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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古代历史叙述与国家意识
——以《古事记》为例

2019-12-04赵世海吉林大学外国语学院日文系长春130012

关键词:伊势东征天皇

赵世海(吉林大学外国语学院日文系长春130012)

《古事记》是日本现存较为完整的最古史书[1],成书于8世纪的日本奈良时代。由上、中、下三卷构成。上卷称为“神代卷”,主要记述开天辟地以来诸神的活动。中卷和下卷称为“人代卷”,主要记述从神武天皇至推古天皇历代天皇谱系和天皇相关诸事。据其原序所载,《古事记》三卷编写者为太安万侣,审定由第四十代天皇天武完成。由于其内容既包括神话传说,又包括一部分真实发生的历史事件,所以《古事记》“其间微妙地夹杂着史实记录部分和非史实部分”[2]。但是,其最初编撰目的是为了巩固比拟中国形成的中央集权律令制国家的政治基础,即使是非史实部分的“神代卷”,总体上看,“未必可称为神话,而无非是政治思想借用神话的形式所作的表述”[2](29)。关于这一点,从《古事记》序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于是天皇昭之,朕闻诸家之所赍,既违正实,多加虚伪,当今之时,不改其失,未经几年,其旨欲灭,斯乃邦家之经纬,王化之鸿基焉。故惟撰录帝纪,讨核旧辞,削伪定实,欲流后叶。”序中的天皇即天武天皇。天武天皇登基后尽管只需进一步巩固和完善前朝天智天皇所创律令制国家,但唯恐日本之固有“正实”灭失,而欲固“王化之鸿基”以流后世。其根本目的无非是要实现纯粹日本自我的政治思想。就此,本居宣长在《古事记传》中认为,“《古事记》展示了日本人的纯粹的本真。通过《古事记》,日本实现了本民族的自我”[3]。因此,记录史实的“人代卷”自不必说,“今天见诸《古事记》的神话、传说、皇室系谱等,是以当时的国家政策与政治思想为指导编辑的”[4]。

一、天武天皇政权初期的国际、国内形势

首先从国际上讲,日本于 公元663年出兵朝鲜半岛,试图确保在半岛上的自4世纪起经营的势力,为此投入大量兵员,却在白村江战役中与百济大败于新罗、唐联军,从而彻底退出经营200 多年的朝鲜半岛。这次走向国际的军事行动的失利无疑是对经“乙巳之变”建立起来的日本新政权不小的打击,从此日本走向战略防御,甚至迁都至近江以加强防御。而在日本退出朝鲜半岛十年后,新罗又成功驱逐唐朝的势力成为半岛新的统一政权。如此一来,日本很有可能陷入军事上的孤立而难以自保。天武天皇即位后如何应对来自朝鲜半岛和大陆朝廷的外交和军事上的压力,是其必须思考的重要问题。从其应对唐使者郭务悰来看,当时采取的是对唐和亲的政策,但这种政策却是暂时的,“当与唐关系得以缓和,676年唐从朝鲜半岛完全撤出后,天武天皇开始强化军事体制”[5]。可见天武天皇政权建立之初,由于朝鲜半岛上政治形势的变化,推动日本转向战略防御的同时,为求自保又开始加强本国的政权建设。

其次从当时日本国内看,白村江战役后即位的天智天皇末期,“国内的新旧势力和新势力内部的对立等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矛盾日益尖锐”[6]。这些矛盾随着天智天皇的去世最终激化,围绕皇位继承问题的“壬申之乱”终于爆发,不久天武天皇登上皇位。通常通过暴力手段实现的新旧权力交替,还需以强硬的手腕巩固来之不易的新政权。所以“天武天皇废除了天智天皇时所规定的各氏所拥有的‘民’,加强了国家对人民和土地的支配,规定了官吏官位升降的制度,把旧有的豪族当作官吏组织起来,施行‘飞鸟净御原令’,加强了以天皇为中心的中央集权的方针。这一时期还着手编篆国史,成为后来的《古事记》、《日本书纪》的嚆矢。另外还仿造唐朝的都城制,在飞鸟的北面建设规模宏大的藤原京。在天武天皇及其皇后(即后来的持统天皇)时代,律令制国家已经基本建成”[6](18)。这一系列措施表明天武天皇即位后与其继任者面对来自国际、国内的双重政治压力,不得不继续中央集权制国家建设,尽管建设中国那样的国家体制思路早在大化革新之时就已确立,但是那时,“好比是在氏族政治的水池的水面,漂浮着律令政治的‘观念的小舟’。在飞鸟时代后期的孝德——天智天皇的时代,虽然努力从事实现这个观念,而造成了律令式的政治体制及其意识的浮岛,但是却未能联系到氏姓制度的池底,两者亦就不曾达到有机的关连”[7]。可见距离完全建立中央集权制国家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而且中央及地方的反对大化革新的旧势力还在阴谋破坏改革成果,因此加强皇权及巩固皇室家族至高无上权力的地位是压制旧势力反扑的重要手段。特别是政治宣传在各项工作中显得重要起来,通过历史书籍传递天武天皇的政治思想就能实现这种政治宣传。所以说,这一时期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都需要编修历史。

二、《古事记》的地理方位观所体现的古代日本国家意识

较早对《古事记》中的地理方位进行研究的是西乡信纲[8]。西乡认为,《古事记》中展现了一个以垂直轴为中心向东西两个方向延展的宇宙。这个垂直中心轴上通“高天原”的天上,中通“苇原中国”的地上,下通“黄泉国”的地下,其东极为“伊势”,西极为“出云”。伊势在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代表生、明、净,护佑着大和朝廷;出云位于西方是日没的地方,象征死、暗、秽,与大和朝廷敌对。西乡的地理方位研究为《古事记》研究提供了新思路,但是笔者认为《古事记》中的地理方位变化带有明显的政治意图,不应当仅限于西乡的伊势优于出云的东方优势说。其地理方位的变化体现了天武朝时期日本政治思想的变化,这种政治思想的变化,不仅是日本古代政权中心的自主选择,而且受到了中国文化的影响。

《古事记》的东极“伊势”即“伊势神宫”位于今三重县伊势市,靠近太平洋,是日本全国伊势信仰的中心,自古以来一直被视为最高规格的特别神社;而西极“出云”即“出云大社”位于今岛根县簸川郡大社町,靠近日本海,是日本全国出云信仰的中心,其神社规格仅次于伊势神宫,为历代天皇所尊崇。其实不论伊势信仰,还是出云信仰,二者都属于日本古代的神道教。二者的区别在于伊势神宫自古就由中央朝廷所经营,而出云大社远离中央属于地方信仰区域。

以经纬度来说,伊势神宫东经136°43′,北纬34°26′,出云大社东经132°40′,北纬35°24′,后者要比前者稍偏北一些。天武时期的皇宫——飞鸟净御原宫遗址在今奈良县中央部的明日香村。流经其西北部的飞鸟川一带和明日香村西北的橿原市正是日本古代飞鸟文化的中心。橿原市能成为飞鸟文化的中心的一部分是由于位于橿原市畝傍山东南的橿原神宫奉祀了《古事记》所载日本初代天皇——神武天皇。据《古事记》记载,神武天皇45 岁时东征,并在畝傍山麓即位。因此,明日香村和橿原市区域能成为天武朝时期的政治、宗教、文化中心不是偶然,应是明确的政治决定。明日香村东经135°49′,北纬34°28′,橿原市东经135°47′,北纬34°30′,很明显天武皇宫所在地明日香村纬度与伊势神宫极为接近,经度亦靠近,而距出云大社则明显偏远。明日香村纬度与伊势神宫纬度如此接近,不似偶然,应当是出于政治需要刻意安排。实际上“天武天皇崇尚神道,祀祭诸神,向神社奉币,而特别崇敬天照大神。可能就在天武、持统天皇的时代,伊势神宫成为‘大社’(国立国营的神社)”[7](41)。值得关注的是,《古事记》中特别叙述了很多有关出云地区的神话,这些神话有别于中央地区神话。这说明出云地区的文化在《古事记》时代和之前还与中央文化相抗衡,也意味着地方豪族在政治上尚未完全服从大和中央政权,存在着对立。实际上“在日本古代,以倭王为首长的大王家原本是列岛内众多豪族中的一员,随着其势力的增强而成为日本列岛的霸主,于公元4—5世纪建立了大王政权。但是大王政权的权力并没有确立其神圣性与权威性,它一直面临着豪族的挑战”[9]。古代出云地区位于日本海一侧,现在已能推定那里出现过强大的豪族政权。由于距离朝鲜半岛不远,弥生时代(公元前后)就已通过朝鲜半岛接触到了大陆文明。这一地区的荒神谷和加茂岩仓遗迹出土了大量铜铎、铜剑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必须注意的是在讲述皇室起源的记纪物语中这种国家内部发生的民族竞争并不多见,从另一角度讲,这也证明了最初《帝纪》《旧辞》撰述时期国家自古以来就是由一个民族建立起来的”[10]。

因此《古事记》中有关出云地区的神话就是为了展示地方和中央的关系,前面提到出云信仰属于地方信仰,而伊势信仰则被定性为国家信仰,在西乡的研究中,伊势在《古事记》中是东方的“生、明、净”的代表,而出云则是西方的“死、暗、秽”的代表。东方即太阳升起的地方,是日本神道教所尊崇的天照大神的方位,而出云所在的西方是黄泉国的入口。据《古事记》记载,伊邪那美死后就葬在出云的比婆山。可见,出云作为地方势力的代表在《古事记》中是受打压、排斥的,直至其归顺中央朝廷。所以出云在《古事记》中被提到与国家信仰对立的位置上主要就是为了凸显中央朝廷的王化力量的强大和强化中央对地方的统治。

三、《古事记》中“神武东征”所体现的古代日本国家意识

天武天皇的政治思想体现在《古事记》中神武东征卷中。神武天皇在该书中记述为日本首代天皇,《古事记》同时期编撰的另一部史书《日本书纪》中记载,神武天皇公元前711年出生,崩于公元前585年,享年127 岁。据此有关神武天皇的研究者大多认为神武天皇并不存在,东征也只是个神话传说,并无史实依据。截至目前有关神武天皇和其东征的研究主要有以下几种思路:

1.认为神武天皇其人虽为虚构,但有关故事还是有人物原型和一定史实的,所以研究应集中于寻找其原型和史实。

2.认为神武天皇和其事迹虽为案头空想,但其空想成立的过程和方法应予挖掘。

3.认为神武天皇的事迹反映了日本后世史实,在《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中的陈述实际是后世天皇史实的投影。有的研究者认为,从越前征服大和的继体天皇就是神武天皇的原型,还有与神武天皇重名的崇神天皇也被一些研究者认定为神武天皇的原型。此外还有研究者认为,神武东征反映的是天武天皇即位前与大友皇子征战过程。

如果依据第一种研究思路考证,神武天皇将被追根溯源为邪马台国的女王卑弥呼的后裔,这就意味着其东征路线反映了大和地区被征服的历程。但是由于邪马台国的位置至今都无法确定,所以这种研究想象的东西居多,缺少史实凭据。

第二种研究立足于唯物史观,排除了第一种研究中的想象。但是要想得到真实的证据,唯有挖掘所谓神武天皇陵墓。实际上,有关神武天皇陵的所在,长时间以来争论不休。早在江户时代贝原益轩、本居宣长、蒲生君平等学者就已对神武天皇陵位置发表过各自观点。现已认定为绥靖天皇陵的橿原市四条町曾有一段时期就被视作神武天皇陵,但是以目前研究来讲,神武天皇陵还无法确定位置。所以通过挖掘天皇陵来验证神武天皇存在与否还不现实。

现在关于神武天皇存在与否的争论仍在进行,但是大多相关研究者还是认为,尽管神武天皇无法确定,历史上应存在与神武天皇事迹相仿的人物。《日本书纪》中“天武纪”里就有天武天皇即位前曾在神武天皇陵供奉马匹、武器的记载。由于《日本书纪》是天武天皇在位时期编史的延续和总结,关于天武天皇的记述应为信史。由此可知,天武天皇时期应能确知神武天皇陵位置。天武天皇统治时期日本才进入有史时代,对于其前无史时代既不能忽略,又不能凭空想象随意记述。利用各地口传事迹材料增加真实度之外,加上同一时期天皇事迹来扩展内容是一个很好的编史思路。因此“《古事记》、《日本书纪》都是为当时的天皇制国家提供历史的、思想的根据而编修的,所以对神话传说和历史事实并未加以区别,而对神话传说,也不是把古来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而是按照编修的政治目的加以选择、改变,并加以创作,自成系统”[11]。我们倾向于第三种研究思路,认为《古事记》中的神武天皇东征应是以天武天皇夺取天下的事迹为本记述而成的,主要为了展现天武天皇的政治思想。《古事记》中所表达的天武朝时期政治思想主要体现在其中卷神武东征内容中。按书中叙述,神武天皇的东征路线是日向国→丰国(宇佐)1年→筑紫(冈田宫)1年→安艺(多祁里宫)7年→吉备(高岛宫)8年→速吸门→浪速渡口→青云(白肩津),其后南下至血沼海→纪伊国(男之水门)→熊野村→吉野河→宇陀→忍坂→畝傍山(橿原)。按照现代日本地名来说,神武天皇从九州的宫崎县出发,在九州逗留两年东征至广岛县,然后至冈山县八年后跨海至大阪府,在此受挫而南下至三重县,再向北直至奈良县建都。以方位来说,神武东征并不是直接向东,而是从南向北,然后向东,中途向南,再向北,是一条直线迂回线路。所以西乡的东西延展的《古事记》地理方位是有问题的。文章认为,《古事记》的地理方位应在东西方向延展、南北方向贯达。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东西方向延展指的是向东延展至太平洋,向西延展至日本海;而南北方向只是在本州中部的贯达。按照《古事记》的记述,神武天皇向南迂回只到达熊野(即现在的三重县),而向北至现在福井县的敦贺[12]。敦贺位于日本海岸,三重县位于太平洋沿岸。因此,按照神武东征路线的变化,可知《古事记》所描绘的地理方位,西起日本海向东延展至太平洋,南起太平洋向北贯达至日本海。这个范围与7世纪末天武天皇所控制的势力范围是一致的。这种地理方位的形成是与《古事记》编撰时期的天武朝有关系的。换言之,它是由统治阶层的政治意图决定的,体现了统治阶层政治思想和政治方向的变化。

关于神武天皇东征的目的,《古事记》在中卷卷首提到,神武天皇与胞兄五濑命商议:“我们住在什么地方,才能顺利地治理天下呢?看来还是到东边去吧。”于是开始东征。可见东征的目的是为了治理天下。神武天皇是日本神道教天照大神的后代。在神道教看来,神武天皇实际是代天照大神统治人的世界,属于皇权神受。既然历代天皇是神武天皇的后代,那么也应当是接受神的旨意治理天下。这就是天武天皇下令编撰《古事记》的最大政治意图。表面看是地理方位发生了从西向东又从南向北的改变,实际上反映出统治阶层要借神武天皇东征的神话传说来宣传以自己为中心的“万世一系”的天下。

“公元671年底,天智天皇死去,大友皇子继承皇位”[11](60),大海人皇子“从吉野向东国出发”,并“在伊势遥拜神宫”,“便打倒了理应掌握所有权力的大友”[13],得到了天下。这就是历史上的“壬申之乱”。从这次战乱性质来看,表面上是皇位继承之争,实际上是大海人皇子挑起的一场发生在当时日本政治中心的内乱,其结果大海人皇子陷国家于战乱、陷人民于水火,似不应为进步、正义的代表,然而他却一路顺畅,连败朝廷军。这其中必有更为深刻的原因和政治背景,因此一直以来关于这场内乱的研究之争持续不断。从明治时期开始,研究者大多认为,这是一场改革急进派和保守势力之间的争斗。由于天智天皇的改革过于急进,而必须进行保守的修正,所以代表了保守势力的大海人皇子才取得了胜利。但是,和辻哲郎提出反对意见,认为大海人才是进步力量的代表,天智天皇的政治后来出现保守化、军国主义化,正是大海人皇子打击了这股保守势力。战后古代史学家北山茂夫则提出,壬申之乱的矛盾对立面表面是保守势力与进步势力之争,根本原因在于统治阶层和被统治阶层即民众之间的对立。对此,直木孝次郎认为“在大化革新后失去对土地和人民支配权的地方豪族日益对中央政权不满,利用了民众的反乱情绪,成为地方反对中央的势力,协助了大海人皇子,最终战胜失去民心的中央朝廷”[14]。

因此,表面上看是单纯的皇位之争的壬申之乱,实际上是日本大化革新以来统治阶层内部权力纷争矛盾、中央和地方的支配与反支配的矛盾,统治阶层和人民之间的不可调和矛盾等各种矛盾交织、激化的必然结果,只不过皇位之争成了导火索而已。实际上天智天皇统治时期,由于出兵朝鲜的失利,为消除豪族的不满情绪,部分地恢复了大豪族特权,其统治出现历史的倒退,初步建立的中央集权由此开始动摇。所以,天武天皇即位时的日本,对统治阶层来说充满危机。各地豪族对皇室中央政权多年来积聚的不满还没有消除,中国式中央集权制度建立不过30 多年,天武天皇面临的只有两种选择:或是回到大化革新前的氏姓奴隶制时代,天皇将重新失去实权;或是实行更严厉的政策,强化现有中央集权制度,巩固天皇政权。天武天皇选择的是后者。天武天皇为了巩固刚刚到手的政权,下令编撰史书。《古事记》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其中的“神话和传说就是根据当时发生的历史事件而写成的。像神武东征应该说是以二三世纪外来移民进入九州以后,逐渐向东迁徙,再掺杂以后壬申之乱中,帮助天武战胜大友皇子的一些豪族祖先们从九州进入大和地区时的传说,从而形成的”[15]。历史上大海人皇子从大和地区南部的吉野起兵,向北取得的政权,所以《古事记》中的神武东征至大和地区时南下,然后向北建立政权。正是由于神武东征掺杂了天武天皇的政治事迹,所以其东征路线才发生了改变,最终收服东西南北全部反对势力。如此叙述神武天皇东征胜利定都奈良,就是为了彰显天武遥拜东方伊势而得神助最终一统天下的胜利。因此,《古事记》所反映的7世纪末天武朝时期的日本国家意识已不同于以前圣德太子等前人探索的时代,他们要通过东西南北四方扩充领土,彻底肃清守旧势力,从此走向建立真正中国隋唐样式统率周边的中央集权制国家之路。

结 语

天武天皇借神武东征阐明了自己的政治思想——建立一个以日本为中心的大一统的中央集权的天下。这种天下观其实源自中国,体现了古代中国“华夷思想”的影响。这是因为“全世界只有一个皇帝,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但是,在现实中,中国的周边国家的诸民族形成了自己的国家,并试着成立王权。而这些建立王权的国家、大王又只有以中华的世界的国家、君权为模型”[16]。但是古代日本的天下又不同于古代中国的天下,“中国人建立的王朝里边,并没有封闭的国土观念,有的则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开放的’‘天下’的观念”[7](5)。通过前面对《古事记》神武东征卷分析可知,尽管神武天皇东征西讨、南下北上,但是很明显其建立的仍然是一个仅限于九州和本州一部分的“区域的”“封闭的”天下。“这个时代的国家,它所呈现的情景是:从表面来看是律令国家,从里面看来则是小氏族国家。此后的日本的政治、经济和意识形态的历史,即从这个二重构造的新、旧,上、下两层的互相矛盾和互相依赖的关系所产生的互相浸润作用之中展开出来的”[7](38)。因此,这个所谓的中国式律令制国家又是矛盾的,它并没有废除自古以来的氏姓制度,只是在这个制度的基础上进行了有利于统治的改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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