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令十字街84号》的称谓语用及翻译

徐文娟 刘颖 蔡高娃 彭佳乐 郭凌希

摘    要： 社交称谓语背后隐藏着厚重的社会文化内涵，反映着特定交际语境中的人际关系。本文对《查令十字街84号》中的社交称谓语用及其翻译进行研究，探讨书中信函称谓语用变化如何构建当下的人物关系，如何体现男女性别差异与人物性格特征;分析总结如何对这些称谓语进行准确的翻译转换，以体现人物的性格特征及情感关系变化，有助于为称谓翻译实践及更有效的跨文化交际提供参考。

关键词： 社交称谓语    情感变化    称谓翻译

一、引言

社交称谓语是指人们用来表示彼此间的各种社会关系及所扮演的社会角色等所使用的名称。社交称谓语既是语言现象，又是社会、文化现象，在任何语言中起着重要的社交礼仪作用。因此，在文学作品中，心思缜密的作者会从细微处着笔，使之成为一种具有修辞意义的写作技巧。

《查令十字街84号》中的称谓语用尤为值得研究。在一条时间线上，不同人物的称谓语伴随关系的变化逐步改变，展现其丰富复杂的心理转变，而其背后更深层次的影响因素也值得挖掘。此外，称谓语在不同的文化下，意义截然不同。生硬的翻译不仅难以体现复杂的人际关系及细腻的心理活动，而且会给读者造成理解困难。译者既要尊重原文本，又要根据文化差异做出适当的调整，力求使译文与原文有着语义和社交语用上的对等，这是对译者的一个挑战。对《查令十字街84号》原文与译文在社交语用特征上进行对比分析，对跨文化交际中恰当地使用称谓语及称谓翻译均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二、社交称谓语研究的重要性

社会语言学是一门研究语言的社会现象的学科（Wardhaugh，2000：12）。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各国学者在称谓语方面的研究成果，为后来的学者们提供了参考的研究方法。社会语言学的相关研究显示，国家文化背景、社会阶层、人物性格和性别差异等因素均会影响到称谓语的选择，称谓语用揭示了社会文化和人物属性之间的相互作用。例如，不同语言文化背景中广泛存在的称代形式选择，充分体现了语言使用与社会关系间的交互作用（Fasold，2000：19）。交际双方遵循特定的规则，选择适合的称谓语达到社会交际目的。

以《查令十字街84号》为研究样本，通过对比归纳信中的英中社交称谓语，并且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进行分析，有助于读者了解英中社交礼仪，正确使用社交称谓语，并且为更有效的跨文化交际打下基础。

三、《查令十字街84号》的称谓语用

社交称谓语在生活中普遍存在，分析书信类文本的称谓语，掌握相关的文化背景知识，有助于我们理解通信主人公的情感交流过程与心理变化，揭示称谓语的内在信息。《查令十字街84号》展现的是弗兰克（Frank）与海莲（Helene）之间跨越20多年的书信奇缘，美英两地之间的77封书信往来，体现了不同人物和社会文化中的社交称谓差异。

（一）稱谓语用的总体特点

在《查令十字街84号》中，称谓语使用的变化，体现了男女主角之间关系的变化。弗兰克与海莲之间通信的信头称呼与信尾落款，不是以一种称谓模式贯以始终，而是随着人物关系的亲疏变化而逐渐发展变化的。海莲对待弗兰克的称呼随意多变，亲昵程度呈逐步上升态势，弗兰克对待海莲的称呼一直彬彬有礼，克制且稳定。女主角海莲在面对不同的书信对象时使用的称谓不尽相同。

从表1可以看出海莲对待弗兰克的称呼从第三次信件后便由正式的商业信件称呼转换为日常的私人信件的称呼，由尊称Gentlemen，Sir逐渐变成Doel，又从打趣弗兰克道Dear Speed和SLOTH到后面更多地使用Frankie等非常亲密的称呼方式，从中可以窥见二人的关系随着信件的交流和礼物的馈赠逐渐亲近。

矜持的弗兰克从起初的Dear Madam，Dear Miss Hanff一直称呼海莲，直到海莲在信中特意强调只有自己的朋友才可以叫自己海莲后，弗兰克方将称呼改为Dear Helene，此时说明在弗兰克的心里海莲已经不仅是一位顾客，更是一个远在他乡的朋友。

（二）称谓语用差异及原因探析

制约称谓语用的因素有很多，如交际场合;交际方的社会身份或地位;性别;年龄;家庭关系;职业层级;商务交易身份;种族;关系亲密程度等通常都是支配称谓选择的社会因素（Wardhaugh，2000：267）。就《查令十字街84号》的称谓语用而言，主要的影响因素有以下三方面：

1.文化背景的影响

弗兰克是英国人，海莲是美国人。英美两国社会文化差异在二人身上有明显体现。英国人重视传统、强调秩序、偏好温和渐进的发展方式。弗兰克是典型的英国绅士，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中，对待海莲的过程中一直保持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商业信函称呼，即“Dear Miss Hanff”。基于英国绅士矜持的性格特点，在书信中弗兰克对于海莲的称呼变化较单调且情感保守，只有“Dear Madam”“Dear Miss Hanff”“Dear Helene”这三种称谓变体，“Dear Helene”甚至是他最亲密的称呼，这与海莲书信中丰富的称谓变化和情感流露形成鲜明对比。

美国人坦诚直率，待人热情，在人际交往过程中非常看重他人对自己的印象。从海莲的身上，可以看到这种美国性格的缩影。从一开始不明书信写作对象时使用的“Gentlemen”，到后来明白服务她的是一位英国男士，而变成“sir”，之后在回信中得知对方的名字，又转变为“FPD”和更具体的“Frank Doel”，接着迅速拉近双方人际交往的距离，将称呼演变为“Dear Frank”和更亲密的“Frankie”及“Dear Frankie”等。身为一个美国人，海莲善于广交朋友，在赠送礼物时不只是给弗兰克一人，还有其他相关的弗兰克的同事及邻居，因而也收到他人的多次来信，与他们建立友好关系。

2.社会阶层及个人性格的影响

海莲是一位酷爱读书的美国女士，职业是作家兼编剧，其所受的教育和职业特性决定了她在特定环境中懂得如何同人得体地交流，她本身活泼幽默、慷慨大方的性格不断推进她与弗兰克及书店中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可以从书信的称谓变化明显发现，海莲拉近人际关系距离的速度远快于弗兰克。在弗兰克还在称呼海莲为“Dear Miss Hanff”时，海莲就已经开始称呼弗兰克的全名，即“Frank Doel”和“Dear Frank”。海莲诙谐的性格使其在称呼弗兰克时时常采用“Dear Speed”和“SLOTH”这种略显打趣且平易近人的称呼。海莲与他人亲近的书信称谓反映出她的性格特点和职业身份特征。

弗兰克虽然作为这间伦敦旧书店的经理，但在当时二战刚结束，英国物资短缺的时代大背景下，海莲寄来的鸡蛋和火腿等食物雪中送炭，弗兰克等人作为接受馈赠的一方，从心理和情感上人际距离便被很快拉近。海莲以写作作为职业，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情感得心应手。相较于弗兰克，在称谓语的选择上更加丰富多样，如“Dear Speed”和“SLOTH”。從“Dear Madam”“Dear Miss Hanff”和“Dear Helene”等称呼中，可以清晰感知到弗兰克是一个受过教育的英国绅士，其称呼庄重而守礼。作为一个书店的店员，“Dear Miss Hanff”礼貌而不失温情，作为一个远方的好友，“Dear Helene”亲切而丝毫不僭越。

3.男女性别差异的影响

语言变体是社会语言学研究的核心内容之一，因为男性和女性性别不同，扮演的社会角色和承担的社会责任不同，所以其对语言使用所达到的功能也不同。受性别差异的影响而形成的男性语言变体和女性语言变体在《查令十字街84号》中体现得非常明显。女性温柔委婉，说话比较温文尔雅，感性细腻，而男性则言简意赅，感情粗犷，两者在词汇的选择及运用语言的习惯方面有区别。

例如，在使用称谓语时，女性一般会使用比较亲昵的词展现两者间亲密的关系，并且表达情绪时更倾向于使用夸张和感情色彩强烈的词语，像海莲在书信中写到“Poor Frank”，后期打趣弗兰克为“Dear Speed”，并称呼弗兰克“Frankie”，充分体现女性的娇蛮趣致，而男性则一般会使用“Dear”，像弗兰克称呼海莲永远都是“Dear Madam”“Dear Miss Hanff”和“Dear Helene”，极度规矩。

在其他店员们寄给海莲的信中，也可以很明显地看出男女性别的差异，如男性店员一般称呼海莲，都是比较拘谨的“Dear Miss Hanff”。除此之外，不会有更亲密的称呼。而女性店员则会更加亲密地称呼海莲为“Helene dear”和“Dearheart”等，体现出来的人际距离就比男性店员小得多。

表2将作品中所有人对海莲使用的称谓语进行性别分类，更能直观地呈现称谓语中所存在的性别差异。

若将所有称谓语表现出的亲密度进行分级，“Dear Madam”“Dear Miss Hanff”和“Dear Miss”等称谓语体现低级亲密度，“Dear Helene”体现中级亲密度，“Helene my dear”“Helene dear”和“Dearheart”等称谓语体现高级亲密度。男性对海莲的称谓共出现31次，其中低级亲密度称谓语出现14次，中级亲密度称谓语出现17次，高级亲密度称谓语出现0次;女性对海莲的称谓共出现14次，其中低级亲密度称谓语出现5次，中级亲密度称谓语出现5次，高级亲密度称谓语出现4次。以下饼状图可以更直观地呈现性别差异在称谓使用中的体现。

四、称谓翻译与人物关系再现

对比陈建铭的汉译本《查令十字街84号》与英语原版84 “Charing Cross Road”中的称谓语用，发现译者成功再现了原文的称谓语用特征，称谓翻译充分呈现了原作的人物关系及性别、性格差异。

在译文中，海莲最初的通信信头称谓用的是“诸位先生”，到第四封信时，她察觉到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为她回信服务时，用“诸位”显得着实不智，因此便改为“敬启者”。这个译文无形中完美地避开将“sir”直译为“先生”的突兀感，很自然地与海莲的书信内容融为一体，完美过渡。在信中对对方的姓名表达浓厚兴趣之后，她知道对方姓名为“弗兰克·德尔”之后，信首便以“弗兰克·德尔”称呼或者干脆信件开头没有称呼，直接进入主题，一方面反映两人的关系迅速拉近，由刚开始的陌生转为熟悉，成了可以不拘小节的朋友，另一方面反映海莲典型美国人性格中的豪爽与容易亲近。在两人信函往来频繁之后，从“亲爱的急惊风”“大懒虫”“亲爱的弗兰克”到直接称呼弗兰克的昵称“弗兰基”，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和谐幽默自然。在1959年8月15日的信件中，海莲在信的开头以“Sir”称呼，译者将其翻译为了“仁兄”，那时候两人已经连续书信往来了10年，再联系信件的内容，海莲告诉弗兰克她通过自己的能力得到一份工作（汉芙，1959：71），文辞活泼幽默，小女生的骄傲与小得意跃然纸上，译文“仁兄”一词也符合海莲的性格和写作风格。

弗兰克对海莲的称呼最开始是“夫人”，却由于英美文化的差异造成了误会，海莲在与他的回信中也调侃道“我希望‘madam的意思和我们这里的意思不一样”（汉芙，1949;3），于是弗兰克便称呼她为“敬爱的汉芙小姐”，译文充分展示了典型英国绅士公事公办的商业信函称呼方式。

在1952年2月9日写给弗兰克的信里，海莲故作生气地在书信落款处写上“汉芙小姐上（只有我的“朋友”才可以叫我“海莲”！）（汉芙，1952：43）。译者在翻译中添加了原文所没有的感叹号，不仅强烈地保留和表现了海莲当时说话的语调和情感，更体现了她充满女性魅力及可爱的一面。于是弗兰克第一次称呼她为“亲爱的海莲”，并在信中表示他也十分同意该是他们都摒弃无谓的“小姐”“先生”敬称的时候了（弗兰克，1952）。在4月17日的回信中，弗兰克欣喜地称呼“亲爱的海莲（您看，我已经不再“行礼如仪”了）”（弗兰克，1952;47），两人关系也在互相开玩笑与调侃中密切升温。弗兰克在回海莲信件的落款由“马克思与科恩书店，FPD敬上”“弗兰克·德尔敬上”渐渐变为了自己的名“弗兰克谨上”，由“敬”变成“谨”，一字之差，却能深刻地体现译者在呈现人物关系由疏远到亲密的良苦用心。

在1968年10月16日，弗兰克写给海莲的最后一封信里，弗兰克在落款处写上“Love，Frank”，译者将“love”翻译为“想念你”，拿捏得恰到好处，将弗兰克在20年里对海莲的想念与深情抒发得淋漓尽致，有画龙点睛之效，让人读完意犹未尽，沉浸在两人的书信往来的遐想之中。

五、结语

本文仔细分析了《查令十字街84号》中的信函称谓语用特征及其翻译再现，从文化背景、社会阶层及个人性格特征、男女性别差异三个社会语言学视角对称谓语用变化进行分析与解读，结合信函书写的时代背景和时间流程，书中的称谓语用清晰地构建与呈现海莲和弗兰克两人的关系由疏远到亲密的变化过程。通过对比英文原著和汉语译本的称谓语用特征，发现译者是在通读原文的基础上，深入分析人物性格和人物关系的变化。通过语义和语用对等的翻译策略对源称谓进行细致准确的翻译，成功地再现原文称谓的语用特征和情感变化。

参考文献：

[1]Wardhaugh R.. An Introduction to Sociolinguistics （3rd edition） [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

[2]Fasold R.. The Sociolinguistics of Language[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

[3]Helene Hanff ， Charing Cross Road[M]. Great Britain： André Deutsch Ltd，1971.

[4]陈建铭.（译）.查令十字街84号[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