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际音乐（钢琴）大赛”纪实

文/冯奇途

随着普罗科菲耶夫《C大调第三钢琴协奏曲》最后一个和弦在费城交响乐团和俄罗斯选手马洛菲耶夫的手中结束，“中国国际音乐（钢琴）大赛”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此项比赛由中国音乐学院和“全球音乐教育联盟”共同发起，由中国音乐学院院长王黎光先生担任大赛主席，美国朱利亚音乐学院钢琴系系主任卡普林斯基教授担任艺术总监及评委会主席，并邀请了包括：阿里·瓦迪（“鲁宾斯坦国际钢琴比赛”评委会主席）、波波娃（“肖邦国际钢琴比赛”评委会主席）、阿尼姆（“贝多芬国际钢琴比赛”评委会主席）、耶鲁大学音乐学院教授贝尔曼先生，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教授阿列克谢耶夫等11位评委。此项大赛的有两个较为突出的亮点，首先此次比赛区别于其他国际比赛的报名制，而改为邀请制，所参赛的20名选手均从世界各地邀请而来，其中不乏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鲁宾斯坦国际钢琴比赛”“哈恩国际钢琴比赛”“伊丽莎白国际钢琴比赛”“吉娜·巴考厄国际钢琴比赛”等重大国际比赛头奖的及其他奖项的优秀选手，中国选手包括潘林子、要佳林、李博文。其次，丰厚的奖金和赛后的演出合约，成为此项大赛的另一个亮点，头奖选手获得十五万美金和为期三年的音乐会合约。

比赛共有三个筛选阶段：初赛（20名）、半决赛（12名）、决赛第一阶段（6名）和第二阶段（3名）。每个阶段的演奏曲目都有着明确的要求：初赛要求50分钟的独奏音乐会，其中必须包括一首古典作品；半决赛要求演奏一场70分钟的自选曲目独奏音乐会和一场45分钟的艺术歌曲伴奏音乐会；决赛第一阶段和中国乐派管弦乐团共同演奏一首古典钢琴协奏曲（曲目名单由组委会提供）；第二阶段和费城交响乐团共同演奏一首钢琴协奏曲。笔者非常有幸地全程观摩了此次大赛，其中不少选手都表现出了超高的职业水准。虽然在后续的比赛中，有些人的成绩有些耐人寻味，但是他们精湛的演奏，毫无疑问是此次大赛中最闪耀的亮点。其中，韩国选手金弘基、意大利选手科拉菲利斯（Colafelice）、中国选手潘林子尤为突出，接下来，笔者将以比赛顺序依次为大家介绍几位最值得被记住的选手。

初 赛

对于我来说，初赛是最精彩的，50分钟以内的演奏时长，不长不短，选手既可全面的展示自己，又不会因时间过长而担心体力问题，演奏得过于保守。在听完初赛的20名选手后，有几名选手的演奏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比赛第一天的4名选手中，有三位都非常有特点，俄罗斯的选手马洛菲耶夫（Malofeev）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选手，一方面他演奏的普罗科菲耶夫《降B大调第七钢琴奏鸣曲》（Op.83） 现场效果很爆棚，但是另一方面他的贝多芬 《f小调第二十三钢琴奏鸣曲》（Op.57）却处理得过于自我，过分的力度对比，肆无忌惮地加速，甚至会让人怀疑这个奏鸣曲是否是贝多芬的作品。要佳林是第一位出场的中国选手，当别的选手还在为适应音乐厅的声场和琴的声音进行摸索时，他的德彪西《前奏曲·欧石南》（L123）一上手，就体现出了主场优势。接下来的几部作品也都发挥得不错，尤其是普罗科菲耶夫的《托卡塔》（Op.11），挖掘出了很多平时容易被忽略的内声部，丰富多变的效果非常有想法，而且他演奏速度极快，这样的速度在现场虽然很有效果，但是也确实非常冒险。遗憾的是，他止步于初赛。来自意大利的科拉菲利斯是我最为看好的选手之一，在这一轮上，他表现出了极高的成熟度，无论是贝多芬的《降E大调第二十六钢琴奏鸣曲》（Op.81a）还是门德尔松的《庄严变奏曲》（Op.54）及普雷特涅夫改编的柴科夫斯基《胡桃夹子》，都体现出了成熟钢琴家的职业素养。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各位选手都表现出了不俗的实力，在后面的这16名选手中韩国选手金弘基（Hongji Kim）和中国选手潘林子尤为出众，特别是金弘基的演奏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好”来形容了，他演奏的海顿《降E大调钢琴奏鸣曲》（Hob.ⅩⅥ:52）可以让人感受到休止符的力量、古钢琴的音色，甚至是那个时代的文化。第二首实际演奏的曲目和节目单上的曲目有些出入，实际演奏的是拉威尔全套的《夜之幽灵》。这套作品在他的手上再次绽放了令人意外的惊喜，时间感和空间感被他把控得游刃有余，当天甚至会感觉整个音乐厅的温度都被他阴冷的音乐效果弹低了好几度。三首曲目中最后一首是沃罗多斯改编的李斯特《第13号匈牙利狂想曲》。当这首作品从他的手上演奏出来的那个瞬间，刹那间感觉钢琴不再只是一件乐器了，匈牙利扬琴、吉卜赛民间乐器、匈牙利民间歌舞……应有尽有！气氛火爆疯狂，却一点儿都没有杂乱和喧闹，听完他弹琴，真的可以让你重新思考钢琴这件乐器的可能性、人演奏能力的可能性和音乐的可能性。另外，加拿大华裔杨艺可（Tony Yike Yang）和韩国选手申昌永（Changyong Shin）止步于此也确实有些可惜。

半决赛

进入半决赛的12名选手不只要演奏一场70分钟的独奏音乐会，同时还要和歌唱家合作完成一场艺术歌曲音乐会，准备的曲目一共有32首之多，赛前两天抽签决定和三位歌唱家—女高音张玫瑰、男中音迈利尔茨（Mellaerts）和张小孟之一进行合作，从这个设置上可以看出此次大赛对合作默契的重视。半决赛一共分五天10场（6场独奏、4场声乐钢琴合作音乐会）完成，因时间关系笔者并没有观看所有的合作音乐会，就听到的几名选手中，意大利选手科拉菲利斯和韩国选手金弘基的表现格外突出，他们不只把自己钢琴伴奏的部分弹得驾轻就熟，同时他们是我听到所有选手里和歌唱家合作得最默契的两名选手。

在半决赛的独奏环节上，意大利选手科拉菲利斯依然表现得成熟稳健，他的《彼得鲁什卡》弹得尤为精彩。虽然金弘基一直表现出高超的实力，但就这一轮的演奏来说，确实不如第一轮惊艳。半决赛的所有选手里，中国选手潘林子的表现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在这一轮中，她演奏的每一首作品都是亮点，舒曼冗长的《第一钢琴奏鸣曲》被她演奏得悠长深厚，居然丝毫没有拖沓与啰唆。更让人惊叹的是，整个第一主题她居然可以一气呵成，控制句子气息的能力真的令人惊讶，同前一天安娜·韩演奏的这首曲子各有千秋，而且都极好地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到了极致。穆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同样也演奏得可圈可点，整部作品中最令人振奋的还是“漫步”主题，这个主导动机被穆索尔斯基有机地贯穿在每个乐段之间，同时也被潘林子敏锐的洞察力所发掘，各段之间的关系被她挖掘得极富想象力，而且她的演奏中安排了很多令人意外的中声部线条，音乐生动得让人忘记了这是在比赛。事后，潘林子在听到我对她演奏的评价后，很动容地告诉我：“这些都是我真的考虑的，也是我真正想做到的。”但是现实总是很遗憾，除了科拉菲利斯，我一直看好的潘林子和金弘基，及曾在比利时“伊丽莎白女王国际音乐比赛”折桂的汉斯·徐（Hans H.Suh）止步于半决赛。

决 赛

进入决赛阶段的6位选手，一共需要演奏两首协奏曲，一首古典时期的协奏曲是在国音堂和中国乐派管弦乐队合作，另一首自选协奏曲则是和费城交响乐团在国家大剧院合作。通常来说，比赛的决赛往往是最精彩的，可是进入决赛第一阶段的6名选手，真正把古典协奏曲演奏得有理有据、入木三分的并不多。科拉菲利斯演奏的贝多芬《第一钢琴协奏曲》绝对是这6名选手中风格最纯正、合作最默契的一位，遗憾的是他却并没有进入下一阶段的比赛，这一点我确实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比赛的最后一个阶段是在国家大剧院的总决赛，大名鼎鼎的费城交响乐团为3名决赛选手协奏。在经过瓦格纳的歌剧序曲《罗恩格林》开场后，加拿大华裔选手贠思齐率先登场，也许因为第一位出场的原因，他演奏的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出现了令人意外的大失误，不过好在没有影响到后面的演奏。接下来的两位来自美国和俄罗斯的选手麦肯齐·梅勒米德（Mackenzie Melemed）和马洛菲耶夫分别演奏了拉赫玛尼诺夫的《帕格尼尼狂想曲》与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就当晚的演奏来说，麦肯齐在音乐的表达方面表现出了耐人寻味的一面，而马洛菲耶夫则表现出了他凌厉的手指功夫和强大的技术能力。

当所有选手都演奏完毕后，最终由评委会主席卡普林斯基宣布结果，加拿大华裔选手贠思齐夺冠，俄罗斯选手马洛菲耶夫获得第二名，美国选手麦肯齐获得第三名。虽然结果有些令人意外，过程有些扑朔迷离，但是结果就是结果，比赛就是比赛，现实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