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背景下甘肃省网络谣言的生成机理与防控机制*
2019-11-22郭翠玲张振宇
郭翠玲 张振宇
(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甘肃兰州730000;中国甘肃网,甘肃兰州730000)
谣言,自古有之,于今尤甚;传统社会中有之,转型社会中尤甚;现实生活中有之,虚拟网络上尤甚。近年来,发生于甘肃省内或与甘肃相关的网络谣言给本省经济生产和社会生活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2019 年9 月18 日,甘肃省地震局公开辟谣:多个新闻媒体平台发布的名为《实拍!甘肃张掖5.0 级地震现“波浪状”路面,开裂缝隙一人宽》的视频,甘肃省地震局地震现场工作队在张掖市甘州区现场灾情调查时,并未发现视频所示灾情,因此呼吁广大网友不要广泛传播该视频。近日,一则《甘肃玛曲县老师“格桑加”为贫困孩子募集衣物》的信息在微博和微信群中被大量转发。10 月16 日,甘肃地区联合辟谣平台发布消息称,经玛曲县公安局核实发现,该消息为虚假消息。网络谣言虽然在本质上仍然是谣言的一种,但由于其传播途径和传播形式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从而表现出与传统谣言不同的新特点。尤其在媒介融合的大背景之下,如何以正确、科学的态度处理和控制日益猖獗的网络谣言,已是政府、媒体和公众不得不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媒介融合背景下甘肃省网络谣言的生成机理与防控机制研究》项目着力对媒介融合背景下甘肃省网络谣言的生成机理、社会危害及防控机制进行研究,以期能为甘肃省网络谣言防控工作提供借鉴。
一、谣言现象探源
谣言现象古已有之,且遍布人类社会,法国学者让·诺埃尔·卡普费雷(Jean-Noёl Kapferer)曾经称其为:“世界最古老的传媒。”古希腊和古罗马人一度将谣言视为“神谕”,并以最虔诚的方式对“谣言女神”顶礼膜拜。德国谣言研究学者汉斯·约阿希姆·诺伊鲍尔(Hans-Joachim Neubauer)在《谣言女神》一书中呈现多幅西方流传的具有恐怖倾向的神秘画像,展示了不同历史时期的人们对谣言的认知。①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谣言同样由来已久。早在战国时期,楚国诗人、政治家屈原便在其名作《离骚》中感慨:“谣诼谓余以善淫。”充分表现出诗人对谣言的警惕、畏惧与无奈。先秦名著《吕氏春秋·慎行》中的《察传》一文,亦有:“夫得言不可以不察,数传而白为黑,黑为白。故狗似玃,玃似母猴,母猴似人,人之与狗则远矣。此愚者之所以大过也。”生动、夸张地描绘了当时谣言传播的乱象,并对其进行了反思。在明末《东周列国志》中,冯梦龙曾给谣言下了个精辟的定义:“凡街市无根之语,谓之谣言。”②他强调谣言的“无根”与虚无。在《辞海》中,谣言被释义为:“没有事实存在而捏造的话”“没有公认的传说”和“民间流传的评议时政的歌谣、谚语”等义项,同义词诸如传言、流言、传说等。但彼此之间又存在鲜明的语意侧重点,流言、传言具有着更为广泛的话题和应用语境,突出传播内容的故事性和闲适性,一般不会对社会生活产生明显的影响,而传说则更强调历史性和叙事性,突出内容的时代积淀与代代相传,并携有较普遍意义的文化价值观。与三者不同,谣言通常更倾向于时下热门话题,因此具有明显的时效性、新闻性与社会干预性。
20 世纪40 年代,美国学者罗伯特·纳普(Robert Knapp)在《谣言的心理学》一文中,对1942 年间的1000 个“二战”谣言进行了研究分析,拉开了世界学术界谣言研究的序幕,并以此奠定了厚重的谣言研究理论基础。他指出,谣言是与时局紧密关联的,并在未经官方证实的社会背景下广为传播,目的是让民众相信其内容。埃德加·莫兰(Edgar Morin)研究指出,谣言是“与时事相关的、流传于社会群体中的信息”。美国社会学家奥尔波特(Gordon W.Allport)认为,谣言是“为了使人相信,与当时事件相关联的说法”。彼德森和吉斯特(Warren A.Peterson &Noel P.Gist)认为,谣言是一种“在人们之间私下流传的,对公众感兴趣的事物、事件或问题的未经证实的阐述或诠释”。美籍日裔社会学家涩谷保·希布塔尼(Tamotsu Shibutani)则认为,谣言是人们在议论过程中产生的即兴新闻。美国社会心理学家罗斯诺(Rosnow)将谣言定义为体现人们对现实世界如何运转的假设的公共传播。谣言研究领域的重要代表人物、罗切斯特理工学院的心理学教授尼古拉斯·迪梵佐(Nicholas DiFonzo)和普拉桑特·博迪亚(Prashant Bordia)在其著作《谣言心理学》中,从社会风险的角度指出,谣言产生于模糊和危险的,或者是具有潜在威胁的情境下,谣言信息通常是未经证实的,它可以帮助人们寻找解释并应对危机。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陈力丹将谣言视作公众对社会生活的一种“应激状态”③,郭庆光则认为谣言是“有意凭空捏造的消息或信息”④。在综合国内外关于谣言本质研究的基础上,本文认为,谣言不一定皆为虚假,也并非必然会给社会发展及日常生活带来不良影响,非官方性是其区别于其他类似新闻信息的重要属性,而且,作为信息传递的补充渠道和人们应对风险和增强预测能力的有效手段,在对谣言传播所带来的社会影响的相关研究中,不应秉持某种感情色彩的情感倾向性。故此,本文所研究之谣言及谣言防控更多聚焦于具有广泛负面影响的谣言类信息。
在当前媒介融合的时代背景下,网络和新媒体技术的发展为谣言传播提供了新的渠道和技术支撑,网络谣言也因此呈现出了许多新的特征。首先,传播速度更快。网络谣言借助网络信息传播技术的升级换代,相较于其他类型的谣言传播速度大大提升,加之互联网信息发布把关尺度及层级相对宽松、简单,谣言传播者只需简单操作,便可实现谣言快速传播。其次,传播面广。如今,互联网几乎遍布全球每一个角落,因此谣言传播也早已打破了地域限制,无孔不入,多种传播方式的聚合大大增加了谣言传播的受众群体,拓展了网络谣言的传播范围。另外,网络媒体表达形式的多样化也进一步增加了谣言的可信度,从而使其获得更高的认可度以及被网民转发的机会,实现二次、三次乃至更高效的传播。
二、甘肃省网络谣言治理的特殊性
甘肃地域辽阔,但资源相对比较稀缺。特殊的地理环境、落后的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民众受教育程度以及多民族聚居的社会生态使甘肃省网络谣言具有明显的地域特征,同时也对甘肃省网络谣言的防范与治理提出了新的挑战。
(一)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地震等突发事件成为甘肃省网络谣言的重灾区
甘肃省是我国地震活动比较活跃的地区之一,历史上曾发生过多次破坏性地震,且小震频繁。地震频发使甘肃民众对于地震“谈虎色变”,关注程度极高,因此,关于地震的各类谣言层出不穷。
孙振凯等认为:“地震谣言是指来自没有地震预报发布权的单位或个人,带有地震预报内容,并在社会上较大范围内传播,造成居民的心理和行为恐慌,影响社会正常秩序的信息。”⑤在现实生活中,地震谣言既包括具有准确三要素的地震预报信息,也包括对未来可能发生次生灾害的信息。随着电子科技和网络技术的发展与提高,网络媒体尤其是社交媒体成为地震谣言传播的重灾区。通过社交媒体平台,地震谣言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爆炸式传播。
2017 年12 月,有网民在新浪微博发布《甘肃定西6.6 级地震已造成75 人遇难,584 人受伤》一文,引发各大网站转载和众多网民关注。在转载过程中,新华社被冠以“新闻来源”,增加了事件传播的权威性。但经调查,定西6.6 级地震发生于2013 年,传播者为吸引眼球,将2013 年的地震信息作为2017 年的突发新闻事件来传播,是一则彻头彻尾的网络谣言。2019 年9 月16 日20 时48 分,在甘肃张掖市甘州区发生5.0 级地震。之后,多家新闻媒体平台发布《实拍!甘肃张掖5.0 级地震现“波浪状”路面,开裂缝隙一人宽》视频,而据甘肃省地震局地震现场工作队在张掖市甘州区现场灾情调查,并未发现视频所示灾情。
(二)落后的经济发展水平使食品安全类谣言在甘肃省备受关注
甘肃省地域辽阔,但各类资源都相对匮乏,作为西部经济欠发达省份,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了该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整体落后,人民生活水平普遍较低,经济社会发展的任务繁重。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以来,甘肃省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有了很大进步。但由于区域发展不协调以及粗放的增长方式,当地社会发展程度提升仍然面临较大阻碍,西北地区社会经济发展程度整体落后的局面没有得到彻底有效扭转,甘肃省地区生产总值和人均生产总值均处于全国落后水平。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Abraham H.Maslow)在其1954 年出版的《动机与个性》一书中,将人的动机分为五个层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与归属的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各层需求之间不但有高低之分,而且有前后顺序之别:只有低一层需求获得满足之后,高一层的需求才会产生。在这里,生理需求指维持生存及延续种族的需求,它是人们最原始、最基本的需要,如吃饭、穿衣、住宅、医疗等。若不满足,则有生命危险。这就是说,它是最强烈的、不可避免的最底层需要,也是推动人们行动的强大动力。当一个人被生理需要所控制时,其他一切需要均退居次要地位。在甘肃,衣、食、住、行方面的谣言信息泛滥的最主要原因在于相对落后的经济发展水平。
“嚼不碎,撕不断,这紫菜一定是废旧塑料袋做的。”“这紫菜有一股腥臭味。”“你看看,黑心商家,我要曝光”……在2017 年2 月初,一则《紫菜是废旧塑料做的》谣言在社交平台上得到网民的大量讨论和转发。有不少网民甚至加入了“维权大军”,把自家厨房当作“实验室”,证明手中做实验的紫菜其实是废旧黑塑料袋。这则谣言在网络一经出现,在甘肃的点击率和转发迅速攀升。
据《人民日报》2017 年4 月18 日报道:数据显示,网络谣言中“舌尖上的谣言”占45%,食品安全领域成为网络谣言的重灾区。⑥食品安全类谣言已经成为网络谣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成为谣言治理的主要工作方向。违法低廉的成本使得食品安全类谣言不胫而走,引发了公众恐慌,扰乱了公民对于食品安全的信任,阻碍了食品甚至相关行业的健康发展,危害了整个社会的和谐稳定。舌尖上的谣言,不可不防,不得不治。
除了食品类谣言风行,关于贫困地区儿童急需衣物,呼吁民众进行捐助的谣言也呈泛滥之势。此类谣言一般以甘肃贫困地区教师的口吻发起,且地点详细,让人难辨真假。
(三)多民族聚居的地域文化特征使甘肃地区的网络谣言更具复杂性
甘肃省是一个多民族省份,有回族、藏族、东乡族、裕固族、保安族、蒙古族、哈萨克族、撒拉族、土族、满族等数十个少数民族,人口达200 多万,占全省总人口的10%左右。历史上,甘肃省发生了多次民族迁徙、纷争与融合。进入近代以后,面对中国社会发生的巨大变革与动荡,甘肃省民族关系带有明显的时代特点与鲜明的区域特性。多民族聚居的地域文化特征决定了民族问题的敏感性与重要性。
涉及不同民族成员的一般事件炒作成民族事件,进而利用这一事件强化民族分界意识、归属意识,并利用网络、短信等方式散布谣言。在一部分民族成员中制造不满情绪,并借此制造混乱,是此类谣言的特殊存在方式。同时,在城市化发展进程中,由于文化背景、风俗习惯、宗教信仰、民族认同感等原因,流入城市的少数民族人口比较喜欢聚居,以家庭、亲朋好友为主或以同乡、同民族为主的聚居现象十分普遍,带有明显的地域性和民族性特征。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进入城市之后改变了原有的社会关系,并引发了一些问题,主要包括: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流露出的个别习俗引起城市人的误会以至摩擦;因不尊重少数民族风俗习惯而引发的事端影响民族关系的问题;与少数民族成员相关的经济案件中影响民族关系的不稳定因素;一些少数民族“三无”人员(无身份证、无务工证、无暂住证)扰乱社会秩序等。同时,少数民族对本民族的传统文化被边缘化的担心和忧虑也成为民族问题谣言滋生的温床。
(四)较低的文化水平使甘肃省民众对于谣言的分辨能力不足
作为西部欠发达省份,甘肃省教育贫困的问题也比较突出,尤其是在农村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社会成员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在面对谣言时,由于本身缺乏对事物的认识和科学判断,极容易出现从众心理和网络传谣过程中的“沉默的螺旋”效应——人们在网络世界中抛弃了自己的学识、常识,为了被群体所认同,避免被边缘化,往往倾向于主流、强势的声音,共同反对“抗议之声”甚至“真理之声”。
2011 年3 月11 日13 时46 分,日本近海发生9 级地震,并引发海啸,导致该国福岛核电站发生泄漏事故,引发周边国家人民的恐慌。随即谣言四起,一时间在全国刮起了“抢盐”风暴,在甘肃尤甚。食盐抢购源于两则谣言:一是补碘可防止核辐射;二是海盐被核污染,将会不安全。在此次“抢盐风波”中,原本1 元多的碘盐涨至几十元,民众成箱抢购,超市和商店货架上的碘盐被抢购一空……客观而言,碘盐里碘的含量微乎其微,市民就算吃再多盐,也起不到防辐射效果;而且我国食盐大部分是矿盐,即便海盐出现问题,也不会对我国的食盐供应造成太大影响。人们科学知识的匮乏令此类谣言层出不穷。
在以互联网为基础的虚拟空间中,由于网民知识水平较低,“该信任谁”竟也成为民众面对谣言时的一大难题所在。由于无法在短时间内验证自己所接收信息的真实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成为最好的判断方式,然而由此却也引发了谣言产生并大范围传播,加剧公众恐慌情绪,形成恶性循环。
此外,面对互联网的盲从也体现了公众在接受网络信息中的“选择性接触”——让自己接触与自己原有态度相吻合的信息,避开那些“不合群”的声音,产生了对于事实的认知偏差。由此,便出现了谣言的信息异化,对于谣言进行删减、强调和主观上的加工,使得谣言的暧昧性更加凸显,传播的广度也得到增强。于是,对于谣言的真实性问题、可信度等问题,人们反倒根本未加判断甚至不想去判断。
(五)甘肃省谣言传播具有明显“后真相”时代的特征
新媒体是一个“人人都拥有话语权”的世界,从日常生活的体验中我们不难感受到,官方媒体和自媒体相互交织,构成了当下我国媒介环境非常复杂的状态。一些所谓的“媒体”通过发表意见并形成意见领袖、议程设置等方式,用“情”和“感”打动和说服了受众,从而使得来自政府和官方的辟谣之声在出现之时,如果缺乏足够的证据和科学依据,倒会被当作“不和谐的声音”,被受众不以为然。然而,辟谣很难甚至做不到跑在谣言的前面,想要拥有完整的证据链又需要一定时间的沉淀,网络花花世界就给官方辟谣在时效性方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这种情况也与在近些年被许多学者所关注的“后真相时代”相呼应——人们不再关注事件本身的真假,而是希望有一种情绪的表达,并将共同的情感凝聚成一种舆论风向。于是,时效性与真实性在此碰撞,加之公众的情绪本身便是难以捉摸的,事件的真相很有可能在海量的信息浪潮中被公众放弃,官方辟谣便被淹没在了缺乏理性的谩骂与指责的海洋之中,被忽视或是轻视,甚至对于“官方”一词的权威性和代表性产生了怀疑。在此时,究竟什么是真相,如何去界定“真相”这一概念,谁可以代表真相,便更难用语言来形容了。于是,更多在网络中传播“塑料紫菜”的网民,其实并不在乎究竟塑料制成紫菜到底有多大的可能性,只是沉浸在传播谣言消息的欢愉与趣味中,吐槽食品安全问题的畅快感,舒缓心中因生活和工作压力大、不如意的郁闷。
与之相对应的,还有美国学者卡斯·桑斯坦(Cass R. Sunstein)在其大众传播研究中有关“信息茧房”“偏颇吸收”为代表的一系列概念。社交媒体中所出现的“信息茧房”现象,即在社交平台海量的信息面前,人们只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信息进行阅读,形成了一种自我封闭的“房子”,人们沉浸其中,自我膨胀,无法自拔。在这样情况下,以略带“黄色”的标题、“短平快”的视频,加上算法新闻的逐步流行,成为许多自媒体发展起来的原因,它们甚至将人们封闭在由自媒体推送信息的环境中,让广大网民不想从中逃离。但是不得不承认,由于缺乏自律,甚至他律也不够健全,导致自媒体领域经常存在不实信息。在这种情况下,具有一定新闻专业基础、恪守新闻报道规范的权威媒体的公信力却进一步被削弱。这也造成了一些网民沉浸在谣言带来的“慷慨激昂”中,忽视了近在眼前的辟谣之声,忽略了事件本身的真实性,这也就使得辟谣的难度进一步增强。
三、甘肃省网络谣言的防范与治理对策
随着网络和社交媒体的迅猛发展,网络谣言除了数量激增,其类型也呈日趋多样化的发展趋势,发生频率越来越高,危害范围也越来越大。有效治理网络谣言迫在眉睫。对于甘肃省而言,可以通过加强政府的信息监管与舆论引导、提升媒体的专业水平与报道创新、提高公众的媒介素养与理性思维“三位一体”的方式,寻求本地谣言防控的解决之道。
(一)政府:注重舆论引导,加强信息监管
1.信息公开为民众“擦亮眼睛”
在多元化的传播环境里,透明度决定公信力,话语权决定主动权。谣言的发生多涉及热点事件和话题,因此当热点事件和话题发生时,政府应该及时发声,公布相关信息,增加透明度,从源头避免偏见和误解,提高公信力。信息不公开、不透明甚至滞后发布、隐藏发布,会使关键信息得不到流通,导致社会上紧张气氛的蔓延。在媒介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即便控制了传统信息传播渠道,网络和社交媒体这种新的信息内容、观点和情绪的“聚合器”却又可以把更多的人集中起来,公众会按照自己的认知模式来猜测事实,忽略真相,发泄情绪,引发谣言在网络媒体的大规模传播。因此,按照信息透明公开原则,管理部门积极健全新闻发言人制度,建立及时有效的信息发布制度和良性对话机制,及时与公众进行有效沟通,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破坏谣言滋生的土壤,使“谣言止于公开”。譬如,在2011 年“抢盐”谣言的传播中,如果政府能在第一时间对民众进行科普,就不会出现当时“碘盐被抢购一空”“对将来出现盐荒的恐惧在社会蔓延”以及后续的“民众争相退盐,零售商叫苦不迭”的社会乱象。面对突发事件可能引起的谣言传播时,政府也要善于利用新媒体,占领信息发布高地,力争第一时间将事实全面、客观地传递给民众,堵塞谣言流通的渠道。
2.法律、监管共筑“铜墙铁壁”
网络谣言治理是一项大工程,离不开立法的保障。法律是最后一道关口,也是最严厉的一扇门。要完善信息网络管理的法律法规,使网络谣言的引导与防控有法可依。在我国现有的法律框架下,《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刑法》等法律,对于散布谣言有一定的惩戒,“传谣入刑”也为随意传播谣言敲响了警钟。除此之外,政府还应该健全机制,加强监管,为媒体和受众提供他律标准,减少谣言信息的传播。“后真相时代”条件下,媒体竞争日趋激烈,为“博取眼球”,提高点击率而迎合受众情感,借新闻制造话题,夸大矛盾;受众在应接不暇的信息环境下来不及理性思考,追求情感刺激,发泄情绪,这些都会增加谣言传播的发生概率。因此,政府应该通过健全机制,规范媒体和受众的行为和言论标准。对媒体而言,可以通过建立媒体内容审查机制,对所生产的新闻内容进行审查。网络谣言传播的特征之一“旧谣新传”,就与媒介的文本审查欠缺有一定关系。如果政府能够建立媒介的文本审查机制,对新闻生产和转发的内容进行规范化、专业化管理,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同类型谣言传播的频率。对受众而言,政府应强化对网络空间的言论治理机制。部分网民便通过网络发表一些不负责任的言论,甚至具有很强的煽动性和情绪化色彩,而互联网的便捷性又使得这些鱼龙混杂的信息病毒式传播,加剧了谣言的传播和负面影响。因此政府可以通过加强言论监管来治理网络言论环境,减少虚假、极端言论的传播。
3.技术研发助推“警报器”效应
加快建立健全谣言预警机制,将谣言“扼杀”在摇篮里,是从技术层面对谣言进行防控的行之有效的方法。网络谣言预警是指:“从出现网络谣言的征兆开始到网络谣言造成物质的或精神的损失这段时间内,为遏制网络谣言的传播、减少其危害性所采取的有效措施和必要行动。”⑦政府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提高收集信息的能力。在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和舆论生态中,舆情预警部门需要通过监测社会舆情指数的数据,对于可能出现的重大舆情及谣言事件进行预判,通过大数据和算法功能,依托人工智能进行谣言指数智能化监测,做到数据准确,媒体的新闻报道以及谣言的防控才可能做到以科学为依据。甘肃省政府两个辟谣平台的建设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广泛搜集谣言信息苗头的作用,具有一定的“预警”功能,但由于受众群体数量有限,导致谣言信息的举报微乎其微。同时,网络用户自身文化水平限制了其对谣言信息的辨识。因此,即便有这两个平台的助力,甘肃各级政府收集信息的渠道仍然存在数量不够、质量不高等问题,且缺乏专业的信息整合、分析和研判机构,从而错失管控网络谣言的最佳时机。
(二)媒体:提升专业素质,创新传播方式
长期以来,媒体被视为信息的“把关人”、社会的“瞭望者”,对于受众心理以及社会舆论有着重要的引导作用。对于网络谣言传播研究而言,研究者一直将媒体失责视为网络谣言频发的因素之一。媒体可以通过提升专业素养,创新传播机制,将自己打造成斩向网络谣言的“利剑”。
1.主流媒体应充分扛起“把关人”之责
主流媒体要明确自己的定位与职责,以公共利益为首,将社会效益放在第一位,应发挥其资源优势和专业深度优势,增强权威性和诉诸真相的话语权。“后真相时代”,新闻生产碎片化、快餐化,真相缺位,谣言频发,受众追求情绪的宣泄而非理性思维的运转。由于谣言一般都始于有争议性的热点话题,牵涉到多方利益,这就更加需要主流媒体在进行后续报道时发挥资源和专业优势,增加报道深度,通过互动调查或新闻评论等方式正确设置议题,反思事件背后的社会问题,推动问题解决和社会进步。主流媒体要讲究策略,构建信任传播模式,提高舆论引导能力。同时应该看到,在热点事件传播的过程中,媒介的舆论引导至关重要。
美国传播学家麦库姆斯(Maxwell McCombs)和肖(Donald Shaw)提出,大众传播具有为公众设置“议事日程”的功能,传媒的信息报道和信息传播活动以赋予各种“议题”不同程度显著性的方式,影响着人们对周围世界的“大事”及其重要性的判断。诚然,主流媒体如今依然可以通过专业化的报道为受众设置议题,但由于“后真相时代”受众在接收信息方面过度注重情感宣泄,专业媒体理性的新闻报道反倒在与自媒体的非理性报道甚至是谣言的较量中渐落下风。因此主流媒体要积极借鉴自媒体的一些传播优势,并积极利用自媒体的平台和影响力,增强自身的谣言防控能力。应该注意到,当今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已经运用到了新闻生产的各个层面,为新闻生产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传统媒体及其新媒体平台可以通过人机合作提高新闻写作效率,增强报道时效性;通过对数据智能抓取与统计分析提高写作准确性,提前预见可能出现的谣言危机,并对之进行正确引导。主流媒体以先进的技术和硬件设备为支撑,在新闻报道中做到“早发声”,增强报道的时效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谣言滋生的空间。
2.自媒体应加强自律,提升社会责任
自媒体的迅猛发展为新闻生产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一方面,新闻当事人或者目击者通过自媒体平台公布更多细节信息,推动新闻事实的呈现;另一方面,“旁观者们”也在自媒体平台上大肆猜测,宣泄情绪,不负责任地发表极端言论,甚至传播谣言,带偏舆论节奏。而“后真相时代”的部分网民缺乏理性,因此很容易盲目从众转发而导致谣言扩散。由于自媒体平台不像传统媒体一样有严格的内容把控和信息审核机制,且大多数自媒体平台的运营多是以经济效益为第一目标,所以在注意力资源缺乏、媒介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许多自媒体会靠迎合受众、“博眼球”“打擦边球”来赚取流量,甚至不惜造谣、传谣。因此,自媒体平台要加强自律,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弘扬社会主旋律,发挥好“意见领袖”的作用,生产为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产品。
众所周知,传统媒体的新闻从业人员,无论是记者还是编辑,都有自己的社会组织——记者协会、编辑协会等,这些协会为媒介人提供了职业操守和行业规范,为他们的业务行为提供指针和参照。近几年,由于我国的自媒体数量爆发式增长,微博、微信等用户数以亿计,但是这些大规模的自媒体人却处于游离于社会组织之外的“碎片化”状态,没有有效整合就难以有效规范其行为。以网络服务提供商为平台,建立博客、微博、微信等的社会组织,制定公约,规范其行为,并依托网络平台通过网络课堂开展媒介素养教育,是从自媒体平台角度规范信息传播,预防网络谣言的一条路径。
(三)公众:提高媒介素养,培养理性思维
美国学者桑斯坦(Cass R. Sunstein)的“偏颇吸收”理论称,人们以一种有偏见的方式来吸收和消化信息。尽管这一观点在学界仍引来很多争议,但是不可否认,大众需要增强自身主动性,以免被社交媒体因算法、大数据制造的牢笼所禁锢。抛弃成见与偏见,这是在网络中浏览、发言,时时刻刻需要注意的。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想要实现,需要全民科学素质的提高,以及互联网监管和网民自我约束加强的共同作用。“后真相时代”,网络谣言频发,并引发强烈舆论反响,公众在指责媒体失职的同时,也应该进行自我反思:自己是否被情绪主导而忽视了媒体所报道的事实?是否缺乏足够理性凭借直观感受对事实做出了判断?因此要避免网络谣言的肆意横行,不仅政府和媒体应该改进做法,公众也应该提高自己的媒介素养,加强理性思考。媒介素养是指人们面对媒介所传播的各种信息的选择能力、理解能力、质疑能力、评估能力、创作和制作能力以及思辨的反应能力。新媒介环境下网民是信息传播的主体,是谣言传播和接受过程中的关键力量。新媒体为普通公众赋权,同时它的匿名性、弱审查和弱把关也让网络治理变得困难重重。信息的源头难以查清,经过变形的信息又会聚集起来,形成某种程度的谣言。同时,由于网民教育背景不同,利益诉求不同,无法要求每一个人都能正确、理性地看待问题,识别谣言并加以抵制。但是只要网络舆论环境足够开放、透明,网络时代特有的“无影灯效应”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修正网民们的群体极化和观点偏颇,使谣言无所遁形。“无影灯效应”指的是只要网络的表达足够开放,参加者足够多元,就可以从不同角度进行补充和纠错。
2018 年9 月,中国科协发布的第十次中国公民科学素养调查结果数据显示,2018 年我国具备科学素质的公民比例达8.47%,而其中64.6%的公民通过互联网及移动互联网获取科技信息。对于一些科学中的“冷门知识”或是行业的专业知识,或许公民并不一定要完全掌握,不过,面对网络中“谣言”与“辟谣”的较量,“科学”和“伪科学”“伪专家”的斗争,如何让其他约91.53%的公民在这纷繁世界中逐步具备一定的科学素养,单纯靠他人扶持和帮助是远远不够的,更要自己探索,理性对待自己浏览的各类没有确切来源、数据、科学依据的信息。
作为信息接收者,公众应该理性思考,提高对新闻和信息的辨识和分析能力,形成自己独立的信息消费习惯和价值观,对所接收到的信息加以筛选判断,敢于对有违常识的言论提出质疑。在碎片化和去中心化的媒介环境中,公众应该提高阅读能力,面对涉及敏感话题的新闻,要格外警惕,精确查找时间、地点、人物等五要素,查看当事人双方观点是否均被引述,兼听则明,通过多方信源来充分了解新闻事实。法国群体心理学家勒庞(Gustave Le Bon)在《乌合之众》中提出群体心理理论,认为群体的行为和情感具有感染特性,在群体中的人会做出其作为个人不会做出的行为,因此在开放的网络环境中,公众的立场和言论很容易受到他人影响,一些网络水军也会出于特定目的大肆炒作,公众更加应该提高警惕,不盲目凑热点,在真相未明晰之前不轻易做出判断,冷静、客观、独立思考,不盲目从众,避免被极端情绪裹挟,破除定式思维和刻板模式。
作为信息传播者,公众应该理性筛选,警惕标签化传播,拒绝“网络暴力”。“人人都具有麦克风”,但是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传播者,因此,公众在享受知情权的同时也应该学会理性思考,鉴别信息真假,同时自觉监督他人,客观理性传播新闻事实。虽然网络具有匿名性,但是公众在发表对新闻话题的看法时,也应该遵守网络用语规范,在道德自律的基础上负责任地发表言论,避免让互联网成为网络暴力和极端情绪的发泄平台,而是利用好该平台,积极与他人就某一话题进行交流讨论,多提建设性意见,促进社会良性运转。
增强网民们在信息过载的网络环境中的生存能力,要提高他们对于信息的提取、解读、批判与质疑能力,也要培养他们的信息发布素养。这种媒介素养教育要在线上、线下同时进行,适应网民的碎片化时间和浅阅读要求,将道德素养与法律教育和新媒介有效融合。在多元的社会背景下,每一个人有自己看问题的角度和逻辑,因此,新媒介背景下的谣言防控既要“晓之以理”,又要“动之以情”。这里的“晓之以理”,不是采取强硬手段禁止民众发声,而是善于运用新媒体和新技术,厘清事件矛盾,及时有效地发布关键性事实信息,为民众提供理性全面的素材与视角。“动之以情”,是要管理者增进与民众的情感认知和关系认同,这是社会沟通、舆论引导的基础与前提。每一个热点事件的舆情或谣言传播的背后都是特定阶级的利益诉求,而利用人心所向来化解舆情难题,对谣言进行消释与清算,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注 释]
①周裕琼:《当代中国社会的网络谣言研究》,商务印书馆2012 年版,第8 页。
②姜胜洪:《网络谣言应对与舆情引导》,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 年版,第19 页。
③陈力丹:《舆论学——舆论导向研究》,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9 年版,第104 页。
④郭庆光:《传播学教程》,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 年版,第99 页。
⑤孙振凯、苗崇刚、顾建华等:《近年来我国地震谣言的起因及对策》,《国际地震动态》,2001 年第1 期。
⑥杜海涛:《舌尖上的谣言,该治治了》,《人民日报》,2017 年04月18 日,04 版。
⑦田惠凤:《网络谣言的社会危害及治理对策研究》,河北师范大学,2012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