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忠实观再认识
2019-11-15赵敏
赵敏
摘要:自有翻译以来,“忠实”二字一直被奉为翻译的准则和信条,从严复的“信、达、雅”到后期其他翻译大家提出的各种标准,无一不是对忠实观的变相说明。值得注意的是,现代翻译家严重的“忠实”与传统意义上的“忠实”已有很大不同。葛浩文作为一个在翻译界饱受争议的人物,其翻译理论值得我们探讨。本文选择他的《狼图腾》英译本中的选段进行分析,在已有忠实观基础上进一步探讨,以期对此有更深的认识。
关键词:忠实观;葛浩文;《狼图腾》英译本
一、引言
近两年,我们国家对翻译的关注度越来越高,这得益于国家的“文化走出去”发展战略。许渊冲先生受邀参加《朗读者》系列节目,更是让人们了解到翻译的独特魅力。国际上对翻译评论的新一轮热潮得益于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2012年,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成为首位获得此奖的中国籍作家。各国翻译工作者对莫言获奖有着功不可没的作用。据统计,在众多莫言作品的英译本中,葛浩文的译本占多数,也深受广大英语读者喜爱。
但是,翻译界中的大家们对葛译本的评价褒贬不一,主要围绕“忠实”二字展开论战。因此,本文主要分析其翻译的《狼图腾》,以及影响其翻译的诸多因素,希望在此基础上能对忠实观有更深层次的认识。
二、《狼图腾》与葛浩文
《狼图腾》作者姜戎曾作为一名知青插队于内蒙古额仑草原,在草原上生活十一年之久,接触了各种动物,尤为对狼印象深刻,他的这部作品被誉为“世界上迄今为止唯一一部描绘、研究蒙古草原狼的‘旷世奇书”。这部作品于2004年在中国出版,迄今为止,已翻译为30多种语言,其中“企鹅”的英文版,一经出版,就在英语国家引起强烈反响,其英译本覆盖了北美、欧洲以及亚太地区,就连美国的《国家地理》栏目也对此做出过评论,这些成绩与其英语译者葛浩文紧密相连。
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美国著名汉学家,先后翻译了萧红、刘震云、莫言、贾平凹、姜戎等二十多位作家的作品,曾获美国国家翻译奖和萧红研究奖。他的译作提高了中国作家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中国文学作品在西方国家的传播,在中国作品“走出去”的征程中承担着重要的作用,著名学者夏志清称其为“公认的中国当代、现代文学之首席翻译家”。(舒晋瑜,2005)
三、翻译忠实观与葛浩文《狼图腾》英译本分析
关于翻译标准,古今中外,众说纷纭。纵览国内各翻译大家提出的各大翻译理论,从严复的“信、达、雅”到钱钟书的“化境”再到傅雷的神似说,现代许渊冲先生的“音美、意美、形美”,虽侧重点不同,但究其本质,都围绕着“忠实”二字做文章。
(一)传统翻译忠实观
传统翻译忠实观强调语言和语言间的绝对对等。过去,两种语言之间的转换过程就是“简单比附或对照原文译文……所得的结论不外是译文是否忠于原著,又或是译者怎样解决原文文本所出现的翻译难题”。(王宏志,2000)但是,“传统忠实观与翻译实践之间往往具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刘正刚、贾文波,2011:300)因此,在很多情况下,“忠实”的翻译理念往往与翻译实践存在摩擦,不可生搬硬套到所有的翻译实践中。
(二)葛译本“忠实”之分析
不论翻译什么类型的文本,都应将忠实作为翻译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虽然葛译本被指在很多地方与原文有出入甚至“不忠”,但是细读葛译本可发现,译者不只局限于字面的忠实,更注重传达文本的深层含义,生动的再现了原作想表达的意思。另外,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尽可能的保留原有的蒙古文化,让读者最大程度地领略异域色彩。
例1:老人说:别找太大的雪坑,要是雪坑太大,里面的黃羊就太多了,七八只十几只憋死的大黄羊堆在一堆,热气大,雪坑里的雪一会半会儿冻不住羊。(姜戎,2004)
译文:“Dont look for the largest depressions,”he said, “because they usually contain seven or eight suffocated gazelles, and all that heat keeps them from freezing right away.”(Goldblatt,2008)
原文是一个长句,句式松散,表程度的词很多,仅仅“太”一个字就出现了三次。中文擅长通过语序表达逻辑关系,故句中没有用关联词。另外,在原文中出现了“七八只十几只”这一模糊概念。在译文中,译者并没有将其按照字面意思及原文语序直译出来,而是运用了关系词“because”,“and”来传达原文的逻辑关系,更符合英语读者的表达习惯。
例2:老人连灌三大口,乐得连回三声:米尼乎,米尼乎,米尼赛乎。(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姜戎,2004)
译文:“The old man took three drinks from his flash and responded,“Minihu, minihu, minihu”(My child, my child, my good child).”(Goldblatt,2008)
在原文中,“米尼乎,米尼乎,米尼赛乎”极具蒙古文化色彩,译者在翻译时并未将其舍去,而是采用音译的方法,使读者在读懂原文含义的同时,领略异域文化色彩,达到了原文想要呈现的效果。
(三)葛译本中所谓的“背叛”
虽然《狼图腾》英译本一经出版,就成绩斐然,但在译学界对其评价却褒贬不一。好的评价前面已经提到过,在此就不多做赘述。下面主要探究对葛译本的负面评价。德国汉学家顾彬批评“葛浩文根本不考虑原作,只考虑美国和西方的立场”。(李雪涛、顾彬,2011)除了有少量的增译外,对原著的大幅删减是葛浩文译本的“背叛”的另一体现。
例3:“犬戎族”自称祖先为二白犬,当是以犬为图腾。——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
周穆王伐畎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汉书·匈奴传》(姜戎,2004)
作者在第一章引言部分引用了古文,提到了“图腾”和“狼”,正好与小说题目《狼图腾》和文章主旨相呼应。但译者选择将这段文字省略不译。
在原著中,姜戎在每章的开头部分都引用古语来陈述背景。但是译者在翻译时将这一部分通通省略。另外,译者也删除了文中的大段议论。基于以上两点,不少人认为葛在翻译时有违“忠实”的翻译标准。但在一次访谈中,葛浩文指出是出版社要求其删除三分之一左右的内容,包括赘余的,重复的,不过到最后还好没有删掉太多,主要是删掉了小说末尾的大量评论性文字。(史国强,2014)他曾说:“我唯一要强调的是,要求要删减的人不是我。”除了出版商要求这一要素外,像例3这样的引文历史感太过沉重“不一定符合谜底与读者的阅读需求”。正如孟祥春(2014:72-77)说的那样,“他们无法读出历史的厚重感,也无法获得相似的文学情感体验”。如果说这部分的翻译只会增加读者的负担和陌生感,省略这部分的翻译也未尝不可。
四、对忠实观的再认识
纵观翻译的历史长河,不少翻译家都提出了对“忠实”的不同看法,我们不能说孰是孰非,因为这是一个过程,而且这个过程将持续向前发展。
(一)对“忠实”的客观及动态评价
传统的忠实观强调对原作的字面忠实,近现代的其他翻译标准虽对忠实有了较为客观的看法,但却被自己的视域所限。由此可见,“翻译标准没有金科玉律,一条定规不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对忠实标准的评估只能是辩证的、动态的、多维的,不可能有所谓的绝对的忠实”。(刘正刚、贾文波,2011)追求绝对的忠实往往会适得其反,最终将渐行渐远。我们应从多个层面去认识忠实,对忠实的认识不应只局限于字面,还应包括原文本意义的传达、源语言文化与目标语文化的转化等方面。
最后,对“忠实”的认识不是一成不变的,从传统的忠实观到近现代各翻译大家对忠实提出的各种看法,虽众说纷纭,但对其认识更加深入,随着时代向前发展,对翻译工作认识的进一步提高,相信对忠实的看法还会有更科学、更客观地认识。
(二)将翻译目的的达成作为忠实的试金石
前面已经提到过对“忠实”应辩证、动态、多维地看待。但是,动态是相对于一个标准来讲的,而这个标准就是翻译要达到的效果。在这个问题上,德国功能翻译学派给我们提供了可靠的借鉴。
20世纪70年代,弗米尔提出了德国功能翻译学派,其核心理论之一就是目的论。而在目的论的众多代表人物中,诺德发挥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她曾指出“翻译是基于源语文本的一种翻译行为,是在目的语情景中为某种目的及目的受众而产生的语篇”。记得诺德来我校作报告时,曾引用《爱丽丝漫游仙境》的多个译本来向我们阐释目标受众在翻译活动中充当的重要角色。也就是说,如果译文不能为目标受众接受或理解,那么即使这个译本再忠实于原作也无济于事。译者赋予译作生命,但目的语受众的接受程度是决定能否让其延续生命的关键。《格列佛游记》就是一个典型的说明。这部作品是英国著名作家乔纳森·斯威夫特的名作,自出版开始便在视界上享有盛誉,至今仍在文学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这部作品讽刺意味浓厚,但在国内却以“儿童文学作品”为大家熟知。在这部作品的翻译上,译者就充分考虑了目标受众,采用幽默、简单的文字,使其更易于为青少年接受,正是这种翻译手法,使这部作品成功进入中国市场青少年的喜爱。反观《狼图腾》英译本,葛译本可能在忠实这个标准上不是最好的,但却是反响最大的,正是因为葛浩文注重原作深层意义的传递。由此可见,“忠实”的翻译标准与翻译目的联系密切。
五、小结
关于翻译标准的探讨,国内外翻译大家众说纷纭,但都把“忠实”二字视为翻译的最高标准。那么到底怎样才能做到“忠实”呢?显然,传统的字对字的翻译已经不能经受现实情况的检验。所以,我们对这一标准的看法应该持辩证态度,既不能对原文亦步亦趋,也不能完全脱离原文的束缚,也就是说,我们要保持一个“度”,在这个“度”所能允许的范围内发挥主观能动性。所以,“翻译既要抠字眼又要译好是不可能的……就好比戴着镣铐在绳索上跳舞,跳舞的人可以小心翼翼避免摔下来,但不能指望他的动作优美”。(谭载喜,2004:123)
广大英语读者对葛译本的好评无疑证明了葛译本的成功。如果能通过适度的增减或轉换使译语读者在最大程度上感受中国文学作品的独特魅力,又何必拘泥于传统的字对字的所谓的“忠实”呢?中国文化“走出去”靠的不是让别人通过一本或几本作品全盘接受我们的文化,而是慢慢渗透,慢慢理解。对“忠实”的认识也是如此,不能绝对地说怎样忠实,怎样不忠实,而是要用辩证、发展的眼光去看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忠实”有更客观、更深入的认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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