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山
2019-11-15
序幕
粤北群山，莽莽苍苍，云遮雾锁。随着镜头的缓缓移动，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出现在人们眼前。山上树木葱茏，猿啼鸟鸣，银瀑飞泻，溪流湍急。
半山处出现一块平地，树木掩映中，一座红墙绿瓦、翘檐斗拱的庵堂似隐若显，从里面隐隐传出钟磬声和念经声。一条青石板路从山下的山门逶迤直上庵堂前的草坪。
巍峨的汉白玉山门旁，一块高大的石碑映入人们的眼帘。推出片名：《紫云山》。
1.紫云庵前的草坪 日
字幕：1945年初。
山寨的兄弟姐妹们正在操练。有的练习刀法，有的练习格斗，还有的练习射击——场上龙腾虎跃，杀声震天，好不热闹。
一位年约二十二三岁、身材高挑、五官清秀的年轻女子正在督促大家训练。她叫苏玉霞，是紫云庵住持静云师太最得意的带发弟子。她一会儿走到一位弟兄身边叮嘱几句，一会儿又走到一位姐妹跟前纠正她握枪的姿势。
看着大家热火朝天地操练，苏玉霞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高声说：“兄弟姐妹们，我们紫云山的宗旨是‘替天行道’，就是要杀尽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为这，我们就要有一身过硬的本领。前几天秋桐下山回来说，日本鬼子占领了粤北，到处杀人放火，说不定哪天就会打上紫云山来，我们要打退鬼子，保护山寨，不练好本领行吗？”
苏玉霞一席话把大家说得劲头更足了。
军务营营长卢奀苟匆匆跑来，向苏玉霞报告：“静云师太被鬼子打成重伤，生命垂危。”
苏玉霞大惊失色，急问道：“师太伤在哪里？她人呢？”
卢奀苟答道：“胸部、腹部各中一枪——”
正说着，几个兄弟抬着静云师太过来。苏玉霞急忙迎上去。
静云师太脸色蜡黄，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胸前和腹部的僧袍被鲜血染红。
苏玉霞俯身悲怆地叫道：“师太醒醒，师太醒醒！”
在场的众人也七嘴八舌地呼叫：“师太、师太！”
静云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苏玉霞命令卢奀苟：“赶快骑快马下山请西医郎中！”
众人的呼叫惊醒了静云师太，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用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对苏玉霞说：“老、老尼就要……西归了，山寨就交、交给你、你了，不要让、让鬼子踏上山、山寨一步！”说完，头一歪就咽了气。
“师太——”苏玉霞撕心裂肺地哀叫了一声，在场的人都悲痛地垂下了头。
苏玉霞抬眼望着山下，咬牙切齿地说：“日本鬼子，我和你不共戴天！”
2.紫云庵大殿 日
一身素服的苏玉霞呆坐在大殿的太师椅上想着心事。
(闪回)苏玉霞出生在珠江三角洲的一个武术世家，就在她高中毕业前夕，父亲在擂台上被日本鬼子暗算致死，多病的母亲被活活气死。
苏玉霞不得不放弃学业，进了一个杂技团谋生。
一天，苏玉霞正在街上走着，两个鬼子追上来对她施暴，她施展拳脚干掉了这两个鬼子，然后沿京广铁路逃往粤北，刚走到韶关市郊，就因病饿交加昏倒在路旁，被化缘路过这里的静云师太救下。
在苏玉霞的哀求下，静云师太把她带回紫云庵，成了庵里的带发弟子。(闪回完)
卢奀苟匆匆进来报告：“驻水尾镇的鬼子小队明天上午进村抢粮，要路过离这里不远的豺狗坳。”
苏玉霞精神一振，命令卢奀苟：“集合队伍，打鬼子的伏击，为静云师太报仇！”
卢奀苟领命而去。
3.豺狗坳 晨
两山之间的一个坳口，两面山高林密，一条小路从中间穿过。
苏玉霞带着山寨的一百多人埋伏在豺狗坳两旁的山坡上，大家都死盯着下面的鹅卵石路。
十几个肩扛三八大盖步枪，脚穿大皮鞋的日本兵，在一名留着仁丹胡子的军曹带领下，趾高气扬、旁若无人地窜进了豺狗坳。
看着鬼子们全部进了埋伏圈，苏玉霞大喝一声“打！”
紫云山寨的一百多号人马立刻开了火。日本兵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倒下了一大半。
其余的日本兵在军曹的指挥下仓促还击。军曹见势不妙，慌忙夺路逃跑。
苏玉霞咬牙切齿地喝道：“哪里逃！”挥手一枪把军曹撂倒。
4.山路上 日
苏玉霞指挥大家打扫完战场，就迅速赶回紫云山。
队伍约走出一里地，卢奀苟从后面赶上来报告：“霞姑，秋桐没有跟上。”
苏玉霞四下一望，果然不见秋桐的影子。正狐疑间，秋桐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5.日军办公室 日
龟尾少佐正在听受伤的军曹报告。
“就这样，一个小队的皇军全部玉碎。”军曹说完，一动不动地低头站着。
“八格！”龟尾气得七窍生烟，“知道这是什么人干的吗？”
“从战场遗弃的东西和脚印来看，可以确定是紫云山的土匪干的。”军曹干脆地回答道。
龟尾在室内踱了一会步，猛然停住，招呼军曹：“你的，过来！”
军曹胆战心惊地走到龟尾跟前站定。
龟尾在军曹的耳边嘀咕了一会儿。
军曹两只脚跟一碰，胸脯一挺，响亮地应答：“嗨！”一个转身退了出去。
旁白：豺狗坳伏击日军得手，使苏玉霞出了一口恶气，与此同时，也使她萌生了轻敌的思想。苏玉霞要趁热打铁，多打几个像样的胜仗，多消灭一些日军，为死去的爹娘和静云师太报仇。
6.山路上 凌晨
苏玉霞带领紫云山的人马急急地行进在下山路上。
卢奀苟走在苏玉霞的身边：“霞姑，对今晚的行动，我心里总觉得有点虚。”
苏玉霞：“前山据点的情况，秋桐侦察过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卢奀苟：“可万一鬼子设下圈套呢？”
苏玉霞一摆手，不耐烦地说：“哪有那么多‘万一’，别婆婆妈妈的了。”说罢，再也不搭理卢奀苟，只顾疾步向前走去。
卢奀苟不再说什么，只好紧跟了上去。
队伍下了山，打前站的秋桐急匆匆地赶回来报告：“前面五华里处就是前山镇。”
苏玉霞问道：“鬼子的炮楼有什么动静？”
秋桐：“只有两个站岗的伪军在打瞌睡，其他没发现什么动静。”
苏玉霞果断地命令道：“卢队长，你带三十人从炮楼前面佯攻，我和秋桐带五十人从后面强攻，立刻行动！”
7.前山镇 凌晨
队伍进了镇子，四面静悄悄的。
苏玉霞正要带着队伍接近炮楼，猛地从炮楼顶上射下两条探照灯的光柱，苏玉霞和她的队伍全部暴露在灯光下。
苏玉霞叫了一声：“中鬼子埋伏了，撤！”话声刚落，从炮楼上射下一排子弹，当时就有两个弟兄倒下。接着，炮楼的左右两边各冲出一队日军，向苏玉霞的队伍包围过来。
苏玉霞向正冲过来的日军射了一梭子弹，大声命令卢奀苟：“你带着大家往外撤，我带着小部分人在后面掩护。”
卢奀苟争辩道：“不，霞姑，还是你带着大家先撤，我来掩护！”
苏玉霞厉声道：“快走，再啰嗦我一枪崩了你！”
卢奀苟只得领命，但这时两路鬼子追了过来。
苏玉霞等人朝日军射击，走在前面的日军倒下了几个，后面的鬼子又追了上来，卢奀苟要想撤退已经很难了。
卢奀苟声嘶力竭地说：“霞姑，撤不下去了，跟王八蛋鬼子拼了吧！”
苏玉霞这时也没了主意，她又开枪结果了两个日军后，强作镇定地说：“撤不了就打吧，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佛祖会来解救我们的！”
正在这危急时刻，突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苏玉霞队伍两边的日军倒下了一片，其余的日军纷纷向后退去。
苏玉霞被眼前的情景闹懵了，正不知是怎么回事时，从两旁冲出两支穿着老百姓衣服的人马，边向日军开枪边向他们靠拢。为首的一位中等身材的汉子走到苏玉霞等人跟前说：“快撤，我们掩护！”
苏玉霞迎上一步，疑惑地说：“你们……”
那汉子急促地说：“情况紧急，快撤，有话一会儿再说。”说着，掩护苏玉霞等人边打边撤。
日军看见突然来了一支队伍，弄不清虚实，不敢再追。
8.山岗上 黎明
紫云山的人马和那汉子的人马合在一处停了下来。
那汉子指着镇子方向对苏玉霞说：“女侠请看！”
苏玉霞顺着汉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隔着薄薄的晨雾，可见镇子里有几队日军在穿梭来往，看样子有两三百人。
苏玉霞倒吸了一口凉气：“好险！要不是你们出手相救，今晚的后果真不堪设想。”她接着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仙居何处？日后也好登门拜谢。”
那汉子大度地答道：“在下程天民，住一百里外的万峰山上。谢就不用了，但愿今后能在打鬼子的战场上重逢。”
苏玉霞瞪圆了眼睛：“你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
程天民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反问道：“请问女侠尊姓芳名，芳居何处？”
苏玉霞落落大方地说：“小女子苏玉霞，紫云山新任掌门人、紫云庵带发弟子。”
程天民调侃地说：“佛家讲究六根清净，而女侠却带兵打仗，岂不是有违佛家宗旨？”
苏玉霞正色道：“程先生有所不知，佛家主张除恶扬善，护佑天下苍生。小女子带领山寨兄弟姐妹劫富济贫，诛贪官，杀鬼子，这是替天行道，和佛家的宗旨毫无二致，与当年少林寺十三棍僧保护唐王李世民如出一辙。好了，程先生，天已大亮，今日就此别过，今后有用得着紫云山的地方，请尽管捎话。”说着，向程天民道了个万福，就带着一干人马离去。
程天民望着苏玉霞渐渐远去的背影，似有所思。
9.山路 日
字幕：两年后。
灌木茅草掩映着山路。
刚踩完“盘子”的苏玉霞和秋桐，各自手提一个蓝底碎花布包行色匆匆地赶回山里。
忽然，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枪响，接着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七嘴八舌的号叫声：“这是共军游击队的奸细，快抓回去领赏啊！”
“出来投降吧，你跑不了啦！”
“乖乖地跟老子回去，可以饶你不死！”
苏玉霞和秋桐迅速隐蔽在一丛灌木后，睁大眼睛注视着枪响的方向。
左前方不远处响起一阵“唰唰”的声音，树枝和茅草也急剧地晃动着，紧接着，一个身穿便服的青年男子一手捂着右肩膀，一手掰开枝叶茅草，踉踉跄跄地朝她们这边跑来。
待来人走到近前，苏玉霞和秋桐站了起来，同时低声惊叫：“程先生！”
程天民右肩和胸前一片血污，他也认出眼前的苏玉霞和秋桐。他指了指身后，急促地说：“后面有国民党的兵！”
苏玉霞侧耳一听，敌人的脚步声和号叫声越来越近了。她果断地命令道：“秋桐，你一边开枪一边向西跑，摆脱敌人后，回紫云山。我扶着程先生往东北方向跑一段后再折回山。”
“明白！”秋桐从包袱里掏出枪，一边开枪一边向西冲去。
10.山上 日
敌连长号叫道：“游击队的探子往西跑了，快冲上去抓住他，老子重重有赏！”
一听说有重赏，敌军士兵一窝蜂似地向西冲去。
看着敌人走远，苏玉霞扶着程天民，在树木和茅草的遮蔽下，缓慢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11.山寨卧室 日
程天民躺在床上，紫云山寨的土医生给他取出肩上的弹头。
医生：“好了，弹头取出来了，只要敷上我带来的几副药，伤口十天就能愈合，再静养十天八天，就能和常人一样了。”
苏玉霞给程天民敷上草药，用绷带包扎好，柔声叮嘱道：“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我会安排人专门照顾你。”
程天民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要回部队。”
苏玉霞一把将程天民按下，拉下脸来：“这里是紫云山，不是你的万峰山，一切都得听我的！”
程天民只得乖乖地重新躺下。
12.紫云山 日
苏玉霞和秋桐在山林间打猎，山野里不时地响起枪声。
秋桐手上提着一串山鸡、鹧鸪之类的野物，她喜滋滋地说：“今天运气真好，出来不一会就打下了这么多野物，够程天民吃上好几天了。”
苏玉瞪了秋桐一眼：“‘程天民’这三个字是你叫的？”
秋桐俏皮地伸了伸舌头，改口道：“是程连长。”
苏玉霞立即转嗔为喜，她意犹未尽地说：“今天运气不错，就多打一些回去吧，让他多吃一些野味补补身子。”
趁苏玉霞扭开脸，秋桐朝她做了个鬼脸。
这时，一只鹧鸪从上空飞过，苏玉霞从身上摸出一支飞镖甩去，那鹧鸪一头栽下，掉在她们近前。秋桐过去拾起一看，惊叫道：“呀，绝了，正中鹧鸪的眼睛。”
苏玉霞淡淡地说：“这不算什么，和程连长比起来就差远了。听人说，他能在百步之外一枪打掉鬼子的鼻子。”
秋桐偷看了苏玉霞一眼，鼓起勇气试探道：“霞姐，程连长这人样样都好，要是能当我们的姑爷就更好了。”
苏玉霞的心事被秋桐道破，脸上立刻飞起两道红霞。她恼羞成怒地娇斥道：“鬼丫头，再多嘴，看我不割掉你的舌头！”
秋桐吐了吐舌头，不敢吱声了。
13.紫云山卧室 傍晚
程天民躺在床上。苏玉霞坐在床前，一手端着碗，一手一匙一匙地把野鸡汤喂进他的嘴里。
“伤口还疼吗？”苏玉霞把一匙野鸡汤送进程天民嘴里，柔声问道。
程天民咽下鸡汤，爽朗地回答道：“手术后敷了草药，再加上一天一个花样的野味滋补，我肩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只十几天的工夫，就长出了新肉。早就不疼了，你看！”他试着晃动了一下右臂，但刚一晃动，伤口处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不禁皱了一下眉。
苏玉霞“卟哧”一笑，嗔怪道：“逞英雄了吧。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动手术才几天呢！我把话说透亮了，你给我乖乖地在这里养伤，哪一天把伤养好了，你要回万峰山没人拦着你。伤要是没好利索，你一步也休想离开紫云山！”
程天民无言以对，只是大孩子似地憨笑着。
苏玉霞正和程天民说着话，秋桐慌慌张张地进来禀告：“霞姐，不好了，烧火的青莲吃大茶叶寻短见了！”
苏玉霞“腾”地站起身，吃惊地问：“人救过来没有？”
秋桐答道：“幸亏发现得快，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救活了！”
苏玉霞追问道：“青莲她好端端的寻什么短见？”
秋桐答道：“今天下午青莲正在附近山上砍干树枝，吴瘸子摸上去把她糟蹋了……她一时想不开就吃了大茶叶。”
苏玉霞勃然大怒，命令秋桐：“马上把吴瘸子捆来议事厅！”说着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14.紫云庵大殿 傍晚
苏玉霞满面怒容地坐在大厅上首的太师椅上，她面前跪着五花大绑的吴瘸子，一侧的椅子上坐着哭哭啼啼的青莲。
吴瘸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苏玉霞：“看在我以往为山寨立过功的份上，对我网开一面吧，我愿意将功折罪……”
苏玉霞怒喝道：“吴瘸子，你色胆包天强奸青莲，本应按山寨的规矩将你杖毙扔下山沟喂野狗！念你曾为山寨立过功，加上青莲已被救活，故这次饶你一命，但活罪难免！”她转脸喝令秋桐，“把这个色狼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后堂很快传来打在人体上清脆的“噼啪”声和男人的哀号声。
15.白狼山 夜
吴瘸子来到白狼山下，抬腿就要上山，一个匪徒喝道：“站住，干、干什么的？”
吴瘸子赔着笑：“兄弟，我是紫云山军务营副营长，上山有要事向刘司令禀报。”
那匪徒把吴瘸子带到刘祖勋跟前，报告道：“司令，这个家、家伙说有要、要事向您老人家禀、禀报！”
刘祖勋不耐烦地对那匪徒一挥手：“去去去！”
待那匪徒走开，刘祖勋板着面孔问吴瘸子：“你是谁？有什么要事向本司令报告？”
吴瘸子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四周没人，才战战兢兢地说：“刘司令，我叫吴瘸子，是紫云山军务营的副营长。今天冒险上山，有天大的事向您汇报！”
“快说！”刘祖勋催促道。
吴瘸子鼓起勇气说：“万峰山游击队一个姓程的连长在我们紫云山养伤。”
刘祖勋瞪大了眼睛：“真有这事？”
吴瘸子涨红着脸和脖子说：“骗您是小狗！”想想觉得不妥，马上改口道，“要是说了假话，您毙了我！”
刘祖勋咬牙切齿地：“好你个苏玉霞，胆敢窝藏共匪，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又转脸问道：“还有什么吗？”
吴瘸子从内衣袋里掏出一卷纸，打开呈给刘祖勋：“这是紫云山的地形图，是我平时绘出来的，今天就献给司令，说不定您老人家用得着。”
刘祖勋接过地形图看了看，哈哈大笑：“天助我也！苏玉霞呀苏玉霞，你的命根子都握在我手心里了，看你还跑到哪里去！”他高兴地对吴瘸子说，“你今天立了两个大功，待我向曹总司令禀报后再赏你。你现在先回去，今后有什么情况就立刻向本司令报告，有你的好处！”
吴瘸子千恩万谢地下山去了。
16.紫云山 黄昏
晚霞满天，凉风习习，苏玉霞和程天民漫步在山寨周围的山坡上。
“伤口好利索了？”苏玉霞侧脸望着程天民，关切地问道。
“早就好利索了！”程天民望着远处的峰峦，爽快地答道，“谢谢你救了我，还给我治好了伤，每天还大鱼大肉的款待我。”
苏玉霞：“要说谢，也该我先谢你。那次在前山镇，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带去的百十号人马都要交待在那里了。再说，佛家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程天民：“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请教你的身世呢？”
苏玉霞含着热泪一一相告。
程天民凝神静听，末了悲愤地说：“日寇侵我中华，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难得苏小姐有一颗爱国心，身居深山，心系邦国，带领兄弟姐妹们勇击日寇！”
苏玉霞平静了一下心情，坚定地说：“我虽身处绿林，又诵佛念经，但也懂得‘虎狼不除，家何以安’的道理，故此一有机会，就给鬼子狠命一击。”
程天民：“你当时就不怕鬼子报复，破了你的山寨？”
苏玉霞：“紫云山山势险峻，玄机重重，只怕鬼子没这个胆量。”
程天民问道:“我有一点不明白，紫云山是尼姑诵佛念经的地方，为什么住着那么多弟兄呢？”
苏玉霞解释道：“这里过去是清一色的尼姑，一些男人听说紫云山劫富济贫、替天行道，都跑上山来要求留下。静云师太经不起他们软磨硬缠，就收了下来，但只允许他们住在后山，不是操练不准来前山。”
程天民点了点头。
17.紫云山一隘口 黄昏
程天民：“苏小姐，你带我到山上各处转悠，就不怕我熟悉了山寨地形后，带着人马把你的老窝端了吗？”
苏玉霞：“我敢带你到各处转悠，就不怕你来端我的山寨。再说……”她顿了一顿，用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程天民，“我正巴不得你早点来端呢！”
程天民：“苏小姐，承蒙你和兄弟姐妹们的悉心照护，我的伤基本好了，我准备明天就回部队。”
苏玉霞惊愕地：“啊，这么急？”
程天民点点头：“是啊，国民党反动派正疯狂地围剿游击队，部队每天都在浴血奋战，我要早点回去和战友们并肩战斗。临别前，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玉霞爽快地：“快请讲！”说罢，用期待的目光望着程天民。
程天民：“我希望苏小姐和山寨的兄弟姐妹加入到我们游击队里来。”
苏玉霞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为什么？”
程天民：“打反动派，让全中国的穷苦百姓翻身得解放呀！”
苏玉霞：“佛家讲普度众生，我们在山寨诵经念佛，下山杀富济贫，和你们干的不是异曲同工吗？加入不加入你们游击队有什么区别？”
程天民笑了笑：“佛家说的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并没有揭示出劳动人民受苦的根源，也没有指出穷苦人民摆脱苦难的途径。而马克思主义的学说不但揭示出劳动人民受苦的根源是地主、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而且指出了翻身解放的道路，这就是用革命的手段，推翻人吃人的旧社会！说到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单靠你们紫云山的力量，能杀尽全天下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吗？当然不能！被压迫、被剥削的劳动人民只有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团结一致，拿起枪杆子，才能推翻万恶的旧制度，求得自己的解放。”
苏玉霞：“也许你说得对，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程天民：“也好，等你想明白了再加入也不迟。时候不早了，我们往回走吧！”
18.紫云庵大殿 黄昏
程天民和苏玉霞刚走进议事厅，卢奀苟匆匆进来递上一信。
苏玉霞念信：“据查，共军万峰山游击队伤员程天民藏匿在你处养伤，限两天内将其交出，逾期不交者按通共论处，本团将发兵踏平山寨。”
信下面的署名是“粤北保安团团长刘祖勋”。
苏玉霞把信撕得粉碎，冷笑道：“那送信的人呢？”
卢奀苟：“在半山等候回音。”
苏玉霞：“你让他转告刘祖勋，本山寨没有他说的游击队伤员，信不信由他！”
卢奀苟转身离去。
19.紫云庵大殿 夜
四壁的松明火把将大厅照得通亮。苏玉霞、卢奀苟、程天民及军务营下属各大队队长紧急聚合议事，大厅气氛紧张。
苏玉霞：“我们不交出程连长，刘祖勋一定会带保安团来进攻山寨，我的想法是军务营分兵把守进山的两个路口，刘祖勋如带兵来犯，就把他们消灭在山下！”
卢奀苟：“我赞成霞姑的这个方案，决不能让刘祖勋的保安团踏进山寨一步。”
程天民：“我有个不同的想法。这几天苏小姐带着我在周围转了转，我发现山寨左边的葫芦坳是个歼敌的好地点。我们可以把大部分兵力埋伏在葫芦坳周围，再安排一支人马在山下与刘部接触，然后且战且退，把他们引入葫芦坳，然后把坳口封住，关门打狗，管教他全军覆灭。这在军事上叫‘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苏玉霞高兴得击掌叫好：“到底是在游击队带兵打仗的，想的就是比我们周全，就按你的计策办。卢奀苟，你从明天起带一队人马在前山口等候保安团的兵马，其他事情由我和程连长安排。”
卢奀苟领命，连忙带着各大队长下去行动。
20.紫云山前山口 晨
刘祖勋亲自指挥一个营的保安团人马，气势汹汹地向紫云山扑来。队伍刚到山路口，就遭到卢奀苟率领的弟兄们稀稀落落火力的抵抗，跑在前面的几个士兵立即倒下。
骑在马上的刘祖勋挥舞着手枪咆哮：“打，给老子狠狠地打！打死一个土匪赏大洋两块，抓住土匪婆苏玉霞和姓程的游击队伤员，各赏大洋一百块！”
听到有重赏，保安团的士兵们号叫着没命地向前冲。
卢奀苟带来的人马连忙边打枪边往葫芦坳的方向撤。
刘祖勋指挥着士兵们疯狂地追了过去。
21.葫芦坳 早晨
程天民和苏玉霞指挥弟兄们埋伏在周围的草木中。
看着刘祖勋的人马进入了葫芦坳，苏玉霞大喝一声：“打！”自己先开枪击倒了一名士兵。紧接着，程天民和山寨众兄弟姐妹也“乒乒乓乓”地开了火。
保安团的官兵顷刻死了一半多，没死的抱头鼠窜。
苏玉霞和众弟兄又是一阵激烈的射击，官兵们又死了一批，营长也被乱枪打死。活着的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刘祖勋在手下亲兵的保护下，狼狈地逃跑了。
22.紫云山 夜
大殿前草坪上，火把通明，欢声雷动，山寨的庆功宴会正在这里举行。
苏玉霞穿着一件裁剪合体的旗袍，一头乌发盘在脑后，整个人显得特别干练。她激动地说：“这次葫芦坳大捷，全靠程连长指挥有方，我们的头一杯酒，应该敬大功臣程连长！”
场上一片欢呼：“敬程大功臣！”
程天民连忙把酒杯举过头顶，朗声道：“这次葫芦坳大捷，全凭苏小姐指挥得当和兄弟姐妹们的浴血奋战，程某只是尽了绵薄之力，‘功臣’一说，实不敢当。程某在此养伤半月，苏小姐和众兄弟姐妹的深情厚谊，没齿难忘。在此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苏玉霞高声地说：“程连长智勇双全，玉霞自愧不如，玉霞愿以寨主之位相让，大家以为如何？”
场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
“好啊！”
“同意！”
程天民连忙摆手道：“谢谢苏小姐和大家的厚爱，程某才疏学浅，难以担当这一重任。再加上程某是游击队的人，军务在身，不敢在此久留，明早即下山归队。这杯酒就算是辞行酒了！”说罢，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喝了个底朝天。
23.大殿前草坪 夜
苏玉霞端着酒杯来到程天民面前，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凝视着程天民，柔声问道：“真的要走？”
程天民果断地说：“真的要走！”
苏玉霞伤感地问道：“这里的一切，包括山、山寨、人马……”她顿了顿，“还有，还有我，就没有值得你留恋，令你割舍不下的？”
程天民动情地说：“不，玉霞，你和兄弟姐妹们救治了我，而且我们并肩战斗，打败了国民党保安团，你，兄弟姐妹们，紫云山，都给我留下了永远难以磨灭的印象。但我是队伍上的人，我有自己的使命，所以我不能久留在这里。不过，请你放心，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记住紫云山，记住你们。”
苏玉霞含着热泪点了点头。
24.紫云山下 晨
程天民沐浴着朝阳，踏着晨露下了山，苏玉霞一直把他送到山下。
程天民返过身来，劝阻道：“玉霞，千里送君，终有一别，留步吧！”
苏玉霞从怀里取出一块怀表递到程天民手上：“这是两年前，我从一个鬼子俘虏身上缴获的，也许你用得着。”
程天民说声“谢谢”，也从腰上解下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这是勃朗宁手枪，也是两年前我从一个鬼子身上缴获的，送给你留个纪念吧！”说着握着苏玉霞的手，“再见！”
苏玉霞伤感地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日重逢？”
程天民一语双关地说：“只要心有灵犀，人生何处不相逢！”
苏玉霞：“但愿这一天早点到来！”
程天民抽出手，大步地走在石板路上。
苏玉霞凝望着程天民越来越小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为止。
25.韶关市区 日
字幕：两年后的十月，粤北全境解放。
城市里到处悬挂和张贴着庆祝粤北解放的大红横额和标语。
一群市民、学生敲锣打鼓、喊着口号、载歌载舞地庆祝粤北解放，气氛异常热烈。
打扮成村姑的苏玉霞和秋桐，在街上的柱子旁驻足观看游行队伍。
一队巡逻的解放军战士威风凛凛地从远处走了过来，苏玉霞和秋桐连忙背过脸去。
26.白狼寺 夜
大殿里，二十几个年龄参差不齐，穿着也五花八门的汉子围着几张八仙桌在狼吞虎咽。从桌子上狼藉的杯盘、地上散落的动物骨头，和汉子们被酒精刺激得血红的眼睛来看，他们在这里已经吃喝了好一阵子了。尽管进入了初冬季节，山野里寒气袭人，但汉子们的额上和鼻尖上都沁出了汗珠。
山野里很静，从四周山林里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尖叫声，使人听来毛骨悚然。
众人边吃喝边打着趣。
桌上的酒、菜都快吃喝光了，一个汉子放下手中的酒杯，问一位穿着中山装，留着大背头的高个子老头：“曹县长，您的戏该开台了吧？”
被称作“曹县长”的曹匡文微笑着说：“请诸位稍安勿躁，还有一位客人未到。”
那位汉子说：“这是哪一路神仙啊，好大的架子，让我们好等！”
“紫云山的大当家，女侠苏玉霞。”
正说着，大殿门“哐当”一声打开，随着一阵冷风吹进，一位二十来岁、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后面还跟着一位妙龄少女。
走在前面的女子对曹匡文一拱手：“紫云山苏玉霞见过曹县长！曹县长的腿风湿好多了吧，我这次还专门给你带药来了呢！”
“好多了，好多了，谢苏女侠。”曹匡文敷衍着苏玉霞，“这次请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苏玉霞望着曹匡文，一时猜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看看人已到齐，曹匡文清了清嗓子，满面带笑地向大家宣布：“诸位，粤赣湘边反共救国军第四纵队就算成立了。现在请国防部保密局的邱忠庭特派员宣读国防部任命。”说着，他带头鼓起了掌，在座的其他人也跟着拍了拍巴掌。
一身西装革履的邱忠庭站了起来，用手扶了扶眼镜，向大家微笑着点了点头，朗声宣布道：“曹匡文，为粤赣湘边反共救国军总司令，授中将军衔……”
人群中立即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刘祖勋第一个嚷了起来：“嚯！曹县长当上总司令了，还是中将呢！”
雷天骥也不甘寂寞，也粗着嗓门嚎道：“曹总司令不要光顾着自己青云直上啊，也封点中将、少将给弟兄们，让大家过过瘾吧！”
曹匡文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诸位稍安，谁也少不了。”
人群立即安静下来，邱忠庭继续宣读道：“雷天骥，为粤赣湘边反共救国军第四纵队第一支队司令，授少将军衔；刘祖勋，为粤赣湘边反共救国军第四纵队第二支队司令，授上校军衔……”
刘祖勋又嚷了起来：“特派员，你念错了吧，怎么大家都是支队司令，雷老头的军衔是少将，而我的才是上校呢？”
曹匡文耐着性子解释道：“雷团总是反共的老将，资格比大家老，所以国防部给的军阶也高一些。”
雷天骥讥笑道：“就你这副模样，穿上将军服不成了马戏团里披着婴儿衣服敲着铜锣转圈的猴子！”
众人“哄”地笑了起来。
刘祖勋的脸红得像猪肝，他正要跳过去和雷天骥拼命，被曹匡文喝住了。
邱忠庭继续念道：“雷鹏，为粤赣湘边反共救国军第四纵队第三支队司令，授上校军衔；苏玉霞，为粤赣湘边反共救国军第四纵队第四支队司令，授上校军衔。”
曹匡文正要讲话，苏玉霞“嚯”地站了起来，朗声道：“承曹总司令和特派员看重，玉霞不能担当这一重任。”
曹匡文道：“莫非苏女士嫌军阶太低？请苏女士放心，待日后建立了功勋，一定给苏女士加官晋爵。”
苏玉霞正色道：“曹总司令误会了，玉霞乃一山野女流，平日里只知绣花打猎，从不过问政治，支队司令一职，还望另选高明。时候不早，玉霞还需赶回山寨，就此告辞。”说着向众人拱了拱手，向那少女一招手，两个人大踏步地走出了大殿。
27.白狼寺大殿外 夜
曹匡文和邱忠庭追了出来，已经不见了苏玉霞的影子。
听着远处“得得”的马蹄声，曹匡文咬牙切齿道：“一定要把这匹烈马控制住，不能让她投入共党怀中。”
邱忠庭信心十足地说：“请总司令放心，这事就交给邱某吧！”
28.猛虎团团部 日
粤北武水县县城。
全团营以上干部参加的剿匪工作会议正在进行，原粤北军分区独立团参谋长、现野战部队某部“猛虎团”参谋长程天民，在介绍目前盘踞在粤北白狼山、蜘蛛山、老鹰山和紫云山几股土匪的情况。会场上鸦雀无声。
“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就这些。”程天民说完合上了笔记本。
猛虎团团长兼政委耿汉平态度坚定地说：“上级首长给我们的任务是在一年的时间里，干净彻底地剿灭粤北的这几股土匪，这个任务既光荣又艰巨，我们一定要发扬‘猛虎团’勇猛顽强的革命传统，克服人地生疏、不熟悉南方山地作战等困难，圆满完成这一光荣任务！”
解放军某部师长、粤北剿匪指挥部副指挥唐兴中，用炯炯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说道：“同志们，剿匪是一场保卫新生政权的严肃的政治斗争，说它是一场大的战役一点也不过分。为了打好这场战役，党中央、毛主席为我们制定了正确的方针政策，这就是‘军事进剿、政治瓦解和发动群众相结合’。我们一定要坚决执行这一方针，对于曹匡文、雷天骥、刘祖勋和雷鹏，这些双手沾满共产党人和人民鲜血，且又坚决与人民为敌得顽固分子，要集中力量加以狠狠打击。而对于像苏玉霞那样一直同情和支持革命，不愿为国民党反动派卖命的进步人士，则要大力争取过来！”
29.树林里 晨
苏玉霞独自一人身姿矫健地舞剑。
30.紫云庵大殿 晨
苏玉霞带着剑刚回到大殿，还来不及擦一把汗，一个弟兄满头大汗地闯进来，把一份粤北剿匪指挥部发出的《告全区土匪书》交给她。苏玉霞阅后心烦意乱，不禁叹道：“该来的，迟早要来。”
秋桐进来，不解地问：“霞姐，又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苏玉霞把手里的《告全区土匪书》塞到秋桐手上，她阅后大惊失色：“啊，把我们当土匪了！”
苏玉霞：“难道要把我们当官军？”
秋桐：“可我们没有残害老百姓呀！”
苏玉霞：“可我们现在还占山为王呀！换了我们在台上，也会把这种人称为土匪的。”
秋桐着急地说：“这可怎么是好，总不能坐在山上等着共军发兵来剿灭我们呀！”
苏玉霞皱着眉头说：“我也一时还没理出个头绪，依你看该怎么办呢？”
秋桐侧着脑袋想了一会，猛地一拍大腿：“有了，我们何不下山找程天民，向他讨点主意。他现在应该是共军里的一个不小的官了吧！”
苏玉霞面露喜色：“鬼丫头，怎不早说！事不宜迟，马上动身吧！”
31.紫云庵大殿 日
苏玉霞和秋桐正要动身下山，卢奀苟进来报告：“山门外有一个自称是特派员的人求见。”
苏玉霞厌恶地说：“就说我已外出。”
“苏司令怎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呀？”话刚落音，邱忠庭一脚踏了进来。
苏玉霞也不让坐，只是冷冷地说：“特派员言重了，我这里没有你所说的‘司令’。”
邱忠庭一副死乞白赖相：“有，有！邱某今天上山，就是送委任状来的。”说着，他从内衣口袋里取出一张花里胡哨的字纸，就要塞给苏玉霞。
苏玉霞面如严霜，严词拒绝：“请特派员收回委任状，司令一职，小女子不堪重任！”
“苏女士过谦了。”邱忠庭不死心，“据邱某所知，自静云师太圆寂，你掌管山寨后，寨内大小事务安排得整整有条，全山寨没有人不佩服的，这不是能力是什么？”
“特派员过奖了。”苏玉霞正色道，“那都是全赖师太在天之灵护佑，和全山寨兄弟姐妹同心协力。”
“那，前几年你率领山寨人马打伏击，拔据点，打得鬼子丢盔弃甲呢，这也不算本事吗？”
“那是全山寨的兄弟姐妹们同仇敌忾的结果，小女子不敢贪天之功为己有。”她不想和这样的癞皮狗再纠缠下去，对卢奀苟一挥手：“送客！”
卢奀苟手指门外，对邱忠庭说：“请！”
邱忠庭悻悻地走了出去，临出门时回过头狠狠地瞪了苏玉霞一眼。
32.白狼寺 日
字幕：几个月后。
大殿内，曹匡文心情烦躁，一会儿坐在太师椅上仰望大梁上的蜘蛛网，一会儿又倒背着手在殿内转悠。
邱忠庭兴冲冲地走来，还未进门就嚷道：“总司令，特大喜讯，蒋总裁复任‘中华民国’总统了！”说着，他把一张电文纸递给曹匡文。
曹匡文看完，欣喜若狂，仰天大笑：“哈哈，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曹某就盼着这一天！”
曹匡文转向邱忠庭：“庭公，传我的命令，各支队司令明天齐集白狼山，本总司令要把武水县翻个底朝天，让台湾国防部知道，曹某不是吃干饭的！”
接着，曹匡文把他近几天思谋好的计划向邱忠庭和盘托出，末了特地强调说：“时间就在三天后。”
邱忠庭翘起大拇指，连声赞道：“总司令英明，就算孙武再世，也不过如此。只是总司令把紫云山的人马部署在武水县城南郊，万一苏玉霞不听调遣，岂不是留下个大空档！”
曹匡文胸有成竹地说：“这个，谅她也不敢！”
33.紫云山练兵场 日
苏玉霞正指点几个姐妹们练习飞镖。
青莲甩了几次都未甩中，赌气地将飞镖扔到地上。
苏玉霞上前拾起飞镖，把青莲和几个姐妹招到跟前，给她们讲解甩飞镖的要领，并示范给她们看。青莲按照她讲的要领练习，很快就扔中目标，高兴得跳了起来。
众姐妹受到启发，也如法炮制地练了起来。
一弟兄递上一封曹匡文写来的信。大意是后天起事，一举拿下武水县城，要她明晚上半夜把紫云山的人马带到到武水县城南郊，待信号弹升空后杀向公安局。
卢奀苟高兴地说：“这回该我们紫云山的人马露一手了。”
苏玉霞沉下脸教训道：“愚蠢！共产党和共军是那么好惹的？国民党的八百万军队都被他们收拾了，就粤北几个山头的残兵败将，还不够共军塞牙缝呢！还想露一手，只怕当了曹匡文的替死鬼时，哭都来不及呢！”
卢奀苟挨了骂，喃喃地说：“我们怎么办？”
苏玉霞语气坚定地：“该干嘛就干嘛，我自有打算！”
34.紫云山哨口 日
苏玉霞和秋桐到山寨的几个哨口巡视。
35.紫云庵大殿 日
苏玉霞刚和秋桐回到大殿，探子急急进来报告：“霞姑，猛虎团一支队伍开往梅岭县。”
苏玉霞吃惊地问：“他们带去多少人？”
“看样子有一个营的兵力。”那探子答道。
“领头的人是谁？”
“听说是他们的团长和参谋长。”
“共军在武水县城还有多少兵力？”
“只剩下猛虎团的三十多名病号，另外还有县大队的二三十人。武水县城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苏玉霞暗叫一声：“不好，耿团长中了曹匡文的调虎离山计了！”她连忙写下一张纸条，令秋桐火速赶往梅岭县城，设法交给程天民。
36.梅岭县政府大门口 夜
夜色如墨，电灯光下，两名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正精神抖擞地分站在大门两旁值勤。
头顶上突然“当”地响了一声，两名战士抬头一看，一把飞镖将一张纸条牢牢地钉在门枋上。
一名战士连忙蹲下，让战友踏在他的肩膀上把飞镖和纸条取下。
见纸条上写着“猛虎团程天民收”几个字，那战士拔腿就往部队驻地奔去。
37.梅岭县委办公室 夜
程天民从战士手中接过纸条，一看那娟秀的字迹，连忙打开。
字条上写“母病速回”。
程天民把纸条递给耿汉平，用肯定的语气说：“苏玉霞明知我从小就没了母亲，她这样写，就是暗示武水危急。”
耿汉平果断地说：“你带着二营留在梅岭静观其变，我带两名通讯员回武水看看动静，一旦武水出事，你立即率二营火速回援。”
程天民抢着说：“还是你留在这里，我赶回武水吧！”
耿汉平用不容分辩的口气说：“我是团长，还是我去！”说着，他和两名通讯员翻身上马，一夹马肚，战马撒开四蹄飞奔，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38.武水县城 日
如血的残阳把县城的房屋和周围的山岭染得通红。
县城保卫战胜利结束，猛虎团二营和县大队指战员、县委、县政府的机关干部在打扫战场。
耿汉平、刘子安和程天民站在县政府门前，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脸也被汗水、泥土染得污黑，但看得出，三个人的情绪仍然很好。
“嗨！”耿汉平一拍自己的脑袋，悔恨不已地说，“我怎么没看出曹匡文使的调虎离山计呢，这狗日的土匪真狡猾。”
刘子安安慰道：“不光你没看出，我们还不是一样！”
耿汉平对程天民说：“要不是你带着二营赶回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程天民说：“这还多亏了苏玉霞，要不是她派人送来纸条，情况会更糟。”
耿汉平一击巴掌，说：“对，想不到在关键时刻她帮了我们一把，这个功劳得给她记上。”
39.紫云山 晨
阳光透过树叶，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露珠在树叶和小草上滚动，小鸟在树枝间啁啾欢叫。
刚在观音大仕像前做完早课的苏玉霞，正一如既往地在树林间的草地上练习自创的紫云剑法。尽管晨风拂面，但一套剑法练下来，她的衣衫还是湿透了，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无声地掉在草地上。
早就等在旁边的卢奀苟，见苏玉霞收了势，跨上一步禀报道：“霞姑，我回来了。”
苏玉霞边用手帕抹着脸和脖子上的汗水，边关切地问道：“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有。”卢奀苟干脆地答道，“曹匡文指挥的武水县城暴动失败后，粤北地区在武水县城召开了一个万人大会，会上有五名罪大恶极的匪首被判处死刑，当场被大军押去河滩枪毙。有十人被判处有期徒刑，还有二十名罪行较轻，有立功表现的被当场释放回家。”
“还有什么？”苏玉霞催问道。
“蜘蛛山和老鹰山都在上月被猛虎团收拾了。除了雷天骥和雷鹏等极少数人跑掉外，其他的都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
苏玉霞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说罢，心事重重地往大殿走去。
40.紫云庵大殿 晨
苏玉霞坐在太师椅上，品着秋桐为她泡好的紫云毛尖。
“蜘蛛山和老鹰山都完蛋了。”苏玉霞咽下一口茶水说。
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秋桐答道：“我也是刚才听奀苟说的。”
“依你看，我们怎么办？”苏玉霞用征询的口气问。
秋桐快人快语地说：“还能怎么办？找你的程大哥讨办法呀！”说完笑了起来。
苏玉霞瞪了秋桐一眼：“再瞎说……”
秋桐停住了笑，认真地说：“霞姐，我是说真的。这半年多来，我们一直想找程天民，但都因为有其他事情而搁置了下来。现在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该下决心找他了。一来他了解当前的局势，可以帮我们出出主意，看看是走还是留。二来他现在好歹也是共军里的一个官了，对我们又了解，我们可以让他牵线搭桥，投奔到共军那边去。用他们的话说，这叫‘率部投诚’。”
苏玉霞点头道：“这个主意倒不错，可这个时候下山找他，还不被共军当奸细抓起来！倒不如你扮成村姑，带上我的亲笔信到武水县城找他。”
秋桐说：“我又成了小红了。”
苏玉霞抓起身旁的一本书就要打秋桐，她一闪身，溜了出去。
41.猛虎团团部 日
会议室里，全团连以上干部会议正在进行。
副政委卞杰：“虽然我刚来这里不久，但因为团长兼政委耿汉平同志前几天调军区学习，会议就由我来主持。咱们今天会议的议题是，白狼山和紫云山，先拿下哪一个？”
董大山：“我认为应该先拿下白狼山，理由是‘擒贼先擒王’。白狼山是‘粤赣湘边反共救国军第四纵队’总司令曹匡文的巢穴，攻下了白狼山，这就标志着粤北剿匪战役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剩下一个紫云山，那是‘三个指头捡田螺——稳拿’。”
裴玉成：“我认为应该先攻下紫云山，理由是‘先打弱小分散之敌，然后集中优势兵力打强大顽固之敌’，这是我军一向的战略战术原则。把紫云山拿下来后，可以集中全团兵力一举拿下白狼山，捣毁匪‘粤赣湘边反共救国军第四纵队’的巢穴，活捉曹匡文、邱忠庭和刘祖勋。”
与会的其他人有赞成董大山意见的，也有赞成裴玉成意见的，两种意见相持不下。
卞杰从没指挥过打仗，一时拿不定主意，他把征询的目光投向程天民：“参谋长的意见呢？”
程天民：“两种意见都局限于一个‘打’字，其实，除了‘打’的一面，还有‘拉’的一面。苏玉霞有一系列进步表现——只抢土豪劣绅和贪官污吏，不抢普通百姓，打鬼子，救治我方伤员，拒绝曹匡文的委任，土匪在武水举行反革命暴动前给我方通风报信，等等。我认为对土匪要区别对待，对曹匡文等罪大恶极而又顽固不化的首恶分子，就要坚决打击。而对苏玉霞，就要积极争取她率部下山投诚。”
对程天民的发言，有不少人拍手叫好，但也还有一些人摇头反对。会议就在没有形成决议的情况下结束了。
程天民正要走出会议室，团部通讯员小刘匆匆进来，交给他一封信。
程天民看后把信塞给了卞杰：“信是苏玉霞写来的。苏玉霞询问了一些情况，邀请我近日务必上紫云山一趟，说有要事与我相商。”
“你打算怎样？”卞杰看完信后关切地问。
“我觉得这是个争取苏玉霞的好机会，因此我打算明天上紫云山一趟。”程天民答道。
卞杰想了想，说：“你要上紫云山我没有意见，你需要带多少人啊？”
“我一个人也不带。”程天民干脆地答道。
卞杰瞪大了眼睛：“什么，你单人独马上紫云山？”
“没错，就我自己去。”
”不行”，卞杰武断地说，“那可是个土匪窝啊，我这个副政委可得对你的安全负责！”
程天民轻描淡写地说：“放心吧，副政委同志，我早些年曾在紫云山养过伤，那里的人我都熟悉,出不了事的。”
卞杰盯了程天民一会，点头说：“好吧，既然你执意独自上紫云山，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是……”他似笑非笑地说，“可别被人家招了驸马啊！”
“哈哈哈！”程天民笑出了眼泪，“放心吧，我的副政委，我要当紫云山的驸马爷，还要等到今天吗？”说完，和卞杰握了握手，大步走出门去。
42.紫云山脚 日
清澈见底的小溪。
雄伟的汉白玉山门。
山门后高耸入云的山峰。
从山门迤逦而上，直通紫云庵前的青石板路。
当地老乡打扮的程天民来到小溪旁，俯身手捧溪水洗了把脸，接着又捧起溪水喝了个痛快。
程天民走到山门前，仰首打量着汉白玉门柱上龙飞凤舞的对联。
上联：紫气氤氲山重水复蓬莱境。
下联：云霞缭绕洞显穴幽隐士乡。
横批：神仙境界。
程天民微笑着点了点头，迈步进入山门，正要拾阶而上，就听一声娇喝：“站住！”
秋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程天民。
程天民高兴地说：“秋桐姑娘，我是程天民呀，几年前我们一起打鬼子，后来我还在你们山上养过伤呢！”
秋桐像不认识程天民似的，冷冷地说：“不管是谁，要想上山就要先过三关。”
程天民无奈，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哪三关？”
秋桐面无表情地说：“第一关是对歌，第二关是比武，最后一关是喝酒。”
程天民一扬手“请吧！”
43.紫云山门前 日
秋桐清了清嗓子，唱道：
谁人寂寞思凡尘？
谁人寒窑渡光阴？
谁人垓下肝肠断？
谁人洛水会情人？
程天民稍一思索，对唱道：
仙女寂寞思凡尘，
宝钏寒窑渡光阴。
虞姬垓下肝肠断，
玉婵洛水会情人。
秋桐又唱道：
谁人婚配拜柳荫？
谁人太湖伴知音？
谁人马嵬别妃子？
谁人沈园悼伊人？
程天民又对道：
董永成亲拜柳荫，
范蠡太湖伴知音。
唐王马嵬别妃子，
放翁沈园悼伊人。
秋桐燕啭般的声音夸道：“程参谋长好歌喉，请过第二关。”说完，领着程天民来到左边两峰之间的深涧旁。
44.深涧旁 日
卢奀苟已在此等候。
程天民一拱手：“程某见过卢营长。”
卢奀苟回了礼，朝深涧一指：“请吧，程先生。”
程天民举目一看，这深涧足有五丈宽，下面深不见底。他俯身拾起一块石头扔了下去，好一会才听见“咚”的一声。
卢奀苟说了声“承让了”，抓住身旁树上的一条胳膊粗的老葛藤，两脚一蹬就荡到了对岸，他笑着朝程天民招手。那根葛藤却被他脚旁的树枝绊住，再也没有弹回来。
程天民不动声色，用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看见不远处的崖旁长着几根毛竹，其中两根老竹是并排的。他说了声“献丑了”，几步跨上去，把那两根手臂粗的老竹使劲压到地面，双手紧紧地抱住它们，两脚一蹬，那毛竹把他腾空弹起，飞向对岸。看着自己到达了对岸，程天民两手一放，身子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卢奀苟竖起大拇指，佩服地说：“程先生好身手！”
程天民一拱手：“惭愧，惭愧！”
这边，秋桐看得心惊肉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朝程天民一招手：“下面比试第三项！”
45.山门右面小平地 日
摆好的一张桌子上放着六坛酒。一个光着上身、胸口长着一撮黑毛的大汉站在桌子旁。
秋桐小声告诉程天民：“这是我们紫云山有名的酒鬼江麻子。三年前，刘祖勋带着两名贴身卫兵上山向霞姐求婚，江麻子就把那三个人灌得酩酊大醉，然后把三人的衣裤扒光，扔到山门外的草地上。”
见程天民来到近前，江麻子捧起一坛酒就往嘴里灌。
程天民笑了笑，也捧起一坛酒猛喝起来。
很快，江麻子手里的坛子空了，他把坛子一摔，又抓起一坛喝了起来。
程天民手里的坛子也空了，也抓起另一坛喝着。
不多一会，江麻子手里的第二个坛子又空了，这时，他的脸红得像猪肝，喘气也粗重、急促起来。但他不愿意输给程天民，抓起第三坛酒又一阵猛灌。
这时，程天民的第二坛酒也喝光了。虽然他已有几分醉意，但也抓起第三坛喝着。
正在这时，就听“咕咚”一声，江麻子像头死猪似地倒在了地上，手里的酒坛掉在地上被摔成几大块，喝剩的半坛酒流了一地。
程天民这时已喝光了第三坛，他把手里的坛子倒过来，在秋桐跟前晃了晃，缓缓地放回桌子上。
秋桐满面带笑地说：“祝贺你过了三大关，请随我上山！”
46.苏玉霞书房 日
秋桐把程天民领进苏玉霞的卧室兼书房，给他们斟上了茶，就退了出去。
程天民和苏玉霞久久地对视着，四目传情，房内一阵沉寂。
程天民先开了口：“苏小姐，你还是像当年那样端庄秀丽。”
苏玉霞：“天民，你也还像当年那样英俊干练。山门一别，就是三年。”她指着书桌上放着的那把勃朗宁小手枪，“这是你三年前送给我的。三年来，每当想起你时，我就拿出它来抚弄一番。”
程天民：“我这不是专门上山看你来了吗？”
“好，好，终于把你盼来了。”苏玉霞高兴地说，“你这次上山来，要多住些日子，一者让我好好地款待你，二者让我们多一些时间畅叙别后之情。”
程天民引开话题：“我这次上山来，一来是看望你，二来是代表部队关心你，劝你率领全寨的兄弟姐妹下山投诚。”
失望的阴云罩上了苏玉霞那俏丽的脸上，她用凄楚的语调说道：“感谢你山长水远地前来劝我这个土匪婆弃暗投明。但我是个山野女子，过惯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我打算就在这里终老山林了。”
程天民诚恳地劝道：“玉霞，想必你也知道，现在全国已经解放，国民经济正在恢复，人民安居乐业，各项事业建设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所有这些，都只有在我们党的领导下才可能出现。你是有识之士，我们衷心希望你认清形势，率部下山投诚，加入到新中国建设的行列中来。”
苏玉霞淡淡地说：“你说的可能都是事实，但我向来不过问政治，既不沾国民党的边，也不沾共产党的边，我和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程天民讥讽道，“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反动派不是多次围剿过你吗？他们的‘河水’能不犯你的‘井水’吗？你这是好了疮疤忘了痛啊！再说，我们共产党的‘河水’，也不可能不犯你的‘井水’。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决不允许任何土匪组织的存在！”
“可我们不是土匪！”苏玉霞大声地争辩道，“我们只抢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不抢穷苦老百姓。”
程天民冷笑道：“土匪生存的手段是抢劫。在旧社会，你们抢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有一定的合理性，毕竟他们得来的是不义之财。但我们即将建立的社会主义社会，是消灭了剥削和压迫的社会，你们抢劫的对象已不复存在，如果你们还要继续抢劫，那就是犯罪，我们的党和人民政府就要对你们实行制裁。与其这样，还不如及早醒悟，率部下山投诚，这对你，对全山寨的兄弟姐妹都是一件大好事。”
程天民的这番话，入情入理，说得苏玉霞哑口无言。她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大道理我说不过你。天民，经过了这么些年的腥风血雨，我已经厌烦了刀尖上跳舞的生涯，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到香港、美国都行，凭着我这些年的积蓄，在那里过一辈子无忧无虑的日子是不成问题的。”说着，用火辣辣的眼睛紧盯着程天民。
程天民正色道：“谢谢你的美意。可我是一名解放军战士，我的岗位就在这里。我已经有一位可爱的妻子，她是在游击队里与我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玉霞，我真心地劝你认真考虑我的意见，走率部下山投诚的光明大道。”
苏玉霞轻叹了一口气：“这事慢慢再谈吧，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面向门外，“秋桐——”
秋桐应声进来：“霞姑，有什么吩咐？”
“招待客人入席！”
“是。”秋桐应了一声离去。
47.紫云庵大殿 傍晚
酒席安排在大殿，四壁点上了茶油灯，苏玉霞和程天民并排坐在上首的位子，卢奀苟、吴瘸子、江麻子和秋桐分两旁坐下。
酒菜很快端了上来，菜是就地取材烹调程的，无非是用紫云山的鱼、鳖、蛤、山猪、山鸡、竹笋和蕨子等做成的美味佳肴。
苏玉霞第一个敬酒，她端着酒杯站起来，动情地说：“这酒是静云师太自酿的‘紫云醇’，我第一杯酒敬紫云山的大恩人程参谋长。”说着，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程天民连说“不敢，不敢”，也将杯里的酒一口喝光。
苏玉霞刚落座，卢奀苟立即站了起来爽朗地说：“我是个粗人，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小杯小盏地喝着不过瘾！”说着，他拿过两个大碗倒满了酒，一碗端给了程天民，“程大哥智勇双全，义薄云天，是卢某生平最佩服的人，我敬你三碗！”
程天民推辞道：“卢营长过奖了，程某不胜酒力，而且进山门时已经喝了三坛，还请碗下留情。”
卢奀苟哪里肯让步，硬是逼着和程天民连喝了三大碗。
接下来秋桐、吴瘸子、江麻子等人也分别跟程天民干了三大碗酒。
程天民喝下江麻子敬的第三碗酒后，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苏玉霞吩咐卢奀苟：“快扶程参谋长回房歇息。”接着又叫秋桐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卢奀苟和吴瘸子架着程天民向卧室走去。
48.紫云山卧室 夜
程天民在床上沉睡，鼾声如雷。
一条黑影悄悄溜进房里，抽出腰间匕首就要刺下。
从门前大树后闪出一人跃入房内，一声娇喝：“谁？”听声音是秋桐。
那黑影大惊，转身与秋桐打斗，趁黑溜出了房间。
秋桐追出门外。
程天民半夜酒醒过来，摸索着点亮床前的茶油灯，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雕龙画凤的新牙床上，再一看，房内的桌、椅、梳妆台都是新的，都还散发着油漆的芳香味。
程天民感到纳闷，便叫道：“有人吗？”
秋桐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笑盈盈地问道：“姑爷有什么吩咐？”
程天民望了望室内，发现除了自己和秋桐，别无他人，便纳闷地问：“谁是姑爷？”
秋桐抿嘴笑道：“除了你程参谋长，谁还配称‘姑爷’？”
程天民道：“奇怪，我怎么成了‘姑爷’了？”
秋桐说：“天一亮，你和霞姑拜了堂，不就是我们紫云山的姑爷了！”
程天民急道：“我和苏小姐从来没谈婚论嫁，怎么一下子就要拜堂了？”
秋桐哈哈笑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年你在我们山寨养伤，伤愈归队时，霞姑是不是送了一快怀表给你？”
程天民爽快地说：“没错！”
秋桐问道：“你当时是不是也送了一把勃朗宁手枪给她？”
程天民答道：“有这事，可这跟结婚拜堂有什么关系呀？”
秋桐一拍巴掌，笑道：“关系大着呢！男女之间互赠信物订下终身，自古以来早已有之，我们山里女子把信物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这‘姑爷’你是当定了。”
程天民急道：“秋桐姑娘，我这次上山来是要劝苏小姐下山投诚的，而不是来拜堂结婚的，而且我是有妇之夫，不能再和别的女子结婚的。团里的工作很忙，我必须立刻赶回去。”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秋桐冷笑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实话跟你说，这里的岗哨是里三层外三层，你只要一迈出这个门，就会马上被抓回来。好好当你的姑爷吧！”说着关门，风摆杨柳地走了出去。
程天民刚重新躺下，忽听窗户“笃笃笃”响了三下，接着窗外有人轻声叫道：“程大哥，程大哥！”
程天民走到窗前打开窗门，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探过头来轻声道：“程大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离这三十多里地王家寨的王石牛呀，那年我妹妹和村里十几个姑娘被鬼子抓到据点，是你带着游击队员救出来的呀！”
经王石牛一提醒，程天民记起来了。
(闪回)五年前的一天夜里，程天民带着他这个连的人马端掉了石坑镇的鬼子炮楼，发现炮楼楼上关着十多个年轻姑娘，一问才知道，是鬼子前两天才从附近村子里抓来的。
程天民逐个登记了姑娘们的姓名和家庭住址后，安排人把她们一一送回家里。其中王石牛的妹妹还是他亲自送回去的。(闪回完)
程天民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石牛说：“本来想参加游击队，但找不到你们，听说紫云山也打鬼子，就和村里的几个后生投奔这里来了。今天你一上山我就发现了你，但不敢贸然认你。没想到她们把你关在这里，正巧今晚我和几个要好的兄弟值班，我这就带你从一条小路下山。”
程天民喜出望外，他手指铁窗枝说：“这个怎么办？”
“这好办”，王石牛说,说着从裤袋里取出一小瓶硫酸，拔开瓶塞，往两条铁窗枝上一倒，只一会儿工夫两条铁窗枝就断掉了。
程天民连忙从窗户跳出，跟着王石牛迅速地消失在树林里。
49.紫云山大殿 晨
大殿里，红烛高烧，彩灯高挂。苏玉霞身着新娘盛装，头罩红头帕，由秋桐陪着坐在一旁，等候卢奀苟陪着程天民进来，便强行拜堂成亲。
卢奀苟慌慌张张地进来报告：“程天民不知去向……”
苏玉霞吃惊不小，她一掀红头帕，急问道：“昨晚谁当的值？”
卢奀苟一头大汗顾不上抹，答道：“是王石牛他们几个。”
苏玉霞怒喝道：“还不快去把这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抓来问罪！”
卢奀苟哆嗦着说：“他、他们也一起跑、跑了。”
苏玉霞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霞姐”“霞姐”……大殿里响起了秋桐等人的惊呼声。
50.紫云山 日
在一块巨石后面，吴瘸子正和江麻子窃窃私语。
吴瘸子：“邱特派员对你这次没能干掉共军那个姓程的很不满意。”
江麻子急辩道：“不是我不想干掉，实在是秋桐那婊子看得紧，要不是我跑得快，也栽在那婊子手上了！”
“这次特派员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干成了，升官发财，干黄了，新账老账一起算！”说着，吴瘸子贴在江麻子耳边嘀咕了一番。
江麻子不解地问道：“可这跟除掉姓程的有什么关系？”
“你真是猪脑子！”吴瘸子骂道，“姓程的前脚下山，你们后脚就进锦江城抢东西，那姓程的能脱得了干系？共军那边能放过他？姓程的一倒，苏玉霞还能投向共军的怀抱？她还不乖乖地听曹总司令的？”
江麻子如梦方醒，嘻嘻笑道：“邱特派员这一招够损的，保准他断子绝孙。”
吴瘸子眼睛一瞪：“闭上你的臭嘴！”
江麻子伸了一下舌头。眨眼间又问道：“抢来的东西归谁啊？”
吴瘸子骂道：“知道你会问这个，归你们吧！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江麻子边高兴地走着边说：“改得了还叫狗吗？”
51.锦江县城某商铺 夜
江麻子和众匪徒潜入锦江城，来到一间门面较大的商店，砸门而入。
店老板被惊醒，哆哆嗦嗦地上前问道：“请问你们是……”
江麻子推了店老板一个趔趄：“我是你爷爷！”说着命令匪徒们，“弟兄们，给我使劲拿吧，有多少拿多少，回去论功行赏！”
店老板苦苦哀求：“老总，你行行好，我这是小本买卖，全家就靠这小店活命啊！”
店老板的老婆孩子吓得哭成一团。
众匪徒拼命地把货架上、仓库里和卧室里的货物往麻袋里、谷箩里装。
店老板气疯了，他猛地冲上去死抱住江麻子，咬牙切齿地说：“我跟你拼了！”
江麻子一掌把店老板推倒在地，在他身上猛踹了几脚，店老板的肋骨当下就断了，他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江麻子恶狠狠地说：“老子拿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再说，这是霞姑派我们来的。霞姑，知道吧，就是猛虎团程参谋长的相好。”
江麻子转对众匪徒：“弟兄们，收拾好东西回山！”
一个匪徒正想把一只首饰盒揣入自己的口袋，江麻子一把夺了过去。那匪徒正想发作，一看是江麻子，立刻嬉皮笑脸地说：“我正想拿回去孝敬您老人家呢！”
匪徒们抢了满满十几担东西，扬长而去。
52.猛虎团团部 日
团部办公室里，卞杰正在看一份《匪情通报》，电话铃声忽然大作。
卞杰抓过话筒接听，是锦江县县委办公室打来的，他刚听了几句，脸色就大变：“什么什么？昨天晚上你们那里有一间店铺遭到紫云山匪徒抢劫？还跟程天民有关系……好好，我们立即上报军区，请上级派人下来查处。”
卞杰放下话筒喃喃自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你个程天民，什么不好沾，你去沾个土匪婆干嘛呀！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卞杰抓过电话机猛摇了一阵：“喂，喂，军区保卫部吗……”
董大山、裴玉成、孟三勇及几个连长来到团部。
董大山：“程参谋长呢？我们要向他汇报工作。”
卞杰：“程天民犯了错误，正在接受组织审查。”
裴玉成：“程参谋长一直和我们在这一带剿匪，他能犯什么错误？”
卞杰：“这个，要组织审查后才能作结论。”
孟三勇：“我们要见他。”
卞杰：“不行，在隔离审查期间，任何人都不能见他，这是组织纪律！”
孟三勇火了：“如果我们一定要见呢？”
卞杰一拍桌子：“你敢？”
气氛剑拔弩张，董大山一拉孟三勇的衣袖：“既然见不到程参谋长，我们就先回去吧。”
53.紫云山 日
苏玉霞云鬓散乱地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生闷气。小桌上，秋桐端来的一碗荷包蛋还纹丝未动地摆在那里。
秋桐劝道：“霞姐，你多少吃一点吧。把身体饿坏了，程参谋长会怪我们的……”
苏玉霞杏眼圆睁：“再不要提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他才不怕我被饿坏呢！下回他再受了伤，看我还救不救他！”
卢奀苟在门外报告：“前天晚上，江麻子带人下山抢劫，打伤店老板，还扬言是程天民和您指使他们干的。现在程天民已经被隔离审查！”
苏玉霞大惊失色，怒道：“马上把江麻子一伙抓来，连同抢来的货物，由秋桐押送到猛虎团，交他们发落。同时要求他们马上放出程天民！”
卢奀苟领命而去。
54.粤北剿匪指挥部 日
唐兴中接听董大山的电话。
唐兴中接听耿汉平的电话。
唐兴中与卞杰通电话。
唐兴中与军区保卫部通电话。
55.孟虎团团部 日
团部办公室里，耿汉平正大声质问卞杰和调查组的成员：“乱弹琴！谁让你们这样干的？说程天民‘通匪’‘纵匪’，证据呢？”
卞杰嗫嚅着说：“一些指战员反映，程天民跟苏玉霞的关系很不一般……”
耿汉平吼道：“程天民跟苏玉霞的关系，是向组织汇报过的。他们联手打过鬼子，程天民被国民党保安团打伤后，被苏玉霞救上山养伤，伤好后又帮助苏玉霞打退国民党军队的围剿。剿匪战役开始后，他一直想动员苏玉霞率部下山投诚。这我是清楚的。照我看，程天民和苏玉霞的关系清白得很！”
“可他前几天独自一人跑上紫云山，回来的第二天就发生了紫云山匪徒下山抢劫商店的事，难道这着两件事之间没有联系吗？”卞杰仍然强词夺理。
耿汉平质问道：“你了解过他上紫云山干了些什么，他和苏玉霞谈了些什么吗？你找他和苏玉霞以及紫云山的其他人调查过吗？”
卞杰心虚地摇了摇头。
耿汉平火了；“没有调查清楚就将一位剿匪前线的指挥员隔离审查，你们真有本事呀！同志，你们这样做，究竟帮了谁的忙？”
卞杰和调查组的干部无言以对。
56.猛虎团团部 日
团部通讯员进来报告：“外面有一名自称是紫云山秋桐的女子求见。”
耿汉平高兴地说：“快请进来！”
秋桐风风伙火地走进来，通讯员把耿汉平介绍给她：“这位是耿团长。”
“紫云山秋桐拜见耿团长和各位长官。”她向耿汉平等人道了个万福。
“秋桐姑娘快请坐！”耿汉平热情地招呼道。
秋桐说：“这次霞姐派我来，一是带一封信给耿团长。”说着，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耿汉平，“二呢，是把前天晚上下山抢东西的坏蛋和他们抢来的东西交来给长官们发落，请清点。这些人都由霞姐审问过，他们下山抢劫和程天民无关，是白狼山的邱忠庭和紫云山的吴瘸子一手布置的，这些，信里都说得很清楚。霞姐说，请你们尽快放程天民出来，还他一个清白。”
耿汉平感激地说：“难得苏玉霞小姐如此深明大义，我代表全团指战员谢谢她了。说到程参谋长的事，请她一百个放心，我们共产党人决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相信这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秋桐高兴地说：“秋桐在这里代霞姐感谢各位长官了。”又对着耿汉平等人道了一个万福。
秋桐正要离去，耿汉平把她叫住：“秋桐，请你转告苏小姐，粤北剿匪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希望她认清形势，抓紧时机，走一条率部下山的光明大道。”
“请长官放心，我一定把这话带到。”秋桐走出了团部。
57.猛虎团团部 日
一阵马达声由远而近，一辆军用吉普车在门口停下，唐兴中从车上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一名参谋和一名警卫员。
耿汉平喜出望外，连忙把唐兴中迎进团部办公室坐下，通讯员端上一杯清茶。
待唐兴中喝了几口茶，耿汉平试探着问道：“老首长这次下来，是……”
唐兴中放下茶杯，笑指着耿汉平：“好你个小虎子，对我搞起‘火力侦察’来了。”
耿汉平愁眉苦脸地说：“老首长，您有所不知，剿匪战役到了这关键时候，团里人手紧哪，唉！”
唐兴中笑骂道：“你一开锣，我就知道你演的什么把戏。明白告诉你吧，我这次就是为解决程天民的事来的。”
“谢谢老首长！”耿汉平一个立正，向唐兴中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这就去把程天民领来见您。”
唐兴中摆手制止说：“还是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58.隔离室 日
“天民同志，你受委屈了！”在隔离室见到程天民，唐兴中握着程天民的手说。
程天民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59.团会议室 日
全团连以上干部会议正在进行，气氛热烈。
唐兴中：“我代表军区保卫部郑重宣布，撤销对程天民的隔离审查！”
会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程天民激动地向大家敬礼：“谢谢首长，谢谢同志们！”
唐兴中那带着赣南口音的话语在会议室里震响着：“程天民在对苏玉霞的经历和政治态度充分分析的基础上，积极动员她率部下山投诚，这是非常正确的，是应该充分肯定和支持的。我们共产党人不是战争狂，在通过和平方式就能达到目的的情况下，为什么一定要诉诸武力呢？《孙子兵法》也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善之善者’嘛！为此，我们大家都应该学一点辩证法，正确处理‘打’和‘谈’的关系，取得剿匪战役的彻底胜利！”
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60.武水县城河边 日
远处，群山一片苍翠，眼前，武水波光粼粼。
唐兴中、耿汉平和程天民并排在河边散步。
唐兴中扭头看着一声不吭的程天民，问道：“怎么，还在想着隔离审查的事？”
程天民莞尔一笑：“不了，我早就把它忘记了，我在想别的事情。”
“你这种态度很好。”唐兴中赞赏地说，“古人说得好，‘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人的一生中，难免会遇到一些委屈和打击，有时甚至是沉重的打击。意志薄弱的人，往往会一蹶不振，而一个意志坚强者，则会把它当作磨刀石，把自己磨砺得更锋利，更成熟。我们共产党人应该是后者。”
程天民赞同地点点头。
61.白狼山寺 日
寺内，曹匡文心情烦躁地来回踱着步，邱忠庭、刘祖勋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曹力古一头闯了进来。
“见到苏玉霞了吗？”曹匡文迫不及待地问道。
“见是见到了……”曹力古气愤地说，“可她不但不愿意联合，还出口伤人！”
邱忠庭在意旁问道：“她说了些什么？”
曹力古加油添醋地说：“她说紫云山宁愿跟狗牵手，也不愿意和白狼山合作。”
曹匡文气得七窍生烟，他哆嗦着嘴唇说：“蜘蛛山和老鹰山先后被攻破，猛虎团的枪口已经对准了白狼山！这个婊子，上次攻打武水她没出兵的账还没算，这次又敢抗命，看我怎么收拾她！”
刘祖勋趁机撺掇道：“干脆，我带一支人马去灭了她！”
曹匡文犹豫着说：“紫云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你有胜算的把握吗？”
刘祖勋胸有成竹地说：“一年前我就把紫云山的军务营副营长吴瘸子拉过来了，这回要是跟他里应外合，紫云山必破无疑！”
曹匡文高兴地说：“想不到祖勋还有这一手。好，就依你的，今天下午出发！”
刘祖勋拍着胸脯说：“总司令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伙夫余福林这时正好送开水进来，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62.猛虎团团部 日
办公室里，唐兴中、耿汉平和程天民等人正在研究拿下白狼山的战斗方案。
一个参谋报告：“根据我军在白狼山的卧底余福林提供的情报，刘祖勋将于今晚带领人马和吴瘸子联手偷袭紫云山。”
耿汉平焦急地说：“糟糕，苏玉霞这会儿可能还不知道呢！”
程天民稍作沉吟，果断地说：“现在派一人赶上紫云山通知苏玉霞，让卢奀苟今晚带一支人马埋伏在鸡公坳，我带一营马上出发，尾随刘祖勋的队伍上去，待刘祖勋的人马到达鸡公坳，两下夹攻，看他刘祖勋能逃到哪里去！”
耿汉平大手一挥：“好，就这样定了。从二营挑一名连长，立即骑马上紫云山通知苏玉霞！”
63.紫云山鸡公坳 夜
程天民率领一营的战士们天黑时到达鸡公坳，埋伏在两旁的树林里，静候刘祖勋的人马进入伏击圈。
刘祖勋带领的一百多人马，于午夜时分爬上了鸡公坳。他扯着嗓子嚎道：“弟兄们，加把劲，前面就是紫云庵了，一会攻下了紫云庵，活捉苏玉霞。女人任你们玩，钱财任你们拿……”
刘祖勋口里的“拿”字还没落下音儿，周围树林里的枪口吐出了一串串的火舌，匪徒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倒下了十多个。
刘祖勋以为对方是吴瘸子的人马，号叫道：“吴营长，我是刘祖勋呀！”
“打的就是你们这群王八蛋！”程天民命令战士们，“给我狠狠地打！”子弹更密集地射向匪徒们。
刘祖勋的人马又倒下二三十个。
刘祖勋：“不好，中了共军的埋伏，快撤！”
匪徒们连忙择路逃命，又被一营的战士们消灭了二三十个。
64.紫云庵外树林里 夜
吴瘸子带领手下六七十人埋伏在树林里，等待刘祖勋的人马来会合，然后一起向紫云庵发起攻击。
这时，卢奀苟也指挥着两百人马，悄悄地包围了吴瘸子及其人马。
鸡公坳那边一打响，卢奀苟的人马也向吴瘸子的人马猛烈开火。
吴瘸子的人马顷刻死伤大半，剩下的纷纷跪下交枪投降。
吴瘸子见大势已去，趁着夜色溜出包围圈。
65.紫云山大殿 夜
苏玉霞神情自若地坐在大殿的太师椅上，凝神倾听着附近的枪声。
秋桐站在大殿门旁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吴瘸子窜了进来，用枪口指着苏玉霞。
苏玉霞严厉地质问道：“吴瘸子，你想干什么？”
吴瘸子狞笑道：“取你的性命。”
苏玉霞怒喝道：“放肆！”转对秋桐命令，“还不下了他的枪！”
吴瘸子用枪指着秋桐：“别动，动就打死你！”
苏玉霞怒斥道：“吴瘸子，你这个无耻小人，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背叛我？”
吴瘸子的脸部剧烈地抽搐着：“哼，待我不薄？卢奀苟比我迟上山，却当上了营长，而我只当了个副营长。我早就有意于秋桐，而你却从中作梗，这就是你的‘对我不薄’吗？”
苏玉霞驳斥道：“你比卢奀苟早上山不假，但你对山寨的贡献比不上他。另外，你私藏物资、奸淫妇女，我如果不看在你对山寨多少有点贡献的份上，早就让你上了西天。至于秋桐的婚姻大事，她自有主张，她能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不务正业，眠花宿柳的男人吗？”
吴瘸子恼羞成怒，凶相毕露，正要向苏玉霞开枪，手中的枪却被刚赶到的一个大汉一脚踢飞。
吴瘸子见是卢奀苟，拔腿就逃。
苏玉霞娇喝一声：“哪里逃？”抬手一枪把吴瘸子撂倒。
卢奀苟向苏玉霞报告了战况，并转达了程天民希望她尽早率部下山投诚的话。
苏玉霞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66.猛虎团团部 日
办公室里，唐兴中、耿汉平、程天民和杨枫正在研究争取苏玉霞的问题。
唐兴中分析说：“昨晚这一仗打得好，使苏玉霞看清了谁真正为她好，谁要把她推向火坑。这个时候我们再拉她一把，她就会义无反顾地倒向人民一边。”
程天民自告奋勇地说：“让我再上紫云山当一回说客吧！”
唐兴中摆手道：“大战在即，团里工作多，还是让别人去吧！”
杨枫毛遂自荐道：“这个说客就由我来当吧，也许女人之间更容易沟通。”
唐兴中点头道：“女将出马，一个顶仨，我看蛮好。”
杨枫说：“为了表示部队和政府的诚意，最好请唐师长写一封亲笔信交我带给苏玉霞。”
唐兴中满口答应，当场挥笔写了一信交给杨枫，叮嘱道：“你这次上紫云山，带去的‘上方宝剑’是党的剿匪政策，你要用党的政策说服她，感化她，使她真心实意地转到我们这边来。”
杨枫郑重地说：“唐师长，放心吧！”
67.紫云山 日
苏玉霞正在卧室看书。
秋桐在门外禀报：“山下有一位自称是武水县河东区区委书记的女子杨枫求见。”
苏玉霞秀眉一扬，高兴地说：“快请上来！”
“苏小姐这一向可好！”村姑打扮的杨枫一见到苏玉霞，就落落大方地问候道。
“好，好！”苏玉霞高兴地说，把杨枫迎进房里的书桌前坐下。
秋桐把一杯香茶放在杨枫面前，就退了出去。
杨枫打量着苏玉霞，先开了口：“苏小姐，我这次上山，一来是看您。天民不时地在我面前夸奖您，说您有才有貌，有情有义。不瞒您说，作为女人，听了这话，我还真有点吃醋呢！”说完笑了起来。
苏玉霞不好意思地说：“早就听说程参谋长的夫人美丽贤淑、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该吃醋的应该是我呢！”说完也笑了起来。
“二来呢，是带一封粤北剿匪指挥部副指挥，剿匪部队某部师长唐兴中的亲笔信给您。”
杨枫从蓝布包袱里取出一封信，郑重地交给苏玉霞。
苏玉霞双手接过，迫不及待地拆开，只见上面写道：
玉霞小姐妆次：
素闻小姐品性清雅，犹空谷之幽兰。尤可贵者，数番与我游击队联手袭击倭寇，且救治我伤员。小姐之爱国情怀与侠肝义胆，于此可见。今我大军开来粤北剿匪已近一年，蜘蛛、老鹰两山均已攻破，白狼山攻破也指日可待。小姐剑胆琴心，当能审时度势，率部下山投诚，成为新中国之一分子，为建设新社会贡献才智。机不可失，时不我待，请小姐从速抉择。
即颂
玉安
唐兴中
一九五○年×月×日
苏玉霞看完，激动地说：“玉霞何德何能，敢劳唐师长如此牵挂！”
杨枫诚恳地说：“苏小姐，现在的形势想必您已知道，我就不重复了。唐师长和猛虎团的首长们都希望您抓住时机，迅速率部下山投诚。”
苏玉霞激动地说：“杨女士，下山投诚的事，程参谋长早就跟我谈起过。但由于我对当时的局势看得不太清楚，加上对贵党的政策不太了解，所以这件事就延误了下来。今天我终于看清，只有共产党才能使中国富强，使人民过上幸福的日子。跟着共产党走，我算是铁了心了！”她猛地转向门外叫道，“秋桐！”
秋桐应声而到：“霞姐有什么吩咐？”
苏玉霞：“通知卢营长，草坪集合队伍！”
“是！”秋桐响亮地应答道。
68.紫云庵前草坪 日
草坪上，整整齐齐地站着紫云山寨的两百多名兄弟姐妹。人人表情严肃，凝神静听。
苏玉霞站在队伍前面的一块石头上，神色凝重。她用手掠了一下被山风吹乱了的刘海，扫视了大家一眼，高声说：“兄弟姐妹们，感谢大家跟着我打鬼子，打土豪劣绅，在枪林弹雨中度过了这么些日子……只是由于玉霞无能，不能给大家更多的好处……”
人群一下沸腾起来。
“霞姑对我们太好了！”
“霞姑像我们的亲人一样，不，霞姑就是我们的亲人！”
望着眼前这些曾经和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苏玉霞的眼睛湿润了。她极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继续说：“前段时间，猛虎团的程参谋长劝我下山向政府投诚，今天，程参谋长的夫人……”她把杨枫引到队伍前面向大家介绍，“杨枫女士又带着粤北剿匪指挥部副主任唐兴中师长的亲笔信给我，再次动员我走下山投诚的光明大道。我决定走这条光明大道，兄弟姐妹们有愿意跟着我的，我举双手赞成，有愿意回家的，我仿效解放军的做法，发给路费。”
人群又喧闹起来。
“我愿意跟着霞姑下山投诚！”
“我也愿意，霞姑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愿意！”
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孔，苏玉霞激动不已。
69.紫云山 清晨
秋天的早晨，朝霞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紫云山。安静了一夜的鸟雀又开始在树枝间啁啾喧闹了。
沐浴着绚丽的朝霞，迎着习习的晨风，苏玉霞率领着全山寨两百多名兄弟姐妹走在下山的石板路上。
因山路窄，苏玉霞骑的枣红马和杨枫骑着的白龙马只能一前一后地走着。
马蹄的“得得”声踏碎了山野清晨的宁静，那行进中的枣红马和白龙马，就像两团在山间飘动的火焰和白云。在青山绿水的映衬下煞是好看。
苏玉霞的心情特别激动，她不时地回头望一眼紫云山那巍峨的山峰，那在树木掩映下红墙绿瓦的紫云庵。
(闪回)年轻的苏玉霞从珠江三角洲流落到粤北。
苏玉霞被静云师太收为带发弟子。
程天民规劝苏玉霞率部投诚。
唐兴中写给苏玉霞的信。
杨枫规劝苏玉霞率部投诚。(闪回结束)
队伍行进到一个稍宽阔处，杨枫催马和苏玉霞的马并辔而行。杨枫笑着对苏玉霞说：“苏小姐，我发现你今天特别漂亮。”
苏玉霞不好意思地说：“杨姐见笑了，今天我的心情特别好，这是因为我在你们的引领下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
杨枫说：“这条光明大道是党指引的，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明天会更好！”
70.武水县城南郊 日
中午时分，杨枫、苏玉霞领着队伍行进到武水县城南郊，不远处传来一阵铿锵的锣鼓声。随着队伍继续前行，锣鼓声越来越响了。杨枫拍马上前和苏玉霞并行，指着前面对苏玉霞说：“苏小姐请看！”
苏玉霞抬眼看去，前面不到一百米处，横跨公路搭着一座彩棚，彩棚上方挂着一条大红布横额，上写“热烈欢迎苏玉霞小姐率部下山投诚”。横额上面，是四面迎风招展的彩旗。
彩棚下，沿公路两旁各站着一长溜欢迎的人群。
见队伍走近，领头的刘子安、耿汉平、卞杰和程天民等人带头热烈鼓掌。接着过来一一和苏玉霞、卢奀苟、秋桐等人热情握手。
苏玉霞激动地说：“玉霞何德何能，敢劳诸位长官屈驾迎接！”
耿汉平说：“苏小姐深明大义，率部下山投诚，为其他绿林人士作出了榜样，理当受到人民的欢迎！”
苏玉霞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