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学派在柏林电影节的发展与文化价值
2019-11-15许宁李晨
许 宁 李 晨
(1.辽宁石油化工大学 艺术设计学院, 辽宁 抚顺 113001; 2.东北大学中荷学院, 辽宁 沈阳 110016)
电影节是为推动电影艺术,且能提高电影艺术水准的一项有组织的活动,通常在一个城市或地区的一个或多个电影院放映当年参映的影片。柏林电影节作为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之一,从1951年成立以来,始终受到人们的关注,不仅给世界各地的众多观众提供集中观影的机会,发掘出很多有才华的导演,也评选出许多无论从社会文化意义还是思想内涵都表现优秀的影片,比如德国新电影“四杰”的作品,他们在现代美学和创作实践中都有一系列的创新,并获得世界电影界的高度评价,[1]这着实促进了各国电影工作者之间的交流与合作,也为发展电影贸易提供了有利的平台。[2]柏林电影学派作为一个德国比较新的派别,是柏林电影节的常客,将相对来说比较冷门且始终没有得到大众认可的新鲜血液注入到本国文化当中。它的出现、发展与社会文化价值是如何通过柏林电影节逐渐形成并体现的?本文从以下四方面进行分析。
一、地理与时间的优势
李洋对柏林学派导演的共同之处做以下总结:其一,柏林电影节成为展示这些导演的重要舞台;其二,这些导演主要生活并工作在柏林;其三,他们都毕业于德国的电影学院或艺术学院,但这些学校不一定都在柏林;其四,他们相互帮助,形成团体,尽管大众对他们的欢迎程度不高,但却得到了影评人和国际影展的认可。[3]
柏林电影节自1978年开始每年2月在柏林举行,这对基本生活和工作在当地的柏林学派导演来说,具备得天独厚的地理与时间优势。首先,对地点熟悉。无论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比如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还是土耳其裔德国人,比如托马斯·阿斯兰,都对德国再熟悉不过。柏林电影节展映影片的电影院和剧院尽管坐落在柏林这座城市的不同地方,但这都是这些导演上学时就已经十分熟悉并进行实地拍摄与演练的地方。柏林学派导演甚至经常把自己电影中的故事发生地设置在柏林或柏林附近的小镇,比如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的《芭芭拉》《柏林游魂》《不死鸟》、托马斯·阿斯兰的《游荡柏林》、玛利亚·斯派特的《时日》、安姬拉·夏娜莱克的《马赛》等影片,表现了片中角色与柏林这座城市的关系,同时也映射了导演自身对柏林的感情,以体现出家乡或城市情怀。而参加柏林电影节的观众,不可否认,以德国人为主,因此,文化的熟悉度与亲切感使得柏林学派导演占据优势。其次,对时间熟悉。毋庸置疑,时差是导致人类身体的各个机能产生短时间紊乱的重要因素之一。然而,对于在本国参加电影节的柏林学派导演来说便不存在这个问题。这给他们在参与国内外观众关于影片的互动讨论、回答记者提问等环节提供了不小的帮助,他们至少可以精力充沛地给观众留下好印象,甚至,德语和英语的双语灵活转换,也成为他们的优势之一。
中国独立电影导演杨瑾曾在2013年携《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参加第63届柏林电影节,并入围“水晶熊”奖,将中国电影再一次带入世界主流电影节的视野。但不能否认的是,由于地点的陌生、时间的差异,尤其是语言的障碍,致使全体工作人员在电影播放完毕后,站在舞台中间的与观众对话环节,表现得羞涩紧张,缺乏活力。因此,不难看出,地点与时间因素对柏林学派导演参加柏林电影节起到了正面积极的影响。
二、对生活细节的平静表现
上文提到地点与时间对柏林学派导演的优势,然而,这并不是导致影片是否能获奖的关键所在。中国影片《三个和尚》早在1982年就荣获第32届柏林电影节银熊奖,之后,《红高粱》《晚钟》《本命年》《香魂女》《孔雀》《十七岁的单车》《白日焰火》《推拿》《地久天长》《再见,南屏晚钟》都在柏林电影节上大放光彩。这说明,时间地点与语言文化的差异并不是影响一部影片是否获奖的唯一重要原因。柏林学派在柏林电影节上的展映并获得专家好评的另一个原因,也可以说最重要的原因,是对生活细节细微与平静的表现。这一特点与中国第六代导演有相似之处。[4]
安姬拉·夏娜莱克的许多影片都对生活中的细小事件表现得非常细致,用镜头语言记录了人们生活中常被忽略的小事。比如《马赛》中,女主角索菲在马赛漫无目的地游走,拿着照相机到处拍照,在某处被告知当地不许拍照,在酒吧偶遇一男子竟能聊得火热,走在沙滩上享受阳光的温暖。再比如《漫漫吾日》,也是细致刻画生活中的点滴,并表达人物的内心矛盾与人物关系之间的障碍。这些看似平常的生活片段被导演进行诗意化的表达,但不得不承认,她的表达并不连贯,缝隙太多,致使观众在电影节上热议纷纷。马克·亚伯认为:“夏娜莱克把叙事电影的直观感受的冗长部分带走。”[5]索菲的“漫无目的”反映的正是“可观看性差”。然而这种“观看性差”不仅仅表现在索菲在马赛的生活,也表现于她回到德国之后的生活,甚至此处表现得更加明显。比如,索菲和其他角色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清楚交代,片尾,她再次回到马赛,却不小心卷入一场案件中,影片同样没有交代清楚原因和结局,甚至片中角色都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因此,“推测”便成为这类电影的重要解读手段,用以分析散落的剧情和片段式的人物情绪,同样也是艺术电影的重要分析方法。
柏林学派的电影如此“差”的观看性,为何还会年年出现在柏林电影节的舞台上?这与国家的支持与辅助关系甚大。正如王田的观点:“柏林电影节会‘厚颜无耻’地展示德国电影人,给他们提供一个展示才华的平台,否则他们很可能就被忽视了。”[6]柏林学派导演并非高产的创作者,尽管他们当年未必有影片参展,但是他们经常会被邀请参与论坛讨论单元。比如第64届柏林电影节的“柏林影展新锐营”(Berlinale Talents)单元邀请了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等导演与影评人和观众进行了顶尖电影实验工作室方面的探讨。同年,在学术探讨单元,托马斯·阿斯兰、安姬拉·夏娜莱克、克里斯托夫·霍奇豪斯勒等柏林学派导演为Rajendra Roy撰写的新书TheBerlinSchool:FilmsfromtheBerlinerSchule进行宣传,并与观众进行有关柏林学派的热烈探讨,使得观影者能够深入走进创作者的内心,对其影片的理解更加深刻,逐渐消除“观看性差”的观点。
三、缺失存在感
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芭芭拉》讲述了一个统一前的民主德国,人们如何逃离的故事。女主角在逃离民主德国之前,整日心神恍惚,仿佛只有离开这个另自己厌恶的社会,才能获得存在感。然而,世事弄人,她最终选择留下,留在这个让自己丧失存在感的地方。这个故事的选题和内容的表现与导演自身的经历有关。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说:“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的父母就从民主德国逃出来了,所以我是在联邦德国长大的。”[7]因此,缺失存在感的情节经常出现在他的影片中。
维姆·文德斯的电影有一种“寻归”的意念,而柏林学派电影也具有这一特点。托马斯·阿斯兰的《游荡柏林》也探讨了一个缺失存在感的故事。女主角德尼兹是土耳其裔德国人,她是配音演员,却总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她的生活仿佛没什么重心,影片经常表现她游走在柏林的街头,骑车或坐车穿梭于柏林这座城市当中。总之,她一直在“动”。而这种频繁的移动,正是实现她“寻找”的目的,尽管她并不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影片也没有提供切实的相关线索。而这,正是缺失自我存在感的表现。其实,导演和片中角色有着相似的困惑,正因为他们相同的身份,于是这个问题便浮出水面,即,你是什么人?土耳其人、德国人、土裔德国人,还是混血儿?在异国他乡寻找存在感便成了这类导演乐忠于表现的话题。
柏林电影节支持本国人的电影,每年都给他们提供展映或与观众对话的机会,然而,他们却经常把德国人内心的空虚与不安展现给世界观众,这显然是大胆的行为。然而,喜好展示德国人内心的存在感问题并不是从柏林学派开始的,早在1978年彼得·汉德克的影片《左撇子女人》中就细致地描绘了一位已婚妇女为了追寻存在感而做出的一系列让人不解的行为。因此,德国电影界并不惧怕向世界展示本国人所谓的人性的弱点,反而希望通过柏林学派导演之手让更多外国人了解当今德国人的生存状况与心理状态,以此来实现全球文化的交流与碰撞,渲染艺术,促进学术,并增进国际合作,开拓电影市场。
四、对于死亡的认识与探讨
死亡是个沉重的话题,而德国电影时常在影片中探讨死亡,比如《罗拉快跑》。[8]柏林学派导演也不避讳在影片中展示个人对死亡的理解与内心深处的情感,并愿意拿到大屏幕上与观众分享,这是一种勇气。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的《耶拉》《芭芭拉》、乌利胥·柯雷的《窗户周一到》等影片都探讨了导演对于死亡的认识。尤其是《耶拉》,说它是一部悬疑片也不为过。它讲述了一个从民主德国来的女人到联邦德国寻找快乐和金钱的故事,并在这个金钱的非物质世界中试图重新改造自己。然而,对于女主角耶拉是否死亡,影片给观众留下一个疑问。如果观众认为耶拉确实在联邦德国有过一段工作经历,那么耶拉就没死,于是片尾的死亡片段就仅仅是耶拉的幻想而已;如果观众认为耶拉确实在影片开头的车祸中死了,那么整部影片讲述的就是耶拉死后的故事。两种观点都有道理。本文倾向于这部电影讲述的是耶拉死后的故事。
阿波罗神殿前有一句著名的格言——“认识你自己”,这个神谕源于特拉普修道者的一句问候语:“记住,你将死去。”也就是说,“记住你将死去,意味着认识自己”。[9]西方世界的主要宗教文化基督教对死亡进行了详细且深刻的研究探讨,所以,谈论死亡,并不完全是西方的文化禁忌。不得不说,柏林学派导演受到本国和西方文化的熏染,导致他们不惧怕对死亡的研究,也不怯懦与观众在柏林电影节上进行讨论。因此,柏林电影节选择为本国导演提供一个与世人辩论死亡的机会,因为“死亡提供给了我们一种可以试图理解生命的选择”,[10]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总的来说,柏林电影节为柏林学派提供了一个向世界展示德国文化的平台,并作为其导演们的坚实后盾,始终支持本国文化的对外发展,实现信息交流,拓展影片交易市场,最大化挖掘电影节的现场价值,并扩展思路,引发产业联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