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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絮语

2019-11-15张永海

海燕 2019年4期
关键词:烧纸老唐山冈

□张永海

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这是小时候就会背诵的节气歌,现在还能回想起父亲坐在炕头上数着手指自言自语说节气歌时的神情。

在喧嚣的城市中待久了,早已记不得哪一天是惊蛰,哪一天是谷雨了,然而哪一天是清明却是不能忘记的。二十四节气中只有清明既是节气,又是节日。春分之后,万物复苏,寒食之后,天清地明。踏青,郊游,扫墓,放风筝,荡秋千,这些远古风俗在现代都市里保留下来的只有扫墓了吧。

今年的清明,没有纷飞的细雨,远远近近的街头一如往日一样宁静安详。远离故乡的我在清明这一天,没有亲人的墓碑可扫,只好站在窗前,一边看着远处山冈上渐渐浓郁起来的绿色,一边回想昨日和几个朋友到墓地去看望一个去年逝去的朋友。放上一束鲜花,在石炉里点上三根香烟,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们来看他了,但我能够回想起他狠狠地吸上一口烟,笑眯眯地看着每一个人的样子,那个朋友叫积庆。

清明,是寄托哀思的日子。祭祀回来的老唐说,他从早上三点就看天棚了。老唐的爱人已经去世多年了,但他依然时常陷入怀想之中。我知道老唐是一个重情的人,他说他很想逃离,但逃离到天涯之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想她。我知道,伤情,是因为清明的日子里会有墓碑、会有鲜花,还会有对故人刻骨铭心的怀念,这种怀念萦绕于心,挥之不去。但我想,清明,还是一个属于春天的节日,清明,不一定非要点燃慎终追远的香火,天空也不一定非要有细碎缠绵的小雨,我们可以一身素衣地向逝去的故人鞠躬,也可以在晴朗的天空下自由地行走,还可以约上三五个好友,喝上一壶杏花村酒,让所有的情绪在清明这个日子里释放。我们所感伤的,可以是那些逝去的亲人,我们释放的,也可以是某年某月积缠于心的某种忧郁的情结。

清明前后,种瓜种豆,清明到了,春天就到了。

春天,是一个播种的季节,也是一个梦想的季节。海子在春天就做了一个梦,静静地躺在铁轨上,把自己的灵魂,献给了温暖的春天,把美丽的诗和美丽的爱情留给了后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样的季节里,谁不希望梦想持久下去呢?但死亡,也是让梦想永恒的一个方法。

在朋友的墓前,我也想到了我的明天。死亡的方式我无法选择,魂归何处我也无法预知,但我是决计不要墓碑的,不用钢筋水泥来禁锢我的灵魂和肉体,一定要把骨灰撒向大海或是曾经去过的某一个山冈,这是我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决计要做的一件事。

既然走了,就要决绝,让灵魂自由地飘荡,不应当在清明这一天再从老远的地方匆匆地赶回来等候亲人的鞠躬。春暖花开的日子,应当是快乐着远行的日子,那时的我,一定会一身轻松地走在通往天堂的某条开满鲜花的山路上。

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不主张烧纸的。父亲常说,烧纸燎地皮,洒酒地皮湿,没有用。我也时常说一句调侃的话,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其实,烧纸也好,鲜花也好,只是一种仪式,一种经年坚守的习俗。现今的人们并不真的相信有什么鬼神。清明也好,七月十五也好,只不过是人们找个时间节点来缅怀逝去的亲人,寄托我们的哀思。身在他乡的我,到哪儿去祭奠我逝去的那些亲人呢?

在北方,清明就可以不穿棉衣了,尽管偶尔还有些寒意,但阳光下紫色的地气已经开始升腾了,桃花开了的时候,大地也开始色彩斑斓了,田野,开始有了忙碌的身影,远处的山冈和村庄,就像母亲的怀抱,温暖地张开了。在这样天清气朗的温暖季节,还有什么理由一味地忧伤呢?生命,是一个轮回的过程。从母腹降临世界,从童年走向青年,从中年走向暮年,从一座城市走向另一座城市,每一个阶段都是一个成长的过程,而死亡,也只不过是人生戏剧中的一个片断、高潮,或是收场,那些长长短短或蹒跚、或坚定的足迹,就是我们为自己奏响的生命乐章。

抬起头来笑一笑吧,思念和忧伤属于过去,对于只有百年人生的我们来说,未来并不漫长。迎春花的花期虽然短暂,但它却用怒放的生命生动了整个春天,用乐观的姿态迎接每一个黎明,这是我们的使命,即使明天告别这个世界,今天,我们也应当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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