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八个》发表的前前后后
2019-11-14谢克强
■谢克强
我在湖北省作家协会1993年文学大事记上读到“十一月上旬,《长江》文学丛刊终刊,出版1993年第6期,总第76期”时,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怅怅然,茫茫然,还夹杂着些许失落的伤感。
这也许是我与《长江》文学丛刊有某种姻缘的原因。
这天下班回家,我什么也没有干,忙着从堆满各种期刊杂志的壁柜里寻找《长江》文学丛刊合订本,以便清理归档,让它贮在记忆里。很费了一会儿工夫,我才找到《长江》的创刊号。当我重新翻开这本创刊号,当年我在太原邮局购买这本创刊号的情形即刻浮现眼前。那大约是1979年10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我从太原市五一路新华书店出来,信步走进一家邮局书刊门市部,在众多的报刊杂志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新出版的《长江》文学丛刊,备感亲切。也许从小是喝长江水长大的缘故吧,我顺手便将一张拾元人民币递给站在柜台前的小姑娘,指着摆在书柜里的《长江》文学丛刊说:“买一本‘长江’。”小姑娘伸手拿过《长江》递给我,我接了过来了拿着杂志就走。小姑娘忙喊:“解放军同志,找你钱!”我这才回过头来,将找的零钱塞进口袋里,忙着翻开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长江》,当我看着扉页上的目录时,不禁大吃一惊:郭小川的《一个与八个》怎么在这里发表了呢?!《解放军文艺》怎么没发表呢?!
当天夜里,读着铅印的《一个与八个》,我对家乡新创刊的《长江》倍感亲切。
说起《一个与八个》,我便想起在《解放军文艺》帮助工作的那些日子。当时分配我的任务一是编选《解放军文艺1951—1979诗歌选》,二是协助抒雁编辑《解放军报文艺》诗歌。
记得大约1979年元月9日,《诗刊》社召开的全国诗歌创作座谈会,我也有幸参加了这次会议。在这次会上,有幸见到久仰的诗人艾青、藏克家、贺敬之、徐迟等,又听了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长胡耀邦的讲话,甚是兴奋。在回编辑部的车上,我向抒雁激动地说起我在会上的见闻。他听了笑了笑说:那我也给你增加一个见闻吧!说着,忙从文件夹里拿出一部诗稿递给我,然后对我说:这是诗人郭小川的叙事长诗《一个与八个》,你先抽空看看,写个送审意见。
我就坐在抒雁的对面,他说得平静,我听了却显得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安。
郭小川,这位被誉为时代歌手的当代著名诗人,是我最喜爱也最崇敬的诗人,无论是他早期的《投入火热的斗争》《向困难进军》,还是他写于20世纪60年代的《厦门风姿》《乡村大道》《甘蔗林——青纱帐》《青纱帐——甘蔗林》,还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在“五·七”干校写的《秋歌》《团泊洼的秋天》,我曾一遍又一遍地读过,每读一次,心灵除了获得巨大的艺术享受,更多的是受了一次血与火的洗礼。正如著名诗评家李元洛所说:“小川的作品所表现之时代生活的广度与深度,他的战士的胆识与独特的艺术眼光,他在诗歌艺术上创造性的探索与独至的成就,却是同时代的许多诗人所无法企及的。郭小川,他昂然而无愧地走进中国文学史,也让后来人在中国新诗史中瞻仰他高大的背影。”
这天夜里,我在《解放军文艺》编辑部散文诗歌组那间简陋但宽敞的办公室里,就是怀着瞻仰诗人高大的背影的激动与景仰,潜心读着《一个与八个》。几个小时读完后,久久不能平静。客观地说,以我的阅读经验,这首叙事长诗仅就诗歌艺术来说,远不如他的抒情诗,也不如他的叙事长诗《将军三部曲》,但这首叙事长诗所蕴含的思想力量,却极大地震撼着我。
这是一份打印稿,据说是1959年供中国作家协会内部“批判”而印发的。我惊奇地发现,在这份打印的诗稿上,还记录着当时一些诗人和作家对这部叙事长诗的批判意见。据说,这些文字都是郭小川留下的手迹。我想这应该是郭小川自己保留珍藏的一份打印稿,几经劫难,又经过十年浩劫能保留下来,或许是现在能找到的唯一的珍本哩,只可惜后面还缺了几页。后来,抒雁找到郭小川的夫人杜惠,又辗转找到诗人贺敬之,这才找到完整的《一个与八个》。于是,我按我读后的直觉写了稿签,第二天抒雁上班时交给了他。抒雁看了我的稿签意见后签了他的意见,然后送诗歌散文组长纪鹏阅审。纪鹏阅审后又送给时任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副社长的李瑛阅审,最后送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社长终审签发。
辗转几天后,诗稿又回到我的手中,我细心对诗稿校对后,便交给了抒雁。据说原拟发《解放军文艺》1979年第5期,后因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需要及时发表反映这场战争的文学作品,《一个与八个》被压了下来。这一压,《一个与八个》未能在《解放军文艺》刊出,个中缘由,我就不好打听了。
几年后,我曾服役的铁道兵根据中央军委命令将撤销,是随部队兵改工还是转业,我选择了后者,于是我脱下穿了15年的军装,几经周折转业来到《长江》作了一名小说编辑。后来在编辑部一打听,才知在《长江》筹备创刊时,主编骆文先生去北京组稿时,特意找到杜惠女士,寻问《一个与八个》的处理情况,不等杜惠女士将《一个与八个》的遭遇讲完,骆文先生当即决定在创刊号上发表这首叙事长诗。
这样,郭小川的遗作《一个与八个》,便以头题的显著位置,发表在《长江》1979年第一期创刊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