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座木桥
2019-11-13付丽萍
付丽萍
我的家乡在蜻蛉河畔的一个小山村,那里物产丰富,水草丰美,蜻蛉河两岸是一望无际的稻田,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在我的童年记忆里,连接我们村子到对岸的,是一座古老而晃悠的木桥。这座木桥,历史很悠久,是外界进出我们村的唯一通道。在这座古老的木桥上,发生了很多很多令人悲伤而恐惧的故事,成为了我童年最深刻的回忆。
我的奶奶今年已八十六岁高龄,仍旧独自住在老家。虽然已过耄耋之年,但仍耳聪目明,精神矍铄。每个周未,我们都要驾车回到老家去看望她老人家,也最爱听奶奶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奶奶出生于1931年,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世纪老人。她常常说:“孙囡儿,旧社会,新社会我都经历过。这个日子呀,是越来越好过啰!我这一生,值了!”
是啊!1931年是日军侵略中国的时候,那一年,奶奶刚出生。那是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农村人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奶奶五岁那年的一个冬夜,村子里闯进了十几个国民党兵,捉走了家里唯一的一只下蛋母鸡,还把曾祖父抓去当了壮丁,说是到祥云县去修飞机场。
年幼的奶奶和我的曾祖母,战战兢兢地把我的曾祖父送到那座独木桥旁,就被抓壮丁的大兵赶了回来。曾祖父一走,音讯全无,独木桥前,亲人一别,竟成了永诀!那时,年幼的奶奶是多么想念自己的父亲,多少次黎明黄昏,奶奶坐在木桥上,望着曾祖父去的方向,流下了多少思念的泪水!
曾祖父离家后,从此没了音讯。只留下奶奶和曾祖母,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奶奶十岁那年,就学会了裁缝的手艺,十二岁那年,又学会了用麦杆编草帽的手艺。但那时工价太低,给人家做一套衣服要花至少五天时间,工钱才2.5元钱。编一顶草帽才卖5角钱。尽管日子很艰难,但母女俩靠着这两门手艺,艰难地生存了下来。
16岁那年,我的奶奶结婚了,新郎骑着马,过了木桥,就成了我的爷爷。从此和奶奶相濡以沬,同甘共苦,用勤劳的双手,支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奶奶17岁那年,生下了我的爸爸,同时也迎来了全国人民大解放的好日子。
就在我的爸爸6岁那年的一个夏天,爷爷奶奶正在田里插秧,我的爸爸带着他3岁的妹妹在河岸上摘桑椹吃,忽然,淘气的妹妹跑到木桥上去玩耍,一脚踩空,就被洪水给卷走了。闻讯赶来的爷爷奶奶哭成了泪人,望着蜻蛉河滚滚东逝的河水,无奈而又揪心。我的奶奶在木桥边守了三天三夜,3岁的小女儿,从此去了天堂!
每年的旧历七月十五,奶奶总要用五颜六色的纸,做成小小的衣帽鞋袜,到河边的木桥边烧化,口中念念有词,来祭奠她小女儿的在天之灵……
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在河对岸的薛李村,每天上学放学,总要经过那座年久失修,摇摇晃晃的老木桥。木桥总让人心生恐惧,走在这桥上总会心惊胆颤,两腿发软,但为了不涉水,为了不绕远,也只能冒险。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走这座木桥时,吓得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走过桥时,已全身是汗。特别是夏天发大水的时候,浊浪滔天,声如雷霆。年幼的我走在木桥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恐惧之情,至今记忆犹新。
冬天下霜的早晨,天还没亮,我们又背起书包,走向学校。但那座年久失修的老木桥,又成了我的噩梦。桥面上结了一层白白的霜,踩上去非常危险,一不留神,脚底一滑就有可能掉进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幸亏聪明而又细心的妈妈想出一个防滑妙招,在桥面上散上柴火灰,能防滑。就这样,寒来暑往,在木桥上往返了六年,我小学毕业了,到了大姚一中读中学,村里那座年久失修的摇晃木桥,才慢慢淡出了我的童年记忆……
我读初二那年夏天,木桥被一场洪水冲垮了,村民们只好每户出资三百元,修了一座简易水泥桥。这座桥虽然不美观,修得粗糙,但比起记忆中的那座老木桥,已是天壤之别。
改革开放40年来,国家投入大量财力物力,对蜻蛉河进行大规模整治,工程浩大,履盖面广。特别是党的十九大以来,国家实施精准扶贫,扶贫力度加大了,效果出来了,农村旧貌换新颜,座座小洋楼如雨后春笋般纷纷矗立起来,村民们在政府资助下,脱贫致富奔小康,小日子红红火火。有的农户不但建了小洋楼,还买了私家车。近年来的美丽乡村建设,公路村村通,道路硬化,通向每家每户。现在,从村头走到村尾,终于可以做到 “双腿不沾泥”了。政府还为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山村,盖建了文化活动室。小山村的面貌从此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容村貌改变了,民风更加淳朴了。蜻蛉河两岸更加美丽富饶了。
村口蜻蛉河上的简易水泥桥早就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钢筋水泥桥。村里大大小小的车辆自由通行,畅通无阻,我这个菜鸟女司机,都敢驾车通行了。闲暇时,老人们爱坐在大桥上拉家长,晒太阳,小孩子趴在桥的护栏上钓鱼,一副怡然自乐的样子。
记忆里通向我们村的那座独木桥,已成为我的童年旧忆,被光阴封印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