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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在青春年华里的芳草

2019-11-13湖北省天门市华泰中学熊荟蓉

中学时代 2019年7期
关键词:板车干草冰棍

■湖北省天门市华泰中学/熊荟蓉

十五岁那年,中考结束后,父亲对我说,你考上了师范就去读书,考不上就去学裁缝。我压根儿不想学裁缝,可那时师范院校的录取分数比本地一中都高很多,我的成绩虽然一直名列前茅,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上。

我要读书!我要上大学!这是当时我心里最强烈的声音。可家底寒薄,我还有两个弟弟,父母不可能再供我读好几年书。我很清楚自己的卑微。

我要读书,就得自己挣学费。可那个年代,青壮年都很难多挣一分钱,何况我还是个小姑娘。我能想到的挣钱方式只有一个:割草。

我们那里的牛,春夏秋,吃的是青草;冬天,吃的是干草。很多人家都是在夏天多割些青草,晒干了扭成草把,齐齐地码在廊檐下,留着冬天喂牛。而那些没储备干草的人家,冬天就只能买干草了。

干草三分钱一斤。虽然便宜,但是压秤。一个草把,可以卖一两角呢!于是我开始了疯狂割草的日子。

每天大清早,我就拖着板车上路了。我熟悉村子里的每一寸土地,知道哪里的草藤子长,好扭草把,也知道牛最爱吃哪一种草。早晨天气凉爽,我会跑到远一点的地方,一边割草,一边把草晒在田埂上,这样中午拖回去时,就会轻些。

避开正午最毒辣的太阳,一般在下午三点左右,我又会拖着板车上路。这时,我会选近一点的地方,为了让干活晚归的父母,帮我把草拖回去。

割草最深刻的记忆,就是热和渴。汗水有多么咸涩,我是用眼睛尝到的。眼睛被汗水浸泡,又黏又辣,睁都睁不开。因为双手是泥,我只能低着头在衣服上蹭。

更难受的是渴。带去的一大瓶水,总是很快就见了底。喉咙里干得冒烟时,我就捧河沟里的水喝。但只是润润唇,不敢咽下去。

那时的天空,一定比现在明澈。可再干净的天空也不能解渴,再白胖的云朵也不能喂牛啊。田间小路上经常有卖冰棍的人,用自行车驮着一个木箱子,箱子里有用棉絮捂着的冰棍。五分钱一根的冰棍,于我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我一面幻想着那卖冰棍的是我的大舅,一面暗暗发誓,等我读好了书,我要驮一箱子冰棍回来,专门发给那些割草的小姑娘吃。

那个夏天,我们村所有的草都被我割完了。师范录取通知书是在一个傍晚传到我们村的。当时,我正在割村医务室门前的草。赤脚医生义安姨举着一张纸片朝我喊:“蓉儿,快把镰刀丢掉!你的手,以后要拿粉笔了!”

镰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我笑得稀里哗啦,接了那张纸片就往家里跑。板车是母亲后来去拖回来的,镰刀没有找到。母亲第一次没为丢东西骂我,反而说:“丢了好丢了好!以后再不要你割草了!”

师范毕业后,我先在乡镇教初中,后调到县城教高中。我出了五本书,成了市作协主席。不管身份如何转变,永远不变的是我对书的眷念,对理想的执着。

那年夏天,我弯腰割草的身影,是我一生的姿态。我愿意一生流着自己的汗水,收割自己的梦想。我愿意一生用笔挑起一盏照亮岁月的灯,不让命运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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