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远处,他看见了什么
——李资富诗集《更远处》浅读
2019-11-12蒲永见
□ 蒲永见
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才断断续续读完李资富的诗集《更远处》。不是因为他的诗不精彩,而是因为我的心不平静——诗人想要表达的人类共同的情感,让我陷入无尽的思考。
一开始我怎么也不明白,他这本诗集为什么取名《更远处》?难道就因为“远处,一个清洁女工/俯身拾起香蕉皮、橘皮、落叶/那样细心、那样耐心/像捡拾一片旧时光”?抑或因为“太阳爬上山头/像个年迈的独裁者/鸽子飞向更远处/身后留下一大片/虚无的瀑布”?
他是以这首《更远处》作为诗集的名字的。一个实景,一个虚景,一个接地的场景,一个仰望的背景,构成或诠释了他的更远处。他究竟想看见什么?他究竟看见了什么?在更远处,他看见了金牛古道、剑门关、翠云廊、越王楼;看见了李白的青莲、江油的红军桥;看见了老树、老井、老屋;看见了树叶、秋雨、残荷、野菊;看见了玉米地、稻草人,还有长生不老的鱼、一匹飞奔的马、午夜奔驰的车辆、四月盛开的花、桃花深处的火车、飞过绵阳上空的鸽子……这些物与像,这些场与景,这些动与静,这些时与空,已经足够让我们看见一个诗人或诗写者敏感而凝重的神经,已经足够暗合我们人类共同的情感——“在暗香浮动的尘世”,那流逝的时光,要拐多少弯,才能回到通往原乡的路。尽管他明白,“时间不是直线,是一条弧线”,通往原乡的路是多么的不易,但“能拐一个弯,就多拐一个弯”,哪怕 “当我老了,时间多了/你把自己种进泥土的隐喻里/不再答应我的呼唤”,也在所不惜。
我还注意到,这本诗集的时间跨度是2009年至2018年,诗的顺序是按时间倒排的,这是诗人的匠心独运,他让时光倒流之感在形式上更加突出,更具意味,他让那些黄昏和黎明增加了一种空寂、旷远和寻觅感,也使诗人“寻觅原乡的路”和对原乡的渴望,由模糊和潜意识变得清晰和明确,使诗人所写的一切景与物、动与静都不只是它们所固有的优美或暗淡,而是能揭示出沟通现实与灵魂的道路,从而与我们产生了某种情感和生命的强烈共鸣。比如此时,我就像看到远处的月光把微弱的光芒照进那结满露珠的玻璃和纱窗,与其说我在写作,毋宁说我在寻找,寻找那早已永恒地存在于我内心的某一事物和蕴藏于我生命之中的早已被忘却了的图腾……
“诗人是一切,又什么都不是”。但是,诗人和常人不同的是,他们既欣赏光线,也欣赏阴影。他们写诗不是为自己或诗人本身,他们是为人们写诗,他们用勃勃的思想和熊熊的语言,使人们从漠不关心的睡眠中醒来,去“听蝉鸣,大海/听羊群/草原/听一辆火车,从桃花深处走来”(《一辆火车从桃花深处走来》)。所以,诗人又是真正的有学问、有灵魂的人,他们所表达的现象和事物,他们所表现的必然和偶然,予众多的刹那以时间的延续,给众多的瞬间以生命的永恒,他们总会让人们“抬头望望远方”,即使在黄昏,也会让人觉得“我身后有一轮太阳,冷冷的/犹如大街上,流淌的/陌生人”(《黄昏》),即使在寒潮中,也让人感到“冬天即将谢幕/而春天,就要来啦”。
总之,诗人总是活在凡尘中,又总是站在更远处。够了,这就够了。
纵观整部诗集,从诗艺的角度上讲,那静静的叙说,犹如默默流淌的河流,使充沛的情感和丰富的思想澄澈而汹涌,加之浓郁的生活气息,流畅而节制的语言,树叶发芽般自然清新的风格,为我们造就和呈现了大量的好诗:《时间是一条弧线》《母亲,我不如一副中药爱你》《一口水缸在古玩街上》《黄昏》等诗篇,就是典型代表,堪称力作。但也有个别篇什,意象过于繁复,甚至还残留象征和修辞,实在让人看不见什么,比如《渔在现代汉语里长生不老》《天狗吃月》等。以我现在对诗的认识和审美,我认为,如果把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得更直接、清晰而不失诗意,不仅能让人在更远处看见得更多,而且味道也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