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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黑] 塞纳丁·穆萨贝戈维奇诗选

2019-11-12高兴

扬子江诗刊 2019年3期
关键词:萨拉热窝波黑塞纳

高兴 译

塞纳丁·穆萨贝戈维奇(Senadin Musabegovic,1970— ),波黑著名诗人,出生于萨拉热窝。现为萨拉热窝大学哲学院教授。出版《身体打击》(1995)、《祖国在成熟》(1999)、《天堂般的星球》(2004)等诗集。波黑战争给塞纳丁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他的诗歌大多将战争中的人性、情感和心灵体验当作自己的诗歌主题。他的诗歌凝练、硬朗、不动声色,摒弃简单的道德评议和是非判断,只是注重细节描写,并通过细节描写来呈现、发掘和提炼人性、心灵和情感。诗人期望他的诗歌能让人们意识到战争的恐怖和残酷,更期望他的诗歌能唤醒人们对和平以及美好心灵和情感的热爱和珍惜。

喘 息

在古老的阿尔法科瓦奇墓地,

我将手掌转向天空。

雪花纷纷落在上面,

将我的手掌变成一幅新地图,

从中我看到世界所有的隆起物

都在

我的呼吸上

旅行

我吹掉手掌中的暴风雪,

看着雪片滚动,

变成白色粉末,

给予我的手指

触碰

万物的轻盈感。

身旁,白色的墓碑,

尸体最后冻结的叹息,

仿佛月亮低垂着头

羞怯地挤压着天空。

雪飘落,让这个世界更加柔软。

白色的裹尸布下,万事万物仿佛

都已退回自身,

只是为了

在柔和的

呼吸中

低语秘密,

当母亲祈祷时,

那缕缕呼吸就聚拢在她白色的丝巾下。

事物从白色的雪帽下面偷窥,

酷似那些受伤的天使,怒气冲冲地

靠近我。

上帝呼了一口气,创造出世界。

我望着手掌中的萨拉热窝,

我画出新的山丘,

我触摸分离。

一名孕妇肚子里

孩子的踢打让我困惑,

我用一枚婚戒

在衣裙下面

摸索着走路,

我变成一位老人的手指,

他一边想象

一边用手掌撸了撸自己胡子拉碴的脸颊,

同他儿子一模一样,

在白色的石头下面

在泥土的芬芳中,分崩离析。

我透过那些孩童的眼睛打量这世界,

他们正在焚毁的图书馆的墙壁间玩着打仗游戏。

他们相互杀戮,故意摔倒在挖掘过的地上,

呵呵地笑着,

呼吸滚过参差不齐的牙齿,

而成长的恐惧正在闲扯。

唯有垃圾堆上那只黑猫我无法吸入。

她没有露出凝视的微笑,

她静脉中的血正在冻结,

她的肺部出现一颗颗冰粒。

对于我的凝视,她已过于清晰。

吻我祖母的头巾

我们正坐在公园长椅上。

你张开嘴巴,想要吻我,

在你口腔深处

我看到黑暗正在贴近我。

里面,我看到

被捕获的鸟的羽毛花衣

在猫的哈欠中反射。

里面,我看到一只狗,

在战争荒原上游荡,

他满怀思恋地想起主人的衣领,

将爱抚塞进楼道旁灰色的垃圾箱里,

在他洁白的牙齿下,

一顿家庭晚餐的残羹剩饭正在溶解,

粘住了一份色情杂志的

纸页

里面,我看到一个姑娘的战栗,

就在她通过话筒

与她男友低声细语的时候,

与此同时,狙击手的子弹之吻正在飞近,

将窗户纸撕成

斗鸡眼的形状,

透过它

凝望午后房间的

寂静:

公园长椅红色的木板上,生锈的钉子,

渗出一小团一小团的颜色;

白杨树顶,绿叶舔舐着吹来

犹太祷告的风;

我们两人冰冷的脸上,一声尖叫

犹如一绺黑发

滑落。

里面,我看见自己,

在屋子里,唯有冰箱在嗡嗡作响,

我在祖母床前俯下身来,

她的脸,

盖着用细线绣着

天堂孔雀的

沾满斑点的头巾,

正慢慢融化。

当她吐出最后一口气时,

她那皲裂的粉红色嘴唇

紧紧贴着那副嘈杂的

假牙。

苍 白

我蜷缩在战壕里,

无聊透顶,

就用一支红铅笔,

试着

描绘世界。

事物消失,在那些唤醒它们的尖锐线条

之下,

唯有白纸的空无吞噬一切。

有人将天空涂成了

白色,我被画进天空,仿佛被画进一个疯子的眼睛;

有人将树根涂成了

白色,那些树根肿胀得犹如

推搡我们的手臂;

有人将落在我们头上的

金合欢涂成了白色;

有人将我走向你的

步子涂成了白色;

有人将我母亲的

凝视涂成了白色,

她还在想

死神

一定抓不住我的。

闪回(之三)

我在镜子前站定,

对面,

我的皮肤从我

身体剥落,

并且

黏住

冰冷的玻璃。

两只对称的圆眼睛

从我的眼袋里生出,

就像两匹狼。

嘴唇伸展时,

下巴从脸上掉落。

三角形的鼻子在呼吸中瓦解。

脸上新生的胡须打破皮肤的柔软

唤醒那个整夜都在攻击我的野兽的形象。

我伸直弯曲的手臂,

满心欢喜,

因为唯有幸存者才了解真实。

洗着

我的脸,

它像一片泛黄的碎裂的叶子,

透过一滴水落进

白洗脸池,

爬进

黑下水道的地下,

同一簇簇头发一起

漱口。

擦脸时,

白毛巾下,一切各就各位。

我的脸归整好自己。

擦去水滴时,脸变得更加平滑,

白毛巾带给它崭新的柔软。

一个手势就足以让一切

洁白,

干净,

犹如早晨天空的封面憩息于

殉道者眼睛的

边缘。

在你的眼睫毛尖上

你睡觉的时候,

我看见

灰尘落在你的眼睫毛上。

你曾用它们来测量

我的身体比例。

此刻,在它们的飘扬中,我在你的梦里

察觉出自己的姿势。

你的呼吸突然改变了事物出现的方式。

它靠近它们,缠绕着它们,

就像那只暹罗猫在你的

梦里喘息。

最后,它敏捷地脱身,像男子的手

在你的梦里

将你拆分。

它让我化为

尘粒

落在你的睫毛上。

从你的眼角,

我改变了

你梦里世界的

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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