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宜性金融结构与产业结构升级
2019-11-07
一 引 言
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和地区都不同程度地以某种形式的产业政策来推动经济发展。发展中国家一般是为了实现赶超而支持技术过度先进的产业,发达国家则为稳就业而支持失去比较优势的产业,这些产业政策都违背了地区要素禀赋结构所拥有的比较优势,但不同国家实践这些产业政策的后果则参差不齐。有些国家顺利完成产业结构升级,有些国家短期内实现了快速增长,但在长期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已有研究表明,我国产业结构与要素禀赋结构、就业结构的偏离度一直处于较高水平,改革开放后,结构偏离问题愈加严重(何德旭和姚战琪,2008)[1]。然而,中国经济并没有预期中的停滞不前,产业结构升级反而进入了转型加速期。因此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就是,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扬长避短,缓解技术选择造成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问题,顺利实现产业结构升级?一直以来,对产业结构变迁的分析主要集中于外源性的总量推动,很少着眼于各种资源间内生的结构匹配问题,尤其是对金融结构在产业结构升级中的作用讨论不足。本文尝试采用新结构金融学分析框架,讨论金融与产业结构匹配问题,以深入理解我国金融结构在促进实体经济增长以及缓解因产业结构升级带来要素资源扭曲问题中的重要作用。
从产业发展战略背后的要素配置内涵出发,林毅夫(2002)[2]在Atkinson和Stiglitz(1969)[3]、Basu和Weil(1998)[4]的适宜技术理论基础上,提出了技术选择这一概念,把一个地区或经济体在实施产业发展战略过程中选择的要素禀赋投入结构归纳为技术选择,认为每个经济体都有着最优的要素禀赋结构,当技术选择偏离这一最优值时,会造成要素禀赋的结构扭曲,且这一结构扭曲会严重影响经济的发展。
一般来讲,发展中国家通过制定产业发展战略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与经济增长,追赶发达国家。但每个地区的要素禀赋结构都有其自身特点和比较优势,以这种比较优势去发展的地区很难追赶发达经济体,因此需要制定合适的发展战略。然而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发展战略往往是一种人为的、往产业部门(工业部门)过多投入资本要素的技术选择过程。这种技术选择会使地区要素禀赋结构偏离自身具有比较优势的最优状态,造成要素禀赋的结构扭曲,阻碍产业结构升级。更进一步,如果地区产业发展战略选择过于领先的前沿技术进行模仿,技术选择就会更加偏向资本型产业,要素结构扭曲程度就会更严重,对产业结构的阻碍作用也越大。
如果这种结构扭曲没有得到合适的缓解处理(适宜性金融结构),就可能与产业发展战略的初衷背道而驰,这也是很多欠发达经济体实施产业发展战略却失败了的原因。引进的技术越先进,需要投入的资本就越多,对资本的风险控制要求也就越高。因此,只有直接融资相对发达的金融结构能够长期满足这种技术选择下的资本要求。换句话说,金融结构要与技术选择相适宜才能缓解技术选择下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阻碍作用。
林毅夫和刘培林(2003)[5]指出,顺应地区比较优势的发展战略,应该是在考虑技术模仿成本下,选择与自身条件接近的先进经济体进行模仿。目标经济体的技术过于超前会给地区带来沉重的负担,如果仍然盲目实施赶超战略,将会使技术进步的实际速度远远低于潜在速度,得不偿失。基于此,黄茂兴和李军军(2009)[6]认为,发展中国家受到资本和技术的约束是巨大的,是选择模仿超前的技术还是引入相对落后但基础要素禀赋结构能够支持的技术需要政府在制定政策时慎重考虑。因此,实施赶超战略的地区尽管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短期目标,但从长期来看,缺乏适宜性金融结构的发展战略都是无源之水、无根之萍。地区的资源禀赋是有限的,政府也无法长期保持要素的密集投入,一旦受支持的产业部门的要素投入强度减小甚至中断,一直依赖于保护政策、补贴等政府支持的企业缺乏自生能力,将在竞争市场中被逐步淘汰,地区产业政策最终也将宣告失败。
一些文献阐明了技术选择造成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问题(林毅夫等,1999[7];张晖明和丁娟,2004[8];薛继亮,2013[9];陈生明等,2017[10]),关于金融结构对产业结构升级影响的议题也有长足讨论(王广谱,2002[11];范方志和张立军,2003[12];傅进和吴小平,2005[13];杨德勇和董左卉子,2007[14];徐云松,2018[15])。但没有挖掘出金融结构在中间起到的调节作用,也缺乏实证检验证据,更没有提出相应的方法解决问题。新结构金融学为讨论类似问题提供了一个可行的分析框架。
新结构金融学认为,一个经济体在每个时点上的产业和技术结构内生于该经济体的要素禀赋及其投入结构,与产业、技术相适宜的金融结构因此也内生决定于要素禀赋结构(林毅夫和姜烨,2006)[16]。基于这一理论,并不存在一个普适性的最优金融结构,评介一个经济体的金融结构是否有效,应当以经济体的金融结构是否与当前产业发展战略下的技术选择相适宜为标准(林毅夫等,2009)[17]。龚强等(2014)[18]认为,一个经济体的金融结构会随着产业结构的升级不断变迁。而江曙霞和严玉华(2006)[19]则认为金融结构的优化能改变不同产业部门的融资结构,实现资金有效配置,进而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叶德珠和曾繁清(2019)[20]基于新结构金融学的角度实证验证了金融结构只有与内生于要素禀赋结构的产业结构相适宜,经济才能更好更快地发展。
根据新结构金融学的逻辑,金融结构在缓解不同技术选择下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的作用机理是:当技术选择偏向劳动要素时,地区以劳动密集型产业占优势,技术较为低级但相对成熟,资本回报比较稳定有保障,风险厌恶的银行主导型金融结构能够更好地提供服务;而当技术选择偏向资本要素时,地区以资本密集型产业占优势,技术相对先进但风险较高,由具有风险偏好的市场主导型金融结构提供资金则更有效率。因此,在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一个能够自发支持发展战略、与技术选择相适宜的金融结构就显得尤为重要。
为验证金融结构这个作用机理,本文通过对地区最优要素禀赋结构进行时间和空间上的设定,首先考察技术选择下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在此基础上,引入金融结构及金融结构与技术选择的交乘项,再对产业结构升级指标进行回归。实证结果发现:(1)在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每个地区在给定时间点上、给定空间范围内都存在一个自身最优的要素禀赋结构;(2)发展战略下的技术选择会使地区要素投入结构偏离自身具有比较优势的最优要素禀赋结构,阻碍产业结构的升级进程,且要素禀赋结构的扭曲程度越大,阻碍作用越强;(3)与技术选择相适宜的金融结构能够缓解地区要素扭曲给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负效应。本文在利用动态GMM处理内生性问题后,实证结果依然保持稳健。
本文可能的贡献有:(1)从产业结构升级变迁的角度探讨了地区发展战略下技术选择可能造成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及其影响;(2)从结构匹配的角度理解金融体系与要素禀赋的适宜性问题,并利用中国省级面板数据进行检验,为新结构经济学理论提供实证支撑;(3)在实践上提供了中国经验证据,为我国政府制定地区产业发展战略以及设计调整金融结构拓宽了空间。
二 理论假设
(一)技术选择与产业结构升级
如Grossman和Helpman(1994)[21]所言,产业的技术进步是一个经济体持续发展的动力源泉。在一个开放经济环境中,欠发达地区的产业技术水平全面落后于发达经济体,但这个地区可能仍然拥有相对于发达地区的有比较优势的要素禀赋结构。在没有人为干预的条件下,这一要素禀赋结构内生决定了地区的产业结构。随着时间的推移,技术不断进步,生产率较低的产业自然淘汰退出,生产率较高的产业自然被吸引进入。资源要素禀赋在产业部门间实现再分配,地区所具有的比较优势相应变化,内生的产业结构也逐步升级演进,为地区经济发展提供了稳定的增长动力,但同时也限制了地区的经济增长速度,使得其无法超越发达经济体。此时,制定产业发展战略以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则成为了欠发达地区追赶发达经济体,实现经济高速增长的一项必然选择。
产业发展战略的实施是激进的,往往是希望通过引入前沿技术来实现对发达经济体一步到位的赶超。但前沿技术领先于地区当前技术水平太多,只能人为地在产业部门投入过多的资本要素,推动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本密集型产业演进,以实现技术模仿、技术赶超。这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推动了产业技术水平的提高,为经济增长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但人为干预的技术选择也使得要素禀赋结构偏离了地区所具有比较优势的最优状态,造成结构扭曲。要素禀赋的结构扭曲问题反过来又会影响产业结构升级和经济增长效率,如徐朝阳和林毅夫(2010)[22]通过建立劳动密集型与资本密集型两部门模型,指出当政府干预产业结构使资本要素过多流向资本密集型部门时,会造成社会总产出与总收入的降低,最终影响消费的累积;覃成林和李超(2012)[23]则指出通过扭曲要素禀赋结构直接建立与发达经济体类似的资本密集型产业结构的产业发展政策将会失效并影响产业的发展效率;王林辉等(2015)[24]认为经济体的技术进步方向会受到要素禀赋结构的约束,实证了当技术选择呈资本偏向时,虽然能够提升资本的边际产出,但也会造成劳动收入份额的下降,不利于产业结构升级,并指出技术选择造成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发展中国家的影响将会更大。
本文认为,产业发展战略是发展中地区追赶发达经济体一种必要手段,通过大量投入资本进行技术赶超也许能够换来经济的快速增长。但技术选择所造成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同时也会降低经济效率,并且对内生于要素禀赋结构的产业结构的发展效率影响更为直接、严重。因此,本文预期技术选择下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会阻碍产业结构升级,结构扭曲程度越大,阻碍作用也越大;并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假设1: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产业结构升级存在显著的负向效应。
(二)金融结构与技术选择的适宜性关系
金融发展的过程,也就是金融体系的结构变迁,对产业结构升级、经济增长有着深远的影响。自Goldsmith(1969)[25]创立金融发展理论以来,经济学家围绕金融结构与经济增长这一议题展开了讨论,并试图寻找经济发展中的最优金融结构。总的来说,对最优金融结构的讨论,都离不开市场主导型和银行主导型两种金融结构的优劣。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长久以来大量的实证研究都证明了一点:更高效的金融体系结构能缓解产业扩张面临的外部融资约束这一机制对经济增长至关重要(Levine,2004)[26]。
关于金融结构,学界已有比较统一的定义,即金融市场与金融中介在金融体系中的相对重要性。更直接地说,就是以证券市场为代表的直接融资与以银行为代表的间接融资相对重要性。银行作为金融中介最重要的部分扮演着社会债权人的角色,内生于银行系统的审慎性,使得以银行主导的金融结构会阻碍产业的技术创新与扩张(Morck 和Nakamura,1999[27];Weinstein和Yafeh,1995[28])。Allen和Gale(2000)[29]进一步指出,技术革新与产品研发的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可能使得即使以信息收集与处理见长的银行体系在处理这方面的信息时也缺乏效率。而信息摩擦的存在更会使银行通过信贷渠道将受到的经济冲击转嫁给企业(Bernanke,1983[30];Holmstrom和Tirole,1997[31])。以中国为例,国有银行在间接融资渠道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其政策敏感性与谨慎性注定其在审慎政策的影响下信贷收缩也是最为剧烈的。这对于处于困难时期或转型时期的产业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而在金融市场相对发达的经济环境中,证券市场的直接资本供给能缓解企业因银行贷款融资渠道断裂而面临的财务困境,对信贷供给周期起到平滑作用(Becker和Ivashina,2014)[32]。
产业结构的升级转型不仅是从劳动密集型部门向资本密集型部门的简单转变,还必然伴随着相对应产业技术的革新。金融体系通过需求侧的收入效应改变人们的消费结构(Kongsamut et al.,2001[33];Fisher,2010[34])、通过供给侧的替代效应改变企业的技术方向(Ngai和Pissarides,2007[35];Acemoglu和Guerrieri,2008[36]),从两方面共同影响部门间产品的相对价格与技术进步率差异,进而推动产业技术创新与资本积累。然而,不同类型的金融体系在上述信息处理机制与资本供给渠道存在较大差异,进而对产业技术创新的影响也不尽相同。一般而言,以股票市场、债券市场为主导的金融体系更能促进新兴产业的纵向发展,而以银行业为主导的金融体系更能促进拥有成熟技术的传统产业的横向发展(易信和刘凤良,2015)[37]。这意味着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过程中,市场主导型金融体系对高技术水平产业的适宜性更强。
结合起来看,一个经济体的要素禀赋结构内生决定了与经济体系最相适宜的产业结构与金融结构。随着经济体的不断发展,不同要素的积累过程从量变达到质变,进而引起要素禀赋的结构改变,其所决定的最优产业结构与金融结构也相应发生改变。而在产业发展战略的干预下,技术选择向资本偏移,要素禀赋结构偏离具有比较优势的最优状态。扭曲的要素禀赋结构要求资本拥有较高的积累形成率,进一步导致原有的金融与产业间的结构错配。此时,市场主导型金融结构就能够发挥其在风险偏好、资本聚集上的相对优势,为产业发展战略下的技术选择提供充足的资本支持,缓解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阻碍作用。据此,本文认为在产业结构的升级进程中,一个地区的金融结构需要与技术选择相适宜,以满足产业发展战略的资本要求与缓解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的负效应;并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在产业结构升级中,市场主导型金融结构对技术选择具有显著为正的调节效应。
三 变量、数据与模型
(一)变量设定
1.被解释变量:产业结构升级
被解释变量产业结构升级(JGSJi, t)以地区第三产业产值占比GDP来衡量。一般来讲,根据经济发展的逻辑与历史规律,产业结构升级变迁的序列演进方向主要是从第一产业占优势逐渐向第二、三产业占优势发展(付凌晖,2010)[38]。已有文献一般以几种方式衡量产业结构升级:(1)第三产业产值占比GDP;(2)第二和第三产业产值占比GDP;(3)第三产业与第二产业的相对增长速度;(4)第三产业增加值占比GDP(范方志和张立军,2003[12];干春晖等,2011[39];叶德珠和曾繁清,2018[40])。以上四种方法大体上刻画了产业结构升级的主要路线,但各有优劣。一方面,第二、三产业份额提高在大方向上代表着产业结构升级的演进,但即使处于工业化进程当中,中国的产业发展重心是以第一、二产业为基础,为第三产业提供支持,以工业制造业为主的第二产业份额增长更多地是衡量工业化进程;另一方面,我国与发达国家相比,GDP差距主要来自于第三产业增加值偏离,因此产业结构的调整应该以第二产业驱动为主,逐步实现以第三产业占优势带动经济增长的转变(张湘赣,2011)[41]。具体到我国产业的长期发展情况,第三产业与第二产业在增速上存在多次超越与反超越的复杂关系,以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相对增长速度衡量的产业结构升级在趋势上可能不具有稳定性与平滑性,而当地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三大产业增长整体放缓时,相对比例指标可能不能很好地在时间序列上反映出这一边际增量递减的情况。因此,本文选择以第一种方法,即第三产业产值占比GDP来衡量产业结构升级。
2.核心解释变量:技术选择
首先,以式(1)计算得到的技术选择指标TCIi, t衡量一个地区的要素投入结构。
(1)
其中,Indi, t为地区工业产值;Labor_Indi, t为地区工业就业人数;GDPi, t为地区生产总值;Labori, t为地区总就业人数。并对技术选择指标做均值为0,方差为1的标准化处理。
根据式(1)计算出每个地区每一时间的实际要素投入结构后,就可以与最优要素禀赋结构相比来衡量这个地区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
(2)
3.核心解释变量:金融结构
解释变量金融结构通过考察地区直接融资与间接融资的相对规模来衡量。具体来讲,直接融资主要包括股票市场融资与债券市场融资;而间接融资主要指以银行为中介主体的贷款融资。在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资本要素会从低技术部门流向高技术部门,资本的风险结构也随之发生变化。以银行为代表的间接融资所提供的资本偏向于风险规避,能够很好地满足技术水平低且较成熟的传统产业的资金需要,却无法对高技术高风险的新兴产业提供有效支持。而资本市场主导的直接融资则偏好于风险,能够为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的业务转型、技术革新提供必要的资本支持。因此,以相对融资方式衡量的金融结构能够很好地体现金融结构对地区要素禀赋结构的适宜性。本文主要以股票债券融资的存量资金与贷款融资的存量资金相对规模来衡量金融结构(Finstrui, t),并对其做均值为0,方差为1的标准化处理。
4.其他控制变量
其他控制变量主要根据过往研究已识别出的对地区产业结构升级存在影响的因素进行设定,包括政府干预(Govi, t)、贸易开放度(Tradei, t)、人力资源(Edui, t)、经济发展水平(GPCi, t)、研究开发(R&Di, t)和信息化程度(Neti, t)(孙晶和李涵硕,2012[42];刘生龙和胡鞍钢,2010[43];于斌斌,2015[44])。
(二)数据说明
本文在综合考虑上述各项指标数据的可得性与可靠性后,以中国31个省市自治区为研究样本,以2001-2016年为研究区间,构建了共496个地区年样本点的平衡面板数据,表1为各变量的名称、定义与来源。
表2为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其中Panel A为所有变量的全样本统计,Panel B为被解释变量和主要解释变量的分地区统计。被解释变量产业结构升级序列主要集中在第三产业占比40%这一阶段上,25分位与75分位上的差距不到8%,且东、中和西部地区在均值上并没有呈现出特别大的差异,说明我国各地区的产业结构升级表现出了整体一致渐进性,第三产业占比GDP这一指标能够较好地刻画出我国各地区的产业结构升级序列。在金融结构与要素扭曲程度上,东、中和西部地区则表现出了较大差异。东部地区技术选择指标均值与最大值都要高出中、西部地区很多,说明东部地区的产业发展战略存在过度的资本投入,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较为严重。而中、西部区之间则无明显差异,要素禀赋结构的扭曲程度并不大。出现这一情况很可能与部分地区较低级的金融结构无法提供有效的资本支持有关,东部地区的金融结构相对偏向于市场主导型,能够为高技术密度的重工业提供充足的风险资金;而中、西部地区的产业结构相对低级,还是以劳动投入要素为主。风险规避型的银行所提供的资金仅能满足当前的要素配置结构,资本市场的缺位又无法提供充足的风险资金,导致这类地区难以在工业部门投入更多资本实施技术赶超战略,以改变要素禀赋结构,因此技术选择指标处于相对低位,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也相对较小。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高层次的金融结构仅仅为投入要素禀赋结构提供了更大的弹性,却并不必然导致要素禀赋结构的扭曲。
表1 变量、定义与来源
表2 描述性统计
(三)计量模型设定
核心解释变量DSi, t的值越大,要素投入结构的扭曲程度就越大。本文认为,在工业部门过度投入资本要素的发展战略并不能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相反,地区技术选择违背了自身比较优势所造成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可能会阻碍产业结构升级。为考察这一效应,本文设定如下计量模型:
(3)
其中,JGSJi, t为产业结构升级,以第三产业产值占比GDP衡量;DSi, t为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指标;Zj, i, t为其他控制变量,包括政府干预、贸易开放度、人力资源、经济发展水平、研究开发与信息化程度,i和t分别为地区和年度标识。
(4)
其中,α′=α-βω。
由于样本数据为年度数据,仅能以年度作为最优要素禀赋结构在时间上的限制。为控制最优要素禀赋结构在时间趋势上的变化,在基本模型中加入年份虚拟变量Dτ,可以得到式(5)。
(5)
其中,γt=α-βωt-α′;当且仅当τ=t时,Dτ=1,否则Dτ=0。
可以按照两种方法对最优要素禀赋结构在空间范围上的限制进行划分以设置地区虚拟变量,一是根据地区经济发展状况,按照国家统计局的标准把中国31个省市自治区划分为东、中和西部三个大的空间区域设置虚拟变量Da(1)按国家统计局2011年公布的《东西中部和东北地区划分方法》: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和海南11个省(市);中部地包括山西、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8个省级行政区;西部地区包括四川、重庆、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广西、内蒙古12个省级行政区。;二是以各地区作为空间区域的划分标准设置虚拟变量Ds。由此可以引申出假设1-3a和假设1-3b,并在模型中加入年份虚拟变量以及两种假设下的地区虚拟变量,以控制在时间趋势上和空间范围内最优要素禀赋结构变化带来的影响。
假设1-3a:空间范围按照东、中、西部三个地区划分。
(6)
其中,γk, t=α-βωk, t-α′;k为东、中和西部地区标识;当且仅当α=k时,Da=1,否则Da=0。
假设1-3b:空间范围按省市自治区划分。
(7)
其中,γi, t=α-βωi, t-α′;i为省级地区标识;当且仅当s=i时,Ds=1,否则Ds=0。
本文将对以上三种假设,4个计量模型逐一进行检验,以确定哪一种假设下的最优要素禀赋结构更符合实际情况,以便后续引入金融结构进行深入分析。
四 实证分析
如上文所述,本文对最优要素禀赋结构进行了假设。在实证部分,首先针对三种假设进行检验以考察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在确立了时间和空间上最优假设的基础上,再引入金融结构来考察其在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发挥的作用。
(一)要素禀赋结构扭曲阻碍产业结构升级
表3验证了对最优要素禀赋结构不同假设下,地区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可以看到,在对技术选择做出时间和空间假设的模型中,即列(2)-列(3)中,技术选择指标的系数均显著为负,且随着假设条件的收窄,系数的绝对大小与显著性均有明显提升,验证了本文提出的假设1:要素禀赋结构扭曲会阻碍产业结构的升级演进。
具体来讲,在假设1-1下,最优要素禀赋结构被设定为一个不随时间和空间而变化的常数,模型中不含时间和地区虚拟变量,回归结果见列(1)。技术选择指标系数为正但不显著,也即无法拒绝系数为0的原假设,表明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产业结构升级没有影响。本文认为得出与理论假设相反的结果是由于模型设定存在偏误。从中国经济发展历程可以窥见,在时间序列上,地区经济有着剧烈的结构变迁,要素积累形成率在不断变化;在地区截面上,每个地区的资源禀赋存在巨大差异,具有不同的比较优势。因此,简单地设定最优要素禀赋结构不随时间和空间变化会导致对地区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的错误测度,进而影响回归系数的稳健估计。
表3 技术选择与产业结构升级
(续上表)
VARIABLES假设1-1(1)假设1-2(2)假设1-3a(3)假设1-3b(4)Observations496496496496R-squared0.6900.7720.7750.924
注:括号内为t值;***、**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
在假设1-2下,最优要素禀赋结构被设定为一个在给定时间点下不随空间变化的常数,模型中含有时间虚拟变量,回归结果见列(2)。此时技术选择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在考虑时间效应下,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与产业结构升级存在负相关关系,地区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越严重,产业结构升级受到的阻碍也越大。
尽管仅仅对最优要素禀赋结构作出时间上的假定就观察到了技术选择下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但更精细的模型设定才能更准确地对影响效应大小做出稳健估计。因此,在假设1-3下,最优要素禀赋结构被设定为一个在给定时点、给定空间下的常数,模型中加入了时间和空间虚拟变量。其中假设1-3a的空间范围划分为东、中和西部,假设1-3b的空间范围为地区本身,回归结果分别见列(3)和列(4)。从回归结果上看,在两种空间范围设定下,技术选择系数均显著为负,且系数的绝对值与显著性都比仅控制时间效应的假设1-2要大。从逻辑上讲,假设1-3的设定赋予每个地区在每个时间点上和每个空间范围内都拥有一个最优的要素禀赋结构,无疑更符合现实规律。在假设1-3b中,最优要素禀赋结构随空间变化的设定范围要更为严格,界定在31个省市自治区,因此也更能说明问题,技术选择系数的绝对值和显著性在四个模型中都是最大的。注意到,技术选择的系数为-2.284,即平均而言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每提高1个标准差,代表产业结构升级的第三产业占比就缩小2.284%,这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因此,当一个地区实行产业发展战略以实现经济赶超时,有必要考虑到技术选择下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的阻碍作用,选择先进但不过分超前的技术进行模仿,适当增加资本要素的投入比例,而不是一味追求技术赶超、资本密集型产业建设的一步到位,以避免产业发展战略的失败和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反作用。
对以上三种假设的检验说明,每个地区在不同时间点上和不同空间范围内都存在一个最优的要素禀赋结构和独有的比较优势。当地区实际投入的要素禀赋结构偏离最优结构时,违背比较优势造成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会严重阻碍产业结构升级。
(二)适宜性金融结构缓解结构扭曲负效应
上述分析可以说明每个地区在给定时点、给定空间都存在一个最优要素禀赋结构这一基本假定的有效性。因此,本文进一步在计量模型中引入金融结构变量及金融结构与技术选择的交乘项,考察金融结构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以及可能存在的对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的调节作用。最终设定以下计量模型对假设2进行检验:
(8)
当一个地区想通过增加资本投入的技术选择来实现产业结构升级时,必然会使要素投入结构偏离自身最优要素禀赋结构所拥有的比较优势,此时就需要建立一种与技术选择相匹配的适宜性金融结构来消弭要素禀赋结构扭曲所带来的问题。一方面,与传统产业所需要的无风险资本不同,额外投入到工业部门的资本必然是具有风险偏好的,风险资本的获得无法依赖以具有审慎性的银行为主要中介的间接融资,更多地是需要通过资本市场为主导的直接融资。另一方面,偏向市场主导型的金融结构在资本配置功能上效率更高,能够主动地适应地区产业发展战略,更具有市场有效性。因此,一个与地区技术选择相适宜的金融结构能够有效减少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给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负向作用。
加入金融结构后的模型估计结果见表4。列(1)和列(5)仅加入了金融结构,列(2)和列(6)仅加入了技术选择,列(3)和列(7)同时加入了金融结构与技术选择,在此基础上,列(4)和列(8)加入了两者的交乘项。
当以金融结构对产业结构升级单独进行回归时,金融结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提高金融结构中直接融资的相对比例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然而,无论模型中是否加入其他控制变量,在加入技术选择指标后,金融结构的回归系数虽然仍然为正,但不再显著,本文认为这是由于金融结构并不直接影响产业结构升级,而是通过与技术选择相匹配来产生正向作用。从理论逻辑上讲,金融结构必须与内生于要素禀赋结构的产业结构和技术选择相匹配,才能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带动经济增长。即金融结构并不是直接对产业结构产生影响,而是通过提高直接融资的占比,与产业发展战略下的技术选择相适宜,为偏向资本的要素禀赋结构提供充足的资金支持,间接地影响产业结构升级。从实证上讲,这一结果在加入金融结构与技术选择的交乘项后得到验证:金融结构系数不显著,而交乘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在模型当中,金融结构是调节变量,通过对技术选择的调节作用来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影响。
在金融结构作为调节变量的调节效应分析中,与技术选择的交乘项系数显著为正,表明当技术选择指标一定时,金融结构越高级,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产业结构升级造成的负作用越小。具体来讲,以列(8)为例,如式(9)所示,技术选择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技术选择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单独作用(1单位标准差变化带来2.136%的产业结构退化);第二部分则受到金融结构的影响(金融结构的直接融资占比每提高1个标准差,能够降低技术选择对产业结构升级0.67%的影响),提高直接融资1个标准差的比例,能够缓解技术水平造成的约31.37%(0.670/2.136*100%)的负效应。这一结果与本文假设2相符,金融向市场主导型结构的提升能够缓解技术选择下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阻碍效应,且金融结构与技术选择的适应程度越高,发挥的调节作用也越大。
表4 适宜性金融结构与产业结构升级
(续上表)
VARIABLES(1)(2)(3)(4)(5)(6)(7)(8)GPC-0.033-0.082∗∗∗-0.083∗∗∗-0.098∗∗∗(-1.224)(-2.959)(-2.944)(-3.399)R&D3.634∗∗∗1.745∗∗∗1.810∗∗∗1.812∗∗∗(6.234)(2.741)(2.767)(2.860)Net1.848-1.326-1.883-4.522(0.479)(-0.372)(-0.510)(-1.230)Constant56.575∗∗∗62.735∗∗∗62.679∗∗∗62.422∗∗∗55.586∗∗∗58.259∗∗∗58.889∗∗∗59.182∗∗∗(51.889)(88.425)(85.690)(85.062)(8.276)(9.286)(9.073)(9.172)Year FEYesYesYesYesYesYesYesYesProvince FEYesYesYesYesYesYesYesYesObservations496496496496496496496496R-squared0.907 0.919 0.919 0.921 0.9150.9240.924 0.925
注:括号内为t值;***、**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
(9)
要素禀赋结构的扭曲程度越大,越需要资本的有力支持,而产业结构升级除了对资本总量有要求外,对资本的风险结构要求也发生相应变化,需要更加偏好风险的直接融资,而不是风险规避的间接融资。因此,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程度越高,越需要更高层次的金融结构与之相匹配,提高金融结构层次,能够减少要素禀赋结构扭曲给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负效应。
(三)分地区回归分析
已有研究表明,产业结构往往表现出区域聚集效应,尽管在模型中已经加入了地区虚拟变量控制地区固定效应,本文仍然希望对区域聚集效应下的产业结构升级演进作进一步分析,考察在东、中和西部地区划分下,技术选择和金融结构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异质性影响。本文按照国家统计局2011年公布的《东西中部和东北地区划分方法》,将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划分为东、中和西部3个样本组,对式(8)进行地区分组回归,结果见表5。金融结构、技术选择在三个地区中表现出较强的异质性,其中列(1)-列(2)为东部地区分组回归结果,列(3)-列(4)为中部地区分组回归结果,列(5)-列(6)列为西部地区分组回归结果。
就东部地区来看,金融结构系数为正但不显著,技术选择系数显著为负,两者交乘项显著为正,说明金融结构对产业结构升级没有直接作用,需要通过与技术选择相互匹配才能减轻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阻碍作用。一方面,东部地区的金融结构相对偏向市场主导型,提高直接融资占比带来的边际增量有限,更需要注重金融与技术选择的结构匹配问题;另一方面,虽然东部地区的技术水平相对最高,但与发达经济体的前沿技术相比仍有差距,仍然存在技术选择下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问题,需要与之相适宜的金融结构来缓解要素禀赋结构扭曲造成的负向作用。同时,东部地区的资本市场相对发达,技术也相对先进,因此加大政府支出、研发投入能推动产业结构升级。
与东部地区结论类似,中部地区的金融结构提升能通过技术选择的调节效应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促进作用。而中部地区金融结构的提升还能直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这可能与该地区资本市场仍然处于靠金融市场总量带动发展的初始阶段有关。表5结果显示,中部地区的核心变量系数均相对较大,其中交乘项的系数更是大于技术选择的系数,说明以1个标准差为单位,提升金融结构带来的正效应能够覆盖技术选择的负效应,即在调节作用下还能使技术选择对产业结构升级产生总和近1%(0.967=-4.418+5.385)的促进作用。控制变量中,外商直接投资系数显著为正,研发支出系数显著为负,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中部地区当前还处在引进技术,而不是研发前沿技术的发展阶段。
表5 分地区回归分析
注:括号内为t值;***、**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
西部地区则呈现出与东、中部地区较强的异质性,金融结构系数显著为负,技术选择系数为正但缺乏显著性,交乘项则完全不显著。资源稀缺性决定了西部地区无法实施过于超前的产业发展战略,但产业发展战略因此也更适应当地所具有的比较优势。体现在数据当中,西部地区的技术选择系数在三个地区中相对较小,所引起的要素结构扭曲程度也相对较低,技术选择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更多地反映为正向效应。同时,西部地区产业结构还处于较低水平,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的产业结构更需要低风险偏好的、以银行为主导的间接融资与之相适宜,而资本主导型的金融结构的提升对技术选择起到的调节作用非常有限。因此,初始要素禀赋的稀缺,需要政府制定对应的产业发展战略,通过适宜的技术选择来促进西部地区的产业结构升级。与此同时,人均受教育年限系数显著为正说明,西部地区的教育水平还有待提高以适应产业技术升级要求。
五 稳健性检验
地区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产业结构升级与产业发展战略下的技术选择、金融结构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很难断言是技术选择、金融结构发展推动了产业结构升级进而推动了经济发展,还是随着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在产业面临技术更新与结构升级的需求下,地区技术选择、金融结构应运而生。但归根到底,产业结构升级与技术选择、金融结构是相互影响的,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在分析技术选择与金融结构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时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为降低被解释变量与解释变量间相互影响引起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参考已有文献的做法,在模型中加入产业结构升级指标的一阶滞后项,使用动态一阶差分GMM方法进行估计;并就工具变量的有效识别、过度识别、弱工具变量等问题进行了检验。
表6为动态一阶差分GMM的估计结果。在动态一阶差分GMM估计中,均以变量的一阶滞后项和年份虚拟变量作为工具变量。由于加入了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样本数量损失31个。模型中的常数项在差分估计中消除,地区固定效应也在估计中得到控制。本文通过模型一阶差分的残差二阶序列相关的统计量AR(2)来判断工具变量的有效性,原假设为无序列相关;使用Sargan估计值检验工具变量是否存在过度识别的问题,原假设为无过度识别。回归结果显示,二阶序列相关估计量AR(2)均远大于0.1,不能拒绝“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的原假设,故当前使用的工具变量是有效的,无需采用更高阶数的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Sargan估计值也都远大于0.1,均不能拒绝“工具变量无过度识别”的原假设,即工具变量不存在过度约束问题。
表6 GMM稳健性检验
(续上表)
VARIABLES(1)(2)(3)(4)Gov-15.684∗∗∗-41.435∗∗∗-29.691∗∗∗-27.094∗∗∗(-2.648)(-3.230)(-3.052)(-2.873)Trade-0.5040.1270.1140.250(-0.240)(0.053)(0.051)(0.117)Edu0.4450.2770.4680.218(0.968)(0.514)(0.957)(0.458)GPC-0.146∗∗∗-0.237∗∗∗-0.197∗∗∗-0.217∗∗∗(-4.855)(-4.366)(-4.377)(-4.988)R&D1.477∗0.9801.0171.119(1.910)(1.064)(1.187)(1.349)Net2.9550.8272.3510.039(0.980)(0.231)(0.730)(0.012)Year FEYesYesYesYesProvince FEYesYesYesYesAR(2)0.2390.6660.2070.807Sargan0.7710.7450.7760.850Observations434434434434Number of id31313131
注:括号内为t值;***、**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
在降低了内生性问题可能造成的影响后,GMM估计结果与模型的OLS估计基本一致,金融结构系数为正却不显著,技术选择系数显著为负,两者的交乘项显著为正。技术选择造成的要素禀赋结构扭曲会阻碍产业结构升级,而调整金融结构使之与技术选择相适宜则能起到缓解作用。
六 结 论
发展地区经济时,政府会制定产业发展战略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带动经济发展,而产业发展战略下的技术选择常常会使要素投入结构偏离地区比较优势下的最优要素禀赋结构,导致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反过来阻碍产业结构的进一步升级演进,使得发展战略收效甚微乃至以失败告终。偏离了要素禀赋结构的最优状态,往往得不到有效的资本供给,此时,适宜性金融结构的重要性就突显出来。当要素禀赋结构偏向劳动力占优势时,产业部门的技术相对成熟但比较低级,只能吸引来自银行等金融中介的低风险资本;与之相反,当要素禀赋结构偏向资本占优势时,产业部门的技术相对高级但风险也大,需要资本市场等风险偏好投资提供资本支持。因此,只有与产业发展战略下的技术选择相适宜的金融结构能够有效降低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带来的负向作用,最终达到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目标。
基于这一理论基础,本文从技术选择下要素禀赋结构扭曲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这一角度切入,讨论金融结构对技术选择的调节作用,以及进一步解释适宜性金融结构作为实施产业发展战略的重要影响因素如何发挥作用。本文在对地区最优要素禀赋结构做出时间和空间上的假定后,利用技术选择指标在多种模型下对产业结构升级指标进行回归,并进一步在最优设定模型中引入金融结构及金融结构与技术选择指标的交乘项。实证结果发现:(1)在产业升级过程中,每个地区在一定时间点上、一定空间范围内都存在一个最优的要素禀赋结构;(2)产业发展战略下的技术选择会使地区要素投入结构偏离自身具有比较优势的最优要素禀赋结构,阻碍产业结构的升级进程,且要素禀赋结构的扭曲程度越大,阻碍作用越强;(3)与技术选择相适宜的金融结构能够缓解地区要素扭曲给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负效应。这说明,在产业结构调整升级过程中,不存在普适的最优金融结构,只有与地区技术选择相匹配的金融结构,才能使地区产业发展战略的实施确有成效,促进产业结构的升级。
本文的逻辑推论和实证结果表明,一个地区或经济体在制定产业发展战略时,需要充分考虑自身的比较优势,以及现有金融体系的融资结构能否支撑起技术选择下的要素投入结构。此外是需要扩大金融结构在各个层级对要素禀赋结构的支撑面。在银行为主导的层面,加大力度培养中小银行以优化银行结构。在资本市场为主导的层面,需要改变原有政策思路,不再局限于为困难国有企业筹集资金的主要目的,适当放宽管理,释放资本的自主性,实现市场的有效性。建成一个全面发展的、与技术选择相适宜的金融体系,为产业升级过程中的技术创新、结构转型提供有效的资本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