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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西双版纳等我来

2019-11-06陈刚编辑王芳丽

中国三峡 2019年9期
关键词:拉祜族西双版纳孔雀

◎ 文 | 陈刚 编辑 |王芳丽

西双版纳,古代傣语为“勐巴拉娜西”,意思是“理想而神奇的乐土”。

第一次知道西双版纳,是小学时读的一篇课文,叫《难忘的泼水节》。讲的是周总理在西双版纳和傣族人民一起过泼水节的故事。语文老师声音柔美,她用抒情的口吻说:“那个地方叫西双版纳,四季如春,以美丽的热带雨林自然景观和少数民族风情而闻名于世,是镶嵌在祖国南疆的一颗璀璨明珠……”读这篇课文的时候,大约已经到了深秋。鄂西南的山区,早已寒风肃杀,我们嘴里吐着白气,冻得上牙磕着下牙,哆哆嗦嗦地敲打出童稚的声音:“火红火红的凤凰花开了,傣族人民一年一度的泼水节又到了……”坐在寒冷的教室里,我们多么希望能生活在四季如春的西双版纳,可以身着薄衣衫,让水像丝绸一样从我们的身体上滑落,“那个美丽的地方,叫西双版纳。一年四季,浓荫匝地,繁花似锦。”老师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她用手指着挂在黑板上的中国地图,那是一只雄鸡的大腿部位。在一派空虚的沉寂里,我们顺着“鸡腿”进入到阔大的想象里,那里有明媚的阳光,美丽的孔雀,成排的椰林,斑斓的傣服,飘着白云的蓝天,还有漫天翩跹的蝴蝶……

当然想到蝴蝶,已经又过了许多年,是读徐霞客游记的时候。他在云南旅行的日子里写了一篇文章:“……山麓有树大合抱,倚崖而耸立,下有泉,东向漱根窍而出,清洌可鉴。稍东,其下又有一树,仍有一小泉,亦漱根而出,二泉汇为方丈之沼,即所溯之上流也。泉上大树,当四月初,即发花如蛱蝶,须翅栩然,与生蝶无异;又有真蝶千万,连须钩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时光轻盈,日子如落花流水,一晃就人到中年了。但这些场景还像一幅幅油画悬挂在我的回忆里,西双版纳对我一直充满了咄咄逼人的虹吸力量。

2018年,有杂志社组织一干作家去云南采风。电话那头传来柔美的女声,像极了童年时代的语文老师。我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问:“是去哪儿呢?”她说“去西双版纳。”沉睡在心里很久的梦,一下子醒了,逸出来了。我不再犹豫,赶紧说:“一定去,一定去!”

曼弄老寨的拉祜古茶园

下午,我们驱车来到了勐海县勐混镇贺开村的曼弄老寨,这是一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拉祜族万亩古茶园。同行的导游告诉我们,拉祜族在历史上也被称为“猎虎的民族”。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狩猎是拉祜族男子最主要的工作,而在农业生产方面,主要由妇女承担,以种植稻谷和茶叶为主。如今,他们的生存习惯已经从狩猎慢慢改为采集、种植茶叶,这片原始茶树林成了拉祜族男人最后的“狩猎场”。

西双版纳热带雨林 摄影/ VCG

曼弄老寨古茶园散落在一片原生态的森林里,湿气在海拔1700米的高处凝聚,一派云遮雾绕的景象,茶林整齐密集,满目苍劲,令人心旷神怡。走近每一棵茶树仔细观察,茶树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苔藓,苔藓留住了水分,其上又长出蕨类、兰花等几种附生植物,特别是那种叫石斛的附生植物,是名贵中药。当地人形象地称其螃蟹脚,具有滋补养气的药效。古茶树间绿草如茵,冬瓜猪在茶树下悠闲觅食。举目望去,生长达数百年的古茶树情态各异,有的盘转虬引、有的修直展臂,树冠如伞。茶叶在微风中伸展,并汲取雾气和阳光,新的生命在暗处蓬勃,等待又一个枝繁叶茂的春天。那时节,蔚然的新绿将齐齐地站立枝头。在迎春的鸟语里,生长是一件多么寂寞又热烈的事情啊。

大家在古树的浓荫里合影留念,这是一个有趣的场景。草,人,木,我们在这里共同组成了一个象形的“茶”字。这个象形的字,此时成了一种生活的呈现。在一段宏远的历史纵深中,应该是从盛唐的朝阳开始,到清末落日的余晖里,敲击大地的马蹄声一直络绎不绝,也许就是从这里逶迤向远方,直到遥远的波斯国。若干年后,我们才把这条商道叫作茶马古道。如果展开一张世界地图,顺着脚下微小而确凿的点,就能连接川滇藏,一直延伸入波斯异域。一群碧眼虬髯的波斯人,在一堆来自中国的丝绸、景德镇瓷器和普洱茶之间流连忘返。

拉祜族山寨与古茶园 摄影/ VCG

拉祜族山寨坐落于古茶林之中,农家房屋掩映在茶树之间。茶与屋,人与茶,构成了一幅精美的天然画卷。茶树摇曳,绿植婆娑,我们围坐在曼弄新寨的一幢吊脚楼里,烤火,闲聊,等着主人煨一壶烤罐茶。男主人将茶叶放进壶里在火塘边烤焦,然后冲入开水,待“噗嗤”一声响后再将泡沫捋去,最后才将茶汤倒入杯里。茶叶在温度里收敛光华,幽花吐芳一样弥漫出馥郁香气,似乎每一片茶叶都隐藏了一个轻盈的灵魂,在等着滚烫的开水将她唤醒。烤罐茶的汤色微黄,如日光月影般澄澈,清香回甘,没有一丝苦涩味道。有了这样一壶茶,即使再寡淡的日子,也会变得温暖且有滋有味。我们就着一壶醇香的普洱,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沉醉时光。“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如此甚好!

原始森林的孔雀和古树

原始森林公园离景洪城区很近,在澜沧江以北一处叫菜阳河的山谷内,素有北回归线以南保存最完好的热带沟谷雨林之称。同行的导游告诉我们,最有特色的是孔雀放飞,数百只孔雀从对面的小山顶向湖边飞来,满湖的流光溢彩,场面极其壮观。我们在湖边逗留了许久,只是为了等一群孔雀从山垭口成队地飞翔过来。在等待孔雀飞翔的这段空隙里,平静的湖面,摆拍的游人,远处高速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显得很不真实。

随着一声哨响,成群结队的孔雀从对面的山垭上俯冲下来,场景果然惊心动魄。作为一个敏锐而无聊的观察者,我注意到吹哨女孩的手里端了一盆粒状的鸟食。因为她的气力不够充沛,哨音并不尖利,听起来还有点怪腔怪调。从手里抛出去的鸟食才是她的秘密武器。孔雀只是有意觅食,并无心表演,一万次的展翅,也只是为了那几粒粮食。但每个观众的脸上都有着如莲花般的喜悦,笑得如此和谐。我为自己不道德的偷窥,感到一阵心慌。

沈括有篇文章的大意是说,一个人想用艺术的眼光去欣赏真山实水的时候,一定要有“转悠”的意趣,不可绕着某个目标角度不变地去看,而是要放眼背景作画面观,“如人观假山耳”。若以这样的姿态去观山,去看景,可得造化之魂,乃不为山形所缚,胸中自会有了“大”的格局。我这次就真怀揣了“转悠”的意趣,有意慢慢地掉了队。在清风徐徐间呼吸,皆是山间连绵的草叶芬芳,一时果然奕奕然精神飒爽,有了自抱神采之感。转到一座小桥处,看到一棵三人才得以合抱的枯树,横斜于两山之间,是生命不堪重负的沧桑样子。就往返迂回了几次,远观近察。这老态龙钟的模样仍有卧龙之势,精光内蕴,雨落可短吟,风起能长啸,该是千百年的姿态了。即使倒下,也无阿附之姿,连死后也是如此精神灿烂,有着浑大的气象。再屏气静视,生怕惊动了这份天地初成的静美和秩序,更觉天地寂寥,人太渺小,太脆弱。一棵千年古树让一颗四十多岁的心灵有如神通,我们对视的目光仿佛也能照见各自的心境。我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两句:立为古树不屈风雨,卧亦巨龙还照日月。正暗自喜欢得不行,导游在百米开外叫了一声:“快走吧,他们都出山门了。”心中一紧,大步跟上,心里却念叨,“若有下次,树复认郞否?”郞心里还念着树哩。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西双版纳的气候是四季长春的,就算冬天也挡不住苍翠欲滴。所以,这里永远看不到植物凋敝的景象,各种植物好像都在拥挤中争抢着向上生长。即使在夕阳的余晖里,也呈现出万物生长的蓬勃力量。活着就是最好的人生奥义,生命的欢悦都在里面,这里真是一处颐养天年的市井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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