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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是一种幸福

2019-11-06文/图

大理文化 2019年9期
关键词:白文白族语言文字

● 文/图

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也是文化的载体,延续着历史的脉络,是传递信息和传承文化的重要媒介。白文是白族历史上采用汉字的音读、训读、自造新字和汉语借词等方法来表达白语的一种文字,不仅在历史上使用过,今天,张亚仍然还在为白文传播做着艰辛的努力,并在研究、保护和传承之路上做着默默的坚守。

结缘白文

说起方块白文州级非遗传承人张亚,很多人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么一位“顽固的老者”,头戴灰色的“撮箕帽”,身背“上海牌”黑皮包包,目光深邃而坚毅,古铜色的面容上时常挂着谦虚的笑容,两颗金色的牙齿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一直以来,张亚撑着从老祖宗那里传承下来的白文和那些濒临失传的古白语,不计时代喧嚣,满身孤勇,籍籍无名、默默守护,带着情感和梦想,带着记忆和温度,就这么熬着守着,一干便是几十年。

这份坚持并不能打消他对白文传承的担忧,也无法让他走出争议的困境。张亚出生在1940年的金秋10月,奶名叫长乐,是土生土长的大理白族人,从小在洱海边的向阳溪长大,一生的故事几乎都与白文相关。

“我会一直坚守在白文学校里,直到走不动、讲不动、教不动……”无论刮风下雨,阴晴圆缺,年近80岁的张亚,却依然像一位勇往直前的战士,身体硬朗,精神抖擞。如今他仍是村里白文学校的校长,学校共3名老师,而且经常不确定,作为校长他给学生们上课最多、付出最多、坚持最久。

在向阳溪这个古老的村庄,迄今还保留着古祠、古井、古宅、古庙等,这个村庄还是明代白族大儒杨黼先生的故里,大理著名的“三大名碑”之一的《山花碑》,便是杨黼先生的杰作。

张亚自小就跟随长辈在海上打鱼,参加过无数次白族民风民俗的祭祀礼仪,在祖父的熏陶下,从小随爷爷学习白文的经历,让他对民间祭祀、白族民歌、大本曲和《山花碑》等白族民间乡土文化十分着迷。

张亚说:“我们小时候在农村学习一篇新课文,老师用汉语教授读音以后,都要用白语再解释一遍,直到学生弄懂以后才继续用汉语学习课文,数学学习亦是如此。那时候学习汉语有点像今天孩子们学习英语的感觉,我们只会读学过的课文,遇到新词新字仍然不会读,学会的汉语完全不能用于日常交流。后来在大理二中读初中与高中的6年时间里,我真正意识到了白文是个宝贝。学校里有一位知识丰富的老师,在上课之余,我会跑去他的宿舍,他会用白族话给我讲一些古老的白族民间故事,我听那些故事听得入了迷。”

临近高考时,苍山上的山林着火,学校组织大理二中的学生去救火,张亚也在其列,却因为救火受了伤,甚至上考场之前还在打针,最终,张亚没有能够考上大学。随后他拿着高中毕业证回到村里当了一名会计,当时刚好赶上“文化大革命”破四旧,为了保存《山花碑》的内容,他把《山花碑》偷偷抄写在村里计工分的账簿底册上。

提起《山花碑》,张亚感叹说:“我很感激我妻子,“文化大革命”时她把我抄写在工分簿上的《山花碑》存在一个土罐子里,再包上好几层白棉纸,然后在屋里的墙角挖了一个坑,足足有三尺多深,把《山花碑》埋藏在下面,用锤子夯实,然后随意放上一些杂物加以掩盖。”

采访中,张亚介绍说,历史上白族(旧称民家),除官方长期使用汉文外,民间还使用一种白文,史书中常称的“僰文”“白文”“汉字白读”等,指的就是这种方块古白文,是创制于南诏中后期(公元9—10世纪),是一种典型的汉字系文字。古白文是在汉字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可以从古歌、叙事歌、故事传说等世代相传的民间文学中得到印证,不过对白族历史上是否存有古白文的问题,时至今日学术界看法依然不一。

为了方便收集整理和保存资料,张亚积极学习唱大本曲、跳民间舞,乃至写写画画,只要与白文有关,他样样都去学,虽然学得不精,却对白文研究很有帮助。那时候,他还当了几年村里俱乐部的宣传员,参加过村里的文艺宣传队。经历了诸多的艰苦和磨砺,在家人和朋友的帮助之下,张亚得以对一些偷藏下来的祭祀经文和古旧的大本曲唱本进行长期研究。

1993年,云南省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在大理古城举办首届白文培训班,张亚第一个积极报名参加了培训,并以优异的成绩结业。

用心拯救

张亚说,民风、民俗是白族文化的根,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极为重要的一部分。由于没有经过规范和统一,白文一直没有发展为通用的民族文字,但在白族民间,白文至今仍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白族民间艺人大都使用古白文记录曲本和唱词,一个民间艺人往往藏有三四十本或五六十本不等的白文曲本、唱词。宗教经师也多用白文书写各种经文、祭文等,白文文献的数量较为可观,也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起到了继承和发展民族文化的重要作用。几十年来,张亚用心收集了各种年代和版本的经书、祭文和大本曲唱本。

历史上,由于白族没有创制出一套供本民族通用的文字系统,所以白族的历史几乎是靠口传文学得以保留并世代传承。据张亚讲,白族的不少祭司,或是出于记录宗教活动的需要,或是出于保存和传承经文的需要,也参照汉字的创制方法并借用部分汉字,或借用汉字作偏旁部首的方法,创制了自己能运用的记音符号,从而,在白族民间出现了不少记录经文的手抄本。但是,手抄本上的好多记音符号,只能在自创祭司的传代领域里使用,外人无法识读,而且这类文献一直在民间流传使用,数量可观,反映出白文至今在白族民间仍有极强的生命力。

向阳溪白文学校首届白文班毕业典礼

关于白族是否有文字的争论由来已久,张亚认为:“费孝通等先生1956年在大理发现,南诏大理国写本佛经共二十卷。经卷的汉字正文右侧有白文旁注,卷尾有大段白文注疏。白文的书写符号系统与汉字俗字有很密切的关系,一些过去被认为是白文自造字的书写符号实际上是由汉字俗字借用而来的。此外,有一部分白文自造字则是在字形上与汉字俗字偶合,汉字俗字对白文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白文直接借用汉字俗字;二是白文造字法受到汉字俗字的影响。”

“斗哩俏来斗哩乎,朽口夭朽纪朽须土,被抽后兄咪旺白,古话口之季学?”这是张亚的好朋友白族民间文艺家施珍华先生根据大理南部方言记录整理的旅游歌,意思是:“大理俏来大理好,山清水秀人窈窕,风送花香雪月夜,神话知多少?”

张亚坚信白文的存在,在一篇名为《浅谈白文保护、抢救、传承、推广、发展、规范》的文章中,他认为,白文有四种记音方式,音读汉字、训读汉字、自造字和纯借汉字,古代白族的白曲、民间小调在民间广泛传唱,通过民间文人墨客用所创制的白文记录并流传下来。例如《水稻歌》记述了水稻种植的全过程,共99道工序。而在民间衡量一个人的“良心好丑”,标准是心白,俗称“白心白肝”。此外,民间用白文撰写《白史》《白古角》等书,在一些残存的碑刻上也有白文的痕迹。唐宋时期遗留下的白族碑刻或古籍显示有一些汉字的变体字,现在被认为是白文,诸多民间手抄本上流传下来的异体字也传递了很多白文存在的信息。

1993年年初,在昆明召开的白族语言文字问题科学讨论会,在汲取尹俊主任、马曜先生等领导、专家指示、建议的基础上,同时又总结了白文工作的实践经验,最终确定了剑川方言、大理方言并列为基础方言,剑川金华镇话、大理喜洲话并列为标准音的白族文字方案。此方案照顾了方言特点,又肯定了剑川试行效果,还用一套方案拼两种方言,是比较全面的,在白族语言文字事业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993年6月18日遵照国务院批准的关于少数民族文字方案中设计的五项原则制定的《白族文字方案(草案)》获得通过,白族拼音文字方案出台后,在白族地区试验推行至今已有几十年的时间,回顾这套文字方案所走过的历程,可谓风雨兼程,喜忧参半。喜的是,人们用它记录、出版了不少散存于民间的白族口传文学资料,保存了许多白族的风俗习惯和历史文化。忧的是,这套文字方案的运用,随着时间的推移,学习的人越来越少,使用的场合和平台更是越来越少。

1993年8月至11月、1994年8月,在昆明和大理连续开办了三期白文培训班,学员为具有一定汉语水平的教授、讲师、作家、民间文艺界、大中专生及文化馆站工作人员100多人;大理下关的《洱海》文化月报开辟了白文专栏;昆明还首次公开出版了《白曲精选》《白文作品选》等书籍,白文的社会功能正在发挥作用。

为了让更多人学会读写白文,1994年8月,在云南省民委语委,及大理州杨永新、李一夫、张旭、钟振川、李映德等老领导以及州市文化和民族事务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张亚通过多年四处呼吁和努力奔走筹建起来的大理向阳溪白文学校得以成立。

在张亚的带领下,我参观了这所大理市唯一的白汉双语培训学校。白语课堂设立在村委会二楼,教室布置简陋,摆放着二三十套课桌椅,墙上挂着二十多年前张亚亲自绘制的白文学校的标识,前后两块黑板上写满了汉字与白文对照的“课文”。教室旁是个寺庙,村民祭拜时烧香、烧纸的烟火味不时飘进来。

学校里有3名常驻老师,分别是张亚、他的儿子和向阳溪村支部书记。大理大学、大理白族文化研究院也有老师会过来给学生们上课,一般是在周末,张亚打个电话,他们没事的话就会赶过来。

至今向阳溪白文学校已培训学生近二十多届,500多名学员经省语委考核,达标率达100%。每年寒暑假都会组织学生进行拼音白文和白文的系统学习,平时就利用空闲时间给本地村民讲授《山花碑》,并学习《迎客歌》《小青鱼》等白族民歌和大本曲的演唱。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各行各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经济的迅速发展,在促进人们物质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也拉动了就业、城镇化等方面的迅猛发展,汉语成了普遍通用的交际语言,从而导致了少数民族语言文字被淡化。人们因就业需要,纷纷离开深居于乡间的故居,走上城市,流向发达地区。离开故土的这群人,也就离开了母语的环境。母语已经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生活。现在,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语言逐渐消亡,为了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促进民族团结、维护国家安全,语言资源保护和利用就是在和时间赛跑,在严峻的现实形势下,语言文字的保护更近似于“抢救”,需要我们争分夺秒、众志成城。

几十年如一日,学生的多少像一张晴雨表,时刻牵动着张亚的内心,他一直在为白文四处奔波、上下呼吁,这是一场心灵的搏斗,亦是一种艰辛的执着。

周围的朋友,一直在好心劝他放弃这项“毫无意义”而且还“出力不讨好”的工作,特别是2017年老伴去世以后,来自子女和亲戚的反对声时时不绝于耳。近两年老人身体并不如以前那样硬朗,他有气管炎,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二,胆也摘除了,但是张亚依然没有放弃,没有灰心,更没有止步的意思。

无奈之下,子女们作了让步。2019年年初以来,由于累倒过多次,子女们把张亚的出行和安全盯得很紧,他在相对安全的前提之下,还依然在竭尽全力为白文的未来做着积极的努力。

用爱传承

张亚说:“研究和传承‘白文’,是我一生中热爱的事业,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白文’研究和传承工作有所突破。”

语言文字是民族的重要标志和特征,不要让白族文字成为我们最熟悉的陌生人,通过多种形式,白文也可以更好的传播,守住白文就是守住白族的根。这对于张亚而言,是一个沉甸甸的责任,同时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二十多年的时间匆匆流逝,现在看来向阳溪白文学校的变化并不大。从一开始,向阳溪白文学校就开设了白班和晚班。白班主要招收初高中生或大中院校的学生,对象是年轻人,主要在寒暑假期间开设,但最近几年来,寒暑假几乎没有学生。晚班主要针对村里的中老年人。晚上,村里的中老年人都会过来上课。6月是农忙时节,最近课也停了,教室课桌上落了灰。以前村里的小孩也过来学白文,但现在小孩都集中去镇上的幼儿园上学去了。

张亚说:“他一直对教村里的中老年人学白文寄予了很高的希望,教会了他们,他们可以在日常生活之中潜移默化地教给家里的小孩子。”

1999年、2000年是白班人数比较多的年份,有时一期就有30多个学生,2007年以后来参观、采访的人多,学生不多而且不稳定,参观和采访的人一般待上一天或者半天乃至个把小时就走了。更多的时候,人们可能了解这些兄弟民族的风俗习惯,却对记录他们历史文化的民族文字一无所知。这是当前少数民族文字普遍面临的困境,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陌生的文字符号,在一些城市化程度较高的民族地区,本民族语言文字正在日渐远离少数民族群众的生活。

2014年暑假,一个月就来了几批人,除了来自内地的参观者,还有来自日本、澳大利亚、美国等国家的访客。

他们是来向阳溪白文学校参观白文传承教学的,我们的学员们给他们表演三道茶、用白语唱古老的白曲、用白语诵读《山花碑》,然后带他们看白文学校。对此,张亚并不无奈地说:“有人对白文感兴趣就是好事,无论是内地人还是外国人。常来向阳溪白文学校的还有各大高校民族语言文字专业的学生,这些学生专业对口,常常花上半天时间跟我了解或者粗浅地学习一些白文就离开了。”

文字不仅在现实生活中不可或缺,更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历史所系。这些传承人的困境、坚守与希望,也是我们的文字之境遇的缩影。理想的保护方式是激发文字内在的活力,还好,白族有自己的民族语言——白语。

张亚虽身为校长,每个月有300多元的补助,且时有时无。孩子们逢年过节和平时给的钱,他很少舍得用在自己身上,加上他民办教师每个月的退休工资,大部分都用在了白文学校的发展和白文研究和传承工作上了。隔壁邻居都建盖了小楼新院,他家里的房子住了二十几年了还依然是老房子,老伴在世的时候,院子里养着鸡猪和牛,人畜共居,老伴以此贴补家用,实际上大部分收入让张亚用在了资料收集整理和录入的费用上。他们家用来接待客人的房间里,沙发老旧得早已分不清颜色,一台老旧的彩色电视机用布遮盖着,应该很少打开。他睡觉的床铺边上有一张老旧的书桌,堆满了白文相关的资料,在房间靠墙的位置有一排书柜,里面码满了各种书籍。

因为太多这样的拜访,张亚“应付”起来轻车熟路,他准备了一些用得上的材料,还特意安排了采访的行程:先在家聊经历,看资料,然后去看学员们的部分表演,最后到向阳溪白文学校的教室里讲解部分白文。对于采访中提到的某些问题,他会说,“我送给你的资料里都非常清楚了”。

张亚向我解释,来访者提出的问题都有些相似,他说了太多遍,年纪大了,次数讲得多了,也害怕自己会记错,或者说错,最怕的是引起别人的误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多年以来,张亚在从事白语教学的同时,不顾年事已高以及没有接受过专业学术训练等不利条件,积极地进行学术思考和探索,呈现在这里的,就是长期探索的一个成果,他现在有5本书即将要出版,现在已进入校对阶段,包括《白语原生态文化研究》《白文研究、教学及诗词》等。

张亚说:“我在坚持白文推广的同时也研究整理了大量作品,通过这些研究、整理等实践,我试图在尝试着实施‘用第二语言来保存白语文化’的文化遗产保护措施。一方面自觉的用汉语来传承和传播白族母语文化;另一方面也可以借用汉语思维、方法和智慧,特别是通过汉语借鉴现代先进的文化思潮和思想理论来对本民族历史文化和文明进程中存在的弊端进行着深刻的反思,进而兑现我的白族文字保护和传承的承诺。”

白文学校的同学们在上课

白文既是白族文化发展的血脉,又是白族实现民族认同的纽带和重要标志,白文在白族社会、历史和文化发展中的基础性地位是值得白族社会各界特别是知识阶层充分认识的。写这些书花费了张亚二十多年的时间,但他仍然笔耕不辍,仍在积极努力做着白文研究和传承方面的相关工作。

张亚说:“实用性不强,学习的人少,现在关注、传承白文的人越来越少了。上学不考,工作不用,派不上用场,自然没人愿意学。就年龄层来说,非遗的传承,年轻人是关键。只有让年轻人了解、接受和喜欢,非遗才能经受时间考验,具有持久生命力。因此,非遗如何吸引年轻人,让年轻人了解并爱上非遗,应当成为当下工作的重点。”

事实上,在当前城镇化快速发展,各地传统文化亟需保护的大背景下,白族语言文字的保护与传承显得尤为必要。语言学家罗常培曾说过:“语言文字是一个民族文化的结晶。这个民族过去的文化靠着它来流传,未来的文化也仗着它来推进。”让更多的年轻人了解非遗,让非遗真正走进年轻人的生活,只有当年轻人了解非遗、热爱非遗、传承非遗,非遗才能不断蓄势,爆发出更强劲的生命力。

2013年张亚被评为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方块白文”传承人。2013年云南省出台《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工作条例》,成为出台该意见的第一个非自治区省份。条例承认了14个少数民族使用的22种文字,白文成为其中之一。

“条例影响挺大,那以后做任何工作都有法律依据了。向阳溪白文学校是民办,靠社会资助,确实很困难。我最希望的就是政府能实施少数民族双语政策,让白文能更普及,目前在湖南等白族地区都实现了双语教学。”张亚有些激动地说。

语言文字不仅是识别民族种类的一个重要标志,而且具有很强的民族凝聚力,对保存和传播民族历史和文化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对于是否存在白文的争议,也让张亚陷入困境,由于学界意见不统一,作为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白文始终未能进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行列。

坚守初心,方得幸福!真心希望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让我们的白文更好地传承下去。传承出现了后继乏人的状况,非遗保护需要政府主导,非遗生长更需要群众土壤。非遗的保护不是目的,就长久来看,在保护的同时,需要思考如何让非遗活起来,如此才能让其真正具有生命力。

让非遗生活化,首先要让更多的人对非遗有概念、有认识。非遗如何能有内生的延续力?最根本的就是与当下老百姓的生活紧密结合起来。广大群众是非遗的继承者,光靠少数的非遗传承人,非遗始终是影响有限,唯有人人都成为非遗的见证者、传承者和实践者,非遗才真正具有生命力。为了做好白文的传承工作,除了民间向阳溪白文学校课程推广,地方政府也需要行动。

“我认为,无数的民间艺人、歌手、从事宗教活动者用白文创作和记录了白族传统文化中最深层、最有代表性的部分。举个例子,没有白文,大本曲很难发展成系统、完整并具有独特艺术价值的传统艺术形式。我将永远感恩给予我生命以独特价值的白族文化;感恩这个开放的、宽容的时代;感恩我们伟大的祖国,让我们拥有最根本的文化尊严!无论是大家还是草根,一位称职的文化人是完全可以为本民族语言、文字和民族文化的传承与传播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的。我自己也只不过在做着一位植根民间的草根文化人该做和能做的事情而已。”张亚感慨。

张亚每天坚持清晨6时就起床,洗漱完毕,然后去洱海边走走,大部分时间,除了坚持去向阳溪白文学校给学员们上课,他依然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

今年7月,张亚花近10年时间编著的《白族民间文化研究》一书,已经由德宏民族出版社公开出版。作为一位值得后辈们钦敬的执着于白文研究与传播的坚持者和传承者,他是白族语言文字工作的老战士,他是热爱民族文化胜过热爱自己的人,试想在商品经济如万花筒般幻化的今天,多少人热衷于发财致富,多少人醉心于功名利禄,却少有人愿坐冷板凳来了解白族文化,能静下心来做点学问的更是凤毛麟角。而张亚一无公职薪水收入,二无私家充实的钱款来济于众。尽管也得到各级政府的支持和帮助,但他却像海瑞办学一样艰辛地固守着白文传承的园地。由于他有志于白文的研究与传承,有心于乡梓文墨与民间文化的弘扬,特别是对“白文”传承人的教育培训,竟入了“乐而忘返”之境,甚为难得。

“消逝”可能是一个事实,而“坚守”’是一种幸福。也许很多人不会理解张亚,土里刨食也能满足一日三餐,笔下呕心沥血也只不过是个草根书生,但古话说: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一个人能独立思考,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是一种大爱的境界,亦是一种执著的坚守。

白文之于张亚,只因为他口里念叨的那句话:“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咱不能丢。”

一位初心独运的老人,不问前程、埋头赶路,或许终其一生就在做同一件事。行将离开的时候,我从他的目光与表情中,看到那种叫作幸福的东西。

编辑手记:

语言多样性是人类最重要的文化遗产,少数民族语言文字造就了中华文化的多样性,是中国文字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民族文化的发展提供了重要支持。世界上大概每天都有语言文字在消失,加大保护民族语言文字的工作力度具有重大历史意义。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和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日益推广,我国汉语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的濒危性日趋显著。白文,历史上又称为“僰文”,学术界又称其为老白文、古白文或方块白文、汉字白文。白族民间过去多称其为“汉字白读”或“汉字白音”,它借用汉字并对其进行改造或重新组合来书写白语,并形成了内在的读写规律,在文字性质上属于一种仿汉表意字。方块白文在历史上一直没有发展成为全民族通用的规范文字。尽管发展很不完善,但在一千年的时间里,它一直在白族民间流传,并在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展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人们对民族文字的感情,正是人们珍惜本民族传统文化,渴望本民族传统文化得到继承和发展的文化心理的反映。州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方块白文传承人张亚先生,便是一位执着而幸福的坚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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