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别名格蕾丝》中的后现代伦理思想

郭一兵

[关  键  词]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别名格蕾丝》;后现代伦理;他者

《别名格蕾丝》讲述的是发生在加拿大的历史疑案，该事件牵扯到性、暴力以及阶级矛盾等问题。作家在小说中采用与后现代伦理思想一致的叙事策略，揭示了他者言语的伦理抵抗本质。书中对加拿大维多利亚时期底层劳动女性生存困境的描述讽刺了西方排他性的友爱经典和虚构的博爱神话，隐喻着尊重他者、倾听他者以及对他者负责的后现代伦理思想。

一

由于性别、种族和阶层等因素，弱势群体常被边缘化为他者。在《别名格蕾丝》中阿特伍德关注的正是在加拿大社会中被忽视或掩盖的他者声音。而通过后现代伦理叙事，这些被边缘以及消声的他者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话语权。

二

在小说中，阿特伍德采用开放的多元叙事方式，以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相结合的叙事方式讲述格蕾丝的故事，小说前四部分里采用的多声部叙述方式在全书中反复出现。作者避免了传统伦理叙事中的单一维度叙事方式，借助不同角度和不同声音的多元叙事方式，帮助读者打开多元视角重新进行伦理构建，评判格蕾丝案件。

一方面，格蕾丝以第一人称讲述她在父亲那里和雇主家里所受的种种虐待，以及她在监狱和精神病院所遭受的非人待遇，从而巧妙地引导读者进行伦理判断;另一方面，不时穿插的第三人称叙述者的声音给读者描述了牧师、律师等上层人士对格蕾丝案件的不同反应，乔丹医生的个人生活及他对于格蕾丝精神上调查的进展等。这些不同的主体提供了不同的叙事方式，看似松散，实则都围绕着同一个主题展开，即各个参与到本次案件过程中的人物都心怀鬼胎、另有所图。巴纳林医生借检查身体为由企图对格蕾丝实施性暴力;狱警也利用各种机会通过语言和动作猥亵她;乔丹医生花费大量时间研究格蕾丝的病例是为了帮自己在精神病界赢得声誉，从而有可能建立自己的私立精神病院;麦肯齐律师为格蕾丝辩护也是因为当时初出茅庐，这个案子会对他的前途產生重要的影响;维林格牧师则是为了达到搞垮政治对手的目的。可以看出，格蕾丝的生死大权完全被操控在这些男人们手里，而她只是这些人满足私欲的一个工具。这种扭曲的道德伦理意识形态是齐格蒙特·鲍曼在《后现代伦理》一书中所批判的：后现代伦理学推崇道德主体自发的，而非通过计算和理性立法的为他者、爱他者的伦理。

三

与此同时，小说大量的格蕾丝第一人称自述，以讲故事的方式再现了底层劳动女性的日常生活，使得被边缘化的他者成为自我表述的主体，有了话语权。在谋杀案发生后，人们感兴趣的不是格蕾丝是否杀人，而是她是不是什么人的情妇以及耸人听闻的谋杀细节。没有人会在乎她说什么，或者想说什么，她回忆道：“我能记得逮捕时我说的话，麦肯齐律师叫我说的话……我也记得麦克德莫特说是我说的话，以及其他人说我一定说过的话，因为总是有人要把他们自己的话说成是你的，并且会把这些话直接放到你的嘴里。……自己真实的声音发不出来。”格蕾丝作为被边缘化的他者的无奈表述显出其伦理的本质：他者的言语是那非暴力的抵抗，是“那不抵抗的抵抗——伦理的抵抗”。在这个谋杀案中，律师、法官、医生、牧师等权威人士的言论完成了对这个历史事件的建构，格蕾丝的话语权被剥夺了。格蕾丝的故事也是由他人想象并构造出来的，是历史文献、新闻报道和她生活经历共同重新建构的格蕾丝，是西蒙·乔丹医生重新描述的格蕾丝。而文中格蕾丝的第一人称自述使她成为自我表述的主体，生动地再现了格蕾丝个体的经历，以她为代表的下层社会女性的日常生活，以及阶级压迫和性别压迫下的女性的创伤。

四

阿特伍德多声部的叙述方式，解构了传统叙事的单一维度，多方位、多角度地力图呈现真实的历史事件，实现对该起案件的多方位解读。同时，作家让他者成为叙述的主体，打破了传统伦理叙述中他者话语权的缺失，力图还原被主流话语改写和边缘化的他者生存状态。这与鲍曼在《后现代伦理学》中的阐释不谋而合：“使我成为道德的自我即无根基的、非理性的、无可争论的、不可原谅的和不可估量的自我努力扩展到他者、去爱他者、去为他者活着，还有其他任何可以为他者做的事情。”据此，阿特伍德揭示了他者的绝对存在和走出自己为他者的后现代伦理要求，蕴含着尊重他者、倾听他者、对他者负责的后现代伦理思想。

参考文献：

[1]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别名格蕾丝[M].梅江海，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

[2]齐格蒙特·鲍曼.后现代伦理学[M].张成岗，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

[3]伊曼纽尔·列维纳斯.总体与无限：论外在性[M].朱刚，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