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

徐宗义

一

闲着无事时，小芳就坐在大门口看屋前的小洋楼。小洋楼是秀玲家去年春天盖的，三间两层，距离小芳家大门五十米，其后墙与小芳的屋场边相邻。小洋楼外墙贴着光溜溜的瓷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屋内铺着光滑的地板，还有时髦的吊灯，时尚的家具……村里的小洋楼仅此一家，矗立在那儿很是优越，竣工时小芳细致欣赏过，脑海里装着关于它的满满记忆。虽然此时小芳只能看到小洋楼的后墙，及西墙的一部分，但小芳认为够了，那些看不见的部分，小芳用想象完善。小芳以前爱笑，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又是村里公认的美女，大家爱看小芳的笑容。但小洋楼盖起后，小芳笑容慢慢减少，最近完全消失了。为了恢复小芳的笑容，丈夫王林有时故意逗小芳笑，但小芳就是笑不出来。王林问小芳是不是有心事。小芳生气地说：“不笑就是有心事呀？”将王林反问得无言以对。

夕阳落在村庄的西山上。从责任田回家的王林走到屋场上，肩上扛着一把铁锨。又见小芳在看小洋樓，王林生气道：“瞧不够吗？有啥好瞧的？小洋楼在发达地区满眼皆是，不稀罕。我向你承诺，最多三年也盖起这样的小洋楼。”小芳说：“三年前结婚时你也承诺过，有用吗？你不要生气，我没事时看看小洋楼，沾一点别人的喜气。”王林进屋，坐到堂屋饭桌边抽烟。是的，三年前结婚时，王林确实向小芳撸起袖子，显摆他两臂上有力发达的肌肉，承诺让家庭旧貌变新颜。但现在屋上依然是黑乎乎的瓦，墙壁上依然是风雨剥蚀留下的三处缝隙，卧室陈旧的木窗也没换。空气有些窒息。王林不瞧小芳，黯然地抽着烟。小芳把眼光从小洋楼收回，瞧屋场上绿色的树叶。这时优美的旋律从秀玲家响起，传进小芳的耳里。小芳熟悉这歌曲，在收音机里常听见，听着舒服悦心。王林吐出一口烟雾，生气地说：“总是这时候打开家里的四喇叭立体录音机，是在向村人显摆，什么人呀！”但小芳不这样认为，此时正好村民收工回到家，听着优美的歌曲，不失为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与显摆与炫耀无关。听着熟悉的歌声，小芳进厨房烧晚饭。王林依旧坐在桌边，瞧暮春三月的晚风轻轻地拂动着屋场上的树叶。

晚饭后，秀玲家的录音机停止了播放，山村变得寂静。小芳与王林在饭桌边相对而坐，她劝王林不要与她置气，静下心来，认真分析秀玲家是如何快速致富的，捷径在哪里，再分析自己家原地踏步的原因，找到后对症下药。小芳说：“秀玲致富一定有捷径，只是她藏在心里不说罢了。”王林说：“我不关心秀玲家的事，我只关心自己家，我不知道致富慢的原因出在哪里，论力气，我在全村力气最大，稻场上几百斤的石磙，我能将它倒立起来，别人能做到吗？不能。拿你来说，漂亮美丽不说，吃苦耐劳与勤俭持家，全村人是有目共睹，都夸你。”小芳说：“你不要烦恼了，我去取经。”说完起身出门，踏着夜色走进了秀玲家。

挂钟在墙壁上滴答滴答响。王林在家等到晚上九点，不见小芳回家，又不好意思去催，想到明天赶早要去田里做事，于是上床睡了。小芳因与秀玲说话投机，回到家时，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不打交道不知道，一打交道成知音。小芳走进卧室，见王林鼾声如雷，就摇醒他，笑说：“快坐起。致富捷径找到了。”王林坐起，揉着惺松的睡眼，问捷径是什么。小芳把秀玲写的推荐信给王林，王林看得细致，一字一字念出声，最后脸上露出笑容。小芳说：“秀玲嘱咐了，到了厂里，把推荐信交给赵总，就万事大吉。”王林突然一脸思索地说：“村里很多人在外打工，都没富，秀玲家是一个例外。”见王林满脸疑惑的表情，小芳生气道：“你怀疑什么呢？小洋楼就是最好的证明。”王林不语。小芳说：“快睡，我们后天动身。”小芳熄了灯。

二

小芳拿着秀玲的推荐信，往赵总办公室走，有些忐忑，脚步放轻。作为厂里总经理，小芳希望赵总不要太严肃，和善就好。到了办公室门口，门开着，小芳没有马上进去，望了里面一眼，又缩回头。赵总正在写字，坐得端正，非常认真。小芳打算等赵总写完了再进去。豪华的窗帘，充足的光线，奢侈的办公环境，小芳羡慕之极。突然赵总说话：“迟疑什么呀，你在门口一晃我就发现了你。找我有事吗？请进来。”小芳轻手轻脚走到赵总办公桌边，亲切地打声招呼，说自己叫小芳，秀玲推荐来的，然后把推荐信恭敬地递给赵总。赵总接过推荐信没有看，却先在脑海里搜索“秀玲”二字，突然想起来了，马上一扫推荐信上的内容，然后认真地打量小芳。而此时，小芳也在打量赵总，五十几岁的年龄，一副精瘦的身材，一张四方形的脸，下巴和嘴唇上长着稀疏的胡子。赵总笑说：“啊，真是秀玲的笔迹，我认得的。好啊小芳，身材苗条，相貌俊美，全身还散发着泥土气息，皮肤细腻，厂里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员工。”小芳睁大眼睛，很诧异：“厂里招员工论美与丑吗？”赵总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车间员工要求身体好，有责任心，肯努力工作就行了。办公室人员就有严格要求，身材要好、气质要佳，因为办公室是厂里的窗口，代表着厂里的形象。你以后在办公室做事。”小芳一听很欣喜，向赵总表达真诚谢意。赵总拨通桌上的电话，很快进来一位有气质的漂亮女性。赵总对她说：“刘主任，安排小芳先在办公室实习，熟悉环境后，让她做后勤工作。他的爱人王林安排进车间。对，厂里宿舍紧张，你想办法，给他们夫妻俩安排一间宿舍，破个例。”刘主任恭敬地说：“好的，赵总。”刘主任把小芳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小芳的工作事宜对小芳做了具体安排。

次日小芳打扫楼道，刘主任叮嘱小芳：“赵总与客人谈事时你不要进去，等客人走了，你再进去打扫卫生。”小芳点头。一会儿，小芳从赵总办公室门口走过时，见办公室里有客人，真的不进去，知趣地闪身去打扫楼道卫生。赵总一会儿出来经过小芳身边，小芳突然问赵总：“冒昧地问一句，我做卫生与后勤，工资有车间员工高吗？”赵总笑说：“只要做得让我满意，工资多出一倍。好好做吧，月底看你的工资。”过了一个星期，刘主任见小芳熟悉了环境，就安排小芳做后勤工作。小芳疑惑地望着刘主任。刘主任说：“主要收拾赵总的卧室，清洗他的脏衣服，病了喂药，醉酒了用糖水帮他醒酒等，反正都是一些琐事，不过对一个结过婚的女人来说，是很轻松的。”小芳笑说：“我不怕累，出门为了挣钱。”刘主任说：“听说你是秀玲介绍来的。不要担心钱，你现在做的工作，就是秀玲以前做的，秀玲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秀玲与何申在这儿做了三年，很满足。”小芳赶紧说：“她家已经盖起了漂亮的小洋楼，秀玲冬是冬衣，夏是夏装，有耳环有项链，脚脖上的金脚箍绑着小铃铛，一走动就发出声响，全村人好羡慕。”刘主任笑说：“赵总对你不错，几年后你就是第二个秀玲。”小芳眼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

收拾赵总卧室时，小芳不由发出了惊叹，光滑的地板，粉红色的落地窗帘，高档的被褥，奢侈的家具……小芳把床铺上的被面捏在手里，感觉其布料光滑、柔软、舒服。小芳双手压在床铺上，一压床铺沉下去，一松床铺弹上来，太新颖了，太高级了，小芳羡慕着。这时赵总进来，微笑着说：“暗中观察你多次，漂亮能干，有美女的气质。”小芳害羞地说：“我与王林结婚时，村里人都说我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不过这几年，日晒霜打，皮肤变粗，也不好看了。”赵总说：“你害羞的样子真的很美。以后工作不要压力过大，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会关照你的。”果然，之后赵总对小芳关怀备至，小芳的工作压力得以释放，由衷地对赵总充满了感激。

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在财务科门前。每到月底发工资时都是这种场景。终于轮到排队的王林了，他进去，一会儿出来，手上拿着工资款。王林脸上有笑容，看来满意自己的工资。接着小芳笑着进去，一会儿出来时，脸上笑容比王林更灿烂。王林问小芳拿了多少工资。小芳拍了一下装钱的口袋，说：“回了宿舍再说。”拉着王林的手“嗵嗵嗵”地走下楼梯。

一回宿舍，小芳关严了宿舍门，抱着王林的脖子欣喜道：“真没想到一个月工资这么多！”小芳从口袋里拿出钱叫王林自个数，王林数完时脸上罩满了疑惑而欣喜的表情：“厂里没搞错吧，后勤人员工资比车间员工超出一倍，这不公平呀！”小芳说：“不要嚷嚷，赵总是总经理，财务上一支笔，他想给谁多少就给多少，想不通走人，有人想进厂却进不来哩。赵总是好人，平时关照我。”王林想想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车间再累赵总看不见，而小芳做后勤，成天在赵总眼皮底下晃。小芳说：“以这样的速度挣钱，最多两年就能盖上小洋楼，就能与秀玲家平起平坐了。”王林说：“你攀比心态严重。这样活着累。不过实话实说，这回挣钱路子找对了。在车间上班后我才发现，比家里种田轻松，又不怕种子撒在田里不发芽，不怕自然灾害颗粒无收，打工是旱涝保收啊！”夫妻俩相视一笑。

三

小芳慢慢睁开眼睛，看清了白色的屋顶，接着感觉自己是睡在床上。她眨了眨眼，发现卧室窗户关着，房门也关着，感觉整个房间隐隐约约，有一种可怕的寂静。再瞧床铺，小芳发现自己睡在赵总的床铺上，大惊失色，倏地坐起，掀开被子一看，顿感魂飞天外。跑出房门的小芳见过道上有人走动，就装出平时工作时的模样，但她看见有人朝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虽然强装，但掩饰不了她的步履是匆忙的，她的气息是急促的，她的表情是害怕的。经过赵总办公室的门口时，小芳向敞开的房门望进去，坐在桌边的赵总，正在一本正经地看材料，表情自然而平静，与平时没有两样。他要小芳进去坐坐，很热情的样子。小芳不理他，径直跑了。小芳在心里骂：“不是东西的东西！”跑回宿舍，小芳将洗澡间的喷头开到最大，马上响起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小芳站在水龙头下面，让干净的水从头淋到脚。小芳只有一个目的，将身上的污秽冲洗干净，把自己还原成以前的自己。在飞溅的水珠里，小芳骂道：“赵总，坏人！秀玲，坏人！”在洗澡间有多少时间，小芳不知道，反正她感觉两腿站酸了，才关掉了喷头。躺在床上，小芳细细回想那件事的细节。想起来了，当时小芳在赵总卧室整理床铺，赵总微笑着进来，手里拿着两个杯子，说特意泡了两杯上好的龙井，要小芳坐到沙发上，陪他品茶聊天。小芳不好推辞，过去了。龙井茶下肚后，小芳感觉全身氤氲着一种美好，后来就倒在沙发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芳想，龙井茶里有手脚，赵总太狡猾，做得天衣无缝，让小芳想咬他一口，却找不到咬他的理由，門牙打掉了只能吞进肚里，暗自承受着无法向人诉说的痛苦。一滴清亮的眼泪，滚过小芳白皙的脸颊。夕阳照在宿舍的后窗，光线进入宿舍。要下班了，小芳止泪下床，不想让王林看出异样。一会儿王林回来了，小芳向他露出微笑，小芳装得很像，王林没看出破绽。王林去食堂打饭，小芳却说：“今晚我想去附近餐馆喝啤酒。”王林说：“食堂有啤酒。对，你从来不喝啤酒的，怎么今日突然想喝啤酒？”小芳说：“今日心情爽。进厂有些时日了，还没去过一次餐馆，不能光顾赚钱薄待了自己。”突然王林的眼光落在小芳的眼睛上，看到了小芳眼里的红丝。王林说：“你哭了？工作中遇到压力了？受人欺负了？你告诉我。”小芳笑着，无所事事的样子，说：“不要过多联想，什么事也没发生，回宿舍时，风将灰尘吹进了眼里，我揉的。”

工厂附近的这家餐馆生意兴隆。小芳与王林进去时，有人正在大声划拳。明亮的灯光，干净的环境。小芳与王林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四瓶啤酒。随着啤酒下肚，小芳脸红了，当两瓶啤酒喝完时，小芳脸上像涂着一层浅浅的红粉。小芳还要喝，王林夺下了她手上的啤酒瓶。这时，小芳双臂伏在桌边啜泣，身子微微颤抖。有人喜欢酒后哭泣着吐出蕴藏心中的不快之事。王林轻轻拍着小芳的后背说：“一吐为快吧，我听着。”岂知小芳起身，紧紧抱住王林的脖子，边哭边说：“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最近每晚都梦见家，家里才温馨才安全啊。回家吧。”王林诧异地说：“你平时总说挣钱回家最幸福，为何突然转变想法？”小芳激动地说：“回家吧，种田也能致富，打工不是唯一选择。前湾刘六种植经济作物不是发家了吗？后湾张三办豆腐作坊不是发家了吗？张湾胡五养猪不是发家了吗？我们回家，赚干净钱，致富了受人敬重。”王林说：“季节才进入深秋，腊月二十回家最好。”小芳态度坚定地说：“你留下来做吧，我一个人回去。”小芳回家的心铁了，埋怨王林打工把心打野了，忘记家了。王林一脸茫然。王林说：“你让我再考虑两天。”小芳生气地说：“你考虑吧，好好考虑，我最迟后天就动身。”小芳不等王林说话，兀自走出了餐馆，此时外面灯光朦胧，夜风有些凉人。

四

小芳终于回家了。走进家门，小芳因激动眼里闪着泪花。午饭后王林去了菜园，小芳躺在卧室的床上。阳光透过卧室窗户投到床铺上。突然卧室门被人推开，闻讯进来的秀玲表情诧异，站在床边：“告诉我，是不是工作不顺心回来的？”小芳说：“我不想说话，你回去。”小芳态度冷淡，表情像冬天的霜。秀玲说：“把心思告诉我，我帮你。”小芳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不想说话，也不想别人打扰我。”说完背朝秀玲。秀玲小声说：“赵总对你不好吗？”这时小芳倏地坐起，对秀玲怒目而视：“我讨厌这两个字！你走吧！”小芳的右手指着卧室的房门，声音在卧室里回响。恰好这时王林回来了，走到屋场上就听见小芳发火的声音，他要小芳好好跟秀玲说话，说秀玲当初也是好心推荐，回家也是他们自愿，与秀玲不相干。小芳冲王林咆哮道：“你闭嘴，不懂就不要说话！”王林的印象中，这是小芳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秀玲脸红心跳，尴尬离开，走到小芳堂屋门槛边，自语道：“不能做好人，好人得不到好报。一个‘二货还装清高，哼！”王林不明白秀玲话中的意思。小芳听了，朝地上猛吐了一口痰，想骂秀玲又碍于王林在家，只好忍气吞声，压抑着痛苦。从此之后，秀玲再没踏进小芳家，有意回避小芳。村人经过秀玲的门前，看见大门上总挂着一把铜锁，迎着阳光时闪闪发光。

时间是良好的净化剂。小芳慢慢心情好转了。王林每天去田里做事。小芳每天做好家务，就坐在大门口瞧秀玲的小洋楼，但此时非彼时，小芳现在对小洋楼非常厌恶，认为它的每一块砖、每一块玻璃、每一个门板等所有建筑材料，都沾着洗刷不净的污秽与龌龊，让小芳嗤之以鼻。屋场上的梧桐树，叶子全部掉光了。风有时卷起地上的枯叶，飘到小芳的跟前，小芳捡起来，细致地瞧着。树叶让小芳想到了春天，那时她与王林出门，树叶是盛盛的绿，现在他们回来了，树叶也枯了，让小芳心里不由滋生无尽的惆怅。

有一天，娘家弟弟来找小芳商量，要姐夫王林随他一起出门打工，这样彼此能相互照应。小芳想到王林人虽回了家，心还迷恋着打工，就同意了。娘家弟弟说：“姐，我们先过去，如果条件好，工资高，你随后过来吧。”小芳点头。三天后王林走了。

王林走后第二天，小芳来到集镇，中午回家时，挂在手臂上的竹篓有些沉重。午饭后，小芳围着秀玲家转了一圈。秀玲不在家，也听不见熟悉的金脚箍铃声。那把发亮的铜锁依旧挂在秀玲的大门上。傍晚时，小芳坐在家门口，但不瞧秀玲的小洋楼，只瞧黄昏的天空，聆听风过屋檐时发出的咝儿咝儿的响声。吃了晚饭，小芳就在屋场上凝望深秋的夜空，天上没有星星，布满了云彩，大地漆黑一团。小芳感到了风吹身上的凉意。小芳返身进屋后，走进漆黑的卧室，然而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了赵总的影子，看见了那杯神秘的龙井茶，看见了那张肮脏的床，看见了秀玲神秘的眼神……小芳后悔得捶胸顿足。

夜风中，卧室窗户上的报纸，发出单调而寂寥的响声。时间慢慢过去。村庄里响起狗的吠声，但吠声很快消失，大地归于寂静。夜深了。堂屋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小芳下床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小芳去了门角，那儿放着斧子、钳子和打火机，是白天在集镇上购买的。小芳把它们装进塑料袋，然后蹑手蹑脚出门，没有弄出响声，没惊起村庄的狗吠，也没惊动睡了的村民。来到秀玲门前，小芳发挥斧子与钳子的作用。铜锁撬开了。响起两声狗吠，但很快又归于寂静。

在秀玲家里，小芳翻箱倒柜。秀玲家里包括金銀首饰在内的所有值钱东西，都被小芳清理出来，装进了一条带着红色花条的塑料袋。不能让值钱东西漏了，小芳再次细致搜索。衣服方面，小芳只收走秀玲的，不收走何申的。床上铺着高级被褥，墙壁边放着秀玲漂亮的皮鞋，小芳都收进了塑料袋。该收走的都收走了，小芳松了一口气。出门后，小芳把那把撬开的铜锁，再次挂在大门上，假象做得很成功，即便白天，不仔细看，很难发觉铜锁被人撬开过。

小芳扛着装得满满的塑料袋，顺着自己屋侧，摸黑走到后山的山洼里。一路上没引起狗吠，没遇到一个夜行人。在山洼，小芳找了一块平坦地，将塑料袋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只把耳环首饰之类放到一边。小芳点火焚烧。刹那间，地上的衣服、被褥、鞋子等，像一堆干燥的麦草着火一样，红红的火光冲上天空，高高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小芳自语道：“狠狠烧吧，烧光龌龊之财，肮脏之财，烧碎秀玲的心，让她一夜之间由富人变为穷人，让她恶有恶报！”随后，小芳将无法烧毁的金银首饰，用力甩进了池塘，让它们沉入水底污泥之中，永无见天之日。

天亮后，小芳把家里收拾干净，穿上干净的衣服，然后锁好大门来到集镇上，径直走进了位于集镇东边的派出所投案自首。小芳不想逃避，愿意接受法律惩罚。村人都不相信小芳做出违法之事。王林闻讯赶回。在派出所，王林质问小芳是不是鬼迷心窍。小芳说：“不，我是有意为之。你不知道。”王林急道：“我不知道什么呢？婚后你什么事做得都对，但这件事你错了，却故意犯罪。”小芳说：“其中原因你是不会知道的。你不知道。”王林说：“那你告诉我呀，我是你丈夫。”小芳说：“我不会告诉你，你永远不会懂的。我向你承诺，我出来后一定变成打工前的小芳，我们从头开始，一定盖起漂亮的小洋楼。”王林垂下头，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

作者简介：徐宗义（1968—），湖北省随州市人，就职于随州《编钟之声》报社，职称：编辑，学历：本科。

作者单位：湖北随州《编钟之声》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