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你留在文字里
2019-10-30方沫
【作者简介】
海南省海口市五源河学校教师,海南省级骨干教师,全国“三新”作文教学研究会理事,首届“新作文杯”全国中小学作文教学“创课”大赛初中组特等奖获得者。
我的母亲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这个洋气的名字有个更直接的叫法:老年痴呆症。痴呆是个贬义词,我抗拒这个词,却又绕不开它。
母亲得这个病已经很久了。有多久呢?翻出那一年她在海南走丢时写的文章,才惊觉已快十年,甚至更久。
我一直很抗拒写她,总觉得带着怀念的回忆会削减她现在的福气。我又很害怕如果不写,这些记忆真的有一天会丢失了,因为他们说,这个病会遗传。
我的母亲走丢过很多次,有一次眼睁睁看着她坐公交车上错了方向,我和爱人在细细密密的春雨中騎着摩托车一路追赶,心里乱成秋凉,结果还是没赶上。我们赶到终点站,那是小镇的尽头,荒芜而空旷的马路边没有一个人影,我的心也慌成荒原。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又转回到她熟悉的街头小巷里慌慌张张地寻,追着每一个头发花白,身体伛偻的背影看。等我们精疲力竭回到老房子,她很乖地坐在家里看书,一脸惊喜地看着浑身水汽的我们笑——你们来看我了?从此以后,我送她一定要亲自送上公交车才离开。
母亲走丢最骇人的一次是在海口,那一年她快七十岁了。她总不承认自己生病了,常常一个人偷偷地跑出去,那一次出了门就回不来了。家人们慌了神,没日没夜地在街上巡,大街小巷的呼喊“姆妈”,电视台、报纸上都登了寻人启事,每一个疑似的消息和线索都会让家人期待又失望。三天后,她流浪在一个商场里时被一个看过报纸的商场服务员看到,试着打了联系电话,一家人热泪盈眶地赶过去接我那可怜的母亲。后来从她零星的回忆中推测她是不小心坐车进了海甸岛,然后就在那个填海填起来的小岛上转不出来了。还好她手上带着钱,她人要强,防备心也强,不愿意轻易求助于人,又记不住子女们的电话,于是就想着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回家。她说自己回老家了,因为她看到了老房子,她说她的家里怎么住了别的人,那些人骂她赶她不让她回自己的家。我们不愿想象她如何被人驱赶,被狂吠的恶狗吓得乱跑,也不敢想象她内心如何惶恐、辗转漂泊、风餐露宿地度过了三日,只知道找到她时,鞋底已经磨穿,脸色蜡黄,身形憔悴,是一个苍老无依的老人。那次之后,她终于对坐公交有了畏惧,我们也心有戚戚,多重保险防范上阵唯恐又丢了母亲。
那时我在湖北,能做的只是把寻人启事发到天涯海角论坛,很多海口热心的人帮我转发。他们在帮我寻找母亲。
找母亲。这真是一个可怕的词。若干年后我做过一个梦,我梦见母亲过来找我,她略带叹息慢慢地和我说:“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我一下子就吓醒了,怎么也睡不着,流着泪胡思乱想。直到天稍亮打了电话确认,心是安了却仍有余悸。
我看龙应台写给母亲的《天长地久》,不敢看得太细,那个母亲和这个母亲,让我不忍卒读。这本书是促使我决定到海南工作的原因之一。母亲随弟弟到海南来生活已经很多年了,我做不到完全停了工作来陪伴我的母亲,但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距离近一些,我心安。
很久以后,我们偶尔会谈起母亲走失的那次经历,她都会坐在旁边很认真地听,然后时不时向我们确认:“你们是在说我吗?”
你们是在说我吗?我的母亲,真的丢失了她的记忆。
她已经记不住很多人了,这两年家里的小孩也常常记错。有一天她对着自己的儿子喊出了自己哥哥的名字,终于把做儿子的眼泪也逼了出来。她永远记不得你给她买的新衣服,除非你照着她原有的样子买。她每一次看到我都是久别重逢一样地欢喜,带着怀疑的神情抓住我的手,眼里慢慢就会泛起泪光:“你来了,你来海南了?你来看我了?”等我告诉她我已经在海南工作了,她又会拉着我的手反复和我确认:“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你在哪里工作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呢?”她已经忘记了生活的苦难,永远活在了当下。当下,每一天都是久别重逢。
那一天,她和我们坐在车上,看到路边的广告牌,她很可爱地读出来:“我的男神,开—启—辰!”
那一天,她开心地问我:“你不走了啊!”然后把头靠在我的胳膊上。
那一天,她在沙发上午休,我在一旁看书。回头看她,她像小孩子一样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两手合拢枕在自己的脸下,嘴角微笑,睡着了。
那一天,我给她洗澡,她很不好意思地在我面前转过身体,露出她干瘪的乳房。时间在雾气里迷失,我们眼睛里映出彼此的模样。她很确定地说:你是方沫。
……
母亲,我要把你留在文字里。
读后:
很久没有读一篇文章,读得如此热泪盈眶了。我努力仰起头,防止眼泪真的流出来,可是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很熟悉方沫老师,特别优秀的老师。我记得跟她的几次会面,美丽、自信、乐观、爽朗,又体贴入微。很难把我看见的她与这篇文字里的她联系起来,这是另一个柔弱、无助又坚强的女子啊。
阿尔兹海默症,当我们关注它,重视它,就一定可以击退它。我们可以如方沫老师一样,用文字把母亲留住,也可以用行动把母亲关爱。关爱亲人,关爱世界,持续行动,我们一定可以击退病痛。
(肖 尧)
史鉴
准备与充分准备
公元前636年,楚国人准备偷袭宋国,进军的线路是打算渡过澭河抄近道走,以便趁宋国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举获胜。
楚国经过周密谋划,先派人到澭河边测量好水的深浅,并在水浅的地方设置了标记,以便偷袭宋国的大部队能沿着标记顺利渡河。
不料,澭河水突然大涨,而楚国人并不知道这个情况。部队在经过澭河的时候依然照着原来做的标记渡河。加上又是夜间,结果,士兵、马匹大批地进入深水、漩涡,使楚军措手不及。他们被湍急的澭河水搅得人仰马翻、惊骇不已。漆黑中,澭水里人喊马嘶、一片混乱,简直像数不清的房屋在倒塌一般。就这样,楚国军队被淹死1000多人,侥幸没死的也无法前进,只好无功而返。
严格来说,楚军在出发之前先做好策略,设置好标记,可谓是有备无患,遗憾的是时移事易,很多东西是会变的,包括“河水”,所以河水暴涨、水位升高,而楚国人却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按计划渡河,当然只能是自食其果。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问题并不在于你有没有准备,而在于你没有准备得足够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