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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的民族乐派喜歌剧
——斯美塔那的《被出卖的新嫁娘》

2019-10-24:欧

歌剧 2019年9期
关键词:喜歌剧捷克李斯特

文 :欧 南

在古典时期以前,音乐的风格是不明显的,它只有一种类型化的区别,比如意大利风格、德国风格等等。而作曲家的个性也常常淹没在类型化的音乐中,我们现在在听音乐时,很难分清这是巴洛克时代哪个音乐家的作品。到了古典时期以后,主调音乐开始逐渐替代了复调音乐,音乐家的个人风格也开始渐渐地明显,而音乐也常常成为一个作曲家性格的重要标志。在这里我们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贝多芬和舒伯特之间的区别不是音乐才能,而是性格。“性格”是19世纪音乐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志,正是由于音乐中的性格,使得19世纪各种音乐流派纷呈迭出,音乐语汇中的丰富性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世纪。

在19世纪浪漫主义时代,最值得让人关注的便是欧洲民族乐派的兴起。民族乐派消除了音乐中无差别的国际主义倾向,而将本民族特有的音乐元素引入到音乐中来。民族乐派音乐的特征是强调音乐的民族性,基于这种观念,作曲家一般会在自己的作品中有意识地强调国家和民族性的表现,通过运用本国的民间旋律及舞蹈节奏来强化民族特性,其目的是激发本国民众的爱国主义热情,也可以说,民族乐派的音乐是带有明显功利性的一种流派,和一般具有民族特征、但不刻意表达民族诉求的音乐有区别。

民族乐派的兴起来源于欧洲的革命,它使得民族的意识变得空前高涨。尤其是欧洲被奴役的弱小民族,更是从革命中看到了民族复兴的希望。民族乐派发生的主要地区在东欧及北欧各国,尤其是俄罗斯、捷克、波兰、匈牙利、挪威、芬兰等各国,都相继为世界贡献出一批伟大的民族乐派作曲家。在歌剧领域,民族乐派大多取材于本民族的历史、神话传说等等,这和西方歌剧以圣经、古希腊及罗马的神话为主要素材的局面有所不同,民族乐派的创作目的是试图从本民族的历史中唤醒人们对于民族的自豪感。

1884年5月12日,对捷克人民来说,是一个不幸且值得记忆的日子,在那天下午,曾经备受荣耀、晚年又凄惨不幸,被称为捷克民族音乐之父的作曲家斯美塔那,在布拉格郊外的精神病院凄惨地去世。对于他的离去,虽然有成千上万的布拉格市民自发为他送葬,可谓备极哀荣,但时任捷克艺术家协会主席在他的墓前所说的那段话,分明道出了这种荣耀背后的辛酸。他说,斯美塔那是“捷克民族的骄傲,他的死是捷克现状的牺牲品”。或许,我们现在很难理解这句话的分量,但如果回顾一下斯美塔那晚年那段不堪的生活,就足以明白,自从斯美塔那失聪以后,这个国家是以一种怎样的冷酷来对待自己民族最优秀的艺术家;而民众对斯美塔那所表现出的刻薄漠视,多少是因为作曲家生前仅仅是国内名人,没能获得国际声誉——对一个极希望被人承认的弱国来说,面包总是只给予能给自己挣面子的人。

斯美塔那生于1924年,早年家境还算富裕,他的父亲在当时承包了一家啤酒厂,生活不成问题。从斯美塔那童年的经历来说,他也是一个神童,从5岁开始就经常在公开场合演奏小提琴和钢琴,8岁开始作曲。有意思的是,斯美塔那并没有受过系统的音乐教育,这一切完全是出于天赋,音乐对他来说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才能。在19世纪,音乐家早慧的例子实在太多,这或许和当时音乐环境有关,维也纳音乐学院教授弗朗茨·恩斯勒曾经说过:“在维也纳,人们感受音乐时如同获得上帝馈赠的特殊礼物一般激动不已,又如同人类呼吸空气一样习以为常。”正如时势造英雄一样,有着这样一个良好的环境,出现音乐天才或许并不费解。斯美塔那早年的音乐生活非常丰富,演出或是朋友之间的音乐娱乐是家常便饭,对一个天才来说,这种实践的锻炼或许比在音乐学院枯燥的理论学习更为有用。

上、右页:捷克国家大剧院制作的《被出卖的新嫁娘》剧照

斯美塔那只是到了20岁时,才跟随普罗克什学了3年多的作曲,这是他唯一受过的专业音乐教育。为此,斯美塔那一直感念恩师。斯美塔那一生的作品非常丰富,最主要的是歌剧和管弦乐作品。虽然他在国际方面出名的作品不如他的同胞德沃夏克来得多,但仅仅就是大型交响诗套曲《我的祖国》、歌剧《被出卖的新嫁娘》和四重奏《我的生活》就足以确立他“捷克民族音乐之父”的地位,且不可撼动。

早年的斯美塔那和很多作曲家一样,有过一段艰难的岁月,他明白仅仅依靠作曲和教授钢琴,是无法维持生活的,于是他打算开办一家私立音乐学院。但好事多磨,许可证久久没有颁发下来,处于绝望中的斯美塔那在当时不顾一切地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写信给并不相识的李斯特求助,并把自己所写的《6首风格小品》附在信中。从信的内容来看,我们可以感觉斯美塔那在当时所处的绝望境地,他不但请求李斯特帮助自己出版作品,并希望李斯特能借给自己400古尔盾,甚至扬言,如果不回信的话,自己将不复存在了——这分明是以自杀相要挟。

按常理来说,李斯特无须理会这个已经处于疯癫状态的年轻人,但善良的李斯特并没有袖手旁观。李斯特显然认可了斯美塔那的《6首风格小品》,并认为是自己最近看到的、最优秀的钢琴作品。钱当然是不会借的,因为根本就不认识对方,但李斯特答应帮助斯美塔那找出版社出版他的作品。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喜讯,由李斯特出面,出版只是时间问题了;而对斯美塔那来说,再怎么贫困,也抵不上大师的认可,这种心理上的喜悦,对一个年轻作曲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次通信以后,斯美塔那和李斯特开始建立了牢固的友谊,而李斯特对他的认同是真诚的,并非只是形式上的安慰。多年后,斯美塔那在魏玛拜见了他的恩人李斯特,李斯特也把他视为上宾。在一次李斯特的家庭聚会上,当时的维也纳音乐家约翰·海尔贝克轻蔑地对斯美塔那说:“波希米亚虽然出现了不少杰出的乐师和‘蹩脚的小提琴手’,但没有一个大作曲家。”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羞辱。而在这时,李斯特不声不响地走到钢琴边,弹起了斯美塔那的《6首风格小品》然后指着斯美塔那说:

“这里就有真正波希米亚灵魂的作曲家,上帝所宠爱的艺术家。”

李斯特的赞美和友谊的确令人感动,这是一种无私的、真诚的激赏,但大师的肯定并没有使斯美塔那缓解被无端羞辱的痛苦,这或许是他以后用本民族的传统来创作民族音乐的重要转折。

斯美塔那音乐的民族性是举世公认的,虽然有很多人指责他音乐中有瓦格纳风格的倾向,但一直遭到斯美塔那的否认。他承认自己的音乐风格来源于李斯特,一方面是对李斯特知遇的报答,斯美塔那一生始终充满着对李斯特的感激之情;另一方面,他的钢琴曲尤其是交响诗,均来自李斯特的影响,而他对祖国的爱,又使他的音乐区别于李斯特音乐中常出现的文学性描述。斯美塔那是民族乐派中独树一帜的作曲家,其中有着大量的民间性的旋律,正是源于这种被压抑的感情的复苏和流露。

1866年,他为捷克临时剧院的征稿而写的歌剧《波希米亚的勃兰登堡人》上演,这是斯美塔那第一次开始创作歌剧。无疑,歌剧的体裁激起了斯美塔那的创作热情,以至于到他去世前,还在创作构思新的歌剧。《波希米亚的勃兰登堡人》的首演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几个月后,喜歌剧《被出卖的新嫁娘》开始上演,结果并不成功。有趣的是,那部初演成功的《波希米亚的勃兰登堡人》没多久即被人遗忘,而首演不成功的《被出卖的新嫁娘》却历久弥新,不但深受世界各地观众的喜爱,也是斯美塔那唯一一部具有国际影响的歌剧作品。

好事多磨,《被出卖的新嫁娘》一开始也是一波三折,斯美塔那先后要求他的朋友——文学家聂鲁达和戏剧家柯拉尔撰写歌剧脚本,但都被拒绝,或许他们在当时都怀疑斯美塔那写作歌剧的才能。无奈之下,朋友又给他介绍了另一个作家卡雷尔·萨比娜,后者同意了合作,萨比娜只花了几周时间就写出了《被出卖的新嫁娘》的歌剧脚本。斯美塔那写它的时候也比较轻松,或许斯美塔那对这种多少有些嬉闹形式的喜歌剧并不重视,故此创作起来也没有压力。而恰恰是这种毫无压力的创作状态,使得这部作品成了一部喜歌剧杰作。在民族乐派的歌剧创作中,喜歌剧不太受重视,真正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喜歌剧,也就只有这部《被出卖的新嫁娘》。

《被出卖的新嫁娘》是用捷克语写成的。歌剧一开始是采用带念白的二幕轻歌剧的形式,由于普鲁士和奥地利的战争,使得这部歌剧仅上演了两天便停演,这也是首演“失败”的重要原因。斯美塔那后来又对这部歌剧做了几次修改,并把原来的二幕改成现在的三幕。这是一部充满着民间色彩的通俗作品,幽默风趣,尤其是地主的傻瓜儿子瓦舍克用口吃所唱的歌曲更是给歌剧带来了丰富的喜剧效果。

在民族乐派的歌剧中,像《被出卖的新嫁娘》这样受人喜欢的通俗喜歌剧不多,甚至没有一部可以与它媲美。俄罗斯的作曲家们虽然写了很多优秀的民族歌剧,但从剧场效果来看,恐怕没有一部能比得上《被出卖的新嫁娘》。到20世纪中叶,《被出卖的新嫁娘》共上演了2000多场,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歌剧的音乐火爆热烈,场面幽默逗笑,活泼欢快,而充满动力感的、带有捷克民间风格的波尔卡舞曲更是让人体验到捷克民族欢快奔放的性格。

下、右页:捷克国家大剧院制作的《被出卖的新嫁娘》剧照

正如有人认为,“美国人眼看着20世纪最伟大的作曲家巴托克被饿死,也没有人去帮助他”那样,斯美塔那的晚年确实受到了同胞不公正的待遇。自斯美塔那失聪以后,他只得放下临时剧院的指挥工作,成了一名失业者,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为继。经过协商,剧院同意每年提供给他1200古尔盾作为生活费,条件是剧院可以免费演出他的歌剧,但就是这么一笔少量的钱也没有提供几年。后来,经过交涉,又给他加了些年金,但斯美塔那的那颗饱受沧桑的心已经无法复原了。出于生活考虑,斯美塔那无法继续在布拉格生活,只能回到乡村和自己的女儿住在一起。1883年,斯美塔那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在日记中写道:“《被出卖的新嫁娘》给剧院管理委员会带来了高达5万古尔盾的巨额收入……可他们每月只以92古尔盾打发我,打发我这个使这部歌剧问世的原作者!”字字凄凉、声声抱怨,也没能改变斯美塔那不幸的状况。1884年春天的时候,斯美塔那的精神彻底崩溃,他不但砸坏家里的门窗家具,甚至用手枪威胁家里的人……

斯美塔那在音乐史上大概是唯一一个承受双重不幸的大作曲家,失聪如同贝多芬,精神失常又如同多尼采蒂和舒曼。斯美塔那的不幸,使我们想起同为民族乐派的挪威作曲家格里格,格里格不但受到自己国家的尊敬,且每年还能得到政府的年金,去世后又享有国葬的礼遇,并被视为民族英雄。相比之下,斯美塔那晚年的不幸也只能令人扼腕唏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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