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今村昌平电影的特征
2019-10-20熊慧
摘要:今村昌平是日本继黑泽明后最具国际影响的电影导演,热衷于创作社会问题剧的他以电影颠覆了外国人眼中温文儒雅的日本人形象。他一生都执着于表现人的本能与社会的真实,并以东方文化的含蓄、深邃,丰富了现实主义风格的影片表现力。今村昌平虽然都以日本人为刻画对象,但他每一次直指人性深处的探讨对整个人类而言都具有共同性,因此他的影片能够跨越国界,并获得了至高的荣誉。本文将结合今村昌平的电影作品,对今村昌平创作的主题思想、电影的镜头运用及其导演风格进行分析。
关键词:主题思想;镜头语言;导演风格
今村昌平作为20世纪60年代日本新浪潮电影的代表人物,曾两度获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在四十余年的电影创作生涯中,他一直将自己的镜头聚焦于日本社会边缘人物的生存状态,始终保持着批判的锋芒和力度,始终以一种“挖洞”的精神和勇氣致力于个体生命价值及民族生存方式的探讨。本文将结合今村昌平的电影作品,对今村昌平创作的主题思想、电影的镜头运用以及美学特征进行分析,探寻其作品背后体现的深邃的东方文化。
一、主题思想:悲悯情怀和人文关怀相照应
作为一个始终以良知注视祖国日本,用影像来见证日本人生活的导演,今村昌平认为电影应该表现的是“实际上”的日本。在今村昌平的影片中满是在日本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流浪艺人、父母双亡的孤儿、黑市上的流氓、还有城市为娼的乡村姑娘以及平困至极的山野乡民。这样一群人被今村昌平冠以“蛆虫”之称,其中并非全是贬义,而是带有一种深沉的怜悯之心与人文关怀。今村昌平从自身的立场出发,热切地将这一批被时代所抛弃、被当代社会边缘化了的人作为自己的审美对象,从他们的身上展现整个社会的悖谬和荒诞之处。
在今村昌平的电影里他将人放置于与动物并列的位置来表现人,对人无意识的人性本能无限放大。这是今村昌平影片中最本质的哲学追问——即探究人处于文明阶段对于本性的人为压抑。
今村昌平改编自深泽七郎风俗小说的电影《楢山节考》以日本北部一个贫瘠、荒凉、落后的小村落为背景,向观众展示了这块土地上令人扼腕的习俗——“参拜楢山神”,即把年过 70 岁的老人要被长子背到楢山上丢弃,以缓解整个村庄极度贫穷,物质匮乏的艰难处境。楢山神信仰是群体意识的一种高度浓缩,当生存变成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难题时,人们只好团结成恶的联盟,设立规矩,以此来减轻内心因亲情而产生的道德缺憾。今村昌平自觉地深入到日本民族的最底层,去挖掘民族传统顽强的生存意念,及其对整个民族内心世界的深刻影响。
“关注人性,关注人的生存状态,关注人类的命运是今村昌平始终如一的艺术追求 ”[1],也是《楢山节考》虽经岁月沧桑,仍然风骚隽永的根本所在。
二、表意蒙太奇下的空镜头
B· 日丹在《影片的美学》中说:“ 在每一种艺术中,形式都是处于对表现材料和表现手段的复杂的从属关系中。” 无论是构思的思想还是表现构思的手段即形式的手段,都恰恰是在创作过程本身中确定下来和具体化的。”今村昌平深邃的思想立意无疑是通过大量空镜头的运用和表意蒙太奇来呈现的。
大量空镜头的运用是《楢山节考》一片中影像话语的一大特色。导演今村昌平十分善于运用空镜头穿插于故事叙述之中,既有调控影片的叙事节奏,又能凸显其表意的双重功能。[2]影片中楢山山麓的四季景色呈现出一派原始生态:夏季的野生植物,冬季的白雪,秋季的黄叶以及春季的野花与流水映衬着远近清晰的山脉,自然界的生机及荣枯消长规律与村庄里流传的“七十朝山法规”的生死轮回相联系,由此构筑了原始农耕经济条件下,社会规范与自然规律的呼应关系。同时也进一步地将阿玲婆弃生从死的选择赋予了更大的意义。
此外,今村昌平还多次使用表意蒙太奇,将许多动物的镜头剪接在叙事当中。一个反复出现的序列镜头,提示着影片当中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秩序。在一个严酷的环境当中,在一个蒙昧的时代当中,人们唯有通过相信秩序,遵循秩序才能存活下去。而这些反复出现的动物镜头序列事实上正为观众提示着这些秩序。
在影片开头,当人用枪打死猎物时,一只从远处飞来的老鹰把猎物叼走了。这一个镜头提示的秩序便是竞争。在楢山严酷的环境当中,生存势必需要竞争,而竞争势必意味着淘汰,意味着有人需要作出牺牲。而在影片当中,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进行着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的牺牲。这些牺牲并不是由于楢山人民的无情,而是因为这是生存所必需做出的选择。影片当中还有这样一组序列镜头,一开始,老鼠啮噬着冬眠中的蛇,之后蛇在蜕皮之后开始吞吃老鼠,最后,当冬天蛇在冬眠时再次被老鼠啮噬。这一组序列镜头提示的秩序是一种宿命式的轮回。在这样一个秩序前提之下去体认影片当中的“弃老”可知弃老并不是因为楢山人民无情,并不是因为楢山人民愚昧。相反,这是一种深知宿命不可违逆之下的隐忍,一种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长远的考量。
日本著名影评家左藤忠男曾赞誉“《楢山节考》是今村昌平怀着几分畏惧的心情,对大地——生命的摇篮从心底唱出的一支歌。”这是一部蕴涵现代理性精神的民族史诗。
三、由“残酷冷厉”转为“温情明快”
就思想发展脉络而言,今村昌平这一代日本电影导演深受西方新浪潮运动的影响,西洋史的背景使得今村昌平思想“西化”色彩更加浓厚,对抗、反叛、颠覆、怀疑成为他们考察和体认世界的独特方式。从对平民的关照意识来看,今村昌平的电影体现出与其他日本电影导演风格迥异的特点,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就价值观念而言,今村昌平从来不鼓吹抽象的、绝对的、理想的道德理念,有的时候甚至会用讽刺挖苦的手法颠覆、消解日本传统文化中的绝对价值,创作姿态由“偏激”转为“平和”。他不再纠缠于人性的黑暗、愚钝和委琐,不再惊世骇俗地用污秽不堪的猪的形象来隐喻日本的国民帐猪与军舰孙,而开始涉及诸如人性的善良、爱情的美好、温暖、救赎这样的主题,自我心态也由“冲动”为“从容”。
就叙事风格而言,他也不再用愤激、讽刺、夸张的手法凸现其新浪潮的先锋姿态,而是采取质朴的情节化叙事手段娓娓道来。在感情基调上,由“残酷冷厉”转为“温情脉脉”,他不再热衷怪诞、丑陋、苍白、凄厉、诡异,而是着眼于人与人之间温情与善良。今村昌平不再是“新浪潮”运动中先锋反叛、标新立异的主力,而是日本电影扬威国际影坛的旗手。电影风格的变化反映了老年今村昌平创作心态的转变,不再像青年时期那样前卫激进,看待人生的态度渐趋平和,在激烈批判世界之后也开始反思救赎、重建之道。《鳗鱼》中男子的自我释放和《赤桥下的暖流》中女子的自我肯定,是今村对于美好的人生的寄托,尤其那爱液喷射后映出的彩虹,表现了今村对于生命力的由衷赞叹。这种转变也是日本社会由战后的惨淡景象到七、八十年代经济重新崛起的历史背景的暗喻,它反映了今村昌平对日本社会心态由屈辱、沉重、压抑到自信、明快、健康的影像表述。
综上所述,在今村昌平精心营造的影像世界里,无一不承载着导演对生命、人性、生存意义价值的历史与哲学的拷问。因此,导演今村昌平奉献给观众诸多影像的背后,不能不说蕴涵着极其深邃的哲理命题和民族文化之精神献祭。今村昌平灌注着强烈“关注意识”的电影作品不仅仅是日本电影史上的不朽丰碑,同样也是为全人类的电影艺术做出的不可忽视的贡献。
参考文献:
[1] 许苏.今村昌平电影的社会文化思考[D].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06.
[2] 郑洞大,谢小品.艺术风格的个性化追求——电影导演大师创作研究[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2:275.
作者简介:熊慧(1999-),女,汉族,湖北汉川人,河南大学文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在读。
(作者单位:河南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