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偶像”:虚拟偶像迷群的身份认同研究
2019-10-18吕品
吕品
摘 要 该研究是以中国虚拟偶像“洛天依”为案例的个案研究,通过虚拟民族志法,从身份认同理论为切入点,对中国虚拟偶像迷群进行研究。研究探析了该群体如何在日常传播过程中完成身份认同的建构,试图揭示新时代网络原住民在面对新型偶像时所呈现出的异质粉丝心理。
关键词 虚拟偶像;身份认同;粉丝;洛天依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19)16-0101-03
1 网络虚拟偶像“洛天依”及其迷群
虚拟偶像是一种利用数字复制技术和互联网思维建构的偶像形象,它和真实客观存在的人物实体不同,也区别于小说、漫画中构建出的具有故事叙事色彩的虚拟偶像[1]。虚拟偶像尽管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具体的物质载体,但可以通过全息技术完成网络空间与现实空间的交合,实现与粉丝群体的线下互动,甚至获得可观的经济受益。我国虚拟偶像发展仍处发展初期,截至目前已有30余位虚拟偶像,比较知名的有:洛天依、言和、东方栀子、乐正绫、余袅袅等。
“洛天依”由中国禾念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所创造的,以雅马哈的VOCALOID3语音合成引擎为基础制作的全世界第一款VOCALOID中文声库和虚拟形象。“洛天依”的形象是一个灰发、绿瞳,发饰碧玉,腰坠中国结的15岁少女,她作为虚拟偶像的代表,曾登上央视《经典咏流传》、湖南卫视小年夜春晚、金鹰节互联盛典、湖南卫视跨年晚会、江苏卫视跨年晚会等多个主流电视舞台,并多次举办了自己的全息演唱会,完成了与人类歌手进行合作,接产品代言广告等传统偶像所能完成的事情。
“洛天依”作为一位出道已有7年的虚拟偶像,拥有着庞大的粉丝群体,“其所属公司的统计数据显示,她拥有的青少年粉丝已经超过1 000万,旗下的原创歌曲超过1万首,每年都有1万名内容创作者在坚持为她写歌”[2]。在二次元爱好者集聚地的B站,“洛天依”的粉丝数量达109.9万,相关话题#洛天依#的浏览量为9 874.8万,讨论量为59万;微博粉丝达5百万,百度贴吧发帖数490万,关注人数38万(数据截至2019年7月15日)。
作为新媒体时代的新型概念,虚拟偶像也受到了学术界的关注,其中虚拟偶像的粉丝迷群、粉丝文化仍是研究的核心之一,与传统偶像不同,虚拟偶像的独特性和跨次元性决定了其不被所有人所接纳,故而其迷群在追星过程中也完成着社会认同和身份认同的建构。本研究将选取中国的虚拟偶像“洛天依”为研究个案,采用虚拟民族志的研究方法,通过深入虚拟偶像“洛天依”的粉丝的线上交流渠道,来探析该群体如何在日常传播中完成身份认同的建构。
2 虚拟偶像粉丝群体的身份认同建构
2.1 独特自我:粉丝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建构
个体在建构认同时,是“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中,个体通过自我反思以及与他人的互动,逐渐形成对主体自身的身份感、确认感和认同感”[3]。这一过程往往包括自我和他人两个层面,其中,自我层面即“我”与“我”的关系,是个人心理层面的认同。虚拟偶像的动漫人物形象给原本对二维动漫作品感兴趣的群体提供了一个更为立体“真实”的形象,他们宛如从漫画书或动漫影视中走出的角色,又通过全息技术实现了在现实舞台的表演,从而满足了其迷群对动画世界的向往。在ACGN亚文化圈中,二次元的虚拟世界具有“架空”“假想”“幻想”“虚构”之意,含有该迷群对梦想世界的美好幻想,虚拟偶像完美无差错,他们在每位粉丝内心都是不同的“洛天依”,有粉丝在其微博评论区发表言论道:“她是一个信仰……有了灵魂和自己的信仰不一样怎么办,会瞬间没有精神支柱的……”在部分虚拟偶像迷群的心中,无自我意识的虚拟偶像恰恰承载了粉丝们更多的期许与想象。
除此之外,虚拟偶像独有的UGC生产方式也给其迷群以更为直接的身份认同。与传统偶像与粉丝的相处模式不同,虚拟偶像与粉丝之间不再是“偶像的什么决定我都认可”,而成为“我可以决定偶像”的更为平等、众包式的模式。以虚拟歌姬的迷群为例,除了单纯喜欢该虚拟偶像的作品、形象等外,也有一群有创作欲望的粉丝群体,而平台恰好给予了他们呈现自我的机会,粉丝可以通过自己创作曲目供虚拟偶像来演唱,这一过程让迷群真正参与到了虚拟偶像的养成过程中。这一创作没有门槛,其火爆与否完全交由受众去评判,同时,当虚拟偶像的作品得到认可时,创作者也可從中得到相应的自我满足与身份认同感。例如“洛天依”的第一首传说曲创作者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便表达了这样的心态:
“任何人都可以去试一试。洛天依不会介意为操作最生疏的玩家唱歌,对每一个玩家来说,她都是专属的唯一……《普通Disco》被悄悄上传到网上,带着那么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却一炮而红。
‘ilem事后分析,除了运气,大概是:‘这首歌突然给人一种门槛很低的感觉。在写不了很精美的编曲、华丽的编剧、文采斐然的歌词,我还可以写这样的东西,这给了大家希望,我来我也行。”[2]
创作者ilem向更多的粉丝证实,非专业的自创内容也可以由虚拟偶像演唱,也可以获得更多受众的认可,且在这一过程中也让这一原本的素人创作者受到了高关注度,他的这一作品《普通disco》在B站点击量已达834.9万,其本人在该平台的粉丝也超过100万,同时,ilem也被邀请参加“洛天依”的线下万人演唱会,会上亦有为他慕名而来的粉丝。克莱舍基的“认知盈余”理论认为,人们对某些事情感兴趣并愿意自主地来完成它分享它时,其背后也有无酬的内在动机的促使。虚拟偶像的创作粉丝背后便是出于这一无酬动机,他们曾坦诚“为洛天依写歌的非典型音乐人很难因此获得足够的收入。他们的成就感,往往来源于个人表达和粉丝们的共情。”[2]
2.2 他者化:粉丝群体与圈外群体的区隔
除去自我的层面外,便是通过“我”与“他”来建立认同,与群体内的认同不同,特定群体往往会对群体外成员进行他者化。“他者”是和“自我”相对的一组概念,法国哲学家列维纳斯认为“他者绝对地存在于自我之外,二者之间存在隔绝的关系,自我的主体性受到了他者的绝对无限性和异质性的威胁和挑战,从而对他者加以排斥”[4]。在虚拟偶像迷群中,忠实粉丝群更注重维护粉丝圈的团结,他们在粉丝群内设定规则,相较于完全对虚拟偶像没有关系的人群,他们更排斥一些所谓的“伪粉丝”。例如在半次元App中某位洛天依的忠实粉丝所发表的一段言论如下:
“简单来说,很多人只是单纯的知道洛天依,只是‘知道,表面上看起来‘这是洛天依诶,你不认识吗?事实上她们自己都不是很懂,我很讨厌这种人,一问三不知还要装作很懂的样子。对话如下: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我去凑个热闹,她们:‘这是洛天依诶,你知道吗?中国的初音未来诶。我:‘我当然知道,你知道初音未来是谁吗?她唱过什么歌?她们:‘不就是那首甩葱歌吗。我:‘还有呢?她唱过那么多歌,你就知道甩葱歌。她们:‘……我:‘那你们接着说,洛天依唱过什么歌?她们:‘花儿纳吉呗,湖南台都播了。我:‘好啊好啊,再说几首歌出来啊。她们:‘这就生气啦,好小气的人。呵呵,这就是为什么天依有脑残粉的原因,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说 :‘这是我二次元女神。以上,我5月份在学校的经历,我是女孩子,当时初二。顺便一说,她们只认识初音未来和洛天依。”
在这段文本中,该粉丝将自身与其他并不彻底了解、喜爱洛天依的人们进行了区隔,并在话语中表达出这些群体与本身以及洛天依忠实粉丝的不同之处,在该评论下方,其他洛天依的粉丝也对该网友表达了认同,对所指称的非忠实粉丝群体表达了排斥与不认同,从而实现了对这些人群的他者化。在这一他者化的过程中,忠实迷群不仅实现了对非忠实粉丝群的排斥,也在这一过程中加深了群体内成员对自我身份以及群体身份的认同感,凝聚群体成员的情感。
2.3 群内互动:个体建立对群体的认同感
“个体认识到他或她属于特定的社会群体,同时也认识到作为群体成员带给他的情感和价值意义。”[3]在虚拟偶像“洛天依”的迷群中,粉丝往往通过与其相关的网站、社区等寻找有共同志趣的群体,而当个体进入某一个群体时,会从群体中找到对自我热爱事物的认可,找到志同道合的共鸣感,从而产生更大的动力去维系群内关系和对偶像的热爱。例如一位洛天依的创作型粉丝所表达的在自己的作品得到其他粉丝认同时的心情:
“作为粉丝,来自上海的‘Poker总想着能为偶像做点什么。最直接的,就是為她写歌……Poker写下那些从他生活里冒出来的情绪……洛天依替他唱:‘我一个人独自隔开了亲密的空气。在二次元网站‘哔哩哔哩的弹幕里,有粉丝说:‘听了四遍,哭了四遍。这些共情让Poker仿佛找到知音。”[2]
相较于零散的热爱者,通过社区聚集的粉丝群具有更强的规范意识,群体内为了维系良好且在管控内的秩序,往往也会对个体产生一定的规范性约束。例如在加入“洛天依”的粉丝群时,便会出现与之相关的问题来验证入群者是否为粉丝,只有回答正确才可入群,如“天依的花语手办代表花”“乐正集团是怎么垮的”“天依色是什么颜色”“洛天依的出道时间”“中V南北组指的是”“说出三首中V的传说曲”等,在粉丝进入群聊后,也会看到群内成员对粉丝活跃度,应援偶像,“不给偶像招黑”等各方面的要求,以此来规范群体内成员的行为,助使个体为群体做出贡献,从而获得更高的群体认同感。
2.4 符号互动:独特文化语境下的符码互动
符码的使用建立在使用者的共识以及共同的文化背景这一基础之上,只有在这一语境中,“符码才能对符号文本的意义行使转换功能”[5]。国内已有的虚拟偶像形象接近于动漫中的人物形象,也因此奠定了二次元粉丝群与虚拟偶像迷群的范围交叠。这一交叉领域决定着他们拥有相似的文化基础、语境和背景,在圈层内使用二次元独有符码进行交流时也更为相通,且这种符号的独特性也赋予了群体内成员以身份认同,以及对群体外成员的排斥,共同的符码赋予了虚拟偶像迷群以独特的认同感。
费斯克将传播过程中的符码分为强符码和弱符码,他认为“符号表意的首要环节是将有意义的符号进行符码化,使符号有了携带意义的文本进入传播过程”,受众拥有自主的辨识力和创造力,他们会对接收到的符码进行解释[5]。在虚拟偶像迷群交流的过程中,更多出现的是强符码,且需要了解特定文化语境才能顺利完成解码,例如“V家”这一词语在该群体中的含义是VOCALOID产品家族成员的统称,也即“虚拟歌姬”的家族,“洛殿、洛神、吃货大人”都是“洛天依”的代称,“锦依卫”指“洛天依”的粉丝,在这些文本中,虚拟偶像迷群一般都可顺利得知这些符号的意义,但对群体外成员而言,解码便存在障碍,对共同符码的阐释也是该群体获得身份认同的方式之一。
3 结束语
互联网为解构与建构并行的流行文化提供了生长的沃土,在其中,互联网原住民们提供着各方面的新型方式与行为,在偶像与粉丝这一对传统关系中,新时代也提供了诸如虚拟偶像这类新型偶像群体,由此衍生出的粉丝群体也有着不同以往的处事范式。在面对尚未得到所有人肯定的虚拟偶像时,其迷群也在建构着自我与群体的身份认同,他们在这其中肯定了自我,寻找着志同道合的同类群体,或是在无酬动机的驱使下成为生产者,这一过程中,他们也得到了来自自我、群内成员以及所设想的虚拟偶像所给予的认同感、满足感。作为一类新型文化,我们应避免一味的拒斥,而应给予这个多元星状社会格局下所相异个体以更多的包容度。
参考文献
[1]战泓玮.网络虚拟偶像及粉丝群体认同建构[J].青年记者,2019(11):7-8.
[2]劳骏晶.你们普通人类不懂,完美偶像洛天依[EB/OL].[2019-04-19].南方周末,http://www.infzm.com/content/135133.
[3]邓惟佳.能动的“迷”:媒介使用中的身份认同建构[D].上海:复旦大学,2009.
[4]张琪.“他者”的眼光——迪斯尼动画电影《花木兰》中国元素研究[D].石家庄:河北经贸大学,2019.
[5]冯月季.符码与元语言:媒介文本意义生成的符号学阐释[J].江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34(4):110-114,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