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的追寻
2019-10-16李方达
李方达
摘要:本文选取了巴基斯坦作家拉希德·阿默哲德的两篇短篇小说《追寻七色鸟》和《虚无》,通过分析他象征主义的写作手法和解读身份认同感的主旨,从真实的生活片段窥见当前巴基斯坦普通民众在全球化冲击下面临的心理困境。
关键词:乌尔都语文学;象征主义;身份认同感
一、作者简介与内容梗概
作者拉希德·阿默哲德(Rasheed Amjad)于1940年生于巴基斯坦克什米尔地区,在旁遮普大学获得文学博士学位,并在该系授课直到退休。他出版过多部小说集,包括《普通人的梦》、《自言自语》、《秋天》等,获得了高度评价及多个文学奖项。因为他出身中产阶级,他能够更深切的感受和理解普通群众的痛苦,用一种全新的方式诠释了历史和传统,作品主要反映社会问题和揭露阶级不平等。
本文选取了拉希德创作的两篇短篇小说进行比较分析,分别为《追寻七色鸟》(下文统一简称《追寻》)和《虚无》。
《追尋》围绕一个男人想做一种老式的卧床而展开。故事的开始这个男人全家搬入了新宅,过去的东西大多都丢掉了,也包括放在院子里的老床。但他依然非常怀念过去有老床的生活,所以他决定去找人帮忙重做一张。几经周折他终于联系上了做床的工人,并且买到了做床用的五彩绳子,并约定在第二天去接工人来家里。然而他的家人却不能理解,都认为他在浪费钱,并与他发生了激励的争执,最后他还是坚持把工人接来并做好了卧床。在看到漂亮的像张开翅膀的七色鸟一样的床后妻子和孩子也愉快的接受了。但不幸的是,当晚这个男人就突发急病去世了。按照传统人死后要停放在老床上,于是这里最终成了他永远的安眠之处。七色鸟依然在飞舞,但再也不会有人欣赏它了。
《虚无》则讲述了一个男人翻找自己母亲照片的经过。他有天一时兴起翻出了家里的老相册,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己母亲的照片了,他感到很苦恼,并一直苦苦寻找。但这时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连母亲的模样都记不清了,仿佛母亲的存在也被抹杀了一样。虽然妻子一直在安慰他,他依旧非常焦虑,他觉得母亲如果不存在的话,自己存在也就没有了根基,最后在痛苦和不安中他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二、象征主义的写作手法
拉希德以平淡的口吻叙述了似乎在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两件小事,从不同的切入点反映了对现代人身份认同这一问题的思考,并用象征主义的手法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
“象征主义以象征、通感、奇喻、比拟等为基本表现手法,‘以物达情、‘以物寓理。”(陈雅谦,1993)在这两篇小说的客观对应物分别是老床和照片。前者是主人公是过去生活的具象,他不辞辛劳力排众议也要获得,是追寻的目标,也是死后安眠的所在。后者则赋予了主人公存在的根基,他认为如果没有母亲的照片,就不能证明母亲的存在,进一步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所以对于照片的遗失表现出了极度的不安和焦虑。这两件物品对于主人公的价值可以通过文中的描写得到佐证:
“吃早饭的时候忽然想到应该后面的露台上做张老式的大床。……在阳光中坐着吃饭该多有味道啊。在老家的时候他经常坐在房顶上吃东西。天冷的时候这是很正常的。但现在腿脚不灵便了。虽然也有桌子椅子,但是坐在老床上吃饭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追寻》
“没有母亲的照片,可这事烦恼在于,我的脑海里也完全想不起她的样子,只有一个影子,可影子是没有实体存在的,也没有任何特征。可我是存在的。那么我的母亲一定也会是存在的。……他接着又想到,如果母亲是不存在的,那么我又是什么呢?应该也是没有我的。可若是没有我的话,那现在这个想着“我没有母亲”的人又是谁呢?”——《虚无》
由此可以看出,老床和照片是寄托了主人公情感的所在。《追寻》中的主人公在搬进了新家之后依旧怀念着老街区里坐在老床上的惬意生活,在他眼中,如果有了老床,就可以做回过去的自己,而不用待在这个像“大花盆”一样的邻里互不相识的新社区里。《虚无》中的主人公则在一次偶然间发现母亲的照片遗失时认识到母亲的存在才是他作为人存在的根基。但是现在他连母亲的存在与否都无法确知了,他活在当下,却与过去彻底割裂了联系,成了无根之木,也是他痛苦的来源。
老床和照片这两个从主人公们的生活中消失了的事物正是作者想要表现的身份的象征,是主人公通向往日的媒介和桥梁。而这些一直追寻的主人公们就是当今巴基斯坦普通人最真实的写照。作者在全篇从未提到过他们的名字,也未给他们设定任何的生活背景,他们就像任何一个路人一样过着最平常的生活。他们生活在一个不断变革的年代,但是作为普通人却仅仅是一个被动的参与者,在夹缝中的他们如何挣扎求索就是作者在这两篇小说一直在描述的——两个寻常百姓面临这种动荡和冲击时的所思所想。
“象征主义的另一个重要特点表现在处理作家的主观与现实的客观这两者关系方面。象征主义把外部的一切都作为契机,作为既是形式又是内容的综合体,引发出对自我微妙内心世界的挖掘,表现出心灵的最高真实。”(陈雅谦,1993)
在拉希德的笔下,我们看到的是两个真实的片段,作者并没有直接借人物之口向读者传达什么理念。但通过小说,读者可以理解这不仅仅是对现实的简单描述和模仿,而是通过外部的现实来表现人的心理对外部现实的反映。他最终的落脚点还是人的内在心理,这种现实也是经过了主观加工过的现实。我们通过主人公的言谈和话语都可以时刻体会到他们复杂的心理活动。例如在《追寻》中:
“‘这会儿没有做床的人,但是明早就能见到了。可您得早上六点来接他,不然他就要开始干别的活儿了。店主一口气说道。
‘我明天来,一定来。他迅速接到。‘明天是星期天,放假。我六点就来。”
主人公不断的重复说他明天一定会来,宛如誓言一般的话语正说明了他的内心是多么的渴望能够做好一张老床。这种渴望也是一直以来支持他能够四处奔波以及抵抗家人反对的最大动力。在《虚无》一文中,有这样的描写:
无论是从自身文化认同还是从社会关系建构的角度,两篇小说都体现了民族族群对自身文化的寻根行为。学者亨廷顿认为民族身份主要来自一种文化心理认同。身份感主要是一种主观因素,是“想象中的群体组织”,作为想象和文化的共同体,它须依赖本民族的文化传承,确保其文化统一。(亨廷顿,2004)在两篇小说中,作者想要继承的不仅仅是自身存在的根基,而是整个民族得以区别于他民族存在的文化根源,而这些或许也是生活在现代快节奏社会中的人们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过去美好而和谐的人际关系被冰冷的高墙所阻隔,人与人之间变的冷漠而疏离。在今天高速运转的全球化社会中,每个族群又都抛弃了多少独一无二的民族特征,民族的存在根基和意义又将要到哪里去确认和寻找呢。
四、小说的总体评价
拉希德的这两篇小说从不同角度写出了现代人对于身份认同的思考和寻根溯源的心路历程,而他对这一现状的期望是比较消极悲观的。
在《追寻》一文的最后,尽管已经做好了老床,但是主人公却在真正享受到老床所带来的惬意和愉悦之前就死去了,老床变成了他的停尸床。文中最后用哀伤的语调写道:“客厅里七色鸟展翅鸣唱着,舞蹈著。但是它的歌声谁也听不到,它的色彩谁也看不到了!”在主人公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家人的认可的时候,他的生命却结束了,最终也是求不得。而《虚无》中却没有给出最后的解答,作者并没有说照片到底有没有找到,可能在作者看来,照片能不能找到已经不是问题的关键了,重要的是以此为契机,主人公心境的变化。文中结尾的描写是这样的:“……因此我存在与否都是一样的。清晨从睡眠中醒来,看到他缺乏休息的眼睛,他在妻子问话之前先说道,‘我明白了……他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他抽泣着哭了起来。”主人公从最初的恐慌和担忧到最后的失望和无奈。对于他来说存在与否都是一样的,他无法赋予自己存在的意义,又无法向这种荒谬的现实抗争,这充分的体现出他对于现实的无力感。
小说用练达的语言向读者描述了两个普通人的生活,但从中可以清晰的感到矛盾和挣扎,在民族的传统文化和所谓更加先进的西方文明的激荡下,应该如何应对,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思考的问题。我们可以选择像主人公一样缅怀和追寻过去,也可以像他们的家人一样安于现实,接受现代性的挑战。毕竟,现代社会已经赋予了我们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和追求幸福的自主权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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