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学角度赏析巴金《木匠老陈》英译文本
2019-10-16彭秋平
彭秋平
摘要:本文选取了巴金早年的代表作品《木匠老陈》,试从文化学角度对其英译文本进行分析。文章分别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角度对译作进行了分析,以微观层面为主,并分别从物质层面、制度层面、心理层面探索各文化因子。
关键词:文化学;木匠老陈;宏观和微观;文化因子
王秉钦教授说,“语言是社会现象,也是文化现象,语言反映文化,又受文化的制约,语言与文化的密切关系注定了语言与文化的关系”。(王秉欽,1995)作为翻译文化学派代表人物的巴斯奈特(Bassnet)和勒菲弗尔(Lefevere)也在《翻译、历史与文化》一书中正式提出了“翻译的文化学转向”,他们认为文化以及与文化相关的历史、传统、语境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所使用的语言。由此看来,要翻译出好的作品,不仅需要关注语言表层,还需要充分考虑文化因子。
《木匠老陈》的作者巴金是五四运动时期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通过笔下创造的人物形象,来批判封建社会,表达对旧式家庭的不满,并从中反思自我。这部作品写于1934年,后编入他的散文集《生之忏悔》。文中描写了一位平凡又不平凡的劳动者
木匠老陈。他有着一门好手艺,为人善良而又安分守己。他坚守自己的手艺,但却无法摆脱贫苦的命运。他的木匠铺子遭到社会局势的影响而关闭,他自己也没有摆脱像他父亲的命运——从房顶上跌落下来,摔死了。这是一篇传记体形式的回忆性文章,表达了对旧时淳朴劳动人民的深深同情。
这部作品的经典译文出自张培基先生,译作不仅忠实通顺地再现原文意思和风格,还将作者巴金在原文中所吐露的个人情感表达出来了,生动形象地还原了主人公老陈老实本分的形象,同时也揭露了旧社会的不公。
一、宏观
从宏观角度来看,可以发现译文中很多表达都采用了英文本土用法,其中归化手段起着主要作用。但译文的翻译策略并不是单一的,同时还有增译、替代等翻译方法的结合。例如:
1.原文:生活的经验固然会叫人忘记许多事情。但是有些记忆经过了多少时间的磨洗也不会消灭。
译文:Lots of things are apt to fade from memory as one'slife experiences accumulate.But some memories willwithstand the wear and tear of time.
从译文中可以发现,此处主要采取了归化策略。“时间的磨洗”替代为英语成语“wear and tear of time”,“时间白白地过去”替代为“while time was slipping throughmy fingers”。张培基在翻译这两处时间描写时,并没有按照字面意思采取直译方法。这是因为英语中有语义和文化对等的惯用表达法,采取替代的策略可以方便英语读者阅读和理解。这种替代的方法,对于文学体裁的文本显得十分重要,体现了文化之间的转换与交融。
2.原文:木匠老陈那时不过四十岁光景,脸长得像驴子脸,左眼下面有块伤疤,嘴唇上略有几根胡须。
译文:Carpenter Lao Chen was then only about forty yearsold,with a longish face like that of a donkey,a scar under hisleft eve,and a wispy moustache on his upper lip.
原文中的“驴子脸”译为了“with a longish face likethat ofa donkey”,在此处采取了增译的策略。在中国文化里“驴子脸”有两种含义:表层指的“长脸”,深层指的“相貌丑陋”。如果按照字面意思处理为“donkeyface”,无疑会让英语读者感觉不知所云。此外,原文刻画的是老陈的外形,从“驴子脸”、“伤疤”、“胡须”等词中可以解读出,老陈虽年仅四十岁,但给人带来的却是一副十分苍老的形象,似乎饱经沧桑。结合整个社会文化背景来看,这一切显然是奔波生计所致,这是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译文老陈的年龄突出放到句首的位置,而把形容其容貌的部分用介词短语表示,这一句式结构也巧妙地体现了这一点。
二、微观角度
(一)物质层面
文中出现了很多木匠工具,在翻译时一般带有一个介词短语或现在分词的修饰成分。如两个耳朵的刨子(theplane with two ear-like handles)、有轮齿的锯子(the sawwith toothed blade)、钻子(the revolving drill)等。这样翻译一方面是采取忠实于原文的翻译标准,以传述叙述背景。另一方面是为了来形容工具的外形或功能,以区别于其它木匠工具。其中,关于木匠文化,一直存在两个误区。
误区1:中国的木工这个行业曾经十分吃香,那么刨子一定我们是鼻祖。
据文献记载,早在2000年前的罗马时代,就已经有刨子了。而原始的刨子,可能在希腊时期,更或者还要追溯到埃及时代的某一时期,在那时刨子已经被制造和使用了。而不管是历史记载还是出土文物,都没有证明说明中国是更早的。刨子直到明代,才引入中国。此外,刨子中还有欧刨、日本刨,他们在全世界都有贩卖。但是由于文化的不同,这些刨子并不太适合亚洲人。尤其是欧刨,和中国传统木匠工具相比,它的尺寸偏大,刀偏宽,并不适用于制作精细小巧物件的中国传统木匠工艺。而日本,是软木文化,习惯拉刨。但中国是硬木文化,习惯推刨。在木匠工具的选择上,大相径庭。由此,可以看出,中国并非刨子的鼻祖。所以,译文在处理此类工具时,加上了定语修饰成分,以示区别。
误区2:过去的史书和传说都以为是鲁班最早发明了锯子。
早在夏朝(公元前2205-前1766),中国人就已经发明了锯子,和古埃及人同时。随后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继承了埃及人的)》剑式锯子。由此可知,鲁班并不是最早发明锯子之人。而原文中的锯子,也并非埃及的刀剑式,而是齿轮式。因此在翻译时加上了后置定语,以说明锯子的外形。
(二)制度层面
从文章许多词语的翻译上可以看出,老陈所处的那个时代存在很多诟病。尤其是社会制度和社会风气。例如:秀才、少爷、吃粮等。
“秀才”属于中国古代科举考试制度的产物,是旧时用来选拔官吏的科目和头衔。译文处理为了“old scholar”,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秀才”与“old scholar”,不仅未在语义上达成功能对等,还存在一种文化缺失。由此看出此处并未很好地传达“秀才”所折射出的社会制度,译文还有改进的空间。或许可以对该词进行加注,补充说明“秀才”的文化特性。这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社会背景的揭露以及故事情节的发展,均是大有裨益的。
依照当时的社会风气,有钱读书的人大都是大户人家子弟,穷人家的孩子只能做最底层的辛苦活以谋生。“木匠”就是其中的一种,做的都是看人脸色的辛苦活。木匠身份低下,被大户人家挥之即来,招之既去。文中老陈称“我”为少爷,体现了尊卑有别。与此类似的还有老爷、太太、小姐等称谓。在当时,不同的称谓代表不同的身份地位。而在译入语文化中,也有类似表示身份地位的称谓。如:your Honour, your Majesty等。“少爷”翻译为了“young master”,处理的十分得当。
比较典型的还有“吃粮”一词,文中指的是“当兵”。在当时的封建社会中,吃饭问题是一个最普通却又最严峻的问题。一有灾荒,人们就不得不流离失所。那时最好的、也是最无奈的出路便是去当兵,人们认为当兵的人可以不愁吃。此处翻译为“had gone soldiering”,较好地将原意表达了出来,但是却存在文化阻断。在西方,当兵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可以保家卫国,为人们所尊重。而在当时的封建社会里,当兵透露着贫苦百姓为生计所逼的诸多无奈。“吃粮”是形势所逼,是人们在万不得己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的选择。这是当时落后封建制度的诟病,译文未能深入其中,把潜藏的无奈之感表达出来。若适当作出解释,表明当兵的原因,或许更能传达出当时社会的黑暗,同时也更易于译文读者贴近作者内心,使其理解真正含义。
(三)心理层面
原文是以第一人称视角展开叙述的,这种叙述方式常给人以亲切真实之感,拉近与读者之间距离。同时,也便于作者抒发情感,进行详细的心理描写。例如:
1.原文:老陈的店在这个时期遭到“丘八”的光顾,他的一点点积蓄都给抢光了,只剩下一个空铺子。
译文:In the course of fighting,soldiers looted Lao Chen'sshop until it was empty of everything.
“丘八”这两个字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兵”字,是旧社会对兵痞的贬称“丘八”仰仗自身兵服加身,手握小权,趁着当时战乱便随意杀烧抢掠,其行径十分恶劣。因此,人们对兵痞时常会感到十分厌恶和痛恨。老陈,便是其中的一位受害者。从译文中可以看到,张培基先生将它直接译为“soldiers”,虽然这个词语是中性词,在感情色彩上无法媲美“丘八”。但是从整个句子来看,可以发现作者想要表达的厌恶之情并未缺失,“loot”,“empty of everything”这两处,便很好地表达了“丘八”所带贬义色彩。其中“everything”表强调,而“empty”既可以形容视觉上的“空”,即老陈的店铺被洗劫一空,同时也能表达内心的“空”,即老陈面对杂乱无章的店铺心中的空洞、忧伤和凄凉。该翻译恰到好处地弥补了“丘八”一词的文化空缺。
2.原文:在那么多的木匠里面,偏偏是他跟着他父亲落进了横死的命运圈里。这似乎是偶然,似乎又不是偶然。总之,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就这样地消灭了。
译文:Why did Lao Chen,of all carpenters, die such aviolent death like his father?All that seems accidental,andalso seems predestined.ln short,an honest man has thuspassed out of existence.
从“偏偏”、“横死的命运圈”、“消灭”等词上,读者可以很容易感知“我”对老陈惨遭横死的激愤之情。对比原文,可以发现译文在句式结构上有所调整。例如原文整体采用陈述句,而译文则采用“why did……?”的疑问句结构。这样既与“偏偏”相對应,同时也加强了语气,表达出“我”对老陈不公命运的悲愤。此外,“accidental”与“prede stined”作对比,与原文的“偶然”和“不是偶然”相对应。“predestined”一词有“命中注定”的意思,这与原文作者想表达的意思如出一辙,即老陈摆脱不了贫穷的命运,也摆脱不了和他父亲一样横死的悲惨命运。这一连串心理描写都恰到好处地在译文中再现,使译语读者能体会整个语篇的语气和情感。
三、结语
总体而言,该译作具有较好的文化价值,可读性强,易于让英语读者感觉身临其境,产生联想,并与原文主人公“我”产生互动。译作在整体句式结构和篇章结构的基调上处理得较好,但是对于带有一定文化象征意义的中国特色词的翻译,依旧有上升的空间。由此可见,语言和文化密切相关。译者在翻译文学体裁类文本时,可以从文化学角度分析原文,深入探索各文化因子,选取适当的翻译策略。
参考文献:
[l]Bassnett, Susan&Andre Lefevere.Translation, Historyand Culture[M].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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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张培基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三)(Selected ModernChinese Essays)[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