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旅游原真性认知体验的跨文化路径机理差异研究——以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中外旅游者为例

郭英之，肖嘉颖，谭慧敏，林立军，3

（1.复旦大学 旅游学系，上海 200433；2.香港中文大学 会计学院，香港 999077；3.河西学院 历史与旅游学院，甘肃 张掖 734000）

一、引言

（一）研究背景

首先，黑色旅游形式的兴盛。随着社会和经济的发展，人们的旅游需求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旅游者的个性化、体验化需求日渐突出，开始从传统的旅游形式转向“另类旅游”的形式不断挑战自我，如与死亡、灾难等相关的地方追求悲壮美的旅游体验。黑色旅游是一种以“死亡和灾难”为标签的旅游。国外对于黑色旅游有许多相关研究，而在中国由于人们“趋利避祸”的传统观念，以及中国整体旅游发展水平不高的限制，对黑色旅游的研究极少，甚至可以说还未深入触及（吴晓蕾，2012）[1]，但实际上，黑色旅游在我国已初见端倪。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作为记录犹太难民二战期间点滴生活的纪念馆，具有黑色旅游的特性，是研究黑色旅游的典型案例点。

其次，入境旅游市场的增长。近几年来，我国入境旅游市场持续正增长，入境旅游人数摆脱了多年下滑的态势，尤其是外国人入境旅游市场走出低谷，扭转了增长乏力的局面，实现了8.3%的增长（宋雪，2017）[2]。随着外国人入境旅游人数连年的增加（文化和旅游部，2019）[3]，中外游客的跨文化差异行为与方式对旅游目的地认知体验差异引起了研究者的浓厚兴趣。就接待规模而言，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中外旅游者占比相当（韩易，2016）[3]，恰能满足跨文化差异对比研究的需要。因此，基于中外游客，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进行路径机理的跨文化差异研究，不但很有必要，也很有创新。

（二）研究意义

首先，理论意义。通过研究，有利于提升旅游研究领域理论的多元性与前沿性。一方面，旅游研究本来是个复杂的概念，融入了多学科多视角的研究。在研究旅游者认知体验时从原真性的角度出发，结合跨文化理论，使研究从多文化视角下出发，更加多元化。另一方面，原真性这一起源于博物馆学的概念被引入旅游学，自此之后原真性在旅游领域内获得越来越多的探讨，作为类似探讨的一部分，通过实证研究有助于加深对传统理论的理解，扩大理论的应用范围。

其次，实践意义。通过研究，有助于为犹太难民纪念馆的规划提供建议。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历史特殊性使其备受外国游客的喜爱，纪念馆接待了大量外国游客，鉴于此，通过实证考察，能够反应中外旅游者对犹太难民纪念馆原真性的不同认知，为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多样化规划提供参考。同时，通过对比研究，有利于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理解。

二、研究综述

（一）黑色旅游

第一，黑色旅游的定义。黑色旅游定义广泛，分类繁多，但其重点都聚焦于“死亡、痛苦成为一种被消费的商品”（Seaton，1996；Lennon、Foley，2000）[4-5]。国内外黑色旅游研究的案例存在一定的差异，国外大部分黑色旅游目的地研究为墓地、战场、战俘营、大屠杀纪念馆等，多是人为的灾难（Ria、Nigel、Sheena，2011；Mowatt、Chancellor，2011）[6-7]；而国内研究案例多为北川、唐山等自然灾害的受难地（吴晓蕾，2012；李静，2013）[1][8]。

第二，黑色旅游的多元实证。关于黑色旅游的实证研究从多角度多方面出发，例如从利益相关者角度研究，平衡黑色旅游过程中不同群体的利益关系（吴晓蕾，2012）[1]，或者从旅游者的角度研究，包括黑色旅游的动机。Stone（2012）[9]提出对死亡的好奇、对死亡有更多的了解以及去除对于死亡的偏见是黑色旅游的主要动机。

第三，黑色旅游的互动体验。黑色旅游研究者还关心影响旅游者黑色旅游的体验的要素。Cohen（2011）[10]认为通过与灾难受害者的互动，人们可以更好地得到真实且有意义的黑色旅游体验，即使旅游地离灾难真实发生地非常遥远。Ria、Nigel和Sheena（2011）[6]则认为个人以往的经历对于黑色旅游经历有影响。我国研究者沈苏彦、赵锦等（2014）[11]通过实证研究认为认知原真性和旅游体验共同影响黑色旅游收获，旅游者的黑色旅游动机能显著影响其认知原真性，旅游者对黑色旅游景点的认知原真性能显著影响旅游者的旅游体验。

（二）参观体验

首先，经济消费的体验。Pine和Gilmore（1999）[12]认为体验经济导致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人们消费层次的转变，具体表现在消费者在消费的时候越来越情感化、个性化、感性化。所谓体验，就是企业以服务为舞台、以商品为道具，环绕着消费者创造出值得回忆的活动，而这种回忆本身也可以成为一种商品。

其次，游览参观的体验。Falk和Dierking（2000）[13]认为影响博物馆参观者参观体验的因素包括博物馆的线路设计、个人以往经历以及环境因素（例如博物馆的灯光、音乐，以及其他一起参观的人等）。体验经济时代下，影响旅游者认知体验的因素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本研究所选案例为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是以博物馆的形式出现的旅游目的地。

三、理论基础

（一）原真性理论

原真性（Authenticity）这一概念最先出现于博物馆之中，是指专家测试博物馆的艺术藏品是否是真实的，是否与它们的价格以及接受的赞美相匹配（Trilling，1972）[14]。Mac-Cannel（1973）[15]将这个概念引入到旅游学领域中，此后基于Wang（1999）[16]的研究论述，在原真性分类的基础上许多学者开始进行实证研究，以测试和确认原真性这一概念的适用性。例如Kolar和Zabkar（2010）[17]建立了文化动机、真实性和忠诚度三因素之间的模型，并通过25个遗产旅游目的地的数据得到验证。Bryce、Curran和O’Gorman（2015）[18]基于旅游者在日本遗产旅游景点的体验，扩展了Kolar和Zabkar（2010）[17]关于原真性的模型，在文化特殊动机、认知真实性、参与度和参与行为结果之间加入深度休闲、遗产相关行为、自我联结及其参与等影响因素建立模型。Lu、Chi和Liu（2015）[19]调查了认知真实性、旅游者参与、目的地形象对于旅游者在历史地区的旅游体验的影响，其研究结果表明，认知真实性和旅游者对当地活动的参与度直接影响了历史地区旅游目的地形象的形成；旅游者参与度积极影响了旅游者满意度；目的地形象在认知真实性和旅游者满意度之间起着中介作用。总之，经过诸多学者的发展，原真性理论形成了三种分类：一是客观主义原真性，指原物的真实性，例如城市的地标等；二是建构主义原真性，指旅游者或者旅游产品的生产者根据自己的想象、期待、偏好、信念、力量等投射到物体上的真实性；三是存在主义原真性，指通过旅游活动激发的一种潜在的存在状态。

（二）跨文化理论

Hofstede于1980年提出了跨文化理论，并基于权力距离、不确定性的规避、个人主义/集体主义、男性化与女性化、长期取向与短期取向、自身放纵与约束等维度，进行了文化价值、行为、体制和组织的跨国比较（Hofstede，2008）[20]。从旅游学科视角而言，已有的研究文献中，多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旅游者可能在购物态度上存在相同点，如较高的满意度都会导致旅游者较高的忠诚度（Correia、Kozak，2016）[21]，但是不同的文化背景也会在其他方面对消费行为产生影响，如Cleveland、Rojas-Méndez和Laroche等（2016）[22]的研究发现，智利人的消费行为与民族认同有关，而加拿大人则无关。Chen和Huang（2017）[23]研究跨文化背景下的背包客个人发展模型，发现东、西方的背包客之间存在旅游动机、旅游方式和旅游时长的差别，但他们都认为自己的能力、情绪、技能、世界观和自我意识得到了调整、改变和提升。而本研究则基于旅游动机性、旅游认知性、旅游原真性、旅游参与度、旅游满意度和忠诚度等6个维度，研究中外不同文化背景对中外旅游者的参观浏览行为和认知产生的关系路径差异，从而发现不同文化背景的中外旅游者之间的相同点和相异点，以便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管理者以及相关政府旅游机构提出具有跨文化差异视角的量化科学依据以及精准营销策略。

四、研究假设

结合研究目的，拟提出黑色旅游原真性认知体验跨文化路径机理模型的6个维度变量，即黑色旅游的动机性、认知性、原真性、参与度、满意度和忠诚度。

第一，Gnoth（1997）[24]将认知定义为一种心智表征，比如知识和信仰。他认为情绪和认知会对旅游动机的形成过程产生影响，在模型中纳入情绪和认知因素有利于更好地理解旅游者的认知、体验和评价。然而情绪和认知对动机的作用机制的理解还存在分歧。例如，假日旅游作为一种享乐活动更倾向于受到情绪因素的影响。然而选取犹太难民纪念馆为研究对象，显然不属于情绪主导的享乐活动，因此，假设黑色旅游动机倾向于受到认知因素影响，并提出以下假设：

H1：中外旅游受访者对犹太民族历史的认知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动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第二，Kolar和Zabkar（2010）[17]研究发现文化动机对于旅游者的原真性体验有正向影响。文化动机特指旅游者基于对文化的兴趣参观文化旅游吸引物，如画廊、博物馆、历史遗迹等等（McKercher，2002）[25]。文化动机是旅游者动机的一部分，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2：中外旅游受访者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动机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原真性体验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第三，除了动机之外，Bryce、Curran和O’Gorman（2015）[18]研究认为与遗产相关的行为，例如参观遗产地、观看与遗产相关的节目、阅读与遗产相关的书籍会影响旅游者参观遗产地的原真性认知。与遗产相关的行为有利于增进旅游者对遗产地的认知，因此假设认知能够提高旅游者的原真性认知，并结合案例地提出以下假设：

H3：中外旅游受访者对犹太民族历史的认知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原真性体验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第四，旅游者的参与度指其与旅游目的地人员的接触质量、与目的地的情感联系以及旅游过程中的付出程度（Taheri、Jafari等2014）[26]。参与度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例如知识水平（Hollebeek，2012）[27]、动机（Brodie、Ilic等，2013）[28]。因此，提出以下两个假设：

H4：中外旅游受访者对犹太民族历史的认知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参与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5：中外旅游受访者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动机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参与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第五，同时参与度与消费者的体验和满意度或忠诚度也存在正向关系（Beodie、Hollebeek等，2011[29]；Bryce、Curran等，2015[18]）。因此，提出以下三个假设：

H6：中外旅游受访者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参与度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原真性体验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7：中外旅游受访者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参与度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满意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8：中外旅游受访者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参与度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忠诚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第六，Kolar和 Zabkar（2010）[17]以及 Bryce、Curran 和 O’Gorman（2015）[18]都发现旅游者的忠诚度受到原真性认知的影响。在他们的研究中，忠诚度变量被直接使用。然而Yoon和Uysal（2005）[30]、Chi和Qu（2008）[31]等研究都运用满意度并表明满意度对忠诚度产生显著影响。因此，加入了满意度变量，并提出以下三个假设：

H9：中外旅游受访者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原真性体验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满意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10：中外旅游受访者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原真性体验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忠诚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11：中外旅游受访者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满意度对参观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忠诚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图1 黑色旅游原真性认知体验关系路径机理的理论假设模型

五、研究方法

（一）问卷设计

结合国内外相关文献和理论研究，并通过和业内专业专家学者进行深度访谈的头脑风暴，同时基于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中外游客分别进行前测检验与预调研之后，确定了用于发放的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游客认知体验调查问卷，采用李克特五分制量表要求受访者进行打分（1分代表非常不同意，5分代表非常同意），以获得中外游客关于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黑色旅游原真性认知体验的跨文化关系路径机理差异研究结果。

（二）市场调研

为获得第一手数据，经过与馆方沟通，于2017年7月至2018年1月期间在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进行了抽样随机问卷调查。中英文问卷共发放420份，由于出现错填、漏填等问卷，回收中英文有效问卷计409份，问卷有效率达97.4%，适合做进一步数理统计分析。

（三）数据分析

运用统计分析软件SPSS 21.0对回收的问卷进行数据录入和中外游客受访者的社会人口统计学特征描述性分析、量表信度检验与效度检验、探索性因子分析等。结构方程模型构建采用AMOS24.0对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进行验证性分析以及验证所提出的假设。

六、研究结果

（一）中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关系路径机理的理论模型构建与检验

1.中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探索性因子分析

为了研究旅游者的动机、认知、原真性体验、参与度、满意度和忠诚度的基本结构，首先，对数据进行KMO测度和Bartlett球体检验，确定了样本数据适合进行因子分析；其次，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提取主要因子，采用正交旋转中的方差最大法对初始因子进行旋转，保留特征值大于或等于1、因子负荷大于0.4的因子；再次，保留因子负荷较高的维度变量，经过因子降维，对保留的主成分因子进行了命名（表1）。

表1 中国旅游受访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维度的探索性因子分析

如表1所示，本研究数据的Cronbach’s Alpha系数均大于0.8，且Bartlett球体检验表明各因子的KMO值均大于0.7，p值为0.000，说明该量表的信效度可以接受，各因子之间具有明显的相关性，因此可以在此基础上做进一步的数据分析和因子分析。对本研究的6个维度进行因子分析后，结果亦如表1所示。根据各因子项目的载荷值，动机性维度产生7个主成分因子，分别为社交娱乐、计划行程、外部影响、新颖好奇、媒体宣传、警示教育、历史意义；认知性维度产生2个主成分因子，分别为犹太民族文化认知和犹太民族发展认知；原真性维度产生4个主成分因子，分别为建构主义原真性、存在主义原真性、建筑客观原真性和展品客观原真性；参与度维度产生3个主成分因子，分别为方法参与、内容参与和人际参与；满意度维度未进一步产生主成分因子；忠诚度维度产生2个主成分因子，分别为宣传反馈和推荐重游。

2.中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验证性因子分析

在完成探索性因子分析后，为验证因子结构的合理性和有效性，本研究进一步采用AMOS24，将6个研究维度（动机性、认知性、原真性、参与度、满意度、忠诚度）作为潜变量，其对应的主成分因子作为观测变量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其中，由于满意度维度在探索性因子分析过程中未产生主成分因子，且结构方程模型在建模过程中潜变量不能只用一个观测变量，因此在满意度维度中，直接利用量表中该维度下的题项对满意度进行观测。

经检验得到，X2/df为3.052＞3.0（X2=1004.238，df=329）和RMSEA为0.091＞0.08（CFI=0.778，NFI=0.707），数据分析中各指标均稍显欠缺（X2/df应小于3.0，RMSEA应小于0.08，CFI与NFI应大于0.9），因此该因子结构间拟合度并不好，需要根据修正指数（Modification Index）进行修正。修改过程中，删去了动机性维度下的公因子“计划行程”、“新颖好奇”、“媒体宣传”和“历史意义”；原真性维度下的公因子“展品客观原真性”、“建筑客观原真性”；参与度维度下的公因子“方法参与”，满意度维度下题项“对硬件设施设备感到满意”、“对历史文化资源感到满意”、“对讲解服务感到满意”、“对馆宣传和推广感到满意”和“对纪念馆的参观体验总体上感到满意”。修正后，各指标结果如下：X2/df为1.808＜3.0（X2=112.068，df=62）和RMSEA为0.057＜0.08（CFI=0.952，NFI=0.902）。修正结果均优于修正前且符合标准，表明该修正情况下因子结构可以接受。

3.中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关系路径机理的理论模型假设检验

验证性因子结构获得良好的拟合度后，根据研究假设在AMOS24中建立中外旅游者关于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结构方程模型。经检验得到：X2/df为1.790＜3.0（X2=118.148，df=66）和RMSEA为0.056＜0.8（CFI=0.950，NFI=0.896）。NFI值略小于标准，因此本研究根据修正指数对模型进行修正，在公因子“休闲娱乐”和“警示教育”，以及题项“对媒体技术感到满意”和“参观体验达到预期”之间增加共变。修正后各指标为：X2/df为1.750＜3.0（X2=111.992，df=64）和RMSEA为0.055＜0.8（CFI=0.954，NFI=0.902），均已符合标准，因此该模型可提供统计学意义上显著的参数估计值。表2为中国旅游者对于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结构方程模型系数估计结果，与假设关联的显著性值显示在P列，当P值小于0.05时即为显著，表明两个潜变量间存在正或负的显著关系。

表2 中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结构方程模型的系数估计结果

因此，结合前文研究假设，假设H1、H2、H4、H5、H6、H8、H9成立，其余假设不成立。最终中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结构方程模型如图2所示，其中实线表示假设成立，虚线表示假设不成立。

图2 中国旅游受访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结构方程模型

（二）外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关系路径机理的理论模型构建与检验

1.外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探索性因子分析

运用同样的研究方法，本研究建立了外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结构方程模型。首先，外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探索性因子分析的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外国旅游受访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维度的探索性因子分析

2.外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验证性因子分析

在验证性因子分析过程中，本研究根据修正指数修正后各指标结果如下：X2/df为1.557＜3.0（X2=160.390，df=103）和RMSEA为0.061＜0.08（CFI=0.963，NFI=0.904）。修正结果表明该修正情况下因子结构可以接受。

3.外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理论模型假设检验

验证性因子结构获得良好的拟合度后，本研究根据研究假设在AMOS24中建立外国旅游者关于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结构方程模型。经检验得到：X2/df为1.770＜3.0（X2=191.196，df=108）和RMSEA 为0.072＜0.8（CFI=0.946，NFI=0.886）。NFI值略小于标准，因此根据修正指数删除公因子“媒体宣传”以及题项“对馆内硬件设施感到满意”“对馆内历史文化资源感到满意”。修正后各指标为：X2/df为1.584＜3.0（X2=101.388，df=64）和RMSEA为0.063＜0.8（CFI=0.964，NFI=0.910），均已符合标准。表4为修正后外国旅游者对于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结构方程模型系数估计结果，当P值小于0.05时即为显著，表明两个潜变量间存在正或负的显著关系。

表4 外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结构方程模型的系数估计结果

因此，结合前文研究假设，假设H1、H2、H6、H8、H9成立，其余假设不成立。最终外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结构方程模型如图3所示。

图3 外国旅游受访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结构方程模型

（三）中外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关系路径机理模型的跨文化对比差异分析

通过对比中外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模型的差异，发现该差异可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是动机性、认知性、原真性、参与度、忠诚度、满意度六个维度所含公因子的差异；二是各维度间研究假设成立与否的差异。下面从这两个方面分别分析中外旅游者存在的差异及其原因。

1.中外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公因子对比分析

通过图2、图3和表5可以明显直观地对比中外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动机性、认知型、原真性、参与度、满意度、忠诚度六个维度下公因子的差异。

表5 中外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结构方程模型的跨文化公因子维度差异

首先，根据动机推拉理论的分类，在动机性维度下中外旅游者都受到拉力因素即公因子“外部影响”的作用，由于媒体宣传、亲友推荐等原因，中外旅游者得知了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并为之吸引，因此前往参观。与此同时，中外旅游者也都受到推力因素的作用，中国旅游者的推力因素有“休闲娱乐”和“警示教育”，而外国旅游者的推力因素是“休闲娱乐”和“警示怀旧”，两者的差别在于部分外国旅游者参观纪念馆是因为其亲友在二战时期曾居住在此片区域，因而他们抱着怀念故人、追思过去的动机。

就原真性而言，中国旅游者原真性认知包括建构主义原真性和存在主义原真性，而外国旅游者原真性认知包含的是建筑客观原真性和展品客观原真性。外国旅游者重视客观主义原真性，这一点与Smith（2006）[32]在其著作中所提到的观点相符。Smith在追溯西方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历史的过程中提及纪念碑等文化遗产被视为是历史和伟大技术的见证者，因此保护文化遗产将它们完好无损地传承到下一代是当代人的责任与义务，而“保护如初”这一思想更早的历史渊源来自于Ruskin（1849）[33]，Ruskin认为建筑物应该以其被发现时原初的样子保留下来，因此要去除后续的附加物，更不用说改造了。从思想传统可见，外国旅游者对于客观主义原真性的重视有着独特的历史渊源，但与之相反，中国旅游者更加关注的是与自身观念、信仰、体验相关的建构主义原真性和存在主义原真性。正如Lemaire和Stovel（1994）[34]中所提及的那样，原真性的判断取决于具体的文化语境和时间演进。中国旅游者与外国旅游者不同的文化根基和传统溯源决定其不过分在乎客观原真，而是认为无论外在形式如何，只要能将形式下的意义传达到位即可，这也就造成了中外旅游者对于原真性认知的不同。

中外旅游者存在差异的另一维度是忠诚度，中国旅游者忠诚度维度下所含公因子包括“宣传反馈”和“推荐重游”两个维度，而外国旅游者忠诚度所含公因子是“媒体分享”和“意见反馈”，都属于“宣传反馈”的类型，也就是说，外国旅游者的忠诚度不能用“推荐重游”来衡量，其原因可能在于距离及交通方式的限制导致了外国旅游者重游意向不明显。

2.中外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的研究假设模型对比分析

表6展示了中外旅游者对11个研究假设各自成立的情况。发现对以下4个假设：“H2：认知对原真性体验具有显著负向影响”“H3：认知对参与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H4：动机对原真性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以及“H5：动机对参与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中国游客与外国游客的成立情况不同。

表6 中外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认知体验关系路径机理模型假设检验的跨文化差异对比

续表

就假设H2、H4而言，发现中国旅游者对犹太民族历史的认知会显著负向影响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时的原真性体验，而参观纪念馆的动机会显著正向影响参观时的原真性体验；但对于外国旅游者来说，其认知和动机则不会显著影响原真性体验。这是由于中国旅游者的原真性体验以建构主义原真性和存在主义原真性为主，该类原真性的性质决定其认知会深受旅游者本人主观的影响，旅游者将动机和认知产生的期望值带入旅游活动过程，并投射到被观看的物体上，从而参观过程也具有了象征意义和存在意义，因此影响到了旅游者对建构主义原真性和存在主义原真性的认知。

通过假设H3、H5，发现影响中外旅游者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过程中参与投入程度的因素不同。对于中国旅游者来说，对犹太民族文化和历史的认知程度是影响其参与度的主要因素。相比外国旅游者，中国旅游者对犹太民族的认知较低，均值仅为2.538（外国旅游者的认知均值为3.427），在这种情况下，认知程度越高的旅游者对犹太民族的兴趣也越高，因此在参观过程中的参与度也越高。而对于外国旅游者来说，影响其参与度的主要因素是选择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动机，动机值越高，参与度也越高。

经对比发现，无论是中国旅游者还是外国旅游者，假设H1“旅游者对犹太民族历史的认知对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动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假设H6“旅游者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参与度对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原真性体验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假设H7“旅游者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原真性体验对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满意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假设H10“旅游者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参与度对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忠诚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都成立；假设H8“旅游者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原真性体验对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忠诚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假设9“旅游者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参与度对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满意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假设11“旅游者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满意度对参观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忠诚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都不成立。

七、研究结论与管理启示

（一）研究结论

选取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为案例点，主要通过问卷调查法研究中外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认知体验，在建立模型的基础上对比中外旅游者动机性、认知性、原真性、参与度、满意度、忠诚度六个维度下公因子的相同点与不同点，同时分析对比模型中研究假设的成立情况，结合已有理论对差异做出合理性分析。

第一，中外旅游者对黑色旅游原真性认知体验的跨文化动机、认知性、原真性、参与度、满意度和忠诚度等维度具有差异性。研究结果表明中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动机维度包括“休闲娱乐”“外部影响”“警示教育”三个公因子；认知维度包括“犹太民族文化认知”“犹太民族发展认知”两个公因子；原真性维度包括“建构主义原真性”和“存在主义原真性”两个公因子；参与度维度包括“内容参与”和“文化参与”两个公因子；满意度维度包括“对媒体技术感到满意”“对布展顺序感到满意”以及“总体体验达到预期”三个题项；忠诚度维度包括“宣传反馈”和“推荐重游”两个公因子。而外国旅游者对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的认知维度、参与维度的公因子与中国旅游者一致，动机维度、原真性维度、忠诚度维度和满意度维度存在不同。动机维度包括“休闲娱乐”“外部影响”“警示怀旧”三个公因子；原真性维度包括“建筑客观原真性”和“展品客观原真性”两个公因子；满意度维度包括“对布展顺序感到满意”“总体体验达到预期”以及“总体体验感到满意”三个题项；忠诚度维度包括“媒体分享”和“意见反馈”两个题项。

第二，中外旅游者对黑色旅游原真性认知体验的跨文化体验路径机理，在认知性、原真性、参与度、满意度和忠诚度等有关系路径方面也具有差异性。就研究假设成立情况而言，假设H1、假设H6、假设H7、假设H10对中外旅游者都成立；假设H8、假设9、假设11对中外旅游者都不成立。此外，假设2、假设3、假设4仅对中国旅游者成立，而假设5仅对外国旅游者成立。

（二）管理启示

第一，增强参观体验的可参与性。针对中外游客整体重游率偏低，馆方应采取措施提高整体忠诚度。中国旅游者与外国旅游者的认知体验模型显示，参与度对忠诚度有显著的正相关影响，这与之前的许多研究成果相一致（Taheri、Jafari、O'Gorman，2014[35]；Bryce、Curran、O’Gorman，2015[18]）。研究发现，内容参与和人际参与是提高游客参与度的主要出发点。内容参与指旅游者在参观过程中认真阅读听讲、在参观前后搜索与犹太民族和犹太难民纪念馆相关的资料。为了提高内容参与，馆方可以通过建立如网上博物馆的方式拓展旅游者获取信息的渠道，或在旅游者参观过程中发放资料加深旅游者对博物馆的理解。人际参与指旅游者和馆方的志愿者、工作人员以及其他游客有良好的互动。为了提高人际参与，馆方可以鼓励游客在参观过程中主动提问，并在参观结束后为游客搭建相互分享交流的平台，结合社交媒体、手机应用软件等加强博物馆的社交属性。

第二，犹太遗产保护与开发并存。目前上海犹太难民纪念馆展品布置方式主要是保存原始展品，利用图片、录像、文字等方式还原并展示犹太难民逃往和居住在上海时的生活风貌。如何通过布展提高旅游者的原真性认知是纪念馆需要考虑和解决的问题之一。与其他研究不同，本研究发现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旅游者对原真性认知存在不同。中国旅游者更加注重建构主义原真性和存在主义原真性，而外国旅游者更加注重客观主义原真性。因此在多文化交流的情况下，纪念馆既需要保护展品的原始风貌，满足外国旅游者追求客观主义原真性的要求，同时也需要对展品背后的故事进行进一步的提炼，创造性地表达这段黑色的历史。此外，纪念馆也可以利用新兴的媒体技术，通过音乐、光线的塑造创造良好的博物馆游览氛围，注重纪念馆和周围环境的融合程度，从而使旅游者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提高旅游者的建构主义和存在主义原真性。

（三）研究局限

一方面，在样本的筛选上采取分层抽样便利法，使中国游客和外国游客的样本量稍有失衡，同时问卷收集的时间主要集中在寒暑假期间，对样本的分布以及分析结果的科学性产生些许的影响。另一方面，研究方法局限于结构方程模型，对中外旅游者认知体验差异的分析还须进一步深入。因此，未来研究可以在样本容量扩大到合理数量和中外样本数量平衡的前提下对现有模型做进一步分析验证，同时也可选取其他黑色旅游目的地作为案例点进行调查，以探求此模型以及中外对比差异特点的适用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