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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爷爷们的“军功章”

2019-10-10张金刚

就业与保障 2019年16期
关键词:罗锅军功章弹壳

张金刚

提及军人、英雄,脑海中瞬间浮现起来的便是几位爷爷辈的老兵。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伟绩,没有至高无上的荣誉,但那属于他们自己的特别“军功章”,却永远熠熠生辉、光耀千秋。

“英魂碑”上留英名

大爷爷,即父亲的大伯,一直是我家的骄傲。遗憾的是,六十年前,年仅三十二岁的他便溘然牺牲在了抗美援朝的异国战场,没留下任何以资怀念的物件。我未曾目睹过大爷爷的光辉形象,但对他的崇拜与怀念,使我在心里默默为他画像:高大、英气,眉宇间透着军人的坚毅和爷爷的慈祥。

志愿军开赴朝鲜前,大爷爷并未在应征人员之列。因他已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家里人以及部队首长都希望他能留下来,参与祖国建设,娶妻生子。但军人的强烈责任感让大爷爷义不容辞地挥别战友、爹娘,踏上了远去朝鲜的征程,从此一去不返。

不知名的战役、不知名的山头,甚至连具体的时间都不知道,大爷爷就这样将忠骨英魂埋在了朝鲜,留在了亲人永远不可能涉足的国度。军功章没有,后代也没有,只留下了烈士陵园“英魂碑”上的一世英名——张宗恒。三个阴刻的小字,混在长长的名单里并不被人所识,只与他的战友一起作为先烈群体接受瞻仰。但我每次到陵园祭奠大爷爷,都会一眼寻得,并郑重地抚摸、擦拭一番。只因那是这世上唯一能代表大爷爷的标志,也是历史颁给他最特别的“军功章”:闪耀着他不为人知的英名,铭刻着他舍身卫国的功勋。

背着“罗锅”下战场

老罗爷,并不姓“罗”,是因背上那个“大罗锅”,大家才叫他“老罗爷”。每当他弯腰埋首从村里走过时,总会有不懂事的孩子追着喊他“老罗”;我小时候这样,现在的孩子也这样。但老罗爷并不生气,笑嘻嘻地拉着孩子们,坐在树荫下,似是讲英雄传奇一般,颇为自豪地大讲这“罗锅”的来历。这听众,延续了几代人。

当年,年富力强的老罗爷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英勇顽强,屡立战功。压箱底的那些军功章,虽光泽已逝,但老罗爷却奉为至宝。用他的话说,由于常年在战场上荷枪实弹地拼杀冲击,背负重重的枪支弹药行军远涉,天长日久,便把自己高大的脊背压成了罗锅。事实是否如此,不得而知,但我相信这是真的。

复员后的老罗爷,由于年龄偏大,又背着罗锅,不好娶亲,便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直至娶了带三个孩子改嫁的老罗奶奶,才过上了幸福的晚年生活。老罗爷常小酒儿一端,不厌其烦地对着老罗奶奶讲他的英雄往事。最让老罗爷自豪的,是他挽着老伴去领老军人补助,一路上逢人便讲“去找俺的孩子领钱去”。老罗爷无后,便将民政局的人认作自己的孩子。

老罗爷去世入棺时,胸前缀满军功章;因有罗锅,不便平躺,只好侧卧。老罗爷将青春奉献给了革命、祖国,背上的罗锅似一枚特别的“军功章”:虽弯却挺,弯下的是累累功绩,挺起的是革命精神!

肩上“弹坑”一生傲

六爷,村里辈分最大、年纪最长、依然健朗的老战士。他血气方刚的青春时光全部奉献给了血火峥嵘的革命战场——十八岁走出家乡,跟随部队辗转大江南北、巍巍太行。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持续不断,他的战争生涯便永不到头,直到新中国成立,他才回到家乡,娶妻生子,享受和平生活。

二十余年漫漫从军路,闯过了无数血雨腥风,用他的话说是“提着脑袋干革命”,随时可能马革裹尸、命丧沙场。一次与日本鬼子较量时,冲锋号嘹亮吹响,战士们喊声震天,勇猛向前。眼见战友前赴后继,六爷奋勇杀敌,拼杀在前,一切置之脑后。战事结束后,部队胜利凯旋,六爷却光荣负伤了。

六爷讲述往事时,目光坚定,透露着自豪,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觉得自己仅中弹负伤,有愧于死去的弟兄。听人说,取得弹壳的瞬间,六爷泪流满面,不是因为身痛,而是因为心痛。如今,六爷家族兴旺,四世同堂,全村人都奉他为尊长。当然,全村人也都熟悉他肩上那个弹坑,嘴里不说,心里尊敬万分。

夏日,六爷喜欢赤膊纳凉,总会露出右肩上那眼因取子弹而留下的深坑:怵目,心酸。许多小孩看了会有些害怕,此时,大人们就会深情地一遍遍重复六爷的故事,六爷在一旁默默无语,若有所思。我知道,众人已将这弹坑视若一枚特别的“军功章”:铭记着六爷的血火青春,积淀着血雨腥风中转战全国的英雄故事和不朽精神。

一枚弹壳一世情

三爷,儿女都在城里,自己独守老家院子,他离不开这片故土,离不开他的兄弟。抗美援朝战争打响时,三爷和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老张一起响应号召参军赴朝。漫漫征程,有了兄弟的陪伴,不再孤寂;战争长长,有了兄弟的照顾,不再有泪。两兄弟相依为命,相互慰藉,为了心中的信念永不退缩。

无名的战役,总是随时打响;无情的战火,总会夺走生命。黎明,战斗依然激烈,趴在战壕里奋勇射击的战士们疲惫异常。三爷明显体力不支,斜倚着战壕稍事休息;正在一旁战斗的老张瞥见,一手射击,一手艰难地摸出仅剩的一块压缩饼干扔给三爷。但就在老张扭头的那一瞬间,颈部中弹,带枪倒地。三爷一惊,蜗行到老张跟前,大声呼喊。可老张却微动嘴唇,眼瞅机枪,说了一个“打”字便晕了过去。担架抬走老张,三爷怒火中烧。激烈的战斗结束了,老张也长眠在了病床上。那枚弹壳躺在床边,三爷一时泪如泉涌、痛哭哀号。

不远万里,三爷抱着老张的遗物回到家乡,埋在了他们儿时一起玩耍的山岗。每逢清明、“八一”,甚至每个想念兄弟的时候,三爷都会举起酒杯,与心中的兄弟同饮。那枚用红线系着的弹壳在三爷脖颈上轻轻晃动,如在哭泣。这枚饱含故事与情谊的弹壳光滑、闪亮,如一枚特别的“军功章”,凝聚着战友为他牺牲的血色浓情……

昔日的血火战场已沉寂于岁月的长河,但老兵爷爷们那一枚枚铸满故事与荣耀的特别“军功章”,却异常光亮地闪耀在我的心间,成为生命中的红色经典、指路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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