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市生活垃圾中有害垃圾状况调研报告
2019-10-08梅雪芹毛达池田武
梅雪芹 毛达 池田武
编者按:随着工业化、城镇化加速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提升,各类新旧垃圾问题正在给生态环境埋下隐患,许多城市正面临从过去单一的“垃圾围城”困扰到“垃圾综合征”的新形势、新挑战。从2018年1月1日中国开始禁止进口“洋垃圾”,到2019年7月1日上海开始实施史上最严的垃圾分类新规,“垃圾分类”迅速成为公众热议的话题。而早在1996年,北京就成为全国第一个尝试垃圾分类的城市。2007年5月,当时尚在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任教的梅雪芹教授,曾带领她的团队向北京市委宣传部和北京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提出申请,承担了关于北京市生活垃圾现状的调研项目。在长达5个半月的调研活动中,课题组调查了20多家与垃圾问题相关的单位,走访和接触了四五十名不同行业、不同社会背景的人员。这大概是国内第一项由历史学专业师生开展的垃圾调查和研究工作,其强烈的现实关怀、忧患意识和社会责任感,以及深入、求真、唯实的调研作风,值得人们学习和借鉴。本刊将此调研报告全文刊发,以飨读者。
[摘 要]为有效解决北京城市生活垃圾问题,分类回收和资源化作为能够联系事先预防和末端处理的至关重要的中间环节,是北京市在今后应优先实施的垃圾处理原则。因调研时间和人力所限,报告将调查的重点确定为城市生活垃圾的一个类别即有害垃圾,并依据中国有关“危险废物”的定义和范围以及国外的相关文献和做法,确定了需要重点考察的七类有害垃圾。围绕这一对象,报告运用废物流分析方法,通过考察相关垃圾的产生、丢弃、收集(回收)和处置等内容,从一个方面切实深入地把握北京市城市生活垃圾分类回收和处理状况及其存在的问题,以便对有害垃圾的收集、处置和管理提出具体建议,并为北京城市生活垃圾的管理和公民参与机制的建设提供决策依据。这项调研工作的开展,同时也是环境史研究者和环境问题的学习者接触实际、了解现实问题的一种方式,是环境史研究的社会功能或现实意义的一种体现。
[关键词]北京城市生活垃圾;分类回收;资源化;有害垃圾;废物流
一、调研的缘起和初衷
今天,在国际范围内,对于如何解决城市垃圾问题,广大城市管理者和市民已形成共识,这可归结为如下三项有着先后优先次序的原则:在垃圾的源头实施减量化;在处置过程中开展综合利用,实行资源化;在尾端进行科学处理,实现无害化。但在现实生活和实际操作中,其中每一项原则实践起来都不容易,并且还会出现一些具体的问题。以北京为例,作为中国的第二大城市,北京的“大”不仅体现在城市规模和人口数量上,还体现在它的垃圾产生量上,其垃圾量的增加与城市的发展是同步的。北京和世界上其他所有的城市一样,如果要实现真正的可持续发展,就必须解决垃圾问题,而且要遵循上述原则。
但北京在实施这些原则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就第一项原则而言,北京市在开始尝试采取经济杠杆调节和宣传倡导的办法来促进能源和水资源节约利用的时候,对其他物质资源的消耗控制还显得很不够,其结果就是产生更多的垃圾。就第二项原则而言,北京市城市环卫管理不乏设计合理的有关垃圾分类回收体系的规划、一定的硬件投入以及市民的很大认同,但由于缺乏系统性和长期的推广实施,使得提高垃圾分类回收率变得异常困难,并影响了循环经济产业的发展。就第三项原则而言,通过技术应用使垃圾无害化本是北京市市政发展的巨大成就之一,但在垃圾量不断增加、成分日趋复杂的形势下,技术解决亦存在局限,由此带来的社会问题、经济负担乃至政治影响,也需要认真地加以考虑。而更为严峻的问题,还在于对上述三个原则实施先后次序的模糊与颠倒,即:在事先预防显得比较麻烦的情况下,开始更多地求助于末端处理;反过来,对末端处理的过分依赖又削弱了事先预防的实施空间,以致出现恶性循环的局面。
本着对北京城市生活垃圾问题的了解和担忧,我们认为,要有效地解决北京城市生活垃圾问题,分类回收和资源化作为能够联系事先预防和末端处理的至关重要的中间环节,是北京市在今后应优先实施的垃圾处理原则。不仅如此,这也是一项重要的社会事业。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和现时代的公民,我们应该为促使这项事业更快和更有成效地发展而尽一份责任。因此,2007年5月,我们向北京市委宣传部和北京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提出申请,承担了关于北京市生活垃圾现状的调研项目。
二、调研的对象、目标和方法
(一)调研的对象
受调研的时间和资源所限,经仔细考虑,我们将调查的主要对象确定为北京城市生活垃圾中的一个类别,即有害垃圾。围绕这一对象,我们将运用废物流分析方法,考察相关垃圾的产生、丢弃、收集(回收)和处置等内容。那么,什么是有害垃圾?它包括哪些种类的物质?在北京城市生活垃圾中有害垃圾的实际情形如何?本调研主要针对的有害垃圾指的是哪些种类、确定的依据又是什么?
有害垃圾是生活垃圾管理体系中的一部分,也是比较特殊的一个类别。从理论上说,2003年国家建设部提出的《城市生活垃圾分类标志》,明确区分出了“有害垃圾”这一类,对它的定义是:“表示含有害物质,需要特殊安全处理的垃圾①,包括电池、灯管和日用化学品等”,并规定其收集容器应为红色②。这就是说,按照中国政府相关法规的规定,城市生活垃圾中的有害垃圾主要是指电池、灯管和日用化学品等。然而,根据实际生活经验和初步了解的信息,我们发现,在北京城市生活垃圾中,除上述有害垃圾外,还混有其他大量的有毒有害废弃物。虽然中国政府在相关法规中对有害垃圾的处理作了明确的规定,但是在北京有害垃圾并未作为一个真正的实体被切实地管理起来。这既表现为北京市关于有害垃圾管理的实际政策的模糊,又表现为北京市针对有害垃圾的实际分类回收手段的缺失。
因此,本调研在考察北京城市生活垃圾中的有害垃圾时,就不囿于上述《城市生活垃圾分类标志》中的有关规定。从北京城市生活垃圾的实际情况出发,我们把重点关注的有害垃圾确定为七类,它们分别是:(1)电池;(2)含汞物品;(3)打印耗材;(4)药品和个人护理用品;(5)装修垃圾;(6)家用杀虫剂;(7)其他日用化学品和有害废物。在确定这些种类的有害垃圾并纳入调研之列时,我们的依据是中国有关“危险废物”的定义和范圍,以及国外的相关文献和做法。
具体而言,中国有关“危险废物”的定义出自《中华人民共和国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以下简称《固废法》)。根据该法界定,危险废物是指:“列入国家危险废物名录或者根据国家规定的危险废物鉴别标准和鉴别方法认定的具有危险特性的固体废物。”①而列入《國家危险废弃物名录》的危险废物共41种,包括医药废物、农药废物、废矿物油、各种有机危险废物、新化学品废物、爆炸性废物、放射性废物、重金属废物、废酸、废碱、剧毒化学品废物等。根据《固废法》并对照这一名录,我们可以认为,在北京城市生活垃圾中存在着大量的危险废物,因为总体而言,具有毒性、腐蚀性、可燃性和易反应性的废物都可被划为危险废物②。由于在实际生活中具有这些潜在特性尤其是毒性、可以被称为危险废物的生活垃圾即有害垃圾是难以计数的,如果严格按照《固废法》中的鉴别标准和鉴别方法将它们一一认定将是非常困难的。根据我们的了解,国内还缺乏关于有害垃圾的比较全面的研究或报告,中国城市生活垃圾中主要有害垃圾的范围到底如何,即便是主管人员和专业人士也未必十分清楚。因此,在确定城市生活垃圾中有害垃圾的范围时,我们还需要参考国外尤其是发达国家的相关文献和实际做法。
在确定上述七类有害垃圾时,我们参考的发达国家的相关文献有:(1)2002年欧盟的《以有害家庭化学品为重点的关于有害家庭废弃物的研究》[Study on Hazardous Household Waste(HHW)with a Main Emphasis on Hazardous Household Chemicals (HHC)]③;(2)2003年苏格兰的《优先废物流计划:家庭有害废弃物》(Priority Waste Stream Project:Household Hazardous Waste)④;(3)2006年日本的《关于日本有害家庭废弃物产生的报告》(“Report on Hazardous Household Waste Generation in Japan”)⑤。根据这些文献,我们发现,这些国家在做类似研究的时候,主要采取两种办法来确定主要有害垃圾的范围:一是通过既有的产品特性,确定最有可能在生命周期末尾转变为有害垃圾的商品(以下简称为高风险物品);二是通过有毒有害物质排放量的主次,回溯哪些产品最应该被纳入有害垃圾的管理。
这样,如前所示,根据中国有关“危险废物”的定义和范围,以及国外的相关文献和做法,我们确定了需要重点考察的北京城市生活垃圾中的七类有害垃圾。总的来说,这七类有害垃圾均具有如下三个显著特点:(1)已被列入《国家危险废弃物名录》,具有明显的有害性;(2)非常有可能进入市政垃圾,即由市政和环卫部门所管理的垃圾;(3)大多数回收再利用困难,经济性较差。
还需要说明的是,有一些明显属于有害垃圾的废物没有被列入我们的调研范围,譬如没有把电子废弃物(包括家用电器和电子产品)这一类重要的危险废物列入调研的范围。这主要出于两点考虑:一是这部分废弃物数量庞大、流向特殊、问题复杂,更适合进行单独的研究;二是已经有专门的管理体系对这些废物进行管理,如已经出台的《电子信息产品污染控制管理办法》和正在酝酿的《废旧家电回收处理管理条例》都是专门针对这类垃圾的管理措施,而社会对这类垃圾也很关注。另外一些在城市生产生活中产生的垃圾也不在本调研的对象范围之内,其中包括工业源危废和其他社会源危废。前者的来源和指向很明确,在此不必赘述。后者指的是在商业部门、服务行业、科研部门产生的,即不能被纳入市政生活垃圾管理的一些危险废物,包括感光材料、汽修废物、实验室产生的废物等。这些废物在原则上都应该按照有关部门,特别是环保局的规定和要求进行专项管理。
因此,简要地说,本调研所考察的七类有害垃圾在管理上都属于市政垃圾管理范围,即要通过环卫部门的收集、清运并最终送到末端处理设施的生活垃圾。围绕这一核心对象,我们必须了解它们的有害特性、生产与消费、废物流、处理情况、法律法规以及与之相关的人和社会单位的情况。而在实际调研中,我们还不可避免地要从总体上对生活垃圾的产生、流向和处理等情况进行比较全面的考察,这是了解有害垃圾问题的大背景。所有这些方面共同构成一个既相对完整又具针对性的调研对象。
(二)调研的目标
本调研试图实现如下目标:一是弄清楚有害垃圾产生和处理的大背景,即北京城市生活垃圾的基本情况;二是全面考察七类主要的有害垃圾的现实情况,确定其基本废物流,发现管理上的优点与不足,以提出相关的政策建议;三是在调研过程中与所接触的相关人员和社会单位加强合作,以推进北京市有害垃圾的综合管理;四是通过调研工作,实现历史与现实的结合,理论和实践的联系,并尝试跨学科研究,以更好地发挥环境史研究的社会功能。
(三)调研的方法
本调研运用的方法主要有三种:一是信息收集与文献研究,二是访谈,三是现场考察。信息收集与文献研究的主要目的是弄清北京市生活垃圾的基本状况和七类有害垃圾的性质与危害、生产消费、法律法规、处理工艺及国外经验等。访谈的对象是与生活垃圾有关的学者、管理人员、企业代表、普通工作者和社区居民等。从访谈中既获得他们对于事情的方方面面的态度,也获得新的知识与信息。此外,我们还非常重视亲临现场观察和了解情况的作用,多次前往垃圾转运站、填埋场以及将要开工的焚烧厂进行考察,同时与在场的相关人员交谈并了解情况,还拍了大量的照片作为考察的记录。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对于偌大的北京市,我们有选择地调查和走访了具有代表性的几个社区,它们分别是:宣武区的建功南里、椿树园小区,西城区的大乘巷社区,东城区的什刹海街道和青龙小区,朝阳区的嘉铭园社区,海淀区的北京师范大学校园、中海枫涟和茉莉园小区,以及昌平区的阿苏卫村和二德庄村。对这些社区单位的选择,既考虑了地域上的多样化,也考虑了组织形式和社会经济背景的差异性,它们的垃圾产生情况总体来说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另外,这些社区单位多多少少都和垃圾问题有着更多的联系,要么有比较好的环保宣教基础,要么曾经或正在实践垃圾分类,要么深受生活垃圾危害之苦。因此,在对调研结果进行分析时,我们谨慎地认为:一方面,这些社区单位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明北京市生活垃圾和有害垃圾的总体情况,但肯定并不完全;另一方面,这些社区单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北京市在垃圾管理上遇到的实际困难和未来作出进一步改进的潜力所在。
三、北京城市生活垃圾及其管理现状
(一)北京城市生活垃圾现状概述
1.生活垃圾的量
近年来,随着城市人口规模的扩大、城市化的不断加速以及经济水平的提高,北京城市生活垃圾产生量大幅度增加。根据北京市市政管理委员会透露的数据,2005年北京市城市生活垃圾日清运量为14710吨,年清运量为537万吨。此数字在2002年为421万吨,年均增长率为9%左右;预计今后几年的年增长率仍将维持在8%—10%。同时,每个人产生的垃圾量也在迅速增长。2002年,北京市人均每天产生生活垃圾0.82公斤;到2005年,这一数字上升为0.96公斤,年均增长率为5.7%①。另外,根据《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04—2020)》,按照常住人口1650万—1800万,并综合居民生活水平、居住条件、燃料结构变化情况预测,2010年北京市生活垃圾日产生量分别为16620吨(607万吨/年)和18215吨(665万吨/年)②。
2.生活垃圾的组分
城市生活垃圾的组分受多种因素的影响,比如城市社会的发展状况、经济发展水平、居民炊事用能结构、冬季取暖形式、人口数量及组成、居民的生活水平、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等。据相关文献介绍,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北京市生活垃圾的主要成分是灰土、煤渣、砖瓦等;但到了21世纪初,垃圾成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机成分明显增加,无机成分显著减少。表1显示的是2006年北京市城市生活垃圾组分。
从表中可看出,北京城市生活垃圾中厨余垃圾的比例最高,占60%左右。这个比例比发达国家城市生活垃圾中厨余垃圾的比例要高,比如美国为11.9%(2005年数据)④、日本为30%左右⑤。造成这种差别的原因也许是经济发展阶段的不同、东西方消费观念以及饮食习惯差异等,但也有可能是由废品回收单位或个人所消纳的纸类、塑胶、玻璃、金属等废品。尽管这些废品在生活垃圾中占有一定的比例,但它们没有被完整地计入北京市市政管理委员会公布的城市生活垃圾清运量数据之中,致使厨余垃圾的比例增加。这些废品的回收量相当可观。如据北京市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分会统计,2006年北京市废品回收量达到163.8万吨,比2005年增长7.3%,其中包括纸张36.4万吨,废金属86.8万吨,废塑料16.8万吨,废玻璃7.7万吨①。
3.生活垃圾的处理
北京市现有生活垃圾设施17座,日总处理能力为10350吨,其中堆肥800吨/日(占总处理能力的8%),焚烧220吨/日(占总处理能力的2%),填埋9330吨/日(占总处理能力的90%)。2005年,北京市垃圾无害化处理率为81.2%,其中城区垃圾无害化处理率为95.1%,郊区垃圾无害化处理率为46.6%②。
根据《北京市“十一五”时期生活垃圾处理设施建设规划实施方案》,北京市计划在“十一五”期间在全市投资73亿人民币新建生活垃圾处理设施23座、改扩建3座,其中焚烧厂4座(新建)、综合处理厂10座(新建)、填埋场12座(新建9座,扩建3座),形成焚烧处理能力7200吨/日、堆肥处理能力8050吨/日、填埋处理能力6050吨/日;此外,还将陆续关闭8座垃圾处理设施。到2010年,全市总共将拥有生活垃圾处理设施32座,处理原生垃圾总能力为18395吨/日,城区、郊区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率分别达到99%、80%③。从中可以看出,北京市在“十一五”期间主要是要发展焚烧处理,使其在城市生活垃圾的处理工艺中占最大的比例。而根据北京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公布的《北京市“十一五”时期固体废弃物处理规划》,垃圾焚烧、综合处理、卫生填埋的处理工艺比例将改为4 ∶ 3 ∶ 3④。
(二)北京城市生活垃圾管理概述
1.国家法律的有关规定
《固废法》规定:中国城市生活垃圾的管理体制,是“国务院环境保护行政主管部门对全国固体废物污染环境的防治工作实施统一监督管理”,“国务院建设行政主管部门和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环境卫生行政主管部门负责城市生活垃圾清扫、收集、贮存、运输和处置的监督管理工作”⑤。国家环保总局所负责的监督管理工作的具体内容为:建立固体废物污染环境全过程监测制度和监测网络;执行国家有关建设项目环境保护管理规定,审批建设项目的环境影响报告书;组织制定城市生活垃圾污染控制标准及规范;等等。建设部负责城市生活垃圾管理,主要职责包括:制定规划、相关政策、法规、条例、行业技术标淮和规范;研究、开发与推广新技术和新产品;组织教育与培训;等等。地方环卫管理局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城市的生活垃圾清扫、收集、处理处置,以及具体治理项目的立项、建设和组织项目的实施。
2.北京市城市生活垃圾管理体制
北京市现行的城市生活垃圾管理体制与上述的管理体制有所不同。2000年,北京市开始进行环卫体制和运行机制改革,将原北京市环卫局的政府职能划归北京市市政管理委员会,同时撤销北京市环卫局。从2000年的改革以来,区县环卫局也逐漸变更为环卫服务中心,其单位性质也变更为事业单位。另外,这一改革还将原市环卫局所属的事业性质的环卫作业单位,如第一、第二、第四清洁车辆厂等,与北京市清洁机械厂等企业一起,组建为一清、二清、四清、北清四个集团公司。从此,市属环卫作业单位由事业单位转变为企业。2006年,环卫企业进行了第二次改革:原一清集团、二清集团、四清集团和北清集团合并组建为北京环境卫生工程集团有限公司。这项改革所体现的理念是:通过环卫服务单位的企业化和环卫服务的市场化,推进环卫作业的产业化。
因此,北京市现行的城市生活垃圾管理体制如下:北京市市政管理委员会承担《固废法》所规定的地方环卫管理局的职责,即负责城市生活垃圾清扫、收集、贮存、运输和处置的监督管理工作;北京市垃圾渣土管理处由市政管理委员会授权,对北京市环卫集团以及各区县市政管理委员会、环卫中心及社会单位运营的垃圾粪便处理设施的运行实行监管;各区县环卫中心负责生活垃圾清扫、收集、处理处置,但一般委托下属环卫企业开展具体工作;北京环境卫生工程集团公司负责部分地区的垃圾清运、转运、处理处置,即清运、转运城区以及丰台区和朝阳区的垃圾;处理城区以及丰台区、朝阳区、昌平区和大兴区产生的垃圾。关于北京市城市生活垃圾管理体制网络,如图1所示。
(三)北京市城市生活垃圾流调研结果
1.生活垃圾流的整体情况
对生活垃圾流基本情况的了解,有助于掌握本调研所关注的七类有害垃圾的走向。其原因在于:如果不对有害垃圾作特殊的收集和处理,它们将会进入普通生活垃圾流;而由于它们很难被回收再利用,因此会随着许多普通垃圾最终进入末端处理设施。
北京城市生活垃圾主要在居民住宅中产生。一部分具有较高经济价值的垃圾被居民自己收集起来,在适当的时候卖给废品收购者,这些垃圾包括塑料瓶、玻璃瓶、金属制品、纸制品、旧衣物等。剩下的经济价值低或没有经济价值的垃圾,一般被居民盛装在垃圾专用塑料袋或二次使用的塑料袋之中,直接投入垃圾箱。垃圾箱中的垃圾清运工作多由环卫部门或小区物业承担。垃圾箱中清出的垃圾首先会被运往垃圾楼(包括密闭清洁站或简易的垃圾站)。在这个过程中,环卫工人、保洁人员、拾荒者或社区的居民会对其中还有些价值的垃圾进行进一步的回收。但在某些社区特别是一些新兴的小区,为了安全和卫生的原因,物业不允许在小区的垃圾箱中捡拾垃圾,比如我们到访过的嘉铭园社区就是如此。
垃圾送至垃圾站后,有可能被工作人员或拾荒者进行第三次分拣,然后环卫部门或者清运公司将剩下的垃圾运往垃圾处理设施进行卫生填埋或堆肥。在我们调研过的宣武区的两个小区,那里的垃圾在离开附近的密闭清洁站后,会先送往位于丰台区的环卫二清公司的马家楼垃圾转运站。垃圾在那里经过机械和人工二重的分选,金属会被磁选出来,轻薄的塑料会被风选出来,有机质高的垃圾将会被送到南宫堆肥场,体积细小和过大的垃圾会分别成为填埋场的覆盖土和填埋物。在垃圾的最终处理环节中,还有可能出现垃圾的再次分拣或交易。在六里屯填埋场门口的南侧,我们曾看到垃圾清运车与河北来的废品收购者进行垃圾交易,那里已成为一个固定的交易地点(见图2)。理论上,在处理设施中也可以对垃圾进行再次分拣和回收,但因为北京市明文禁止拾荒者进入处理设施和中转站,也没有正式的回收主体,所以该过程中垃圾回收量较少。
综上所述,垃圾在从家庭中产生后要经过3—5次的分拣回收,才进入最终的垃圾处理设施,而被分拣出来的有一定价值的垃圾则会被卖到专门的废品回收公司或垃圾回收站。我们总结北京市的生活垃圾流,如下页图3所示。
2.现有垃圾分拣回收体系的局限性
根据既有的研究和我们的考察,虽然在现在的生活垃圾流中,有一定价值的垃圾会在许多环节被分拣出去,但这样的过程是低效、无序的,而且很容易导致二次污染。
由于大部分居民没有在家庭中对垃圾进行源头分类,使得许多垃圾因混合和互相污染而失去了回收价值,无法被回收。这个问题典型地体现在厨余垃圾与其他垃圾的混合上。如果其中的可回收垃圾被厨余垃圾弄脏,垃圾分拣者一般也不会将它们捡拾出来。在建功南里社区,我们和保洁人员一同分拣可回收物和厨余垃圾,但因为它们混合在一起,想要得到比较纯净的可回收物和可堆肥垃圾都非常困难,所以实际得到的能被再利用垃圾的比例非常少。根据多个研究估计,北京市送到末端处理设施的垃圾中至少有20%是可回收物,这与我们在几个垃圾处理设施看到的情况是一致的。大量的包装物、一次性木筷子和其他有一定价值的物品在南宫堆肥厂和安定填埋场都可以看到。
此外,无序的捡拾活动和回收市场遵循的是利润最大化或效率原则。对于许多垃圾捡拾者来说,在混合的垃圾中淘出有价值的废品要花费不少的精力,以至于许多仍有回收价值的垃圾会被他们主动放弃。而一些价值相对低的垃圾,比如塑料袋和轻薄的包装物,并不会得到所有捡拾者的青睐,而只是一些有限的“专业”捡拾者的对象。这些垃圾虽然在理论上可以被回收,但是在一个无序的捡拾体系中,并不能保证它们都会被分拣出来。
还有,根据北京林业大学山诺会R部所作的关于可回收物再利用的调查报告,北京周边地区的再生纸厂和再生塑料厂存在比较严重的二次污染问题①。由此可见,废品回收和再生制造业应该得到逐步的规范。而且,无序的垃圾分拣活动对城市环境卫生和从业者自身的健康都有危害。根據北京市市政管理委员会的垃圾专家王维平的研究,许多拾荒者因自我保护意识不高、操作不当,其健康状况堪忧。王维平的研究还告诉我们,30万拾荒大军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群体,虽然有约定俗成的组织纪律和行规,但仍不免发生一些为争夺“垃圾资源”而产生的矛盾和冲突。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一群体虽然很庞大,但他们处于城市社会的边缘:他们住在简陋的房屋中或城中村,他们的孩子得不到好的教育和保护,也很难有机会被城市的优秀文明和健康文化的发展所惠及。
3.困难重重的垃圾分类工作
北京于1996年成为全国第一个尝试垃圾分类的城市。经过11年的发展,虽然在局部点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但整体来说仍然停滞不前,各项工作的推动困难重重。在这一点上,北京市直接管理城市生活垃圾的部门——市政管理委员会渣土处是有着清醒认识的。据渣土处的李彦富科长介绍,把垃圾分类作为北京市的一项政策是从2002年开始的。根据当年的《北京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实行生活垃圾分类收集和处理的通知》,“本市将大力推广在居住小区、大厦、工业区实行生活垃圾分类收集和处理……分类按照‘大类粗分,厨余垃圾就地处理的原则进行”①。他还介绍,从那以后,市政管理委员会每年都要发展300—400个新的单位开展垃圾分类工作,而目前全市共有1827个单位(社区)具备了分类条件。但实际上,所谓的分类条件仅仅指的是在这些单位中设置分类回收箱,所以并不意味着这些单位(社区)已经开始进行垃圾分类。用李彦富的话说,虽然很多单位具备了分类条件,但分类效果参差不齐,究其原因主要有三点:一是大量单位(社区)分类流于形式,政策机制不健全、不到位,也没有强制性措施,垃圾收费制度缺位,混合与分类没有区别对待,严重打击了居民分类的积极性。二是硬件设施建设仍然欠缺,分类运输队伍的建设仍需要一个过程,并有赖于完善机制的建立。民间希望政府做好垃圾分类,但也要理解它的过程性,因为即使是发达国家做得也不是完全理想的。三是一些民众过于简单地将不分类的责任推给政府,一方面抱怨政府没分开运,认为分了也是白分,另一方面即使政府做了,他们也还是可能不分,说明群众对待垃圾分类的态度也有一个转变的过程。
对于今后的工作,李彦富强调:首先,党政机关、窗口单位要带头行动。在垃圾分类上,国家机关、市级机关、奥运场馆、饭店、地铁、大商厦、4A级旅游点要先做。其次,要坚持分类运输和处理。市政管理和环卫部门要与商务部门管理的物資回收系统对接,使物流和信息流都更加畅通。然而,这也是一个需要逐渐完善的过程,而且它的成功与否也取决于市政府主管部门的重视程度。这么大的系统工程不是市政管理委员会一家就可以做好的,各个部门都要动起来。再者,垃圾分类的工作重点在于建立长效机制,分类不是一时的事,更不是只为奥运的事,要让它长久地坚持下去。
就如何突破现在停滞不前的现状,李彦富也谈了如下的看法和设想:一是政府要坚持做到分类运输和处理。只要是在册的试点单位,如果进行了垃圾分类,政府就要保证做到分类收集并将垃圾运到对口的处理设施。二是要重点解决厨余和餐厨垃圾的处理。可在阿苏卫、南宫、董林等地建设厨余垃圾处理设施,在董林、南宫等地建设餐厨垃圾处理设施。三是宣传要有所突破。要运用多种大众媒体,包括公益宣传片、广告、市区宣传等。四是做出成绩的单位应当享受一定的政策优惠。五是要切实做好垃圾量和组分的科研调查工作。
我们还了解到,像垃圾分类这样一个需要巨大投入、常抓不懈的市政系统工程,自2002年起每年投入的专项资金仅为2000万元。其中一大部分用于采购分类垃圾桶上,比如2007年这部分费用为400万元。而市政管理委员会渣土处直接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员总共也不超过10人。区县的管理委员会或相关单位的情况更差,有些甚至申请不到专项资金,以致实际工作无从开展。与许多公共事业的投入相比,对垃圾分类投入这样少,肯定会大大影响最终的效果。
4.参差不齐的社区垃圾分类
诚如李彦富所说的,虽然有许多社区已经具备了“垃圾分类条件”,但实际效果参差不齐。我们对建功南里、椿树园、大乘巷、嘉铭园、青龙小区及北京师范大学的实地考察,可以充分说明这一情况。
(1)建功南里
宣武区建功南里是北京市在2000年申奥过程中涌现出来的垃圾分类试点,这里很早就设置了分类垃圾箱。国内首先倡导垃圾分类的民间环保组织——北京地球村,也在这里做了许多宣传工作。当时建功南里的垃圾分类做得有声有色,不仅被市政府定为国际奥委会考察团的参观地点,还吸引了许多国内外的考察团和对垃圾分类感兴趣的研究人员、记者、学生等前来参观。然而,近几年的建功南里已经失去了当初的风采。首先,除了几位执着的老人外,这个小区已经没有什么人在家里将垃圾分开并做到分类投放。比较高的居民流动率也使现在居住在这里的许多人都不了解该小区的好传统。根据我们的观察,居民所投放的垃圾基本都是混合的。其次,小区物业雇用一位工作人员每天上、下午两次把全小区的垃圾桶都搜寻一遍,进行人工分拣,将厨余垃圾分出来。据这位姓宋的工作人员说,每次分出的厨余垃圾大概在50公斤左右,每天约为100公斤。通过与工作人员宋师傅一同分拣垃圾,我们切实认识到,由于垃圾混合,可回收物(主要是塑料包装和塑料袋)不容易被分拣出来;而分出来的,宋师傅会把它们放在标有“可回收物”的垃圾箱中。再次,建功南里是北京市少有的具备“厨余垃圾就地处理”能力的小区。该小区在几年前花12万元人民币购买了用生物菌处理有机垃圾的机器。每天由宋师傅分出来的厨余垃圾在这里可以被制成生物肥,用于小区的绿化。但是,由于厨余垃圾回收不充分,机器的运作并不算饱和;同时,每月大概800—900元的电费和每年换菌的1600元费用也是不小的运作成本。
除了宋师傅进行“垃圾分类”外,物业严格禁止外来人员进来分拣垃圾,但仍然有少数本小区的人会在垃圾箱里翻拣有用的东西。分出来的可回收物每周一、三、五由宣武区环卫服务公司派车来拉走(见图4)。据我们了解,这些可回收物会被送到大兴的废品集散地。由于垃圾混在一起以及垃圾箱比较深,该小区大部分的生活垃圾还是留在了垃圾箱中,它们会被送到小区大门旁的密闭清洁站。在那里,有两三位更不辞辛劳的工作人员将一些低价值的可回收物从满是污秽的垃圾中挑出来;但是他们的动作必须非常快,因为垃圾站外会有源源不断的垃圾被送进来,并覆盖原来的垃圾,很快就填满整个集装箱,然后就被送往马家楼转运站。
(2)椿树园
椿树园社区也位于宣武区,也以绿色环保社区而著称,也具备“垃圾分类能力”。在垃圾分类方面,它的情况和建功南里一样;不同的是,物业没有雇用某位人员专门负责“分类”,拾荒者会在垃圾箱中翻寻可回收物。有意思的是,小区有两个废物回收点,一个是公家的,一个是私营的,而且地点相近。不同的是,私营的露天回收点热热闹闹,交易频繁;公家的回收点冷冷清清,生意不是太好。这个公家的回收点原属宣武区环卫局,在这里工作的管先生告诉我们,其实他们除了木头和泡沫之外什么都收,居民可以选择得到现金或再生用品,如再生纸;而且,他们还可以给居民或单位签发收据,以作证明,这对于一些需要提交回收凭证的单位还是有吸引力的。据管先生介绍,他们收上来的废品会先送到丰台区三路居的“回收中心”,进行再分类或拆解。另外,在管先生那里,我们还看到了历年来关于垃圾分类的许多宣传海报和宣传材料。
(3)大乘巷(西城区教委家属宿舍)
位于西城区大乘巷的西城区教委家属宿舍是北京市最早进行垃圾分类的小区。1996年,在北京市环保局的支持和“北京地球村”的积极参与下,小区里的居民自发地开展起垃圾分类活动。值得一提的是,当初社区里没有分类垃圾箱,是居民自己掏钱购买垃圾桶,然后标上不同的类别;也没有市政部门答应会进行分类运输和处理,是居民主动联系不同废品的收购商进行分类运输。如今,11年过去了,虽然不能做到尽善尽美,但垃圾分类仍然在这里进行着。
对于价值高的废品,居民会积攒起来,拿到小区边上的废品收购站卖掉。据我们观察,每两个楼门就有一组分类垃圾桶,有将近一半的垃圾能做到分类投放。可回收垃圾由小区的保洁员李师傅在一定程度的二次分拣后,被集中在小区西侧的墙角下,每周一早晨有西城区环卫二队派车上门免费收集。小区门口设有废电池回收箱,回收清运都比较及时。家属委员会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小区捡拾垃圾,而李师傅则可以从垃圾分拣中获得一定的收入。
作为一个社区,大乘巷的几个特点使得它有着比其他社区做得更好的基础:首先,居民背景相对单一,同属一个工作系统使得凝聚力比较强;其次,作为教师及其家属,这里居民的文化水平和素质比较高;再次,家属委员会的成员责任感强,工作思路有传承,始终如一;最后,由于没有物业公司,反而培养了居民关心家园和自我管理的能力,小区管理得有声有色。除了垃圾分类之外,小区的绿化和节水也都做得非常出色,且很有特色。保持居民的分类积极性,让分类成为习惯,则是该小区垃圾分类延续至今的直接原因。这一点要归功于小区家委会人员勤勤恳恳的工作。他们每周都把垃圾分类的宣传板拿到小区最主要的通道上展示(见图5),甚至经常派人将小区里的垃圾桶里里外外刷得干干净净。近年来社区里人员流动较为频繁,家委会主任便不辞辛劳地为刚住进来的人员特别是年轻人讲述小区的分类传统,并身体力行地进行示范。家委会还把与历年来垃圾分类工作有关的档案保留得很完整,足以激发后来人不断地继承和发扬。另外,家委会对实际属于环卫公司雇工的保洁人员李师傅平等相待、处处照顾,使得他的工作很尽职也很稳定,也使该小区的垃圾管理工作直接受益。
(4)嘉铭园
嘉铭园社区是1996年才陆续开发起来的新小区,位于朝阳区大屯地区。虽然是新小区,但开发商和物业公司没有在这里设置分类垃圾箱。这个小区的垃圾管理可以反映出许多新小区在垃圾问题上的现状。
首先,垃圾箱设置于楼间层的楼梯间中,箱中放置黑色的大垃圾袋,居民的生活垃圾都投放于此。物业的保洁人员每天定时清理这个垃圾箱,实际上就是将垃圾袋取出并换一个新的。装有垃圾的垃圾袋会被送到小区一处简易垃圾房(开发商一直以来没有兑现建设密闭清洁站的承诺)。整个过程——从楼内到垃圾房,都不允许任何人分拣其中的可回收物。其目的是为了小区的清洁,并避免外来人员的活动。据管理垃圾站的物业公司介绍,每天会有一辆四清集团的载重8吨的垃圾清运车来到这里,直接把满满一车的垃圾运到阿苏卫填埋场进行填埋。为满足居民卖废品的需求,居委会会让指定的废品收购者进入小区,我们看到他们的三轮车上还特意标有“嘉铭园”三字。作为一个现代化的小区,连同文化和收入水平较高的居民,嘉铭园在垃圾管理上却显得比较滞后:一是因为小区还没有正规的密闭清洁站,已不能应对随入住居民增多而带来的日益增加的垃圾,也無法保证清洁卫生的处理存放;二是因为缺乏必要的垃圾分类的硬件设施;三是因为为追求卫生或者是简单化的管理,许多可回收物因得不到分拣而被浪费。
(5)青龙社区
青龙社区是位于东城区雍和宫东边的一个老社区。社区以平房为主,其内有许多小胡同。社区采用的是有两个口、中间隔开的玻璃钢制分类垃圾桶,一般设在公共厕所旁边。尽管两个口的盖上分别明确标示“可回收物”和“不可回收物”,但根据我们的观察,几乎没有居民分类投放。因为垃圾桶设在胡同里,所以垃圾的收集和运输均由环卫部门承担。由东城区环卫服务中心所雇佣的员工每天在社区里的垃圾桶边检查几遍,随机收集垃圾桶里的垃圾。这些员工同时负责胡同里居民乱扔垃圾的清扫。他们收集的垃圾,除可卖的废品外全都倒进三轮清洁车上的垃圾箱里。他们推的三轮车与在北京其他地方使用的三轮车一样,只有一个垃圾箱。因此,该社区根本不具备分类收集、运输的功能(不少员工把高密度聚乙烯编织袋挂在车上,将可卖的废品放进去,以后自行卖给废品回收公司)。在这种情况下,期待居民做垃圾分类显然不太合理。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社区里有许多废品回收公司和个体户,有的是固定的,有的是流动的;也有不少回收者大声喊着“收废品”,不时在胡同里转,给居民提供“上门回收”的服务。不少居民充分利用这些废品交易的平台,在经济驱动力下,对自己产生的可卖废品进行一定的分类,然后再卖给回收者。这种现象在二环内很多收入水平较低的平房区普遍存在。
(6)北京师范大学
北京师范大学校园是一个庞大的社区,师生员工有3万人左右,还有许多临时人员每天在校园中流动,生活垃圾产生量很大,每年约7300吨。校园内的家属区自2003年“非典”过后,封闭了贯通楼上楼下的垃圾道,并在楼门外设置了分类垃圾箱。据我们的观察,这里的居民也没有把垃圾进行分类投放,分类垃圾箱中的垃圾都属混合垃圾。在学生宿舍和教学区,没有设置分类垃圾箱。一般生活垃圾管理由物业公司的保洁部负责,一支20多人的队伍,每天要把全校平均20多吨的垃圾清运干净。校园内建有一个密闭清洁站,生活垃圾被保洁人员送到这里,卸入集装箱,然后由海淀环卫服务中心拉走,最终运至昌平区的阿苏卫填埋场填埋。清洁站外还有一个垃圾分拣“中心”,被物业允许的废品收购者在这里把价值比较高的可回收物,如塑料瓶、玻璃瓶、金属、纸等打包运走,学校因校舍改造而被淘汰的一些旧物和废品也会在这被处理。我们看到,有废品收购者把教室淘汰的日光灯座拆解,以获得其中的电线金属。这里还储存着危险废物,如废电池、废灯管、废油漆桶箱的容器等。根据已经在北京师范大学工作了10多年、现属于物业公司负责保洁工作的王经理介绍,近些年来学校并没有尝试做垃圾分类的工作,倒是在1997年,该校的一个学生环保社团作过一些尝试,也曾经跟他联系过。王经理还介绍,校园中的落叶和园林垃圾其实也是比较多的。2000年以前,在主楼的东侧和教二楼的前面有一个化粪坑,枯枝落叶和园林垃圾会被投入坑中,与校内产生的粪便混合沤肥,然后成为很好的有机肥,再用到校园的绿化中。2000年之后,由于气味“影响环境”,化粪坑被填。这些有机垃圾开始无处可去,只能被保洁人员送到密闭清洁站,与其他生活垃圾混合在一起,并最终送到填埋场。2000年秋天,北京市开展集中回收落叶生产有机肥的活动,北京师范大学也参与了。物业向南宫堆肥厂送去积攒起来的枯枝落叶,换回可作土壤改良剂的有机肥。据王经理介绍,只要还有这个活动,他们还将继续参与。
除了以上六个重点考察的社区外,我们还走访了位于垃圾填埋场附近的另外三个居民区,那里的居民是直接受到填埋场恶臭和污染影响的群体。一个是海淀区六里屯填埋场附近的中海枫涟山庄和茉莉园,一个是朝阳区高安屯填埋场附近的万象新天小区,还有一个是昌平区阿苏卫填埋场附近的阿苏卫村和二德庄村。根据我们的观察,海淀区和朝阳区的这三个小区都属新兴小区,基础设施配套完善,设有分类垃圾箱,但除了少数居民(比如茉莉园的部分居民)能自觉按要求投放可回收垃圾(见图6)外,其他基本没有按照分类标示进行投放。根据我们的访谈和光明日报社记者冯永峰所做的调研,这些小区的居民认为不作分类的原因在于政府没有切实开展垃圾分类的工作,尤其不能保证后期的分类运输和处理。在阿苏卫村,我们看到城市环卫工作在农村的起步。这个村子已经安排了4位专门的保洁人员专事垃圾的清扫工作,城市的垃圾箱如今在这里也能看到,但在垃圾分类方面还看不出任何端倪。
5.环卫工作者的工作状况
这里所说的环卫工作者也包括社区物业雇用的保洁人员。正如许多关注城市垃圾的人士所指出的,一个城市的垃圾如果一天不清,就可能污水横流、苍蝇遍地。所以,垃圾管理是使城市“健康”的最重要的公共事业之一。然而,我们在调研中却发现,垃圾管理事业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环卫工作者也没有得到社会足够的尊重,包括经济上的和精神上的。譬如,我们在考察环卫二清公司安定填埋场时,与该填埋厂的技术人员徐子严交谈。当谈到是否应当鼓励公众参观环卫设施的时候,他表示了一定程度的保留。其理由是:许多群众心目当中本来就觉得环卫工作是“肮脏”的,如果来到现场,接触到了更多的垃圾和臭气,很可能会加深他们原有的不良印象;此外,许多媒体对环卫工作鲜有正面报道,一定程度上也加深了公众的这种偏见。
当然,在2000年环卫体制改革后,北京市的环卫工作得不到应有重视的局面开始在改变。从那以后,政府逐年加大对环卫的资金支持。尽管如此,无论是从安定填埋场还是高安屯填埋场所得到的信息来看,虽然硬件设施不断得到改善,但环卫工作者的整体待遇还是偏低的。上文提到的徐子严是2004年首都经贸大学化学系毕业的本科生,在二清公司已经工作3年,并成为技术骨干,但他的月工资至今仍在2000元以内,这样的经济待遇显然与环卫工作对北京城市发展的巨大贡献不成比例。而与徐子严这样更多待在办公室里的正式工相比,那些在填埋场作业区劳动的合同工人的境况就更差。他们直接受到垃圾的污染,工作时间长,但月工资只有六七百元。
我们还重点观察了在密闭清洁站工作的清洁工的情况,地点包括西城区赵登禹路北口、宣武区建功南里以及北京师范大学校园等。在站内从事垃圾分拣工作的工人的状况是最令人担忧的。他们不戴口罩,长时间蹲在垃圾集装箱旁边,一刻不停地在污秽物中寻找一些还能卖钱的废品。在赵登禹路北口的密闭清洁站中,当两位分拣者在集装箱中工作时,一位管事的工作人员直接把除臭灭蝇的药水喷到他们跟前的垃圾上去,这些工人就直接暴露于这些有毒有害的化学品之下。而且,他们的工资也相当低,每月仅有六七百元,拣出的废品也不属于他们。我们在那里尝试同其中的一位女性分拣工人谈话,但她始终目无表情,充满倦意,不愿多言。
一般保洁人员的工作也非常辛苦。北京师范大学物业处的王经理告诉我们,由于学校在环卫上的投入不够,工作人员不能倒班,他们一天要工作12个小时,不停地在学校里转悠。由于工作时间长,他们一天下来基本也没有精力让自己更干净舒服一些,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抓紧时间睡觉似乎更重要。他们的待遇稍高一点,每月工资八九百元,拾到的废品也可以自己卖掉以增加一些收入。但是,也如王经理所说,即使在高等学府,环卫人员还是得不到很多人的尊重,被认为很“脏”。而存有这样偏见的许多人往往并不检点自己的行为,认为丢个垃圾无所谓,反正有人在后面收拾。这样不合理的依赖性在许多社区当中普遍存在。在西城区绥福境社区,居委会的人告诉我们,老胡同的卫生原来很差,现在要求保洁人员24小时不停地巡逻,保证街道上不会有垃圾。在垃圾处理问题上,许多社区选择了用廉价的劳动力和超时的工作来解决问题。
建功南里的宋师傅的工作相对轻松一些,物业为他的“分类”工作支付每月200元的工资。不过,建功南里的居民对宋师傅显得不太友好,有些极端的老人竟然认为他“又脏又臭,有碍市容”。我们在和他一起分拣垃圾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居民把要扔的球鞋,拿剪刀剪烂了才扔出来。这从某方面表明,像宋师傅这样的人在很多市民眼里是唯小利是图的人,所以他们宁可毁掉东西也不留给他们。
在新兴的小区,如嘉铭园,保洁人员显得要体面许多。他们有统一的制服,看上去也比较洁净精神。因为禁止分拣垃圾,所以他们也就能安稳地拿一份工资生活。在大乘巷社区,李师傅作为唯一一位保洁人员,负责整个社区409户居民的垃圾清运工作。虽然家委会对他的工作非常尊重,逢年过节还有经济慰问,也允许他把捡拾的废品卖掉,但由于工作量大,他也是一天忙到晚。而且,这个社区需要的是像李师傅这样年轻力壮的人来负责保潔,因为这个社区不像嘉铭园那样有资金购买大的垃圾袋,这里的垃圾是直接被投入没有套袋的垃圾箱中,在清空的时候就需要用人力将垃圾箱举起,把垃圾倒入三轮保洁车中。以前曾有年岁大一些的保洁人员在这里干过,但无法胜任这一需要体力的重活。
6.垃圾转运中的遗洒问题
正如市政管委渣土处的李彦富科长所强调的,他们未来的工作中要着力解决垃圾转运中的遗洒问题。这是群众抱怨得比较突出的问题,我们在调研中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这个问题的普遍性。在马家楼转运站的门前,我们看到许多垃圾车只要一转弯就会有不少垃圾水遗漏出来;可以肯定,在它到达马家楼转运站之前会有大量脏水遗洒在路上。7月19日,我们去大兴填埋场考察的时候,到达大兴黄村之后,发现开在我们前方的垃圾车在不断地向路上遗洒脏水,一路上都散发着恶臭味。这样的情况在六里屯、阿苏卫、高安屯甚至大屯,都是存在的。遗洒问题如果能够得到进一步改善,环卫工作在市民心中的形象也应该会得到一些改善。
7.几个垃圾处理设施的情况
我们实地考察的环卫垃圾处理设施包括环卫二清公司所属的马家楼转运站、南宫堆肥厂、安定填埋场、朝阳区垃圾无害化处理中心(高安屯填埋场)以及阿苏卫填埋场和六里屯填埋场。其中,对二清公司设施的考察得到工作人员的讲解,对高安屯填埋场的考察我们只与工作人员进行了座谈。另外,我们还要介绍一下北京市处理危废种类最多、量最大的金隅红树林环保工程公司。
(1)马家楼转运站
位于丰台区的马家楼转运站,是20世纪90年代由德国赠款建设起来的大型垃圾转运设施(见图7),负责接受宣武区、丰台区和大兴区的垃圾。经过一系列的机械与人工分选后,送到马家楼的垃圾又会被送往不同的末端处理设施。在北京市缺乏前端系统的垃圾分类的情况下,马家楼转运站对减轻填埋负荷起着很大的作用。这里的磁选设备可以把金属分出来,风选设备可以把很多轻薄的塑料垃圾分出来,一定孔径的筛子可以把适合堆肥的垃圾分出来,压缩设备可以将垃圾的体积变小。虽然我们无法完全看到最终的分选效果,但这可以算是比较先进的垃圾处理设施,所以这里也是一个对市民进行有关垃圾问题教育的理想场所。
(2)南宫堆肥厂
位于大兴区的南宫堆肥厂与马家楼转运站一样是德国赠款项目。从马家楼和小武基分选出来的直径在15mm—60mm的垃圾会被送进这里进行堆肥。理论上这一体积的垃圾是含有机质最多的,但是根据我们对现场垃圾成分的观察,马家楼的机械分选效率并不是很高。垃圾在刚刚送到南宫堆肥生产线之前就会再经历一次机器分选,许多塑料袋和包装物垃圾会被分开来。随后在传送带上,我们看到许多不可降解的垃圾仍然混在有机垃圾中。经过几分钟的肉眼观察,我们可以看到王老吉罐、麦当劳包装纸、酸奶杯、唛头笔、罐头、药包装(胶囊)、药品、乒乓球、日用品、玻璃瓶、笔、榨菜包装、玩具、口服液瓶和瓶盖以及大量的一次性筷子,它们本来是不能成为堆肥的原料的。这些混杂的垃圾说明了马家楼机械分选的不完全,一些体积小(在15mm—60mm范围内)的垃圾分不出去。像一次性筷子这样细长的垃圾,机器是处理不了的。可以说,在缺乏源头分类的情况下,堆肥原料要经过一次又一次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能源的分选过程才能得到。而在南宫堆肥厂再次被分出来的不可降解的垃圾,大部分还是要送到安定填埋场进行填埋的。
我们还参观了南宫堆肥厂的半成品肥和成品肥的堆放地。在半成品肥堆上,我们仍然看到许多不可降解的垃圾掺杂其中,我们甚至还从中拣出了电池和药品。
(3)安定填埋场
位于大兴安定镇的安定填埋场是1994年通过引进德国技术在北京建的第一批“现代化”卫生填埋场之一。根据技术人员徐子严的介绍,填埋场在防渗、渗滤液处理、沼气收集、绿化等方面都做得比较好。通过技术革新,填埋场的运行比当初从德国学习到的已经上了一个台阶。徐子严带领我们登上了垃圾山的顶端。因为是雨后,渗滤液反冒到地面上来,散发出非常恶心的气味,但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就是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作业的。在顶端,我们也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垃圾,如包装物、塑料袋、瓶瓶罐罐等。这不禁使人想到,如果在源头很好地对这些垃圾进行分类回收,它们就不会在这里。
我们登上的垃圾山顶部已经是填埋场的最顶层,用不了多久,这个设计填埋年限为13年的填埋场很可能会被提前填满。为延长寿命,目前安定填埋场只接受大兴区的生活垃圾。环卫部门已经在现有垃圾山的南侧新征了27.7公顷的土地,准备建设二期填埋工程。安定填埋場的迅速饱和与继续扩大,也反映了北京市生活垃圾迅速增长和总量过大的现状。
另外,安定填埋场正在把它的沼气收集和燃烧申请成为CDM项目,这本应是一个喜讯,但是据徐子严介绍,产气量可能并不如预期的那样多、那样稳定,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南宫堆肥厂把高有机质的垃圾消纳了,运到填埋场的垃圾有机含量不够高。
另外,徐子严也谈到垃圾源头分类的重要性。首先,填埋场相当一部分的垃圾就是塑料袋和塑料包装,以及其他可以被再生利用的垃圾。其次,塑料袋和包装物在通过转运站时会对机械造成损害,到了填埋场也会影响渗滤液的收集。
(4)朝阳区垃圾无害化处理中心(高安屯填埋场)
该中心始建于2002年,规划中的垃圾处理设施不仅仅包括高安屯填埋场,还有垃圾焚烧发电厂、医疗废物处理中心、电子废物处理中心等,是一个现代化的综合垃圾无害化和再利用的处理中心。但目前该中心正在运行的只是高安屯垃圾填埋场;垃圾焚烧发电厂已经建成,计划在2007年底开始运行并发电。根据工作人员介绍,该中心在2008年将担负起许多奥运场馆所产生的垃圾的处理,因而在管理和运行上也更加严格。
和其他许多垃圾处理设施一样,高安屯填埋场和即将运行的焚烧厂也引起周边居民的极大关注甚至是反对。通过与居住在附近“万象新天”大型社区的居民代表交谈,我们得知他们最烦恼的问题是填埋场的恶臭,最担心的问题是将来焚烧厂的污染。就前一问题而言,无论是居民自己的反映还是填埋场工作人员的陈述,都显示情况在不断地改善。通过严格的填埋操作程序和除臭过程,恶臭已经有比较大的缓解。对于焚烧厂,居民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焚烧厂周围确实已逐渐成为人口和单位密集的地区,如果没有严格的污染控制措施,其危害性是非常严重的。目前,居民正在通过行政复议等法律手段,希望促使焚烧厂的管理和环境监管能够更加透明和让人信服。
(5)阿苏卫填埋场
阿苏卫填埋场位于昌平区小汤山附近,占地面积60公顷,是亚洲第二大卫生填埋场。然而,在过去的几年中,阿苏卫填埋场的名声却并不好。媒体上充斥着有关阿苏卫填埋场的环境监管问题,这里还与周边村民存在矛盾,甚至还发生过小童溺死及村民集体抗议的事件。我们在走访临近的阿苏卫村和二德庄村时,听到最多的就是对填埋场恶臭的抱怨。据村民描述,现在填埋场的臭气不是在白天而是在后半夜排放出来,这种恶臭足以将附近村民熏醒,即使是关门关窗都无法避免。二德庄村的村民还反映,阿苏卫填埋场的脏水排到他们村后的小河和鱼塘中,使之变成死水一潭,往年种植的莲藕或养的鱼现在都几乎绝迹。我们顺着鱼塘和小河一直走到阿苏卫填埋场跟前,发现这片水域确实存在污染,但没有村民描述的那样严重。小河的尽头是穿过填埋场地下的暗渠,旁边还有一个填埋场的污水处理设施,有管道从设施中将一些液体引入小河,但我们不知道这是处理后的中水还是未经处理的污水。另一个让村民最为愤怒的是补偿问题。通过长时间的斗争,二德庄村的村民现在可以得到每人每天3元的补偿款,但政府原计划的搬迁却因搬迁目的地的土地被挪作房地产开发而得不到兑现。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问题和听得到的反映外,科学研究已证明,阿苏卫填埋场周边的空气质量和地下水质量令人担忧。曾任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水研究所所长的赵章元教授几年前对这里的地下水水质做过科学研究,研究结果证明地下水质受到严重污染,而且地下水污染已成漏斗状,越深污染越严重。2004年,昌平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采集的空气样品报告则显示,阿苏卫村的细菌菌落总数每标准单位已超过6000个(一般标准为2500)。据阿苏卫村的村医张万庆描述,村子里已经多年不敢用地下水,特别是不敢打深井水,农业用水则基本是“靠天吃饭”;饮用水是从山上引过来的,健康还有保证。另外,过去村里的苍蝇不多,自从有了填埋场后,冬天都可以看到苍蝇。
(6)六里屯填埋场
六里屯填埋场位于海淀区的六里屯,最近两三年一直处于城市垃圾问题和社会矛盾的风口浪尖。先是附近居民抗议填埋场长期得不到解决的恶臭问题,后是反对建设垃圾焚烧厂。我们与当事人也即反对焚烧厂建设的居民代表取得联系,了解到他们反对焚烧的理由主要有如下几点:一是焚烧技术本身存在重大污染的风险;二是焚烧厂建设程序不合法;三是不符合建设焚烧厂所应达到的环评要求;四是无法确保让人信服的环境监管;五是有悖于城市垃圾综合管理的思路。在2007年世界环境日,六里屯附近居民到国家环保总局表达了他们反对焚烧的意见。之后,国家环保总局决定暂缓焚烧厂建设,并要求对该项目进行更充分的论证。这个事件引起巨大的反响,大多数媒体、学者、知识分子都认为它无论对于环保还是对于公众参与社会事务而言都有着非常积极的意义。在这个过程中,政府无疑也吸取了一些经验,譬如如何正确对待群众的合理诉求、依法依据科学办事、积极地与当事人互动、真诚地寻求共赢的解决办法等。
从我们的观察来看,六里屯问题恰恰反映了城市生活垃圾问题所面临的困境:一方面,各个地方的人都不愿意把垃圾处理设施建在自己周边;另一方面,城市生活垃圾问题又必须得到解决。从我们阅读的文献和考察的结果看,最大的启示就是:要根据源头减量、重复再用、分类回收和末端处理的优先次序原则,来考虑城市垃圾的管理,从而把对末端处理设施如填埋和焚烧的依赖降到最低。
(7)北京金隅红树林环保工程公司
北京金隅红树林环保工程公司成立于2005年8月,位于昌平区马池口镇北京水泥厂内。它是北京市最大的工业危险废弃物专业处置单位,现有职工150余人,工业废弃物处置能力为每年8万吨—10万吨。该公司由北京金隅集团全资控股,拥有国内首条专业处置城市工业废弃物的示范线,主要利用北京水泥厂的水泥窑,对危废进行焚烧处理,可处理《国家危险废弃物名录》中所列41类废物的28类。该公司还拥有自己的实验室(研发中心),可以对废物中的有毒、有害物作定性和定量分析。
到该公司考察的时候,我们向研发中心的张工程师进一步了解了废物处理设施的运营情况。虽然该公司是2005年正式成立的,但早在1999年,利用水泥窑进行危废处理的试验就开始了,并于2004年建成环保示范线。该公司截至2007年8月30日,已经处理危废3.05万吨。进入该公司处理的所有危废都会经过非常严格的“准入”过程,并且是在环保局的严格监控之下。“准入”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是抽样检测,不合乎处理要求的将不能进入水泥窑被焚烧。据介绍,海淀公安局曾经申请将一批危废送到该公司进行处理,但经过检验,这些废物含汞量很高,属《国家危险废弃物名录》中所列的HW01类,不能进行焚烧处理,因而被退回。
人们比较容易理解利用水泥窑处理危废的原理,因为水泥窑内的温度可达1800℃,有机化合物比如漆渣等在此温度下可以充分分解为水和二氧化碳,其他无机化合物也能被充分分解。水泥窑是24小时不间断作业的,这可以较好地控制二噁英等有害的燃烧副产物的产生。为使水泥窑有能力处理危废,科研人员对其结构和燃烧工艺也作了一些改进。危废处理和水泥生产在同一炉中进行,焚烧的残余物就是水泥的原料。整个处理过程中的污染物排放也受到环保局的监控,环保措施的主要目标就是使空气排放达标,并使水泥不受污染,从而保证其质量。
张工程师还向我们介绍了该公司今后的发展方向:一是整个水泥厂要逐渐过渡到以处理危废为主、生产水泥为辅。二是加强非焚烧方式的危废处理,提高资源再利用率。以工业用丙酮为例,通过化学方法提纯,废丙酮的纯度可恢复到80%,可以重新被工業使用。三是利用水泥窑处理可燃生活垃圾。该公司正准备在水泥厂内新建一个燃烧生产线,引进国外设备,运用机械将可燃原料筛出,预计每天能够处理800吨生活垃圾。目前整个生产工艺的试验已经做完,专利技术正在申请。正式运营后将不会收费,因为可燃垃圾可以成为燃料替代,抵销相关的成本。
目前,该公司所接收的危废处理费用平均为每公斤50元,主要客户还是环保意识高、环境管理严格的合资和外资企业。我们得知,一些高等院校,如清华大学、首都师范大学也与该公司签有危废处理合同,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实验室危废。可以说,危废处理收费对于社会上许多单位来说还是一个不愿承担的责任。在环境执法不严格、不公平的情况下,许多单位即使与金隅红树林环保工程公司签署了危废处理协议,也都会选择逃避报送危废并付费的责任。据张工程师介绍,一些工厂经常非法转移危废,以逃避成本。前不久就有一个化工厂把废油漆卖给非法收购商,在被举报之后才全部送到金隅红树林环保工程公司处理。
就我们关心的其他一些危废的接收和处理情况,张工程师也作了回答。具体包括:(1)药品。每年会收到几百吨,占总危废收集量的比例不大。在访谈中我们恰好听到有儿童医院送来要进行处理的药品。(2)农药。市环保局管理的都会送来。(3)新化学物质。多由大学科研机构实验室产生,是一些中间物、衍生物,因为量比较少,所以一般归在实验室废物类处理掉。(4)实验室废物。清华大学送来的较多,成分很杂,对他们是个挑战。(5)感光材料。主要来自生产厂家,来自照相馆的几乎没有。(6)漆渣。挺多,来自汽修厂喷漆的过程。(7)干洗店的废物。不多。(8)打印耗材。有一些,不多。(9)受污染的土。从量上来看是金隅红树林环保工程公司处理得最多的。
在与张工程师的访谈中,我们还了解到该公司在运营发展上面临两方面的挑战:一是安全生产方面的。由于危废本身的有害特性以及种类杂、数量多,如果安全管理工作做得不好,随时都可能发生重大的人身伤害、设备损害和环境污染的事故。在2006年11月中非论坛期间,该公司就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事故发生的原因是外来的设备检测人员违规带入明火,引发危险品爆炸。从那以后,公司汲取教训,更进一步加强管理,努力杜绝任何事故的发生。相关措施包括对出入人员及其所带物品的严格检查,以及对一些剧毒化学品如氰化钾的严格保存等等。二是科研方面的。这关乎整个危废处理的安全和质量以及将来的长远发展。目前的科研人员大多都是水泥专业出身,专业的危废处理人才匮乏,这对于数量日益增加和成分日益复杂的危废处理需要来说,还是存在一定矛盾的。由于招揽人才不那么容易,他们目前的解决办法只能是内部挖潜:科研人员努力学习和积累,及时总结出危废处理的经验。但在未来,作为一个用水泥窑处理危废的企业,还是需要更多的既精于水泥生产又精于危废处理的复合型人才。
(四)生活垃圾末端处理的局限性与综合垃圾管理
调研期间,我们还对什么是可持续的城市垃圾综合管理做了考察。结合实际,我们总结了各种末端(中端)处理的局限性,明确了公认的垃圾管理的原则和大趋势。
虽然近年来不少国家为了不断增加废物再生利用及减少垃圾产量做了很多工作,但目前还是有大量的垃圾被运到生活垃圾处置设施加以处理。其中,生活垃圾焚烧、填埋处理分别被叫作中间处理和末端处理,位于“废弃物管理分级”即减量—重复使用—循环利用—堆肥—处置的最末端,都存在着局限以及不同程度的污染问题。
1.焚烧处理的局限
垃圾焚烧处理是废弃物综合管理的组成部分。在没有空间增设填埋场或填埋场选址困难的大型城市,垃圾焚烧处理成为解决生活垃圾问题的一个急切选择,但是由于垃圾焚烧厂和焚烧处理在环境、社会、经济等方面存在一些重大缺陷和局限,对其发展应予以非常谨慎的考虑。
根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化学品处1999年的报告,在全球范围内,焚烧炉是产生二噁英的主要来源。比如在日本,93%的二噁英大气排放来自焚烧厂;在欧盟国家,瑞典为85%,英国为79%,丹麦为70%。但最近几年来,欧盟、日本等国家采取更严格的排放标准,在二噁英排放控制方面取得明显的进展,有效地减少了排放。在日本,城市生活垃圾焚烧厂和工业废物焚烧厂的二噁英(气态)年排放量在1997年分别为5000gTEQ和1500gTEQ,但到了2005年则减少到62gTEQ和73gTEQ,分别占该年二噁英排放总量的约18%和约22%。
许多报告表明,垃圾焚烧厂排放的二噁英有不少实际上是在焚烧气体的冷却过程中产生的(尤其是温度在200℃—400℃之间),而不仅仅是在焚烧炉内形成的。由此可见,“焚烧厂只要在一定温度以上进行焚烧就不会产生二噁英”等意见缺乏科学依据。现代化焚烧厂虽然具有排污控制系统,但那些被过滤层挡住的飞灰里却含有高浓度的二噁英、重金属及各种污染物。
另外还有报告指出,除了飞灰,底灰里也含有挥发性较低的重金属及其他有害物质。原来包含在物品当中或与其他物质混合、状态较稳定的重金属,经过焚烧变成微小颗粒或气体形态后,更容易进入环境或人体。
处理这些灰烬是一个较大的难题。针对底灰,有不少国家和地区除填埋处理外,还再利用于建筑、铺路等,但是这种做法也存在一定问题。比如,英国纽卡斯尔的比克尔(Byker)市曾把飞灰和底灰混合在一起,用于市民的农场和铺路。但在居民要求下进行的检测结果显示,灰烬当中重金属和二噁英的含量远远高于正常水平。尽管最近几年焚烧灰烬的处理技术在发展,已有熔渣焚烧等方法,但这种方法的成本极高,也要再投入能量。
在填埋场,被填埋的灰烬里的重金属经过焚烧,其可溶性增加,很容易溶解于渗滤液,最后导致渗漏并污染地下水源。有的国家没有完善的填埋场管理,其垃圾焚烧灰烬的处理问题更加明显、更加严重。确实,在北京就曾发生过填埋场违规接收未经危废鉴别的医疗废物焚烧炉渣(底灰)进行混合填埋的案例。
目前流行的“垃圾焚烧发电”(即通过焚烧废弃物来获得能量)的主张,实际上可能是对能源和资源的浪费。潜在的热能实际只占某一产品所含能量的很少一部分,为生产某一产品所需要的能量主要消耗在原材料提取、生产和运输的过程中,这一切的能量叫作“蕴含能”(embodied energy)。如将废弃物焚烧,除了获得了少量的热量以外,其他所有蕴含能都将丢失。而再利用和再循环在一定程度上既可省去提取所需原材料的过程,又可以避免或减少生产和运输过程中的能源消耗,其结果便是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一个废弃物的蕴含能。
更何况,中国的城市生活垃圾中仍然含有“非易燃的”物质,因此焚烧垃圾时有可能需要放入助燃的燃料,其结果很可能是焚烧所产生的净能源不能抵消焚烧处理的高成本,即建立和运行的成本。
垃圾焚烧厂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但经济回报较少。为保持正常的运行状态,焚烧厂需要不间断的垃圾供应。如果是私人经营,往往是经营焚烧厂的单位与当地政府之间签订长期的“要么供应,要么补贴”(put-or-pay)方式的协议,以保证当地政府向其供应定量的垃圾。如果垃圾供应量不足,当地政府就必须给予补偿,以履行合同。这种做法会降低当地政府减少和循环利用废弃物的积极性,反而助长更多废弃物的产生。另外,焚烧厂会与垃圾循环利用产业争夺废弃物当中的可燃物,比如纸类、纺织品、塑料和木材等,而这些恰恰具有较高的回收价值。
2.填埋处理过程中的环境污染
垃圾填埋处理是目前中国大多数城市普遍使用的垃圾处理方法。据世界银行报告的解释,“填埋不是一个方案,它只是每个固体废弃物管理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为处理设施的残余物(如焚烧灰烬、来自堆肥厂的不可燃物)提供处置场所,并为所有不能处理的废弃物提供存储空间”。填埋成本相对较低,并能够适应废弃物数量和类型的大幅度波动,在运行和选址良好的情况下,可将环境污染影响降到最低。
当然,垃圾填埋处理也存在一定的问题,除资源浪费外,主要有渗沥液和有害气体等污染物的产生及其处理问题,如果管理不适当也会造成环境污染。
填埋场渗沥液是指从填埋场渗漏而进入周边环境的液体。这些液体或来源于填埋场的废物本身,或由于雨水进入填埋物而产生,它们渗入废弃物并吸收其中的化学物质,最终进入环境。现代化的卫生填埋场应当具备基底防渗层,以防止渗沥液进入环境。但是美国环境署曾表示,无论防渗层的性质如何,渗沥液早晚都会从防渗层渗出。填埋场渗沥液会导致地下水源和地表水生态环境被污染。据报告,在美国出现过渗沥液污染地下水情况的卫生填埋场超过75%以上。填埋场渗沥液的成分取决于填埋物的性质,根据一些报告,渗沥液当中可提取出氮、氨、铁、氯化物以及铅、镉、铬、汞等重金属物质。
此外,在填埋物降解的过程中,化学、热和微生物反应的结合会产生气体。垃圾填埋场气体的主要成分是甲烷和二氧化碳。这些气体又会产生温室效应,而甲烷的温室效应更是二氧化碳的23倍。据报告,欧盟垃圾填埋场产生的甲烷是该地区人为甲烷排放总量的30%。除这些温室气体外,垃圾填埋场产生的气体中还含有致癌性的挥发性有机化合物,比如苯、甲苯、二甲苯、四氯化碳等。而甲烷等易燃气体可能导致火灾及爆炸,给工人及附近居民带来危害。另据报告,填埋场里的无机汞在微生物的作用下会变成甲基汞,并以氣体的形态释放到大气之中。这些无机汞的来源是填埋场里的含汞白炽灯、电池、乳胶涂料等废物。报告强调,为防止甲基汞污染,必须阻止含汞的废物进入填埋场。
当然,严格意义上的卫生填埋场可以有效地控制有害物质的泄漏。有些报告甚至还指出,填埋场的大部分有害物质会保留在填埋场的垃圾里,就算释放出来,其速度也很慢。但通过检测证明卫生填埋场周边环境污染的报告也有不少。从资源有效利用和污染环境问题的角度来考虑,应该制订并实行废弃物源头减量化和循环利用方案,这种措施还可以延长填埋场的使用寿命。但需要指出的是,循环利用和资源回收过程中也会造成一定的环境污染和资源能源消耗。
3.通向可持续的综合垃圾管理
许多重要文献同时指出,解决城市生活垃圾问题的各种对策的先后次序应是:减少垃圾产生—重复使用—循环再利用—资源恢复(堆肥和生物消化)—填埋与焚烧。这种战略也同样适用于中国。但从中国政府研究机构的分析报告来看,目前中国的城市垃圾管理主要是针对垃圾产生之后,是被动接受垃圾的管理对策。与此相对,“城市垃圾的首选对策应当是避免垃圾产生”这一点已经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同。显然,中国城市垃圾管理的思路是有待改变和改进的。
从根本上讲,在追求可持续发展或科学发展的今天,通向可持续的垃圾综合管理的主要任务,不在于寻找能继续堆放垃圾的新地方,或研发能“消灭”废弃物的新技术,而在于考虑如何尽可能避免废弃物产生或减少或更有效处理的方法。对此,全社会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应尽一份责任,而且也都能作出一份贡献。譬如,当市民可以通过减少不必要的消费以及参与垃圾减量、分类、再利用等活动来履行其责任的同时,生产者也必须承担其责任,即需要进一步考虑产品在整个生命周期中的环境影响,尤其是产品如何被再利用、再循环的问题必须包括在生产设计的决策之中,以逐渐减少并消除产品中不易回收的有害物质的使用。而政府在落实《清洁生产促进法》相关规定的同时,应在合适的领域实施“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和押金返还制,将法律措施、经济手段以及市场机制有机地结合起来。
而从现有的与垃圾及其处理相关的各环节来看,许多方面的工作都应在协调、配合以提高效率上多动脑筋。以堆肥处理为例。前文已指出,有关研究表明,北京城市生活垃圾(清运到填埋场的垃圾)中60%以上是厨余垃圾。世界银行2005年的报告预计,中国到2030年厨余垃圾的比例仍然高于50%。因此,在中国堆肥应该是废弃物管理的一项重要措施,北京即是如此。根据《北京市“十一五”时期生活垃圾处理设施建设规划实施方案》,北京市计划在“十一五”期间将堆肥处理能力提高到8050吨/日,这个量占2010年全市预计处理能力总量的大约37.8%。如果北京市根据此计划推广堆肥处理,就应当与推广垃圾源头分类的工作配合在一起,因为只有彻底的源头垃圾分类,才能保证堆肥的质量,而厨余垃圾的源头分类则会保持可回收物的质量和经济价值,在提高回收循环利用率的同时,降低回收循环利用的相关成本。进入填埋场的可腐烂物总量的减少,则会大幅减少填埋场的污染物和温室气体排放。至于堆肥处理的成本,即使厨余垃圾单独收集、运输将增加整体的处理成本,但还是远远少于大型焚烧的建设和运行成本。通过其他处理方式的外部成本的内在化和对堆肥处理的环境效益的充分测算,堆肥的经济性就具有更大的吸引力。
就堆肥处理而言,还有一点需要强调。国内已有不少关于堆肥处理的研究,其中不少研究结果证明,堆肥处理像其他任何废弃物处理方式一样,必须依靠硬件和软件两方面的工作配合,而不能仅靠加强硬件设施的管理。这就是说,堆肥处理的硬件设施只有在有效的源头垃圾分类以及有提高垃圾堆肥銷售量的相关政策的基础上,才能发挥巨大作用。
至于循环利用,有许多报告证明,它与焚烧处理相比,在温室气体排放、能源和资源消耗方面有优势。但也有一些物品确实不适于循环利用,如果勉强循环利用,则会造成更多的能源和资源消耗。因此,应该针对不同物品进行相关的生命周期分析。若循环利用的环境效益大于焚烧处理,就必须优先考虑循环利用;反之,则要另谋出路。同时,应加大力量推广“生态设计”,以逐渐淘汰不易循环的物品的生产。为此,应建立一种能反映全部成本(包括环境成本)并促进其他更环保的废弃物处理方式的价格体制,各种垃圾处理方式都应在此种体制下运行。
另外,中国民间资源回收体系已形成巨大的产业链,其中所谓的“拾荒大军”为中国废品再生资源化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据北京再生资源回收行业相关的数据显示,北京市2006年废品(可回收物)回收量达163.7万吨。根据这一数据计算,2006年北京市的循环利用率大约为22%,这已超过许多西方国家。但私人企业以自身利益为最终出发点,而且这些企业在再生资源化的过程中造成二次污染的弊端确实存在。出于对居民生活环境的责任,政府应通过制定行业标准、鼓励和限制政策等手段,对这些主体加强监督和规范。而盲目地追求西方模式,在“现代化”“高科技”等旗号下采取排斥这些主体的政策,显然是不可取的。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安 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