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小说《乡关处处》 中女性生活的书写
2019-09-27高怡喆鄂尔多斯市第一中学内蒙古鄂尔多斯017000
⊙高怡喆[鄂尔多斯市第一中学, 内蒙古 鄂尔多斯 017000]
《乡关处处》收录于王安忆近期的中篇小说集《红豆生南国》中,讲述了发生在月娥这个女性身上的原乡、异乡故事。月娥在不同的空间场域与不同的人进行着交往,有着不同的情感经历。在对这些情感经历的叙述中,王安忆着意叙写了当代女性的生活状况,特别是乡村新型女性的生活模式。她们既有原乡生活,又有着异乡的生活经历,原乡生活通过书写“母神崇拜”来表现,异乡生活则通过女性的雄强化来陈述。王安忆特意把人物放置在一个具有特定意义的空间——上海,让如月娥一般的“异乡人”构建自己的“关系帝国”,“关系帝国”使“乡关处处”成为可能,并让这些“异乡人”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快乐和幸福。
一、“母神崇拜”——原乡生活的书写方式
正如米尔恰·伊利亚德所说的那样:“无论是在原始宗教或是历史宗教中,女性特殊的存在模式所构成的‘奥秘’都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史前文明总在刻意地表现着女性的神秘形象,并创造出很多关于女性神秘的神话,如“丰产女神”“孤雌生殖”等,这些都证明了史前社会“母神崇拜”的信仰。但随着历史的发展,这种“母神崇拜”的信仰逐渐被以父权制的性别价值为基础的创世神话所代替,由此,女性形象逐渐沦为了男性菲勒斯中心文化中被阉割的对象,女性从此被置于从属地位。可“母神崇拜”作为一种厚重的力量却始终存在着,尤其是在乡村,诸多的民间习俗、民间信仰、民间活动都证明了这一点,因此,小说借“母神崇拜”来书写原乡生活和乡土生活。月娥的家在乡村,同乡从乡村来到城市,她的偷盗毛病一下就被爷爷发现了,可她的这一行为却被家乡人当作灵异事件,她也由此被认为是“前世今生贯通”的灵异之人,这就是乡村遗留“母神崇拜”的表现。小说记叙道:“乡下人都是有神论,热衷灵异事件”,在仍保留着原始风味的乡村,“母神崇拜”作为一种潜在的力量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在月娥的老家,人们认为月娥同乡要不是因为“新社会破除迷信,就可操关亡婆一类营生,专给阴阳界传消息”,是个非同凡响的人物。“关亡婆”必须是女性,母体象征生殖繁衍,古人相信死亡之人必能再生,再生需要回归母体,所以必须以女性——“关亡婆”来沟通生死。例如神话中的西王母,她既掌管生,也掌管死,把握生死大权。再如进入“鬼界”和“阴界”的大门往往为“树”,是因为在古人的观念中树木象征女体,具有生殖功能,人死后再生也要依附树体,即母体。月娥同乡可以做“关亡婆”一类的营生,这是“母神崇拜”在现代乡村的遗留,是对女性自然属性的推崇,是对原乡生活的真实再现。不仅如此,作者故意将月娥的故乡设置在上虞农村,这一举动与她的母亲息息相关,作者母亲的家乡就在浙江上虞。王安忆曾说,“儿女总是父母的作品”,“他们管也罢,不管也罢,都是他们的作品”,儿女是父母的风筝,“风筝或许是永远挣不断线的”,儿女或多或少都会受到父母的影响,作者也不例外。作者热爱母亲,也热爱上虞,上虞乡村就如同作者的母亲,哺育、抚养了她。上虞是亲切的,是熟悉的,是温暖的,也是神秘的,因为乡土总赋予人以无限的生命活力。王安忆对上虞充满了崇拜、敬爱,她对那里的民风民俗了如指掌,对那里的生活烂熟于心,她对上虞的情感就和“母神崇拜”的信仰一样,虔诚且神圣。所以,“上虞乡村”的故乡设置是有特殊意义的,它是作者乡土情结的再现,是对原乡、故土生活的怀念与强调。
小说的“母神崇拜”还表现在月娥所服务的驻沪台湾人的食物喜好上,这也是对原乡生活的书写。驻沪台湾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台湾本土人,而是和月娥一样的异乡人,他们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去台湾生活的,后又来到上海,成了“驻沪台湾人”。这户人家的奶奶一开始就教月娥制作揪片这种食物,依照饮食习惯来看,这户人家的祖籍很可能在山西运城、晋中一带。陕西、山西一带,男性处于主导地位,越是在男性占据主要地位的地区,当地的饮食系统就越看重主食,即食物谱系中的碳水化合物。碳水化合物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给人以能量,有碳水化合物,生命就可以延续;缺乏碳水化合物,就会影响生命的活力,碳水化合物是生命力的象征,是生命延续的可能,它就像“大母神”一样,掌握着赋予生命的权利;也像原乡一样,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人们将“母神崇拜”暗藏在饮食结构中,重视主食的烹调,将主食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在陕西、山西,面食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着:陕西的泡馍、油泼面、扯面、臊子面、刀拨面,山西的花馍馍、栲栳栳、拨鱼子、饸饹、猫耳朵、揪片。陕菜、晋菜不同于川、徽、苏、湘菜,陕菜、晋菜重视主食,甚至在蔬菜的烹制中都要加入主食,这些无一不体现着“母神崇拜”的信仰。由碳水化合物组成的饮食链条是一个完满而自足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生命质量所拥有的既简朴又简单:是天然食物,不是精饲料,是母性秩序,不是父权制”。以男性为权威地区的人们之所以会格外看重主食,是要把对主食的崇拜,即“母神崇拜”作为补偿——用自然母亲作为安全男权的构建基础,并借此纾解对女性的压抑,以达到社会的平衡。在小说中,食物既是原乡生活的象征,又是原乡生活的见证,食物成为稳固深藏在人心中的原乡情节,让人不管漂泊多远都会对乡土永远念念不忘。作者借食物来书写故乡,食物中所暗含的“母神崇拜”就成了原乡生活的书写手段,食物揪片既表达了对“大母神”即自然母性的崇拜,也强调了小说人物对原乡生活的眷恋。
小说在眷恋原乡生活的同时,也对其弊端进行了思考,并让主人公等勇敢地站出来反抗。书中专门解释了同乡具有“关亡”这一本领的原因:因为同乡“投胎经过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所以前世今生贯通”。孟婆生于汉代,从小诵读儒家经典,后又研习佛经,吃斋念佛,劝人行善,终生未嫁。天帝命孟婆为幽冥之神,采集药物制成孟婆汤,让已故之人忘却前生事务,以免泄露天机。孟婆虽是女性,但实则却是男权的化身。孟婆是佛教影响下的产物,她之所以被天帝封为幽冥之神,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终生没有婚嫁。佛教认为性欲和性行为是罪恶的,作为生育和生命力象征的女性则被看成了“性”和“欲”的现实载体,她们是放荡、淫逸、邪恶的源泉,故小乘佛教有“为女人不得作佛”之说。同乡前生在投胎路经孟婆桥时没有喝孟婆汤,正因如此,才有这般“神通广大”的本领,这实际上象征了像同乡、月娥一样的乡村女性对于仍遗留在乡村的部分封建男权的一种反抗,她们不认同乡村老旧的妇女观,所以才到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来找寻新的生活。随着社会的发展,旧有的封建男权逐步褪祛了它神秘的面纱,女性逐步认识到了自我,并开始依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所以,尽管五叔的脸罩着怨色,但是月娥还是到上海去了;尽管母亲并不承认当年不让月娥读书的事情,但是月娥心中却有着更为清醒的认识。小说以“母神崇拜”的形式,表现了现代乡村女性对男性权威的反抗,是对原乡生活弊端的反省与纠正。
二、女性雄强化——异乡生活的书写方式
同乡一来到城市——这个以现代权威男性形象掌控的区域,她的神话便不攻自破了,女性的神秘一下子变得子虚乌有,对自然母性的崇拜降到了低谷,乡村女性必须在城市中寻找新的定位,雄强化成了唯一的方式。这些来自乡村的女性远离家园,远离自己所熟悉的环境,在以男性为参考坐标的现代城市中,她们必须“求同”,“求同”是指女性向男性靠拢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她们逐渐变得阳刚、雄强,祛除自身“他性”,融入异乡。所以,雄强化就成为女性异乡生活的唯一出路,在走向雄强的历程中,她们迈出的第一步就是勇于反抗,能够说“不”,不再充当“被发现”的对象。
月娥在同乡的介绍下到了爷爷家,爷爷过敏严重,因而不能养宠物。正巧,月娥遇到了弄堂里流浪猫下的崽,就捡了回来。不料却被爷爷的女儿发现了,女儿责令月娥送走,月娥没有理会;女儿发现月娥竟敢不从,于是大发雷霆以要月娥离开为威胁,月娥不但没有服软,竟犟着性子跑到楼下,示意离开。后来还是爷爷女儿屈服了,找人来代养猫咪。不料这只猫咪也通人性,不好好吃喝,于是又被送回到月娥这里,所以,月娥又开始养这只猫咪,并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小说记叙道:“月娥不会吵架,性子却犟。”她脱离了原本属于她的熟悉的原乡生活,自觉地进入了具有现代意义的城市社会性别意识场域,但是她却毫不胆怯,通过自己的自觉参与来确证自身的社会角色和性别特征,并用自身去见证城市缝隙空间和城市工业线上爬行的人的生活。月娥在小说中不无自豪地将同自己一样的异乡人称为“油条”,因为只有异乡人才容易将就,只有异乡人才更能吃苦,也只有异乡人的吃苦才可能创造更多的财富。这些来自乡村的女性将自我的意识外化,勇敢走出自己在城市生活中的第二步,并实践自己“社会人”的角色。
女性意识外化在小说中的表现十分突出,王安忆关注到个体具体的异乡生存状况,而不仅仅是对抽象性别意识的观照。传统乡村女性的现代城市生活是缺乏政策引导的区域,但作者已将笔触触碰到了这里。例如母亲中风时,月娥回去照顾,母亲就留着月娥不让走,月娥不依,二人不由得争论起了没有让月娥读书的事情,正因为当初没有读书,导致了现在异乡生活的种种困难。月娥记得当初是母亲让自己背小弟弟,所以不让自己再回去继续读书;可母亲却不承认,当提到死去的小弟弟时,母亲说出了“人都死了,你还在赖他”,母亲的话是一种规避,与此相同,现实生活中的人们在谈及女性生活、命运时也在刻意规避着什么。从孩提时代开始,女性,尤其是乡村女性,就被要求温顺善良,学习如何更好地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女,完成好家庭的职责,守好儒学伦理立场。人们努力地向这些小小的女孩灌输伦理观念,并且每一个人都那么好为人师,谁都想对这些孩子并且谁也能对这些孩子的成长指手画脚。可是当她们一旦长大,走向社会,就会发觉社会对她们的要求和从小周围人对她们的要求是那么不同和格格不入。谁也没有给她们以正确的引导,谁也没有教过她们正确的应对方式,于是她们必须求同,必须向男性靠拢,并在这一过程中到处碰壁,碰得头破血流,女性被迫坚强、被迫生猛,去应对社会的种种考验。可当她们回首自省造成今天这一切的原因时,所有的人都逃离了,那些好为人师之徒都消失不见了,所有人都在规避,规避负责,规避造成女孩今天所有一切的责任。月娥也是如此,母亲以亲情、血肉联系为筹码,告诉月娥一个谎言,一个天大的谎言——是她自己读书读不会,所以现在才不识字。最可怖的不是他人的规避、不是母亲的谎言,而是母亲将亲情、血肉联系作为筹码的方式。她知道她是月娥的母亲,她知道她们有割不断的血肉联系,所以无论做什么,月娥都不能埋怨她,不能不管她,不能对她弃之不理。这种想法还存在在千千万万父母身上,孩子需要什么父母真的知道吗?父母认真关注过时代、社会发展的潮流吗?父母对女孩的培养方式真的合适吗?所有的人都敢于参与一个女孩的成长,可没有人敢对她的未来负一点责,就像小说中的月娥,她反复强调自己不识字的遗憾,可这个遗憾造成的后果也只有月娥自己去承担,异乡城市生活的艰难也只有自己去面对。
月娥迈出的第三步就是女性不再做“欲望的对象”,而是在给予、帮助、救助的过程中进行自我确认,寻找自身的生命意义。月娥是能吃苦的人,一分一厘赚来钱,带回家,翻建了草屋子;结果儿子又在上虞城里买了商品房,她自然又要一分一分攒钱,再帮儿子。爷爷去了养老院,月娥不忍他孤单,又接出来一处热闹,一起聚餐。就在自己都没有暂住地方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爹一只娘一只”,也随处带着他,照顾他吃喝。尽管辗转于社会和家庭伦理之间,可月娥一直在努力生活,努力寻求着凡俗人生的现实意义。
三、乡关处处——构建“关系帝国”,应对异乡生活
小说中的月娥既眷恋着原乡的生活,也熟悉于异乡的规则,月娥异乡又遇异乡人,同是异乡人的身份也让月娥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如月娥所服务的台湾客商,本也不是台湾人,如今又到了上海,走来走去还是游走他乡。再如爷爷,虽说是本地人,可年纪已大,事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去了养老院,也还是漂泊。“现代人可以在移动中获得家的感觉,而且移动本身就是家”,行走异乡让月娥学会了以四海为家,尤其是以上海为家。城市从本质上来说是与他人相遇的场所,在上海这座城市中,自我封闭性消失,每个人都可以在与他人的冥合中得到满足。上海不仅仅是现代化的繁华都市,也是“异乡人”的庇护之地,更是当代漂泊之人的生存家园,每个漂泊之人都希望在此实现自己的个人价值。从存在论的角度来说,无家可归何尝不是所有当代人共同面临的现状?个体在城市的流动性中获得启示,并借此寻找着个人的梦想。上海从近代开始就有“魔都”之称,“魔都”之中多“浪子”,他们既有才情又深谙事故,曾叱咤风云却孤独终老,如小说里有爽朗之气的女雇主和爷爷。在东方,乡土被看作是永远的家园,而上海——作为一个都市则意味着永远的异乡;而在西方,上海则是遥远的“异乡”,远离任何一个西方城市,也不同于任何一个西方城市。所以,在这块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人本身就是“异乡人”,他们以主流之外的边缘视角审视着这个城市。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在这个城市里努力地寻找着最终的归属,可这座城市的变化却永远让他们始料不及。女雇主炒股失利、爷爷失去年轻时的所有,他们只能感受变化,却永远不能预测变化,更不知道变化之后自己会如何,所以他们一生都在找寻,找寻着最终的归属。
月娥来到上海,于籍贯来说,她是个游走他乡的异乡人;于性别来说,她是一个受制于男权社会的女性;于现代性来说,她是一个充满乡土气息的、不曾了解城市生活的个体。她只是一个隐匿于城市人群的女性漫步者,对于这些女性漫步者而言,开阔明朗的外部空间要好于封闭昏暗的内部空间,因为内部空间是属于其他人的,属于那些能够把握城市发展方向的成功者。与月娥一样的女性漫步者只能在内部的狭小空间中“挤油条”,可却能在外部空间中自由地欢笑。幸运的是,月娥遇到了像女雇主、爷爷这样的人,她与他们的生活经历曾有类似——他们都为自己的生活而奋斗,并且他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善解人意,愿意去理解宽容他人。月娥与这些人构成了一个“关系帝国”,即依靠个人的责任和义务感,与不同成员形成的自生性、非正式的关系群体。月娥和身处异乡的同乡人,月娥和女雇主、爷爷等人的关系都是如此。小说描绘月娥和同乡去动物园游玩时的心态,他们“有一点点思乡,又有一点点得意,因为独来独往,全凭自己”。他们都是单独的个体,有各自的自由;可他们又构成了一个关系群落,彼此帮扶,互相支持;他们聚集在一起,共同去应对周边可能传来的异样目光。爷爷被送入养老院,成为一个真正的无家可归者,可月娥和她的同乡还是邀老者一同出来吃饭,关心他的老年生活,这些都表现出了他们所构建的“关系帝国”内的融洽,表现出了浓浓的温情。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一座城市,其建造方式必须要让市民立刻就感觉安全与幸福”,这些“异乡人”所构建的“关系帝国”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到了温暖,让他们时时感受到了真正的快乐与幸福,这也是“乡关处处”的实在所指。
四、结语
城市是解读当代女性历史、社会、文化、政治之符号意义的最好文本,当代女性在承担家庭生活的同时也将自己置身于城市的公共场所之中,在一种变动的、不稳定的、多元的、开放的城市生活中确证自己的社会价值与社会归属。对于月娥来说,最初,上海陌生的城市和街道没有沾染个体的经验和记忆,是一个未知的抽象空间。当月娥逐渐熟悉了周围的地理和文化环境后,上海在月娥的心中开始具象化,自我的主体性开始构建。月娥在拥有原乡生活经验的同时又体验着异乡生活的不同,个体的生活经验也开始由乡村生活向城市生活过渡,乡村生活的经验“被保存下来,并且被组合在新的城市的原始机体中”,“在一些新的外来因素作用之下,这些因素又被重新组合,成为比乡村更复杂更不稳定的形式”,在原始乡村血缘认同、社区认同的基础上,月娥开始构建自己的“关系帝国”。在城市的异乡生活中,在自己构建的“关系帝国”里,月娥完成着自我身份的确认,与城市和解、融合,寻求着属于她的快乐、安稳与幸福。
① 〔美〕米尔恰·伊利亚德:《宗教思想史》,晏可佳、吴晓群、姚蓓琴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年版,第22页。
②③④ 王安忆:《母亲的风筝》,《思维与智慧》2018年第2期,第44—45页。
⑤ 〔德〕 E·M·温德尔:《女性主义神学景观:那片流淌着奶和蜜的土地》,刁承俊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版,第1页。
⑥ 尹星:《女性城市书写:20世纪英国女性小说中的现代性经验研究》,清华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41页。
⑦ 〔美〕卡尔·修斯克:《世纪末的维也纳》,李锋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61页。
⑧⑨ 〔美〕刘易斯·芒福德:《城市发展史——起源演变和前景》,宋俊岭、倪文彦译,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年版,第3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