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从银杏叶变黄开始
2019-09-26姮姮
姮姮
老舍说,北平最好的季节是秋天。
北京城的秋天到底是何时开始的呢?
酷暑后开始零落的国槐花穗儿,立秋后带着凉意吹过脚踝的微风,八月末能钻入肺腑平息夏日燥热的玉簪香气,九月里倏忽变黄又飘落的洋白蜡,似乎都在说,明天的气温要比今天低一点儿。
银杏是一种“后知后觉”的植物——春天晚晚地发芽,秋天晚晚地落叶。就连最迟钝的人也知道,若是抬头看到银杏都长出了新叶,就说明春意已浓,可以出门踏青了;若是银杏叶都悄悄变黄,树下拍照的人群摩肩接踵,那便正是北京城最好的时节了。
银杏是孑遗植物,天然分布于中国东部、西南和南部。作为城市行道树和园林绿化的常见树种,北至沈阳,南达广州,东至华东沿海,西南至云南、贵州的广阔地域,银杏都可生长。
沧海桑田的孤独
谁能否认,银杏陪伴了大部分中国人的成长呢?
小时候,课本告诉我们“银杏是濒危的化石植物”,它从恐龙时代走来,失去了全部的亲人。作为银杏门银杏纲银杏目银杏科银杏属的“独苗”,与它亲缘关系相近的物种全都灭绝了,现存物种中与它关系最近的是苏铁门。
经历了多次全球气候震荡的银杏在中国有3个“避难所”:西南(贵州务川、重庆金佛山)、南部(广东南雄、广西兴安),以及东部(浙江天目山)——遍布全球的栽培银杏,几乎全部来源于浙江天目山的中国东部种群。
这样一种惨遭灭族的植物,目前发现的最早化石记录来自2.7亿年前,它曾经的亲属、同“门”遍布各大洲。而自始新世至今约5000万年的时光中,银杏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银杏也是幸运的,更新世的多次冰期既导致了3个避难所种群之间的分化,也促进了它们特有遗传成分的混合,从而在物种水平维持了这一“活化石”植物较高的遗传变异。因此,银杏并未处于灭绝旋涡或进化末端,而是具有足够的适应潜力。同样经历沧海桑田的裸子植物百山祖冷杉,已经无法适应山下的气候,只能瑟缩在高山上;而水杉,甚至一度被认为只剩下化石。
据报道,野生银杏种群已经数十年没有实生幼苗和更新,这意味着数十年来野生银杏都未曾“诞下幼崽”——这事若是发生在动物身上,大家可能急得不行。
尽管野生种群仍然岌岌可危,但作为最常见的孑遗植物,银杏似乎并没有引起很多关注。我想原因大概是人们对银杏还抱有希望吧!能生长千年的“公孙树”,总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使它能在与被子植物的竞争中胜出。研究表明,银杏一度退居到高山之上,直到有僧侣把它从山顶带下来,它才能一步步下山,重回自己曾经的家园。
公孙树,还是母子樹?
银杏的学名是Ginkgo biloba。Ginkgo一词的来源争论不休,现在的主流观点还是认为来自日语的ginkyo,不过我觉得最亲切的说法是来自闽南语“金果”,听起来好吃又富贵。种加词biloba是“二叉”的意思,指的是银杏叶的二叉脉,即每片叶子上的叶脉都不分主次地一分为二。这是一种原始的分支方式,后来的被子植物中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叶脉,大多是大家熟悉的羽状脉了。
银杏没有花,作为裸子植物,它的生殖器官应该称为“雌/雄球花”。雄球花柔荑花序状,疏松下垂,有2枚花药;雌球花呈二叉状,2枚胚珠着生在“叉子”顶端,看起来像个“丫”字,不过只有1枚胚珠有幸发育成熟。一般来说,我们还能在种子顶部的长梗上发现败育胚珠存在的痕迹。
作为古老而原始的裸子植物,银杏并没有演化出果实这个构造。它的种子裸露,只有一层薄薄的假种皮包裹。银杏的“果肉”就是种子的贮藏组织,味甜而略苦,富含淀粉,这一部分便是我们常吃的白果。民间把银杏叫作“公孙树”,意指爷爷小时候栽下一棵树,直到孙子辈才能吃到美味的白果。
说起来,公孙树倒是对银杏的一个小误解。尽管银杏比较晚熟,种子萌发而来的实生苗二三十年才能开始结果,但实际上除了年龄限制,银杏结果还受性别影响——银杏雌雄异株,必须雌雄合作才能结果。那些种下数十年仍未结果的公孙树,或许是因为性别不合适,或许只是缺少了可以繁殖后代的另一半。而且换个角度想,公孙树本不是公孙,放到如今这个晚婚晚育的年代,或许叫“母子树”更贴切一些。
好吃,但不要生吃
说到吃,银杏果的吃法不可谓不多,盐烤、煮粥、做甜品都可以,煮熟的银杏肉质弹软,可成可甜,吃起来别有风味。不过生吃银杏是万万不可的,因为有毒。
银杏叶富含黄酮类物质,种子的贮藏组织中则含有4甲氧基吡哆醇(MPN)、氰苷等毒素。通常食用银杏中毒的案例中,罪魁祸首就是MPN,它可以抑制谷氨酸生成4氨基丁酸(GABA)。在神经细胞间传递神经信号方面,GABA和谷氨酸起着重要作用,因此MPN导致的GABA减少和谷氨酸增加可能会诱发癫痫和抽搐。
加热不能使MPN失活,但可以使氰苷等有毒物质受热分解。一般来说,未成熟和未煮熟的银杏种子毒性更大。不过,我个人本着一个挑剔吃货的原则认为,即使成熟、煮熟的银杏种子也不宜多吃,尽管银杏黏软清甜,但是越吃越苦,多吃几粒就会觉得嘴里有一股令人难受的苦味。
植物界的“臭鼬”
银杏果未成熟时其实是非常臭的,有人形容那是一个月没洗过的沤臭的袜子味,有人说是腐败的奶油味,还有人说是生化武器的味道。我觉得这些形容都对。
几乎每年8月都会有大爷大妈用长长的竹竿打挂在枝头还没成熟的白果,落下的大部分会被捡走,少部分摔坏了的,就留在了路上。那些“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幼嫩种子,经过车轮碾压,再配合夏天最后的高温,味道简直无比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