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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孩子发出自己的声音

2019-09-25孙建锋

师道(人文) 2019年9期
关键词:标准答案蝙蝠视力

孙建锋

前不久,我听了一节练习课,一年级的 “连词成句”。上课开始,老师单刀直入,出示课件,让学生“连一连,读一读”,题目如下——

1.我 在家里 看报

2.小马 在学校 跑

3.鸟儿 在草原 飞

4.爸爸 在天上 读书

一个男生反应迅速,抢得先机,马上做答:“爸爸在天上飞,鸟儿在家里看报。”

话音未落,哄笑满堂。老师相机讪笑:“你爸长翅膀了?你家鸟成精了?”

“我爸爸是一名飞行员!”孩子信誓旦旦地说,“我家的鹦鹉聪明着呢,爷爷读报,它就跟着学,学得很像!”

“甭管像不像,一定要记住标准答案——鸟儿在树上飞。爸爸在家里看报,”老师郑重其事地宣布,“不符合标准答案的,一律算错,错了扣分!”

“老师,我不要分!我要翅膀!我要像爸爸一样在天上飞!”孩子很率真。那些看似平凡的字眼,仿佛在孩子的眼里发着光,有着不一样的风情。

教学的真义不是苦逼孩子向“标准答案”就范,而是在乎 “语言冲撞”背后隐藏的思维边界:一个人使用的语言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思维的边界。执教老师的思维边界很明晰,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标准答案”;而这个孩子的思维显然尚未受到拘限,仍我行我素地游牧在 “标准答案”之外。孩子连词成句靠的是 “图像化”“生活化”“童心化”的原初思维,再现的是他的生活环境与年龄特征——“爸爸在天上飞”“鸟儿在家里看报”——既是生活的写真,又是鲜活的拟人。孩子应时而作,率性而为,意念天马行空,风格浑然天成,就是把自己特有的想法按照自己的特有方式自由自在表达出来。看似“无心”的一连,连出了一种文学、一种 “原创”。“老师,我不要分!我要翅膀!我想象爸爸一样在天上飞!”无限心仪这样的创作,每一个文字都好听。

我们如此在乎孩子和教师 “语言冲撞”背后隐藏的思维边界,其奥义在于:在学习过程中,教师始终是学生需要面临的第一个问题。这一核心的问题只能学生自己解决,但最美的仍是那些心心相印的对话时刻——学生与教师进行的第一次 “讨论”,它是孩子一生中后来所有文明 “说理”的启幕。养成了 “讨论”与 “说理”的习惯,才能使孩子不盲从 “标准答案”;才能使孩子我口说我心;也才能通过生动平凡的教学日常激发孩子向内生长的力量。

某市 《蝙蝠与雷达》优质课一等奖的课例,除了出神入化的 “表演”,重点环节上得也很 “丰实”,课文被条分缕析、精耕细作,内容被搬运,从书本,到教案,到课件,再到投影,全方位迁移。如此的 “搬运”不可谓不辛劳,至于有没有抵达学生的内心,并有所激发与触动,就不得而知了。

像这样重套路、走流程、加保险的课之所以被认可、追捧,甚或在较长一段时间内还可能会很“火”,缘何?“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无非是投其所好,怎么考就怎么教,真刀真枪地为 “记忆、理解、运用”的低阶思维的应试教育而俯首卖命。

孰不知,低阶思维的课不可能“久盛不衰”。如今全国大部分省份已启动新高考改革,未来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录取将成为主流的招生模式,学生的综合素质评价将成为越来越重要的因素。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新高考改革将推动整个基础教育的改革,学习评价乃至高考招生录取将更侧重学生 “分析、评价、创造”的高阶思维能力。换句话说,如果一个学生不具备高阶思维能力,考上一流大学的可能性将会越来越小。

山雨欲来风满楼。未雨绸缪才是明智之举。那么,高阶思维的课怎样上呢?在 “创课”教师的世界里,只有两样东西,一个叫待解决的问题,一个叫正在尝试的方法。这两个东西合起来就是一个词,叫“创课”。

我们来看一次 《蝙蝠与雷达》同课异构的创课——

“很多人读了 《蝙蝠与雷达》,以为蝙蝠视力有问题,真的是如此吗?”老师怂恿学生挑战成见,并学会分析说理,“现在网络如此发达,同学们都提前查找了相关资料,请亮出自己的观点,并提供根据。”

学生A:我收看了央视节目《正大综艺·[动物来啦]蝙蝠视力不好,是真的吗?》,答案很明确:是假的。

学生B:我查看了腾讯网文章《蝙蝠真的瞎?别傻了,它们的视力可能比你的还好》,网文指出,“过去很多科学家都以为蝙蝠是瞎的,它们完全依赖超声波活动。随着研究的深入,科学家才发现蝙蝠不仅不瞎,而且视力很好。它们的眼睛结构完整,视蛋白 (眼部感光物质的主要组成部分)还会根据光线不同发生变化,这证明视觉对它们仍然很重要。某些种类的蝙蝠甚至还能看到大多数哺乳动物都看不到的波长较短的紫外线。”

学生C:王西敏在 《蝙蝠的故事也精彩》中也讲到:西双版纳园科普旅游部曾邀请综合保护中心助理研究员AliceC.Hughes为植物园青年职工讲述她研究蝙蝠的故事。其中提到,“即使蝙蝠使用回声定位系统确定方位,但仍然有着较好的视力,特别是食果性蝙蝠,视力普遍好于人类。蝙蝠的食谱也大大超出想象,除了我们熟悉的食虫和食果外,鸟类、蜘蛛、鱼、甚至其他蝙蝠,都是某些种类蝙蝠的食谱。”

“蝙蝠是否有视力问题,你们通过网上资料佐证,得出了不一样的答案,”老师说, “这样,我们学习的速度、精度与深度,都加强了……”

我问过上面这位创课老师:“你的同课异构,‘异’从何来?”

“我们被那些机械复制式地生产的文本,一次又一次告知 ‘太阳底下没有新东西’,”他说,“实质上根本的问题是:阅读者有没有真正革命性的阅读视野,在太阳底下去看到全新的东西,或者说,让熟悉的旧东西显出新的、陌生的一面。”

看着他那张年轻、阳光、帅气的面庞,我暗自思忖,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一个人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与语汇表达意见,体现了一个人所有的素养、审美和品性。我们要尊重创课教师同课异构的 “异”,陪伴这些 “异”一直走下去,而且呵护这些 “异”。

教育是否 “目中有人”,课堂里,教师的眼里有没有孩子,关键看是否让孩子发出自己的声音。

处处无用,无用方为大用。听《伯牙绝弦》一课,教学收尾,执教者按例牌“上菜”——让学生写感想,谈体会。一个学生打了 “岔道”:“老师,我最近读到:‘九大雅事:焚香、品茗、听曲、赏雪、候月、酌酒、莳花、寻幽、抚琴,听起来都不切实际,但恰是中国文人雅士灵魂之慰藉。除了衣食温饱,总还有几种动情动心处方好,处处无用,无用方为大用。’老师,您是文人,您有几雅?您都做过哪些无用的事?”

“上周日,我去住民宿,听公鸡打鸣……”老师恬然一笑,“假日,我还专去寺庙里听雨,听上半天。心里阔朗起来,素然起来。再回到教室。真好!”

有的课太短,真希望长些。评课,听课的孩子应该有权利参加。任何一节课,只有教师参与的评课,都属于只有一种声音。凡事只有一种声音,很容易产生谎言。智慧周全的评课,应该邀请听课的学生参加。有次,笔者邀请听课的孩子参加评课,孩子们的 “发现”一语中的:有的课很长,真希望短些;有的课太短,真希望长些。

窗外视角。已是第N次听公开课 《自己的花是给别人看的》了,也是第N遍听到执教者提问:“自己的花为什么要给别人看呢?”自然,也是第N遍听到把标准答案锁定在课本上的金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但是,在第N+1遍,我终于听到了一个孩子自己的解读——

住在屋子里的人,如果只有一个窗内视角,屋子就是自己的实用空间,窗台可能变成晾晒衣服或者堆放杂物的地方。一旦有了窗外视角,住在里面的人就会为走在外面的人设想了:他眼中的我的屋子,美不美?只要人人都有 “窗外视角”,家家窗台放上鲜花,一个社区美了,一个城市美了,一个国家也美了。

之所以 “让孩子发出自己的声音”,是因为言说和行动是人之为人的特质,是人显现自身的基本方式,它们不是物理上的肉体显现,而是人的主动性和自由的精神显现。正如汉娜·阿伦特所说,人类来到世上, “以言说和行动让自己切入人类世界,这种切入就像人的第二次诞生,”而 “一种无言无行的生活”,则意味着失去了“人之为人的特质”,失去了人特有的禀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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