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记忆中最美的乡愁

左苏

福建泉州石狮市祥芝镇是我国渔业重镇和水产品加工基地，该镇的东大垵海滩则是在众渔港包围下的美丽海滩。海滩边立有一块宣传碑，记载着这里从满地垃圾变回碧海银滩的故事。

儿时的美丽海滩变为“垃圾场”

2014年4月初的一天，蔡加渐和几个同伴到东大垵的海边游泳，正游得起劲时，一条长长的布条绊住了他。蔡加渐将布条从脚上解掉后，潜下水去看，发现水下散落着许多垃圾：有啤酒瓶，有被沙子埋了一半的塑料物件，还有许多建筑垃圾。

蔡加渐一遍又一遍把能捞的垃圾捞了上来，直到筋疲力尽。坐在沙滩上，看着成堆的垃圾，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祥芝镇海岸线长13公里，蔡加渐和妻子陈省华就在这里的小渔村出生。青春岁月，他们常在东大垵约会，一起游泳、踏浪、拾贝、看晚霞。

随着经济快速发展，作为国家一级渔港的祥芝镇也进入快速发展期。粗放的建设方式改变了周围的环境，加上风向和洋流的作用，大量海漂垃圾和居民生活垃圾、建筑垃圾被集中推向东大垵岸滩。看到东大垵不再是儿时的模样，蔡加渐和陈省华内心满是失落。

晚上回到家，蔡加渐和陈省华谈到儿时的碧海银滩，决定展开“净滩行动”。从此，沿着海浪轻拍的沙滩，两位老人不断拾起被潮水推上海滩的瓶瓶罐罐，用篮筐装起，一筐接着一筐合力抬着往外运。这一年，蔡加渐68岁，陈省华67岁。

“塑料袋、饮料瓶、啤酒瓶、建筑垃圾，甚至还有死鱼、死耗子，如果没有亲眼看见，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的大海，竟然已经脏成这样了。”东大垵的垃圾让蔡加渐触目惊心。

“要把这片海滩清理干净，是不可能的事情。”许多人觉得，这对夫妇的行动别有目的，怀疑他们从政府那里拿了钱。

一天下午，蔡加渐和陈省华捡完垃圾已经5点多。两人往回走时，却发现他们刚刚捡干净的地方，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打碎了丢在那里的。夫妇俩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一个身影正匆匆离去。

蔡加渐想上前去理论，陈省华拉住了他：“别人不理解不要紧，我们问心无愧就行。”两人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碎片捡起来。

夫唱妇随，做彼此最忠实的支持者

在海滩上进行垃圾清理，气象因素也常会带来不小的麻烦。2014年9月22日，由于受台风影响，原本清理干净的区域，在一夜之间又变得遍地狼藉。蔡加渐站在海滩边，拍下一张照片发到自家微信群里，女儿蔡珊兰发信息说：“想哭。”

可蔡加渐很乐观，他说：“这是好事啊，台风把我们人力没办法挖出来的垃圾从沙子里揪出来啦，更方便清理了。”

“既然台风和海水帮我们把垃圾冲到了岸上，我们就没有理由让它们再回到海里去。”台风刚过，蔡加渐和陈省华就拿着工具来到沙滩上，手挖肩扛，干得热火朝天。

顶着八九月毒辣的阳光捡垃圾，夫妇俩的默默坚守和乐观心态慢慢改变了大家的看法，左邻右舍开始自发地参与进来。蔡加渐所在的冬泳协会以及陈省华担任会长的镇太极拳协会的伙伴们，都纷纷加入到他们的净滩行动中。

海滩上渐渐热闹起來。可是，仅靠人的力量，用肩挑手抬的方式清理堆积多年的海滩垃圾并不是易事。更让他们压力山大的是，深埋在沙里的还有大块大块的布条、废旧的汽车轮胎、建筑垃圾等，要用挖土机、吊车才能清除。

蔡家的儿女心疼父母，一开始也曾劝阻过，但看到父母如此“执拗”，逐渐从反对变成了支持。除了周末陪父母到海滩上捡垃圾外，女儿蔡珊兰常在微信朋友圈呼吁大家加入。儿子蔡鹏泽为父母购买、租赁了各种工具来对付那些大块头的垃圾，还租了一辆车专门将清出的垃圾运往转运站。

2014年10月17日，一支70多人的队伍出现在东大垵。他们统一戴着“环境保护劝导员”袖章，有人拿着铲子，有人提着麻袋，有人拎着塑料桶，蔡鹏泽开来了租用的运输车，第一次有组织、大规模的净滩行动开始了。仅一天，他们就清理出20多吨垃圾。

这次净滩行动让蔡加渐和陈省华看到了净滩的希望和未来。“我们两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必须号召更多人一起努力。”组建一支有固定成员队伍的想法，在夫妇俩的脑海中萌生了。

他们在发动家人、朋友之余，制作了不少小旗子，一面印有“美丽海岸志愿者”，一面印有“志愿者招募中”，再印上夫妻俩的电话号码，沿着海滩插起来。让夫妇俩欣喜的是，他们第二天就接到了要求加入志愿者的电话，还有人在海滩上找到他们，主动加入志愿者行动。

经过一系列申请流程，2015年9月，在“国际海滩清洁日”前夕，“石狮祥芝美丽海岸志愿者协会”成立了，有会员40多人。大家有了统一的志愿者服装，以及净滩所需的工具。协会还安排了值班制度，一周七天，每天都有一支海滩巡查队值班。不仅如此，协会还成立了志愿者党支部。

民间力量加上当地政府的帮助，使得净滩活动影响力越来越大，净滩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现在捡，是为了以后不用捡”

截至2017年初，石狮祥芝美丽海岸志愿者协会发起净滩活动500余次，召集志愿者数千人、清理海滩垃圾600多吨，会员也从40余人增加到200多人。

渔民和游客们的思想也在慢慢改变，他们不再将生活垃圾、生活污水倾倒在东大垵。渐渐地，东大垵海滩又开始有了从前的模样。沙滩的“黑色”外衣被洗去了，柔软的白沙又回来了。白鹭落在渔港觅食，以前弥漫在空气中的难闻气味也消散了。“这在前几年几乎不可能。”看着这番景象，蔡加渐和陈省华感慨不已。

“现在捡，是为了以后少捡，甚至不用捡。”蔡加渐说，这是他们净滩的初衷，也是他们坚守的信条。净滩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然而，对于蔡加渐和陈省华来说，恢复东大垵的洁净并不是最终目的。

受风向和洋流的影响，依然经常会有垃圾从海上漂来。“我们组织净滩活动不仅仅是捡拾海洋垃圾，更重要的是让大家都有环保意识，否则，只要还有人扔垃圾，就永远捡不完。”环保意识的普及比净滩意义更大，这是夫妇俩共同的想法。

2018年9月4日，蔡加渐和陈省华以“国际海滩清洁日”为契机，与“快跑中国”联合发起“碧海银滩爱国净滩行动”，近千人带着各式各样的清洁工具，在东大垵一边跑步一边清洁沙滩。

“跑得动的就边跑边捡，跑不动的就在附近捡。”蔡加渐顶着烈日，用手中的喇叭组织着近千名志愿者在沙滩边跑步边捡垃圾。“希望能号召更多的人加入到净滩队伍中来，让美丽的沙滩越来越多。”陈省华说。

他们还将环保公益的触角延伸进了学校、课堂，中小学生也加入了净滩队伍，崇武、永春、泉州各地的志愿者远道而来参与清理海滩。

随着蔡加渐和陈省华的年龄越来越大，儿子蔡鹏泽接过了接力棒，用行动支持父母，带上妻子和儿女，与姐姐一家、妹妹一家进行“环保总动员”。

蔡加渐和陈省华以年老之躯，身体力行开展净滩行动，并影响众多志愿者加入行动，让家乡重现碧海银滩。他们的身影，是海岸线上最动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