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后西游记》的讽喻寓意
2019-09-16金田妮
金田妮
摘 要:《后西游记》作为一部讽刺类神魔小说,为后世现实讽刺小说提供了借鉴意义。本文通过作品作者的时代探讨和文学评论,进一步了解作品中所讽刺的社会现实,以文本细读的方式,从对儒家的批判,对封建统治阶级愚民的揭露和对世道人情的无情讽刺这三个方面揭示作品中所体现的讽喻性。
关键词:续书;讽喻;社会现实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4-0-02
一、作者探讨及褒贬评价
关于《后西游记》的作者学界观点不一,一说为吴承恩,清吴玉搢《山阳志遗》卷四谓“或云有<后西游記>,为射阳先生撰”,一说为梅子和,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卷五着录《后西游记》,按语引清袁文典《滇南诗话》卷二《兰茂传》的眉批,谓《续西游记》“与梅子和<后西游记>别是一种。” 近今学术界凡提及《后西游记》者,咸谓为无名氏作,孙揩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着录《后西游记》的正文也标为“清无名氏撰”。虽然作者争论不休,但是据刘廷玑刊于康熙五十四年的《在园杂志》所载,可据此推断出作者大致是明末清初人。这一时期涌现出了一系列的讽刺类小说,也因当时的社会政治环境所致,社会动乱,政治黑暗,民生凋敝,皇帝不问朝政,沉溺享乐。作者满腔报国热情无处施展,唯有倾注笔端,借用西游故事抒心愤。
《后西游记》的研究史上大多拿它与《西游记》进行比较,对其评价也褒贬不一,清初刘廷玑在《在园杂志》中说道,“如《西游记》,有《后西游记》《续西游记》。《后西游记》虽不能媲美于前,然嬉笑怒骂,皆成文章。”鲁迅先生高度评价了另一本续书《西游补》的艺术成就,而“对于《后西游记》,则以为比起《西游记》行文造事并逊。”
二、借鬼怪讽刺现实
(一)对儒家的批判
在《西游记》中吴承恩宣扬了儒、释、道三教合一的思想,尤其对佛教大加赞赏,并极力地贬斥了道教;而《后西游记》中主要强调三教“但能有补即真诠”,不论哪种思想都要有益于当时的国计民生,但其中也多有对儒家的批判。第二回中,作者在长臂仙对小行者的教导中指出:“儒教孔仲尼治世的道法,但立论有些迂阔。”“衣冠礼乐颇有可观,只是其人习学诗书,专会咬文嚼字。外虽仁义,内实奸贪。”这种情景就像一个老者语重心长地告诉晚辈为人处世的道理,此处用猴子的眼光看世界,虽是虚构,看起来更显真实。作者借猴子的口道出了隐藏在内心想说的话,讽刺了儒生的迂腐古板和假仁假义,高度概括了当时封建地主阶级借孔孟之道以巩固其统治地位与儒者们奸贪的本质。在第二十二回中,当唐半偈态度和蔼,乞求化斋时,泫歌村的教书先生与唐半偈的对话中处处流露着迂腐之气,带有轻贱和侮辱的口吻,以及绝不相容的刻薄,而后,当孙小行者使出神通,变成韦驮尊者时,他又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头,速速备斋供养。唐长老一行人前后身份地位的变化,使教书先生呈现出巨大的行为反差,连有鄙视佛教风气的村子也改头换面,争相献出自家最好的酒菜供奉“活佛”。明清之际不管是科举考试中榜给儒生士子带来的身份地位变化,还是乱世奸臣、宦官当道,当某人的势力突然强大,周围人的态度立马发生很大的转变,形成一种倾慕权贵的心理。儒家传统上对地位、等级的重视,也成为人们见风使舵的重要原由。
(二)对封建统治阶级愚民的揭露
自古统治阶级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制定了一系列的愚民政策,古有秦始皇焚书坑儒,而明末清初社会动乱,人心惶惶,统治者就散布因果报应、行善积德的思想来愚弄百姓。佛寺中的众僧俗更是凭借自己的身份在皇帝面前求官谋职,使朝野上下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由此,佛教已经不是济世渡人的信仰,而变成了朝廷和寺庙愚弄百姓和敛财谋权的工具。全书不止一次提出下层百姓因为崇信佛教而产生不健康的社会风气,可见作者对统治阶级愚民的强烈不满与愤恨。在第三回中孙小圣冲入冥界,追问秦广王寿夭本于善恶,还是善恶本于寿夭的问题,秦广王答说,“凡人之生,南斗注死,北斗注死,阴司不过按其年月日时勾摄奉行。”孙小行者反问说,既然生死有定,那么人的善恶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秦广王无言以辩,只能绝口称赞孙小行者见识超群。在复查龙王擅改天时雨数一案时,孙小行者提出既然寿夭善恶都已成定数,龙王此番罪过就不得不犯,欲加之罪不得推辞,那么何必劝人行善。体现了统治者为了愚弄百姓,刻意杜撰了一种迎合大众心理,且看起来较为合理的善恶报应理论,以巩固统治,维护社会稳定。如果从前世因果的角度来谈,更是自相矛盾。“若说今世无罪遭刑,足以报前世之冤孽,则善恶之理何以能明?若今世仍使其犯罪致戮,以彰善恶之不爽,则前世之冤愆终消不尽。况前世又有前世,后世又有后世,似这等前后牵连,致使贤子孙终身受恶祖父之遗殃,恶子孙举世享贤祖父之福庇,则是在上之善恶昭然不爽,在下之善恶有屈无伸矣!”古今统治者不管自己多么荒淫无度,昏庸暴躁,都不遗余力地管束百姓,使其本本分分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生活,稍有逾矩,便全力打击,以儆效尤。正所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断加强统治力度,直至逐渐使百姓安于痛苦的生活和被奴役的地位。
(三)对世道人情的无情讽刺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城市市民阶层的兴起,明清思想呈现越来越多元化的趋势,旧有的小农经济保守思想已成为过去时,而贪图权力、钱财,安于享乐的人性本质丑恶面逐渐暴露出来。作者依据当时社会世情的现实,对人性丑恶面目进行了无情的揭露,这也体现了作者对于现实人生的深刻思考。
在第二十三回和二十四回中,文明大王自称是救人民于水火的圣明君主,实际上不过是精于算计,善于以人心欲望强压他人的无耻之徒。孙小行者虽不及其先祖孙悟空的法术精湛,但也悟性极高,得大圣真传,一路上降妖除魔无数。文明大王却用一只小小的文笔和一个金锭压住了他和师父,使其不得脱身。究其原因,可以通过作者描写的文明大王与宫娥的对话中展露出来,徒弟三人,虽有一身蛮力,并无多少学问。如果请个有名的文人来,“文人越有名越是假的”,“真正的文人都是孤寒之士,必非富家。我所以又得一个金锭压着,他就拿得动文笔,也拿不动金锭。”作者观照当时的社会现实,发现学问、钱财、社会地位,一个人很难兼得,大多身份显赫之人内里却毫无真才实学,家境贫寒之士纵然饱学多识,却无出头之日。从这里可以看出,作者对社会当权者“以文压人”“以财压人”的严酷统治充满了激愤之情,对在这个黑暗社会中不得翻身的贫寒下士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后来,孙小行者拜访帝君,求其帮忙免祸时,帝君派出天下第一文星魁星下凡解围,但见那魁星,“头不冠,乱堆着几撮赤毛;脚不履,直露出两条精腿。蓝面蓝身,似从靛缸内染过;黑筋黑骨,如在铁窑里烧成。走将来只是跳,全没些斯文体面;见了人不作揖,何曾有诗礼规模?两只空手忽上忽下,好似打拳;一张破斗踢来踢去,宛如卖米。今侥幸列之天上,假名号威威风风自矜曰星;倘失意降到人间,看皮相丑丑陋陋只好算鬼。”连孙小行者这种不看重皮相之人都表示质疑,是不是帝君请错了人。这里小说中的描写可能过于夸张,完全超出了我们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文人的认知,但是这更从侧面反映出当时社会文人名士的礼节规制不过是惺惺作态的表面文章,斯文体面不过是浮华藻饰的表面功夫,通过这种强烈的反差对比和“人不可貌相”的话语,揭开了文人名士表里不一,弄虚作假的伪君子面具,强烈地讽刺了社会现实。还有皮囊山三尸大王手下占山为王,号曰:看得明、听得细、嗅得清、吮得出、立得住、想得到。造化小儿的无数个根植于人性缺憾面的圈:名圈、利圈、富圈、贪圈、色圈、好胜圈、昧心圈等种种圈儿。解脱大王为过山之人设置的三十六坑、七十二堑,作者不嫌繁冗的一一写出,正是因为这里句句是人们所惧怕和思虑的事。这些妖魔和障碍的形象多为符号化,是一种理念的化身,讽喻性强,发人深省。
欧阳修“诗穷而后工”这一文艺思想说明,当士人科举考试失利,或者现实生活遭遇不幸时,他们的眼光往往会转向文学审美创作,借鬼怪来讽刺现实,抒发自己内心无处排遣的愤怒和不平之气。由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言论的限制,神魔讽刺类小说盛行一时。《后西游记》虽然是《西游记》跟风创作的续书之一,但故事构思合理,发展进程顺畅,别有新意,而且更具讽刺寓意。
参考文献:
[1]后西游记[M].春风文艺出版社, [清]无名氏著, 1982.
[2]胡胜.明清神魔小说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88-95.
[3]黎文华.《后西游记》研究[D].重庆师范大学,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