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一拂尘
2019-09-11杨翊澜
杨翊澜
花
花是一年四季都有的。春天的迎春花桃花樱花,夏天的绣球花荷花,秋天的桂花菊花芙蓉花,冬天的梅花。从古至今我们都是爱花的,古诗词中频频出现的各种各样的花,譬如陶渊明写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苏轼的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张志和的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花不仅可以成为一种寄托感情的东西,还可以做酒入菜。秋天桂花开的时候去树下拢一捧桂花,洗净晒干,用一层糖一层桂花密封在罐子里,吃的时候往糯米或者蒸熟的南瓜上一撒,嘴里就都是秋天的味道了。花不管白天黑夜都会盛开。川端康成曾经写过的《花未眠》,写他劳顿之后早早入睡,半夜醒来,发现海棠花依旧开着,因此也开始思考起来。这感觉就像是太阳一样,追根溯源,不管人类社会如何,它们就像太阳一样,到了会开花的时候就会盛开,到了会凋谢的时候就会凋谢。这是生物的奇妙之处,也是未知的奇妙之处。甚至在更早之前,人类开始起源之前,是不是也有花草也有植物,这些花会不会和恐龙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中国著名古生物学家孙革等人由辽宁的化石研究中证实了这一点,现在已经被发现的最早的花开在侏罗纪晚期地点就是现在的辽宁,于1998年在美国《科学》杂志上发表了《追索最早的花——中国东北侏罗纪被子植物:古果》,阐述了这一点发现并提出了“被子植物起源的东亚中心”假说。人会因为未眠的海棠花而感受到大自然的宏大与人类的渺小,也会因为追索最早的花而展开探索的脚步。这种因为观察而开始思考,因为思考而开始追索的精神也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与工作之中。
而我相信,就像花可以开在四季开在白天黑夜,我们思考与进步的脚步也一样不会停止。
世 界
那是一个缪斯降临人间的时代。
1504年的佛罗伦萨,当时的执政者找到米开朗基罗与达芬奇,希望他们给市政大楼画一张画——通过一场恢弘壮阔的战役来表现佛罗伦萨人民的英勇。于是,便有了两人之间令万众瞩目的世纪之战。
事件中的米开朗基罗,凭借雕刻《哀悼基督》扬名立万后,又创造了他一生中最负盛名的雕塑——《大卫》。大卫是《圣经》里记载的一个人物,说的是一个以弱胜强的故事:少年大卫自告奋勇上阵抵御外敌,用石头砸中了歌利亚然后一刀割下了他的脑袋。这是当时各位艺术家创作的热门题材。有的艺术家创造的大卫,是手提着歌利亚的脑袋高调炫耀;有的艺术家创造的大卫,则是脚下踩着歌利亚的脑袋,同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而米开朗基罗手中的大卫,是一个肌肉发达、体格匀称的青年壮士的形象,他充满自信地站立着,左手拿着石块,右手自然下垂,手背上甚至有可见的青筋。他的头转向左侧,双眼炯炯有神地凝视着远方,好像随时要投入一场新的战斗。前人都将故事的时间定格在胜利的一刹那,直到米开朗基罗的出现,才别出心裁地将所有的瞬间冻结于战斗之前,透出紧张感。也因此,16世纪画家及艺术史家乔吉奥·瓦萨里在《艺术家生平》一书中写道:“可以肯定,一旦看过了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你就不需要去看其他任何雕塑家——不管是在世的还是已故的——的任何作品。”收藏于卢浮宫的《蒙娜丽莎》,是多种学科融合的成果,其中最主要的三个为:绘画学、摄影学和解剖学。达芬奇运用了绘画学里的明暗渐隐法为蒙娜丽莎营造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而画板前的蒙娜丽莎,一只手扶在椅子上,另外一只手则叠在上面,侧坐着,却仿佛是听见画家唤自己的名字,于是肩膀微微正向过来。那一瞬间的自然流露幸运地被达芬奇“抓拍”到,并深深刻进脑海,便使得《蒙娜丽莎》的角度有别于同时期其他画作。不仅如此,达芬奇为了将蒙娜丽莎画到最真实,甚至去实践解剖人体。他去到教堂的底层,边解剖边做手稿,前前后后做了上千页的手稿了解人体肌肉结构,才成就了《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借由艺术家们的灵感与创造力,艺术的感性与科学的理性在艺术家的作品里形成了相互依存的关系。而如今,人们依然保有着创造热情,缪斯尚在人间,花自那时盛开时,至今一直怒放。因此,那时也即是今日。
拂 尘
烈日炎炎的夏季,连吹过的风都带着一丝热意,额头微微渗出汗,心情不禁有点烦躁。走在略微生疏的道路上,看着路过的每一扇窗,每一棵树,好像已经找不到记忆中的重合点了。靠近目的地,一股熟悉的花香充盈鼻尖,快步绕过花坛,入目所及,两丛栀子花树郁郁葱葱,花枝之间洁白的花朵舒展着花瓣,层层叠叠,肆意绽放。清新的花香扑面而来,与此同时,脑海中深埋的记忆也渐渐复苏,那些旧日的时光,旧时的花香,都仿佛昨日一般。自住进这大院的那天开始,这两丛栀子花就在窗外,陪着我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光,随着我身量的增长,这两丛花树愈发枝叶繁茂,每到夏季,清新的花香总会准时到来,从不缺席。栀子花似乎极易栽种,记忆中从未见过母亲刻意侍弄,任其日照雨淋,却依旧能生长得这样好。栀子花的花期很长,春季开始积蓄力量,孕蕾成芽,自五月始绽放,及至七八月,度过了整个漫漫夏日。彼时,母亲总喜欢摘些栀子花插瓶置于家中,于是乎,我整个少时夏季的记忆中总是充满了这股清新的花香,绵绵不绝,连带着总感觉母亲身上也该是这种味道。因为工作的关系,父亲常年不在家,于是,每每回想起少时的时光,大多想起的都是母亲的身影。母亲不是个多么伟大的人,是个很平凡的普通人,按时上班,认真工作,下班回家后操持家务,照顾孩子。但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日常点滴,给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和平顺安宁的少年时光。我自小是个寡言少语,不擅交际的人,这样的性格注定了不会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不是人群的焦点,朋友也少。但即便如此,整个成长过程中我也从未觉得孤独过,健健康康,平安长大,也奇迹般地没有养成扭曲的性子。如今细细想来,大概是因为在成長中我从未缺过爱,母亲的爱就像栀子花香一样,绵绵不绝,从未消失过。犹记得,某个炎热的夏日,我发烧了,素来怕热的我,一到夏季就心绪烦躁,发烧不能开空调简直是场巨大的灾难。半夜,一身汗的醒过来,却意外感觉到了阵阵微风,眯着眼看过去,母亲侧躺在身旁,单手执扇,一下又一下。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记不清这件事究竟发生在哪个夏夜,也记不清那夜屋中的摆设,却始终记得母亲侧身执扇的样子以及屋中花瓶里栀子花散发的阵阵花香。有关母亲的大多数记忆都是在忙碌家务,清洗洒扫,洗菜做饭;中学时,我熬夜读书,客厅里的灯光一直亮着,母亲坐在灯下默默陪着,总是等我歇下了她才会休息。彼时,母亲似乎没什么自己的时间,少时我总是觉得像母亲这样一直围绕丈夫孩子的生活实在太无趣,渐渐长大后才明白正是因为母亲长久这样的付出,家庭才会温馨和睦。记忆中,家里永远窗明几净,我的衣物永远干净整洁,一日三餐永远准时出现在餐桌上,还换着花样满足我挑剔的胃口;父亲无论多晚回家,永远有人等着。如同栀子花积蓄一整个春季后的绽放,将花香充盈整个夏季,母亲把她满满的爱都给了这个家。因为母亲的存在,我能平安顺遂地成长,父亲能安心在外工作。一阵风吹过,带来了清新的花香,回忆被打断了。在充盈鼻尖的香气中看着满树的洁白花朵,又是一年夏天了,感谢你陪我度过了那段美好的旧时光。生活还在继续,那留在记忆里的花香会继续陪伴我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