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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城俊:散文四则

2019-09-10张城俊

雨露风 2019年3期
关键词:赤水窗台枫树

每早我打开窗帘映人我眼帘的不是风景,而是那老红砖房顶上的橘子树,它恰好占了我窗台一半的视野。犹记得我才搬来的时候,正是它果子泛黄得晶莹剔透的时间,视线掠过窗台,它宛如挂在天上,看得我只有眼馋了。

阳光正好时,那树上的叶绿得发蓝,像嵌在云间的玉,点缀着红日,细枝上挂满的橘也压得树干忍不住地低了头,仿佛不堪重负似地朝着楼底垂下来。因距离甚远,当我伸过手也只有从我指间划过的影子。我像看着稀奇的玩意儿,望着这满树的橘子,久久才离开。

它不同于我平时在赤水看到的橘子树,主干就像一般树的枝干,“腰身”与它的负重相比更显得如女人般苗条。可能是长得倔强了些,不知是受了一场怎样的洗礼,才结出如此丰盛的果实。

我与赤水的联系,也因工作的变动而起。赤水就在遵义的大西北,位于赤水河中下游与四川南部接壤,是黔北通往川渝的重要门户,素有“川黔锁钥”“黔北边城”之称。8月算是这里最热的时段,我拖着行李,第一次踏上了这段黔北之旅。初进赤水,我便被眼前的丹霞地貌所吸引,我想“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便是一个很好的描述。之前我并不知赤水也盛产橘子,这里叫“柑儿”,属庙沱的柑儿最好、最多。当然,我不是植物学家,暂且犯一个错误,索性就叫它橘子好了。

赤水的冬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冷的时候城区是很难见雪的,倒是不远的天台,雪濛濛,雾蒙蒙。年底工作最忙,好长一段时间忽略了它。有一次一眼看到,也瞧見它多了几分憔悴。尽管这样,它也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掉下了些许不争气的橘子后也显得轻松了许多。我就这样静静看着它,在阳光正落时,宛如镶着黄色警徽的绿军装,守卫着祖国的大好山河。

薄衣里的冬

一个喷嚏就告诫了我,衣穿少,着了凉。冬日的冷空气,可不像往日那么温柔,容不得对它有什么侵犯,哪怕是你深吸一口,也要惩罚你的贪心。可就算这么寒冷的脾气,也抵不住那些薄衣里躯体,这简直就是一场冬日的宣战。

南方的冬日,温度不见得很低,但风不是那么听话,一阵过来,像针刺着你的脸一样,直叫人觉得生疼,那种疼是钻心的,让你的脚底都觉得发麻。这里每日的温差也明显,特别是有阳光的日子。早上雾裹着还未睡醒的大地,在模糊中渐渐升起,消散迷雾的太阳,消融着这一切的点点困倦。于是,爱情就在这里诞生了,特别是那薄衣里的躯体,更想靠近一点这冬日的怀抱。

我未裹进这厚重的皮囊,哪怕多余了一点我也觉得累赘。我仅保留着最后一丝自然——人类的文明,遮羞于所有人的目光。在今日的艳阳,我决定去挥洒我的汗水,战胜这刺痛心房的恐惧。不,这不算是恐惧,这应是所有疲倦的消遣,是落寞中的狂欢,是心如死灰的盼望,是一切一切的终点……它还能是什么呢?球场里挥洒我的汗水,使我热血;舞台上展露我的身姿,使我热情;人群中凸显我的步伐,使我自信;竞赛里展现我的能力,使我荣耀。我仿佛成了这个冬日的对立,对立于你的严寒,你的冷漠,你的凋零。那浸湿衣襟的汗水,那流露喜悦的热泪是你我的连接,连接在冬日薄衣的躯体中。

温热的柴火袭过前半生的热情,后背冰凉于薄衣中,似没有了依靠一样,不是觉着冷,而是那份热的无情,没有伸出怀抱你的姿态,固守着它仅有的阵地。原来热才是自私的,如不是我在冬日里对薄衣的控诉,我都差点误解了这寒冷包裹于我冰凉后背的热情。只是,我突然惋惜,因为我的暖,是自私的暖,是只温暖于它火心的中央;是冰冷的暖,没有爱的暖。可我要的也不是冰,不是在冬日里的热情,不是包裹于薄衣里的冰,更不是冰凉后背里的依靠。那么是什么呢?

是我的爱情,偏偏要在寒冷里,要着别样的东西。明明要对的才能在一起,可我和冬不过是匆匆的过客。因为没有缘分,却将在来年的新春,告别对方。年轻是否总有这样的过错,它是否也做了我成长的见证。在年复一年的错过中,感受一次又一次的现实。我想这不可怕,可怕的是薄衣里的冬日没有躯体。

七月的早晨

雨,浙浙沥沥,在七月的早晨。当我醒来的时候,它仍弹奏着光明前的钢琴。我拉开窗帘,欣赏一幕雨落过对窗的射影,在交错间显得如此规律。我的蝴蝶兰,在灰暗光线中夹在两栋房的狭小空间,展露着它婆娑的姿态,点缀着这灰暗。仿若时间暂停,在拉长的雨滴中看见那璀璨的光辉。无论风怎样招手,也丝毫未影响雨亲吻大地的执着。

在七月的早晨,我端着和雨一样透明得可以照见你人生的玻璃杯眺望窗前,那温热的水汽跟随着雨一起融进了心房,飘落大地。于是,我将眼移到更宽广的台前,看着一片绿色被抚摸着,被敲打着。远方的浸在土里,近处的因那坚硬的水泥禁锢了自由,它汇聚细流,奔向矮地。

我撑着雨伞迈步雨间,急促冲淡了平静,雨将停又起。似乎,比起之前的时候更大了些,我也好似比六月聪明了些许,换了一把大伞,不畏惧。雨确实比之前大了好些,我慢下脚步,怕这细流打湿了我的裤脚。可不幸的是我的裤脚仍被打湿。这时,即使我挽起,也难以减少它对我的热爱。它贴近我的肌肤,在这七月的早晨。

它拖着尾巴,像宇航员坐着回家的玩意儿,穿梭云间。不过一个是火焰,一个是细雨。落在我塑料袋上的,可能是最不幸的;我踏过一片死水塘,它可能也不幸。雨落地的期盼是什么呢?如果不是再次蒸发,我想我是对的。那从我塑料袋上融进我手中的雨滴,让我更容易端起送给爷爷的早餐。在这七月的早餐,印出了红的鲜艳。

在七月的早晨,当墙上的青苔吸吮着被俘获的残存,滋润着它并不完整的身躯,它是否也曾和我一样怜悯过自己。当雨像帷幕一般泻来将我阻隔,我仍看到的是那脱下灰暗后的光明。我用心窥视着全部的穹景,将每一个希望都滋养大地。

在七月的早晨,我看到爷爷的笑脸。

窗台外的枫

春风拂面,吹打我脸庞,那两腮通红得似害了羞的小姑娘。10岁的我趴在窗台,打量着我眼前的世界,熟悉而陌生,一切自然地就像我用手就能关怀所有。老旧的平房延续着老旧的装饰,窗台如同牢笼的天窗隔绝一切。接下来迎接我的是难得的周末,可是我不敢晚起,要是这样妈妈会打烂我的屁股。

我没有过自己的拖鞋,将小脚放进父亲的拖鞋里,与我的脚显出了鲜明的对比。我步伐沉重,像小鸭子似的左右摇摆,看起来甚是滑稽。我没有多余的姐妹,在这个计划生育极其提倡的时代。陪着我的仅仅是一只狗,从我5岁开始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我给它取名欢欢,只因它带给我的欢乐。

“今天去你爷爷家。”母亲话音未落,我便接了上去:“为啥?又要我一个人坐车吗?好吧!”嘟着嘴,我一脸无奈。

我瞧着窗外的枫树,那绿叶也开始显现。爷爷说,当年他就是在这个季节去了朝鲜,离开了他心爱的姑娘,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回过南充。爷爷说她后来嫁给了隔壁的老王,爷爷则转业来到遵义加入了运输公司。特别吓人的是爷爷说他吃过老鼠肉,家里什么都没有。计划经济的时候,他们有粮票,爷爷给我看过,什么一市斤、一两什么的,小小的票子就能换东西,有时甚至有票也没有东西。那时候的人心眼少,单纯,他和奶奶的认识,就是源于遵义的上海路,那可是遵义第一条水泥马路,两车道的,两旁种满了枫树。他站在那头,她站在这头,她说好,他牵她的手,再苦再累也跟他走。

爷爷住院的时候,我会去医院照顾他,其他病床的老人也很多,总爱讲讲那些陈年往事。老人说:“现在的年轻人的爱情,太廉价,几块钱得来,也几块钱丢。那时候可比现在苦嘞,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嘲,现在吵吵嘴,就离了。”

我笑着说:“是啊!我都不敢谈,祖国不统一(不同意),我是不会谈的。”

这一说,一病房的人全笑了。

最近一次带爷爷出院,我开着车接的,这一年我26岁。爷爷说他26岁的时候就要供養着一家人伙食了,后来有了爸爸他们5兄弟后,就是爸爸撑起了这个家。爸爸是八几年的兵,我记事以来,他就在派出所当警察了,那时候工资低,三百多,妈妈总嫌他没本事,直到爸爸突然离世。爸爸曾说,爱的人不能打,当过兵就要有军人的模样。香港回归的时候爸爸很激动,他给战友打了个传呼。

那一年枫叶上的毛毛虫,总是格外扎眼。直到今日我也记得,那枫树旁的砖厂、预制板场,还有石膏厂。而现在,我的窗外,只有新农村改造后的绿林,门前是花池,不远处是柏油路,还有高速穿插在我眼前的山间。

我开车回到了家,望着窗台的枫树,看过了它缤纷的四季!

作者简介:张城俊,贵州遵义人,现任贵州宏图天华企业管理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散见各类期刊杂志网站等,有诗歌入选《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90后诗选》《2018诗歌年鉴·中国当代诗人佳作选》等,曾获“第十四届冰心文学奖”预赛一等奖、《诗刊》广告词征集最高人气奖、赤水市人民政府文艺奖、2018中国诗歌年度人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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