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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启蒙理念的现代转化及话语重塑

2019-09-10王勤瑶

重庆社会科学 2019年5期
关键词:中国梦话语

王勤瑶

摘 要:五四启蒙理念以个人意识的觉醒和思想解放为目标,以民主科学、破旧立新及马克思主义宣传为内涵,与新时代“中国梦”的话语表达一脉相承,是近现代以来中国人民的价值追求,以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不同时段的理论创新成果。两者在价值理念取向、责任担当意识、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以及对中国精神的时代延续等方面具有内在一致性。这就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实现启蒙话语的现代转化,继续以民主、科学、爱国、进取、创新的启蒙理念解放思想、凝聚共识,重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话语体系,构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了新路径。

关键词:五四启蒙理念;中国梦;话语

基金项目:天津市教委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源’与‘流’:中国共产党的思想启蒙与‘中国梦’的构筑”(2017SK115);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专项“《纲要》课教学中的‘救亡与启蒙’问题研究”(TJSZZX17-007)。

[中图分类号] D261  [文章编号] 1673-0186(2019)05-0024-010

[文献标识码] A      [DOI编码] 10.19631/j.cnki.css.2019.05.003

五四运动是民族复兴的历史起点,是中华民族主体性意识觉醒的新开端。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最伟大的梦想。而新时代要做到沿着五四运动开辟的道路,继续完成民族复兴的历史任务,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则需要回归历史场域,探寻五四时期所凝聚的民主、科学、爱国、进取、创新的启蒙思想遗产,重塑新时代的“启蒙”话语体系。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中国的经济结构在近四十年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与之相对应的政治体制、社会结构、价值体系却相对滞后。在政治、经济、文化、道德等方面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均预示着中国的启蒙任务尚未完成,需要中国共产党继续肩负起启蒙的重任,并根据新时代的国情世情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发展实现启蒙理念的现代转化。而启蒙理念的现代转化内在地要求中国共产党重塑启蒙话语,将启蒙理念中民主、科学、爱国、进取、创新等思想因素融入新时代“中国梦”的话语体系之中,以此鞏固中国共产党的话语权威,创新人民的话语表达,形成与世界各国文明对话的话语机制,打造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话语体系。

一、五四时期的“启蒙”内涵与话语体系

五四时期的“启蒙”内涵源于西方民主、科学、自由、理性的启蒙精神与中国传统教化理念的本土结合,是中国先进知识分子传统的参与意识与启蒙心态在国家危亡、东西方文化激烈碰撞之际凝结的智慧资源。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演进不仅解放了新青年一代人的思想,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准备了人才,更为中国近现代启蒙思想奠定了理论基础,是中国共产党启蒙理念的思想根源与反思样本。经世致用的学术精神赋予了五四知识分子注重将理论应用于实践的责任感,因而嫁接于中国转折时期的“启蒙”理念,产生了新的实用内涵,表现为以民主、科学为基调,以文学改革和白话文运动为主,致力于批判旧传统、创造新文化、传播新思想,并以此构成了独具五四特色的启蒙话语体系。

(一)“民主”的基本诉求

首先,“民主”的表达是对民主政体的期许。民主政治对中国来说显然是舶来品,虽然“民主”一词在中国古典文献中并不少见,但其内涵体现为皇权的民本思想,与西方近代民主的含义截然相反。在中国传统封建文化上千年的控制下,皇帝为民之主的思想观念根深蒂固,是国民恨之彻骨而又割舍不掉的精神信仰。虽然鸦片战争以来,一部分仁人志士渐次将西方民主政治的理念推向高潮,提出了一系列移植于西方的民主政治制度,但缺乏经济基础和国民思想认同的西方民主终究在辛亥革命的失败中再次流于形式。鉴于此,五四先进知识分子首先将民主政治难以在中国确立的原因归结于多数国民的不觉悟,并期许以国民政治的觉悟、伦理的觉悟来造就“民国宪法实行时代”[1]。

其次,“民主”蕴含着对独立自由之个体的要求。国民的人格独立、人权平等、言论自由是民主体制建立的重要因素,是保障民主共和体制稳固的社会根基。纵观欧洲国家的社会发展,“法律上之平等人权,伦理上之独立人格,学术上之破除迷信、思想自由,此三者为欧美文明进化之根本原因”[2]。而袁世凯在继任中华民国大总统后,相继公布《平政院编制令》《中华民国约法》《修正大总统选举法》等规定,企图复辟帝制,独揽统治权,使中华民国名存实亡,激起了全国人民的公愤。胡适曾哀叹:“社会最大的罪恶莫过于摧折个人的个性,不使他自由发展。”[3]因而,主张人格独立、人权平等、言论自由,反对强权者的束缚和封建家庭的桎梏是五四时期先进知识分子呼唤民主的一个显著特征。

最后,中国民主体制的建设必须触及对孔子之道、中国传统社会的专制主义意识的批判。1937年袁世凯担任中华民国大总统,颁布《天坛宪法草案》,公然声明“国民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大本”,妄图以孔子之道为全国统一的宗教信仰,这种“一面规定信仰自由,一面规定‘以孔道为修身大本’”[4]的矛盾做法激起了有民主共和意识的先进知识分子的反抗。袁世凯企图以尊孔而复辟的目的昭然若揭,以此为背景,五四新文化运动自然地从呼唤民主与科学转向了全盘反对以孔子之道为核心的尊卑贵贱、三纲伦理和封建专制意识,并主张学习西方法治国之最大精神,即“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绝无尊卑贵贱之殊”[5],以此回归至“民主”的时代主题。

(二)“科学”的多维内涵

从“师夷长技以制夷”到“科学与人权并重”,中国近代知识分子在学习西方科学技术的道路上不断迈进,对“科学”的理解在五四时期也逐渐成熟,初步形成了包含科学知识、科学方法、科学精神、科学观和科学法则等内涵的认知体系。

第一,“科学是学问,不是一种艺术。科学的本质,是事实不是文字”[6]。因而,科学首先是作为一种具体的知识而被人们所接受的。

第二,科学是一种对客观事物的认识方法。在《敬告青年》中陈独秀首先界定了科学的含义,并运用科学与想象之间的對比阐释,以主观思想认识科学实际的表达体现了五四学者早期对科学的唯物史观理解,是科学认识方法的一种简易表达。而王星拱则将这种建立在逻辑思维基础上的认识方法明确命名为“科学方法”,认为其“就是实质的逻辑,就是制造知识的正当方法”[7]。

第三,科学不仅是各门具体的科学,更是科学精神的一种表述。“‘科学的精神’这个名词,包括许多意义,大旨就是从前人所说的‘求是’。凡立一说,须有证据,证据完备,才可以下判断。对于一种事实,有一个精确的,公平的解析;不盲从他人的说话,不固守自己的意思,择善而从。这都是‘科学的精神’。”[8]而以科学的精神整理国故,“一来医治我们学术思想上的痼疾,二来造成一个能够和欧化‘并驾齐驱’的‘国新’”[8],既是五四启蒙者转变思维方式,也是重新认识和创新中国传统文化的思想基石。

第四,科学是一种世界观和人生观的理解。“应用者,科学偶然之结果,而非科学当然之目的。科学当然之目的,则在发挥人生之本能,以阐明世界之真理,为天然界之主,而勿为之奴。故科学者,智理上之事,物质以外之事也。专以应用言科学,小科学矣。”[9]五四学者已然认识到拥有一技之长并非科学的最终目的,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来认识世界才是真正的科学观。

第五,科学意味着批判封建迷信,彰显科学法则。1917 年秋,一帮上海旧文人利用“信仰自由”的招牌筹划成立一个研究鬼神、灵异的迷信团体——“上海灵学会”,“不仅开设有从事扶乩‘盛德坛’,又于次年1月1日开始出版会刊《灵学丛志》”[10],试图利用现代科学的发展成果进行鬼神的研究,使《新青年》学人无法容忍。揭露灵学会的荒诞言论,正面引导国人尤其是年轻一代的科学意识,树立正确的科学法则是五四启蒙的一个重要科学内涵。

(三)“白话文”的话语表达

1917 年 1月应陈独秀的要求,胡适在《新青年》杂志发表《文学改良刍议》一文,明确反对中国传统的“文以载道”的思想意识,主张“言之有物”,“实写今日社会之情状”[11];并指出古文中不通文法、无病呻吟、陈词滥调、苛求用典、严格对仗、用词晦涩等弊端,引起了一场激烈的大辩论,打响了五四文学革命与白话文运动的第一枪。陈独秀首先“甘冒全国学究之敌,高张‘文学革命军’大旗”[12],为胡适声援,欲效仿欧洲文艺复兴,以文学艺术革命推进伦理道德革命,并明确提出“文学革命”的口号。紧接着,钱玄同、刘半农、朱希祖、傅斯年等人也纷纷撰文响应,形成了主张文学改革的中坚力量。由文学革命而引发的白话文运动、诗歌、散文、短篇小说、戏剧等方面的改良都有了新的方向,并逐渐由文学批判走向文学建设,“以白话为文学正宗”日益成为几乎所有的杂志、报纸、文学作品的新的文字表达方式。1918年1月,《新青年》自第4卷第1号开始由陈独秀主编转变为北京大学的六名教授轮流编辑,《新青年》同人团体正式形成,也预示着《新青年》所刊登文章的内容逐渐趋于兼容并蓄并完全使用白话文刊行,文学革命和白话文运动走向了新的热潮。总体看来,平易抒情的国民文学、新鲜立诚的写实文学、明了通俗的社会文学在一定程度上创造了新时期的新国学,主张“以现代文学描绘现代社会指导现代生活”[13]的文学革命和白话文运动不仅营造了新的国民话语体系,更进一步扩大了民主与科学的传播和接受范围,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及启蒙话语形成的关键一环。

(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话语转向

五四前期民主科学理念的传播在较大范围内启蒙了以北京学术圈为核心的青年学生,思想的解放以及对各种理念的兼容并蓄推动了五四师辈和青年学生不断探索解决中国实际问题的理论武器,并在中西文化和价值理念的磨合中逐渐产生了怀疑,认识到西方资产阶级的文明以及共和国的方案不能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俄国十月革命的爆发为摸索中的知识分子带来了新的希望,思想的启蒙使他们意识到“走俄国人的路”将会为中国现状的改变和发展提供一种新的可能。以五四爱国运动为转折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无产阶级革命理念逐渐从理论的探讨走向与工农相结合的实践道路,《劳动音》等杂志的出版,平民教育讲演团的成立都为学习俄国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革命精神,实现以工人阶级领导的人民民主主义提供了新的契机,同时也为五四启蒙话语体系注入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内涵。

中国近现代历史也是一部道路选择与话语重塑的历史,由学习西方资本主义文明到走俄国人的路,由宣传马克思主义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为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先进的中国人民在道路的选择中不断创新理论,重塑话语权威,创造了与时俱进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话语体系。而五四启蒙作为中共早期由西方资本主义文明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转向的精神向导,是中国现代化道路走向和话语构建不容忽略的历史节点。总体看来,五四启蒙话语体系表现为以传统教化理念和西方启蒙精神为指导,以个人意识的觉醒和思想解放为目标,以民主科学、破旧立新及马克思主义宣传为内涵,是中国梦的理论前奏以及新时代话语重塑的重要元素。

二、五四启蒙理念与“中国梦”的内在一致性

“启蒙”一词来源于西方中世纪的宗教批判运动,其表述体现了驱除蒙昧、理性解放的精神内涵。而经由五四启蒙运动重新阐释的中国式启蒙被赋予了更多的教化理念与实用意义,是五四先进知识分子在经历辛亥革命失败后对改变中国现状提出的理论支撑。辛亥革命失败后,先进知识分子对西方自由主义理性精神的转述以及国民性改造的反思,实现了中国文化由以封建专制为主体的旧文化向以近代民主政治为主体的新文化转型,是中国在思想文化方面走向现代化的重要转折点,为其他方面的现代化奠定了坚实的思想文化基础。随着马克思主义的传入和救亡的迫切要求,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启蒙理念逐渐超越西方资本主义启蒙,在保留五四追求民主科学启蒙理念的基础上深化了中共对启蒙的理解和对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的认知,开创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大众化的新方向。而“中国梦”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时代创新成果,与中国共产党的启蒙理念一脉相承,不仅在价值理念取向和责任担当意识上具有内在一致性,并且同时都体现了近现代以来中国人民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人民幸福目标而不懈追求的中国精神。

(一)价值理念取向的一致性

民主和科学不仅是五四启蒙运动时期的最强音,也是中国近代启蒙运动史上绵延不断的主流話题和价值追求,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精神内涵。以“三民主义”为理论基石的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帝制,建立了共和国家和民主政体,然而头上的辫子剪掉了,脑中的辫子却总挥之不去。在资产阶级与封建主义两种思想文化的碰撞下,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的短暂春天遭遇了封建军阀的扼杀,尊孔复古的逆流打碎了民主共和的幻影,国人的精神信仰出现了空前的危机与混乱。对辛亥革命实际后果的强烈不满直接催生了五四运动的爆发,于是,以改造国民、启发民智、呼唤民主与科学为主要内容的新文化运动应运而生。五四先进知识分子对以民主科学为核心的西方资产阶级价值理念的追求,是自明清以来几代启蒙先驱者不断摸索的历史选择。相对于自洋务运动以来的诸多举措,五四先进的知识分子已触及了社会变革的深层,即改造民族文化的心理结构,以民主科学的理念保障民权、凝聚国民共识。在《〈新青年〉宣言》中,陈独秀曾描绘了五四知识分子理想中的新时代新社会“是诚实的、进步的、积极的、自由的、平等的、创造的、美的、善的、和平的、相爱互助的、劳动而愉快的、全社会幸福的”[14]。而这也是新时代中国人民的共同理想,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高度契合,彰显了近现代以来全体中国人民的价值追求和思想认知。

“中国梦”的提出也蕴含着对民主、科学等理念的要求,其本质是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目标来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同样从国家、社会、个人三个维度阐释了新时期中国人民的价值理念取向,代表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先进文化方向,是实现中国梦的思想保障和价值取向。“实现‘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必须有广泛的价值共识和共同的价值追求。”[15]而这与五四启蒙的价值理念取向殊途同归,均是立足于中国现实国情而提出的思想理论保障,是近现代以来中国先进知识分子、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和建设的道路中不断探索而总结出的价值导向。

(二)责任担当意识的一致性

鸦片战争的爆发推动了中国社会结构的转变,古老的中国进入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伴随着欧风美雨的侵袭,传统士大夫阶层逐渐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新型的知识分子。他们多数接受过西方的教育理念并传承了传统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的启蒙心态,意识到中国之所以赶不上西方,与中国的传统思想文化和社会旧秩序密切相关,欲以改造国民性,促使国民在价值理念取向上与现代社会相契合,重建社会秩序。五四知识分子不仅自觉担当起改造社会的责任,更希冀启发国民整体的觉悟,尤其是青年一代人的觉醒,使其“自觉其新鲜活泼之价值与责任,奋其智能,力排陈腐朽败者以去”[16],并能够“于政治、社会、文学、思想种种方面开辟一条新路径,创造一种新生活,以包容覆载那些残废颓败的老人”[4]。五四先进知识分子的启蒙意识和责任担当既是传统家国情怀所印刻的民族精神,也是社会现状对每一个中国人民的现实要求。正是这种责任担当意识助推着近现代先进知识分子由学习西方先进技术转向输入资本主义文明,并最终走上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正确道路。1919年巴黎和会上山东问题的落败激发了国民的彻底觉悟,更大范围的国民真正意识到“不能单纯依赖公理、不能让少数人垄断政权”,并抱定了“强力拥护公理、平民征服政府”[17]两大宗旨。国民责任担当意识的觉醒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以及社会主义革命建设事业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并将这种意识融入于民族精神,是爱国主义在实践意义上的升华。

而新时代“中国梦”的话语表达也体现了新一代领导集体的治国理政理念与责任担当,凝聚了民族精神和国民共识。“中国梦”首次提出于2012年11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参观“复兴之路”展览时,寓意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复兴”一词不仅要求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更蕴含着重新担当起为人类文明做贡献的大国意识和责任。这既是中华民族立足于世界之林的责任担当,也是中国传统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意识的传承和发展,更是新时期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最新要求。

(三)与时俱进的时代变迁性

五四启蒙理念和“中国梦”的理论都是与时俱进的,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断创新的时代产物,体现了中国道路与中国话语的历史选择,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上不同时段思想解放凝结的理论创新,同时也需要随着时代变迁的新发展而自我更新。

五四启蒙运动前期,先进知识分子总结了洋务运动以来的改良经验,提出以西方资产阶级民主科学的启蒙理念改造国民性,并促使了以青年学生为主要群体的思想解放。以五四爱国运动为转折点,思想解放的热潮逐渐影响了包括工农群体在内的广大人民群众,无产阶级的登场以及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的选择与传播促使了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并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启蒙理念转向。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不断将启蒙的理念内化于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思想中,形成了独具中国特色的启蒙思想。

而“中国梦”的提出也是基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成果与中华民族复兴历程相统一的结果。中国梦是中华民族的复兴之梦,这就要求一方面坚持从中国的基本国情出发,解决中国问题,了解中国情况,汲取中国近代以来仁人志士改造中国的教训,不盲目照搬西方的现代化经验;另一方面则要继续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指导,在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过程中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梦想。总体看来,五四启蒙理念与“中国梦”的理论既是依据现实国情探索而来的思想精华,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时代创新成果,并且需要根据国情、世情的变化进行自我调适与更新,具有与时俱进的时代变迁性。

(四)中国精神的时代延续性

1914年11月,陈独秀在《甲寅》杂志上发表了《爱国心与自觉心》一文,认为“国家者,保障人民之权利,谋益人民之幸福者也”[18]。而如果国家无法保障人民的权利,为人民谋取幸福,那这样的国家则“存之无所荣,亡之无所惜”。他提出爱国就要“爱其为保障吾人权利谋益吾人幸福之团体”,不知道国家的目的和情势,出于感情的倾向而爱国是盲目、危险的。此文一经发表便受到许多读者的反驳,并引发了关于爱国心与自觉心的激烈讨论。对此,李大钊认为陈独秀文章中厌世之辞太多,自觉之义太少,并重新阐释了自觉之义,提出自觉就是要有改进立国的精神,不能因为国家有不足而自暴自弃[19]。关于爱国心与自觉心的讨论激发了五四青年一代人的责任担当意识和爱国精神,在《新青年》《新潮》等杂志上刊登的文章,无不充斥着对国破家亡的哀伤以及勇于担负挽救国家之重任的内容,欲以思想上的解放运动、文化上的改革创新“创造政治上、道德上、经济上的新观念,树立新时代的精神”[14]。五四启蒙运动的开展汲取了自鸦片战争以来洋务、维新、辛亥革命等运动的探索经验和思想精华,是适应于这一时期国民性改造的思想创新,后期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启蒙转向也体现了五四知识分子与时俱进的改革创新精神。随着进化论观点在五四时期的广泛传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观念逐渐成为共识,培养了国民的竞争意识和赶超精神,加速了思想的解放和社会的现代化转型,对现代中国社会在思想文化、政治文明等方面的转型有着深远的影响。

新时代“中国梦”的提出不仅是近代以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历史追求,更是自五四启蒙运动以来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的传承。中国精神的时代延续不仅为“中国梦”提出了现实要求,同时也为“两个一百年”的目标实现提供了思想保障,是新时期必须继续弘扬、传承的思想遗产。

五四启蒙理念和“中国梦”的理论均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中不同时期的思想精华,是适合中国国情的思想创新。两者之间在价值理念取向、责任担当意识上的一致性,以及与时俱进的理论创新和中国精神的延续体现了中国思想史上“源”与“流”的顺承与交替。新时期“中国梦”的实现不仅要立足当下,更需要汲取中国近代以来的思想资源,而五四启蒙理念作为中国共产党的思想启蒙资源,其所营造的启蒙话语表达对目前中国话语的构建意义深远。因而,重塑启蒙话语,实现“启蒙”话语的现代化转化,有利于中国共产党继续肩负起未完成的启蒙重任,以启蒙理念引领中国道路、弘扬中国精神、凝聚国民共识。

三、“启蒙”话语的现代转化及其“筑梦”意义

“启蒙”作为一个西方特色的话语体系下的术语,指导了17、18世纪法国、英国、德国等西方国家开展反对封建专制统治和教会思想束缚的斗争,为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兴起奠定了理性主义的思想基石,是西方文明走向现代化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五四时期中国先进的知识分子把西方的“启蒙”话语移植到辛亥革命失败后的近代中国,让混沌沉闷的思想牢笼透进了一道理性解放的光辉,以理性爱国主义、经世致用精神、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重塑了西方“启蒙”话语,创造了符合中国国情、解决中国问题的五四“启蒙”话语体系,成为《新青年》同人及青年一代学生的话语权威。不可否认,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对传统文化的全面批判,对西方资产阶级文化的推崇有失偏颇,但现实中所产生的思想解放效果却趋于平稳,恰到好处。也就是说,在封建思想文化仍然根深蒂固的五四时期,需要诸如新文化运动这样猛烈彻底的洗礼,而同时思想的解放才能促使国人以理性的思考重新审视中西文化的差异,甄别传统文化中的精华与糟粕,吸收西方文化的优秀成果,为中国先进文化的建设奠定良好的思想基础和思维方式。并在不同时段根据具体国情容纳了新的时代要求,实现了从呼唤民主科学向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转变,同时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道路上不断凝结新的理论成果,形成中国特色的话语体系。

(一)建构以马克思主义为中心的启蒙话语

五四运动后期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与启蒙转向,是在承接五四运动前期西方资产阶级自由主义启蒙基础上的完善与超越,克服了西方资本主义文明与中国具体国情的不相适应,以及启蒙范围限制于青年学生一代的历史局限。随着马克思主义宣传研究范围的扩大与深入,中国共产党成立并担负起了启蒙的重任,在民族救亡的时代主题之下,将爱国救亡运动与思想启蒙运动结合起来,致力于“把一个政治上受压迫、经济上受剥削的中国,变为一个政治上自由和经济上繁荣的中国,而且要把一个被旧文化统治因而愚昧落后的中国,变为一个被新文化统治因而文明先进的中国”[20]。经历了以大众化、通俗化为特色的新启蒙运动,以及抗日战争以来的新民主主义政治、经济、文化的启蒙,中国共产党逐步完善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启蒙方式,并构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话语体系,选择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然而,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中国的经济结构在近三十多年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与之相对应的社会结构、政治体制、价值体系却相对滞后。

一系列在政治、经济、文化、道德等方面的社会乱象引人深思。20 世纪 80 年代的文化热、90 年代的人文精神大讨论以及自由主义与新左派的论争也表明中国的现代化启蒙尚未完成,并将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而提出自身变革的新要求。正如舒衡哲在《中国的启蒙运动:知识分子与五四遗产》一书中所说的,“只要专制、官僚和教条主义的思想仍然盘踞在政治领导人和民众的脑袋中,启蒙运动必将在中国继续发展下去,无论路途是多么的曲折,代价是多么的高昂”[21]。因而,追本溯源,梳理中国共产党思想启蒙的历程,探索中共启蒙理念中可资借鉴的思想样本,重塑新时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大众化的启蒙话语,并在此基础上回归启蒙本真,促使人民群众的自我启蒙,有利于中国共产党继续肩负启蒙的重任,并以启蒙理念构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二)实现启蒙话语与中国梦的双向融合

中国梦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时代新篇章,是中国共产党在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总结出的创新话语。中国梦的提出不仅是对中国近代以来民族复兴、国家富强的历史主题的延续,体现了中国共产党的责任担当和中华儿女的共同愿景,同时也意味着对五四启蒙话语的扬弃,对中共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启蒙历程的反思。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启蒙的新阶段,启蒙作为一种话语表达在当今社会需要做出适应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发展要求的调适,即实现启蒙话语与“中国梦”表达的双向融合,将中国共产党的启蒙理念纳入中国梦的理论体系当中,同时以“中国梦”的话语表达中国未完成的启蒙任务。

首先,实现启蒙话语的现代转化首先要继续坚持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以及中國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指导。五四时期的启蒙理念,是中国先进知识分子在探索解决中国实际问题道路上不断总结而来的思想精华,而其后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启蒙转向,更体现了中国先进知识分子、中国共产党人对正确指导思想的不懈追求。中国梦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形成的话语创新,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时代新成果,与五四启蒙理念一脉相承,因而两者间的融合必须继续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指导思想。

其次,实现启蒙话语的现代转化需要扩大启蒙对象的范围,一方面要求原本担当启蒙者角色的中国共产党不断加强自身在科学理论、世界眼光、把握规律、创新精神等方面的学习,建设马克思主义学习型政党,从而引领中国人民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迈进。另一方面要求回归启蒙本真,实现人民群众的自我启蒙,使其自觉担当起国家主人翁的责任。最后,中国道路与中国话语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完整体系,因而启蒙话语的现代转化内在地要求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基础上不断进行理论创新和话语重塑。

(三)启蒙理念现代转化的筑梦意义

中国梦的构筑需要启蒙精神的觉醒和启蒙话语的重塑。中国梦作为一种“面向现代化、面向人民大众、面向现实、面向未来、面向世界”[22]的与时俱进的话语体系,需要启蒙理念的输入以促使广大人民群众解放思想、开阔思维、凝聚共识。五四启蒙运动发生于中国近代社会的重要转型期,对中国的现代化建设有着多方面、深层次的影响。其倡导的民主、科学精神以及后期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转变,引领着中国人民不懈奋斗,并真正实现了民族独立以及现代民主制度的建立,推进了中国政治民主化的历史进程。同时,以文学革命和白话文运动为主的新文化运动实现了现代语言表达的转型,为文化现代化注入了巨大的活力;反对孔道,批判尊卑贵贱、三纲伦理的反封建活动也为现代伦理道德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从整体上改变了近代以来中国人民群众的精神面貌。因而,重塑启蒙话语对于构筑“中国梦”提供了现代化建设的保障。

启蒙就其本质而言,要求实现自我启蒙,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23],而中国梦的最终落脚点就是人民幸福,是中国人民自己的梦。鉴于此,实现启蒙话语与中国梦话语的双向融合,以启发人民群众自我权利与责任意识的觉醒对于构筑“中国梦”意义深远。同时,中国梦的实现需要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坚定中国道路。而五四启蒙理念中所蕴含的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有助于巩固全国各族人民的大团结,推进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坚定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中国梦是中国近代以来的历史总结,是现实社会发展的具体要求,同时也是未来中国人民的奋斗目标。而启蒙作为一种与时俱进的话语体系,其内涵与理念也将随着国情、世情的变化而自我更新,与中国梦的美好愿景相契合,是适用于中国现代化发展的话语体系。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中国需要与世界各国话语权威相对应的中国特色话语体系。“启蒙”一词虽来源于西方启蒙运动,但经过五四知识分子的理解与改造,在借鉴其合理因素的基础上,融合了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思想,创造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启蒙话语体系,有助于构建中国与世界各国平等对话的话语机制。

总体来说,实现“启蒙”话语的现代转化,即将启蒙精神、启蒙理念囊括于目前的现代化建设之中,这就要求中国共产党继续肩负启蒙的重任,完成启蒙未完成之路。一方面传承自五四运动以来民主、科学、爱国、进取、创新的启蒙精神与理念,另一方面注重将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思想与中国实际和人民群众相结合,坚持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大众化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重塑新时期有中国特色的话语体系。这既是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使命,也是新时期构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现实要求。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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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dern Transformation and Discourse Remodeling of the May Fourth Enlightenment Idea

Wang Qinyao

(School of Marxism Studies,Tianji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Tianjin  300222)

Abstract: The May fourth Enlightenment idea aims at the awakening of individual consciousness and the emancipation of mind, takes democracy and science, breaking the old and establishing the new, and the propaganda of Marxism as its connotation, and is in line with the expression of the "Chinese Dream" in the new era. It is the value pursuit of the Chinese people since modern times, as well as the theoretical innovation achievements of the Sinicization of Marxism in different periods.They have inherent consistency in the orientation of values,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theoretical quality of keeping pace with the times and the continuation of the spirit of China. This provides a new way for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to realize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the enlightenment discourse in the new era, to continue emancipating the mind and building consensus with the Enlightenment ideas of democracy, science, patriotism, enterprising and innovation, to reshape the socialist discourse syste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to construct the Chinese dream of the great rejuven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

Key Words: Enlightenment ideas of The May Fourth;China Dream;Discour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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