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胖子,吕瘦子
2019-09-10雷励
雷励
我常常想起小时候去外婆家的情景。当时我才十一二岁,头上扎两个小辫,是个白净瘦溜麻利乖巧的小姑娘。外婆和外公是将近八十岁的老太太和老头子,这个年龄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已经称得上是长者了。外婆矮小、白净、偏胖;外公个子高、脸黑、瘦削。外婆姓赵,外公姓吕。私下里我们这一帮孙子外孙就偷偷给他们起了个名字:赵胖子,吕瘦子。这个名字仅限于我们小孩玩耍时叫,大人们是不知道的。比如我们悄悄喊:“赵胖子出来了”“吕瘦子在睡觉”……
赵胖子,有一双旧社会的小裹脚,走路晃晃悠悠,走不快。她有一双特别慈祥的大圆眼,双眼皮,说话慢悠悠;吕瘦子,是一个爱读书的文化人,时常架一副眼镜,坐在土炕上的窗前看书。他单眼皮,细眼睛,走路快如风,说话急且快。两个人在外表和行动上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赵胖子的厨艺极好,在过年或重要日子招待客人时,一道道让我们小孩流口水的美味菜肴端上炕去,常常赢得客人们的赞誉。那时候,家里小孩是不能上炕和客人一起吃饭的,再加上物质条件所限,待客的美味菜肴只是给客人的。我们小孩和自家人都吃不上,因为没有多余的。所以每年我们只能干看着饭菜端上去,空盘子撤下来。
赵胖子是大家闺秀,气质优雅,心胸宽阔。她生长在县城的名望之家,后来出嫁到外公家——一个相对僻静的小村子,并一直生活在这里。吕瘦子是一个文化人,爱读书,爱写字。每一次去外婆家,不是看到外公在研读书籍,就是在书写着什么。
我上小学和中学期间,常常去外婆家送馍:把妈妈给外公外婆蒸好的馍,和姊妹们一起给外婆运送过去。那时候邻居的大妈们常能看见我们姊妹几个像列队一样,一个跟着一个,胳膊上挎着提篮,小心地、高高兴兴地去外婆家。妈妈隔几天就要为外婆外公专门蒸一锅馍,为了让老人吃得新鲜,也为了减轻老人的劳作。外公是个严格的人,给他们蒸馍必须用他们的面粉,每次都是把面粉送到我家,让妈妈蒸。如果哪次妈妈先蒸好馍送了过去,他就会赶紧称量出所需的面粉,让妈妈拿走。外公的意思是,只用妈妈的劳力,绝不白吃白拿。
记忆中还有我去给外婆洗衣服的情景。挑一个大晴天,在外婆家的前院,那块大石头旁边,放上一只小板凳,一大盆温水。热水是外婆在铁锅里烧好的,怕凉水太冷,会给里面掺点热水。外婆说,女孩子不能受凉,不要用冷水洗。衬着暖和的太阳,在大石头上揉呀揉、搓呀搓,有时候会用棒槌捶一阵子,感觉污垢脱落了,就放在温水里漂洗干净。然后晾晒在外公事先绑好的绳子上。看着太阳底下衣服、床单随风飘扬,总是有一种成就感——自己长大了,可以帮亲爱的外婆做事情了。
还记得常常在过年前给外婆糊窗户纸和贴窗花。还常常去给外婆烧炕、帮外婆倒尿盆。还帮过外婆刷洗锅碗。还有帮外公买盐、买火柴等等。
外婆是在我大一的寒假时去世的。外婆德高望重,鄰里和睦,子孙敬爱。外婆的葬礼非常隆重。外婆享年八十七岁。敬爱的外公是在几年后去世的,享年九十一岁。
我与外婆外公在一起的回忆还有很多很多……
(作者单位:西安交通大学档案馆)
(责任编辑 张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