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本到现场：一个艺术志愿者眼中的武隆大地艺术季

吴艳

今年年初回到学校之后，偶然地认识了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懒坝美术馆的项目负责人，因此得知了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志愿者招聘的信息。当时正处于志愿者招聘前期，人员需求极大，加上自己有摄影的基础和艺术史的学术背景，就非常荣幸地进入了此次志愿团队。此后，我便以一个志愿者的角色在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进行了一次社会实践。

第一次参与项目是在2019年4月中旬，此次我作为摄影师跟随日本艺术家松本秋则（Akinori Matsumoto）进行了为期4天的实地考察，负责拍摄、记录整个考察的流程及事项。在这期间，我们考量过老房子，见过本地的竹编艺人并进行了乐器制作的现场教学，还到过武隆市场挑选需要用到的工具。每一个过程都看似简单，但松本先生认真负责的态度以及对细节的精确把控，使我们的整个行程都格外的充实。第二次进入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是2019年6月底，我以一个新闻撰稿员的角色到了新闻推广组，负责丹麦艺术家托马斯·丹博（Thomas Dambo）项目组的推文撰写。在托马斯项目组的3天时间里，托马斯项目团队融洽的工作氛围、井井有条的工作秩序，以及托马斯本人认真细心并将环保理念融入生活的创作方式都让我印象深刻。

总的来说，在此次志愿者实践中，我分别参与了几个不同的艺术项目，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在日本竹音艺术家松本秋则那里，我是摄影师；在丹麦环保艺术家托马斯·丹博那里，我是新闻撰稿员；在食物艺术家吉尔斯·斯图萨特（Gilles Stassart）那里，我是项目执行助理。但是在整个志愿行过程当中，我只是短暂地加入了松本秋则和托马斯的项目，而吉尔斯·斯图萨特的食物艺术项目是我此次志愿行的重心。长达两个月的志愿行让我对艺术家、艺术项目以及整个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对我的学术学习生涯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2019年7月5日，我作为项目助理正式加入食物艺术家吉尔斯·斯图萨特的项目组。吉尔斯·斯图萨特是一位法国的艺术家，擅长以食物为艺术创作的媒介，从而去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艺术家在本次武隆懒坝大地艺术季的作品为《老虎机餐厅》和《漂浮的岛屿》，两者都是其以重庆武隆本地的文化为基础，采用本地食材而研发的法式大餐。不同的是，《漂浮的岛屿》重在以食物为媒介去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老虎机餐厅》则加入改编的“老虎机”游戏形式进行食材选取，重在食物选取的趣味性，解决当代人“今天吃什么？”的问题。对比其他艺术项目，吉尔斯的创作过程是最繁琐的一个。因为它不仅涉及了食物作为艺术部分的创作与推进，还涉及了工程部、采购部、餐饮部、美术馆、艺术家团队等部门与团队之间的配合，这也正是这个项目的难点所在。

吉尔斯项目整个的工作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阶段：1.艺术家作品方案的提出以及合同的签订；2.前期建筑的设计及实施；3.工程部建筑的修建與完善；4.餐厅厨房设备的制作与采购；5.艺术家菜品的研发及完善；6.后期菜品试菜检验环节以及餐厅试营业环节；7.8月3日的正式开幕营业以及后期餐饮部的持续运营。项目开设初期，艺术家的合同签订、餐厅建筑的设计、餐厅厨房设备的采购、厨房人员的配置都历经波折，但都在美术馆和艺术家的细心沟通协调下完美解决。我进入吉尔斯项目的时候，正处于项目进行的第5个阶段：艺术家菜品的研发及完善。这个阶段本应该是餐厅的建筑修建完成并且达到可使用状态，艺术家也应该已经完成前期的菜品研发，进入自己的厨房进行菜品的后期完善。由于工程部工期延迟、采购部设备没到位、餐饮部水电气没通等一系列问题，原本的工作计划没办法实施。但是艺术家并没有表现得坐立不安，而是针对具体问题采取相应的措施，有条不紊地推进工作。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艺术家首先要求餐饮部、工程部、采购部、美术馆的负责人以及艺术家团队开了一个整体会议，针对不同的部门提出现有的问题，并请求对方给予相对应的解决方案以及解决日期。如工程部由于前期工期的延迟，餐厅内部建筑还未完成，工程部负责人承诺会在两周之内完成所有的工作。就这样，原本混乱的局面在艺术家从容的沟通下，项目得以一步一步地进行。除此之外，艺术家还会不定期地去项目地考察，以知晓所有工作的最新状态，并提出考察过程中发现的小问题，力求以最完美的作品迎接开幕式。

当然，在工期延缓的整个过程中，艺术家并不是除了项目地考察就无所事事，而是从《老虎机餐厅》和《漂浮的岛屿》的理念和目标出发，合理有效地安排自己的时间。吉尔斯这次进行的是在地艺术作品的创作，强调与当地的关联、大众的参与和互动（这也是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的理念）。因此在工期延缓的整个过程中，吉尔斯以及团队相关成员曾多次到武隆本地的菜市场进行考察，还跟随采购部面访了当地供应不同食材的经销商。除此之外，吉尔斯为了挑选出上好的猪肉，曾亲自半夜到武隆本地的屠宰市场。当时的场面在我脑海里依旧清晰可见：环境的恶劣致使司机和团队的大部分成员都徘徊在屠宰屋的门口，而吉尔斯却兴奋不已，在刚宰杀出来被排成一排的猪群夹缝中细心斟酌。这种实实在在的认真、细心、创作激情是在教学和书本上看不到的。吉尔斯为了与当地产生极大的联系，也曾多次去往武隆本地的木根村蔬菜基地，去考察挑选本地最具特色的果蔬。土豆、花椒、番茄、桃子等都是武隆当地最具代表性的果蔬，吉尔斯不但将它们都运用到自己的菜谱中，还研发出了一系列最具本地特色的菜系，如火锅冰激凌、巧克力火锅熔岩等。

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强调在地性、生长性、参与性、互动性以及趣味性。吉尔斯在其项目执行的整个过程中，对本地菜市场、屠宰场、木根村蔬菜基地的考察，对本地食材的选用，与本地经销商、供货商以及农民产生联系，食品的研发以及最终作品完成的呈现都强调这些特点，艺术家所做的所有工作无不与艺术季的主题理念相符。2019年8月3日，开幕式如期举行，大地艺术公园以及各个艺术项目都如期运营，吉尔斯的两个项目都引来了人们的围观与参与。完美的结局让辛苦的努力没有白费，让项目执行中的困难变得更有价值。

整个志愿行也让我对艺术家、艺术创作过程、艺术作品以及之前对艺术季浅显的了解有了更深的认知。最开始我知道的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是依据武隆现场的文化场域，以当地风貌为基底，以当地材料为创作素材，在当地人的帮助下，创作兼有专业高度和易解读性的艺术作品，并且强调与当地的关联、大众的参与和互动。但是现在看来，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与传统的大地艺术还是有一定的区别，传统的大地艺术指艺术家以大自然作为创造媒体，把艺术与大自然有机地结合所创造出的一种富有艺术整体性情景的视觉化艺术形式，从而去表现艺术家对于现代都市生活和高度标准化的工业文明的厌倦。它主张回归自然，重在艺术家主观情感的抒发，如克里斯托（J.Christo）创作的《包裹小岛》《包裹国会大厦》和罗伯特·史密森（R.Smithson）创作的《螺旋形防波堤》等。而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则受到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季的影响，强调的是“将艺术还给人民”，使艺术与当地產生联系，让当地居民参与和互动。

总而言之，此次武隆懒坝国际大地艺术季的志愿行，对我来说是一次受益颇多的实践经历。艺术志愿者的身份，让我得以走进艺术项目团队，走近艺术家，真切地观察艺术项目的创作与执行的完整过程。我不仅看到了艺术家在整个创作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细心、认真、负责、追求极致以及面对困难时的从容镇定、有条不紊，也见证了艺术项目团队如何处理困难、走出困境，并认识到困难本身于项目而言也是一种价值。跳脱开学校的书本理论，参与到懒坝的艺术现场，在志愿服务的项目中逐渐加深对艺术介入社会、融入乡村的复杂性和多样性的理解，真的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