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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灰治病,尚未消失的神话

2019-09-10韩福东

廉政瞭望·下半月 2019年11期
关键词:萧萧观音习俗

韩福东

中国很多地方仍有喝香灰治病的习俗,几年前新华社还报道过天津一女子吃香灰丧命的新闻。这个习俗的产生,最初和人类认为供奉在神佛面前的香灰可以通灵有关,后来又得到《本草纲目》等中医典籍的加持,认为香灰可以止血,结果谬种流传,至今不绝。

晚清是中西文化交汇的时代,香灰治病的习俗受到一定冲击,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构香灰的所谓神奇疗效。反对香灰治病的困难之处首先在于,中国古圣先贤事实上大多并不否认鬼神的存在,主流智识分子在此问题上因此态度暧昧。包括孔子的“敬鬼神而远之”,事实上也是以承认鬼神存在为前提。

1879年3月15日,上海《申报》刊发《辟巫觋说》,就颇能体现这种论述的两难。综观《辟巫觋说》全文,并没有否认神灵的存在,只不过对作为职业的巫觋予以驳斥,认为害人不浅。这大抵可以反映出晚清一代主流智识分子的认知局限。

《辟巫觋说》称,长三角地带向来信奉巫医,自清初汤文正公上奏“焚淫祠”之后,吴人习俗才为之一变,但已渐恢复原初,虽因朝廷明确禁止,五通等祠不敢明目张胆奉祀,但“符水治病、香灰闻疾,此等风气,比户皆然”。虽然延请巫觋的聘金并不亚于医师,甚至可能花费更多,但富家大族以至读书明理之家无遇有疾病,先以求神问卜喝香灰水为事。

当年,《申报》也刊发了很多“怪力乱神”的新闻。其中一个传闻是这样:在浙江奉化边境拆开岭,民众因干旱而到龙潭祈祷降雨,见一蛇浮出水面,可以变幻大小,并于夜间示梦于宗族长老说:“我不能行雨,只能治病。凡患内科者,以香灰服之,外科者以钵中水敷之,无不立效。”宗长醒后,邀集村人转相传语。村有一目盲者,闻而信之,至祠祷告并以水洗之,果得神效。自此以后患病者无不前往求医,屡试屡验。宗长等打算筹款专建一祠,以供奉之。

从当时媒体报道可知,香灰治病在各地都有信眾,且辗转传播助益。在宁波,供奉在天妃宫内的观音佛,是福建商人从漳州府带来。在天妃宫内,香灰能医治疾病的消息传播得非常快,每日总有数百人到宫内烧香,踵接肩摩,其中很多是远道而来。因为人太多,天妃宫还特地用木栏将男女分开。宫内单单卖香烛收钱的就有数十人,每日香金收入约有三四万文。所有前来拜佛的香客,都被告知这里的香灰灵验,服之可愈百病。

宗教界人士的大力鼓吹,让香灰治病的说辞流传更广。1935年,有“近代三大高僧之一”称谓的印光法师极力推荐香灰,说“若有危险病症,冲而服之,必可起死回生”。

“香灰治病”这种现象也被小说家敏锐捕捉到。1912年,瘦蝶在《王瓜观音》中,写到在供奉王瓜观音的寺庙中,有人“患病而窃之者香灰一撮,视若仙丹服之,居然奏效。于是王瓜观音之名传播遐迩,祈祷者日众,至有不惮数十里之跋涉而来此矮屋中,一瞻仰此碧玉大士者,其魔力可谓大矣。”

更晚些时候,沈从文在小说《萧萧》中也描写了童养媳萧萧怀了孕,担心知道的人更多,引丈夫庙里去玩,就私自许愿,吃了一大把香灰。吃香灰被她丈夫见到了,丈夫问这是做什么,萧萧就说肚子痛,应当吃这个。可见,吃香灰的习俗已经从汉族蔓延至沈从文湘西家乡的苗族。

“敬神”烧的香,是用柏木、柳木或杉木等木屑、叶屑和榆树皮磨成的粉,加上少量的檀香、芸香粉末、人造香精、玫瑰红、金黄等制成的。烧后剩下来的灰,主要含钾,跟一般草木灰无二,是不能治病的。人若大量服用含钾的东西后,还会引起心脏衰弱和中毒性肠胃炎等病症。一百多年过去了,相信香灰治病的人数已经明显减少,但绝对数量仍然惊人。或许,我们只能寄望于科学信息进一步更普遍的传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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