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法是最关键的“善”

严学锋

康美药业用造假惊动世界，伤害万千股东。

中国证监会2019年8月发文称，“康美药业有预谋、有组织，长期、系统实施财务造假行为，恶意欺骗投资者，影响极为恶劣，后果特别严重”。据统计，康美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财务造假涉及资金887亿元：是为惊天大案，大恶。作为康美药业实际控制人、董事长兼总经理的马兴田，负主要责任。在中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番话流传甚广，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包括马兴田。出事前，他经常告诫员工，善良才能善为，善为才有善报。然而在面对自己时，他却未能践行。

夫妻搭档身家410亿

东窗事发之前，马兴田可谓“优秀企业家”。

1969年生于广东省普宁市的农村，马兴田1997年成立康美药业，企业以中药饮片生产、销售为核心。许冬瑾为副董事长、副总经理。仅4年的时间，康美药业便于2001年成功上市。2007年，康美药业投资的歌曲《康美之恋》登陆央视，马兴田、许冬瑾夫妇一同创业的故事一时成为佳话。

按年报，康美药业的业绩不俗，2017年的营业收入同比增长22.34%至264.76亿元，净利润增长22.77%至41亿元，加权平均净资产收益率为14.02%。据2017年年报的说法，康美药业的行业地位突出：公司作为目前国内中医药产业领域业务链条较完整、医疗健康资源较丰富、整合能力较强的龙头企业之一，已形成完整的大健康产业版图布局和产业体系的构建;公司的中药饮片业务在行业中处于龙头地位，产销规模排名第一。

2013年的富豪榜上，马兴田身家160亿元，2018年更是增至410亿元。此外，马兴田成为各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值得一提的是马兴田在慈善方面的投入。福布斯中国2019中国慈善榜上，马兴田以5909万元的现金捐赠总额位列第57位。以上述情况来看，马兴田无疑是优秀企业家，是别人眼中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

用造假惊动世界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2018年12月，证监会对康美药业立案调查。2019年4月，外部压力下，康美药业发布关于前期会计差错更正的公告。与此同时，马兴田发布致股东的公开信提到，“作为民营企业，我们出现了由于过去快速发展而带来的内部控制不健全、财务管理不完善的局面，很多薄弱环节在内外部的压力下更加凸显。对于公司治理不完善、内部管理制度不健全、信息披露不规范等问题带来的困扰，我们向所有股东朋友们致以最诚恳的歉意”。事实证明，康美药业的问题远非一般意义上的不规范，其性质甚至可以说是恶劣。5月，康美药业的股票简称变为ST康美（ST意指境内上市公司被进行特别处理的股票，也是一种退市风险警示）。

2019年8月，证监会发布《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称，经查明，康美药业涉嫌存在以下违法事实：《2016年年度报告》《2017年年度报告》《2018年半年度报告》《2018年年度报告》中存在虚假记载，虚增营业收入、利息收入及营业利润;《2016年年度报告》《2017年年度报告》《2018年半年度报告》中存在虚假记载，虚增货币资金;《2018年年度报告》中存在虚假记载，虚增固定资产、在建工程、投资性房地产;《2016年年度报告》《2017年年度报告》《2018年年报告》中存在重大遗漏，未按规定披露控股股东及其关联方非经营性占用资金的关联交易情况。其中，《2016年年度报告》虚增营业收入89.99亿元，多计利息收入1.51亿元，虚增营业利润6.56亿元，占合并利润表当期披露利润总额的16.44%;《2017年年度报告》虚增营业收入100.32亿元，多计利息收入2.28亿元，虚增营业利润12.51亿元，占合并利润表当期披露利润总额的25.91%;《2018年年度报告》虚增营业收入16.13亿元，虚增营业利润1.65亿元，占合并利润表当期披露利润总额的12.11%。按证监会的说法，康美药业有预谋、有组织，长期、系统实施财务造假行为——绝非偶尔为之、小错小过，而是主动、长期而为的大恶。

证监会拟决定对康美药业责令改正，给予警告，并处以60万元的罚款;对马兴田、许冬瑾给予警告，并分别处以90万元的罚款;另有众多当事人受到处罚。行政处罚告知书称，“马兴田、许冬瑾、邱锡伟在康美药业信息披露违法行为中居于核心地位，直接组织、策划、领导并实施了涉案违法行为，是最主要的决策者、实施者，其行为直接导致康美药业相关信息披露违法行为的发生，情节特别严重”，拟对马兴田、许冬瑾、邱锡伟采取终身证券市场禁入措施。这意味着，马兴田将终身不能担任中国上市公司的董事、监事、高管。

事发后，康美药业的股价大跌，市值从2019年4月底的超500亿元，下跌至10月9日的193亿元，股东们包括马兴田身家大损。同时，公司业绩转衰。据公告，康美药业2019年上半年的营收下降15.35%、净利润大降82.50%。声誉大损，企业经营自然会受到负面影响。

康美药业对外称，公司秉承“心怀苍生、大爱无疆”的核心价值观和“用爱感动世界、用心经营健康”的经营理念。然而华美外表之下的真相却是另一回事：康美药业用造假惊动世界，伤害万千股东。当然，善恶终有报，相关责任人亦因此付出了代价。

天道公平

在很大程度上，价值观决定命运。在企业家这一“原本商界精英”的身上，体现得很明显。

国美电器创始人、控股股东、曾长期任董事长的黄光裕，年纪轻轻开始创业，此后快速崛起，35岁即成为中国首富，造就了一家零售行业龙头企业，可谓传奇。2010年，黄光裕因非法经营罪、内幕交易罪、单位行贿罪获刑14年。入狱的代价自然惨痛：一是个人身陷囹圄，从此身败名裂;二是所创立的企业，受累于创始人被迫离开，难以跟上时代的需要，从此难以应对激烈的市场竞争，进而转衰，国美电器从当年的行业龙头、业绩不俗变为如今寂寂无名的品牌。这对企业、股东而言都是负能量。

长生生物控股股东、董事长高俊芳亦是如此。2018年，长生生物的问题疫苗事件曝光，公司遭重罚，高俊芳因此被罚终身市场禁入，甚至可能有牢狱之灾。因触及深交所规定的重大违法强制退市情形，2019年10月，长生生物股票终止上市。高俊芳付出的代价可谓惨痛。市场经济是法治经济、契约经济，守法是最关键的“善”，是企业家最有力的自我保护。

创业、经营企业，企业家追求利润无可厚非。而经济高速增长、资本市场，亦给了企业家巨大的创富机会。问题在于，用健康的方式求得的财富才是真正“美丽”的，正如古话：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义而富贵于我如浮云。受益于企业虚假繁荣而获得的个人财富与名声，既不健康也不美，甚至是一种“恶”，最终会让始作俑者走向崩溃，应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老话。

企業家需谨记：做事先做人。企业家的能力需用在正道之上。如果价值观正，则果实会很丰盛，既康又美;如果价值观歪，于己于人都是大祸。前车之鉴如黄光裕、高俊芳等，都是教训。在这个意义上，能力越大之人，就越需要匹配高标准的价值观，是为德才兼备。事实上，很多企业家在犯大错、犯罪之前，已经在个人财富上非常充裕了，继续走正路的收益是远大于走邪路的，但他们不重视乃至轻视价值观的修炼，不理性而恣意妄为，最终自食恶果，从人生赢家变为人生输家。

（作者系中国海洋大学中国混合所有制与资本管理研究院特邀研究员）

（编辑 宦菁 huanjing0511@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