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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60年的寻亲

2019-09-10

华声文萃 2019年5期
关键词:中间人亲生父母养父母

寻到越来越多的同路人

大年初五,山东日照莒县人鲁禾把24位朋友聚拢到饭馆里,免不了又聊起赵淑亮夏天寻亲的事。一群人中最大的60岁,最小的44岁,都操着山东方言。51岁的赵淑亮不在场,却是最令人羡慕的人。2018年8月的嘉兴寻亲会上了电视,赵淑亮的哥哥看到他的脸和自己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立刻联系了他。两边的人各自做了DNA检测。

“那天我正在地里干活,晚上9点多回家,看手机上全是电话和信息,告诉我基因匹配度在99.5%以上。”赵淑亮一夜未眠。他没想到,自己在鲁南的小村庄里当了50年农民后,与600余公里外的浙江省嘉兴市秀洲区新塍镇杨家浜村联系到一起。8月12日一清早,他坐着朋友的车,拿上给母亲买的新衣服,直奔故乡。赵淑亮的生父已去世多年,他下午到杨家浜村时,母亲带着他的哥哥被村民簇拥着,已等在村路口多时。都是瘦脸尖鼻子,母子二人却一人说嘉兴话,一人讲山东话。他把年逾八旬的母亲揽进怀里,母亲拉他回家,攥着他的手不松开。

“无锡宜兴的吕顺芳最早从2000年开始在无锡、南京、常州、江阴等弃儿多的城市办寻亲会,收到全国各地上千份资料,目前找到300多个家庭。但她曾经举办的寻亲会都在江苏,而浙江的嘉兴、海宁作为粮食和经济作物受灾的重地,当时也送出了很多孩子。”鲁禾找了亲生父母十余年,却寻到越来越多的同路人。

鲁禾的养父母比他大40岁,他上面有一个姐姐,也比他大近20岁。虽是抱养,养父母也是老来得子,对他宠得不得了。但他对亲生父母的怨恨却并未减弱,这也成为他最初寻亲的动力。直到他娶妻生子,看着妻子十月怀胎的苦,怨恨才转为理解。

送出去,活下来

鲁禾是姐姐抱来的,姐姐当时在外地上大学。从姐姐那里得知,自己在家中排行老二,他生下来就被抱到嘉兴毛纺厂里的“中间人”家,待了20多天,被姐姐抱走,坐船又坐车地辗转三天,落脚山东。

令鲁禾吃惊的是,他发现聚会召集的寻亲者里,有十余个莒县的均出自同一位“中间人”之手。鲁禾口中的“中间人”是渡江战役后,从北方到长江以南工作的党政干部,他们的老家在山东、河南。作为连接南北的枢纽,江南地区有弃婴,一些南下干部便通知老家的亲戚、朋友来领,并为他们提供住處。

贫穷是当时遗弃孩子的主要原因。上世纪50年代末至70年代中期,江南地区一般的农民家庭生到第三四个孩子就养不起了。“当时确实是困难。”赵淑亮记得生母见到他时反复向他解释的,就是这一句话。在他们村,几乎家家都有孩子被送掉。而在遗弃赵淑亮两年后,家里又送走了他刚出生的弟弟。想让孩子活命,只能送走。

80年代以后,偶有“江南弃儿”的父母来福利院寻找,但他们与孩子的法律关系已断绝,弃儿的资料只能本人查阅,他们再也不知道孩子被送到何方了。

艰难寻亲

直到养父母过世后,姐姐才告诉了鲁禾一点线索,但他真找起来仍然希望渺茫。鲁禾仍没有放弃,他早已不介意父母为何生下自己又将他遗弃,他和志愿者创办了海宁市马桥大爱公益服务站,有了正规的“据点”,他们又要在嘉兴、海宁举办寻亲会。

鲁禾的“功绩”仿佛眼见要得到上天的回报。去年寻亲会后,有人联系他,说有一个老妇人和他很像,也送过孩子,虽然老人送的是四个孩子里最小的一个,并不是老二,他也仍像赵淑亮一样,和对方联系、做了DNA检测。同伴们都说一定没问题,采完血后,他就和家人到普陀山拜佛。去拜佛的路上,手机里传来令人遗憾的消息。

“我再找10年,退休了就不找啦!”鲁禾明白,亲生父母比他年长近30岁,希望越拖越渺茫。他声音低下来缓缓地说:“我都想好了,若那时还找不到,就等我作古后,捧一抔嘉兴的黄土埋在我的墓里,也就了了。”(鲁禾为化名)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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