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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过长江,解放全中国”

2019-09-10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19年8期
关键词:和谈毛主席国民党

惩办战犯和渡江是不可商量的,解放全中国已经是1949年的必然

1949年4月1日,国民党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四一惨案”,这也就注定了国民党政府已经彻底失去人心,失去了执政的群众基础。同时,也给北平和谈笼上了一层阴云。

这一天,是国民党政府和谈代表启程去北平参加谈判的日子,南京的学生们决定举行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揭露国民党假和平、真内战的伎俩,督促政府释放真正的和平诚意。上午8时,国立中央大学、金陵大学、政治大学等11所学校的6000多名学生和教职员工,从有“红色堡垒”之称的中央大学操场出发,浩浩荡荡地向总统府进发。

游行队伍四周,军警密布,如临大敌。学生们毫不畏惧,高呼“拥护中共八项和平条件”“反对假和平”等口号,继续前进。《团结就是力量》《你是个坏东西》的歌声响彻街巷。这些口号声和歌声,以及学生们散发的传单,一路点燃了南京市民的爱国热情。

然而到了下午,国民党军警特务和国民党军官收容总队七大队的上百名暴徒,还有淮海战役被打败退下来的散兵游勇,开始手持棍棒突袭学生,结果打死2人,打伤上百人。

国民党政府谈判代表张治中等人目睹了这一幕,对学生们的爱国热情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时也给北平之行带来了沉重的心理负担:似乎还未出征,道义先失。

多年以后,张治中仍为那些专制的棍棒和学生的鲜血叹息不已,他说:“那天,使我有一种预感,恐怕乃是最后一次国共谈判了……”

让张治中没有信心的还有去北平之前,国民党政界和军界给代表团定的种种条件。这些条件根本没有败将求和的意思,还幻想平等谈判,企图达到“划江而治”的目的。虽然代总统李宗仁口头上承诺以中共八项条件为和谈前提,但谈判前景确实让张治中忧心忡忡。

4月1日下午3时,国民党代表团乘坐的中央航空公司“空中行宫”号到达北平西苑机场。那一天,漫天黄沙,天色昏暗,机场上冷冷清清。前来迎接的是中共代表团秘书长齐燕铭和北平市政府秘书长薛子正,正式谈判代表一个没来,这与南京夹道欢送,全体立法委员到明故宫机场送行的热烈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到了驻地六国饭店,迎面而来的是“欢迎真和平,反对假和平”的大标语。张治中心中疑惑:共产党为什么给他们这样一个下马威?

当晚6时,周恩来、林伯渠、林彪、叶剑英、李维汉、聂荣臻等6位中共代表,设便宴欢迎国民党代表团一行,气氛平淡。宴会后,周恩来、林伯渠邀张治中、邵力子谈话。周恩来直接质问张治中:为什么在离开南京前,专程前往溪口拜见蒋介石?这完全证明了蒋介石下野是假的,实际上他还在幕后操纵,中共方面不能接受“这种由蒋介石导演的假和平”。

张治中终于明白了北平遇冷的原因。3月29日,他确实去了溪口,把和谈研究的大概情形报告给蒋介石,蒋介石只说:“我没有什么意见。你这次负担的是一件最艰苦的任务,一切要当心!”30日离开前,两人又有一次谈话,蒋介石表示愿意和平,愿意告老还乡。张治中听了很高兴,说:“总裁的这话对和谈是很有帮助的,也可以消除党内的分裂。不知愿意在报端发表否?”蒋介石答:“你斟酌吧。”

張治中把他去溪口的理由跟周恩来作了解释,但周恩来仍认为:“不管你怎样说,只能说明蒋介石还有实力,还在操纵指挥,说明你们不是真要和平。”

在种种阴霾的笼罩下,北平和平谈判在4月2日开始。谈判是以个别谈话开始的,进行双方意见的交换和摸底。周恩来对张治中,叶剑英对黄绍竑,林伯渠、李维汉、聂荣臻、林彪分别对章士钊、邵力子、李蒸、刘斐。

而守候在南京总统府的李宗仁,却意外地收到了来自溪口的一份急电——蒋介石突然以国民党总裁的名义来电报称:“和谈必先签订停战协定;共军何日渡江,则和谈何日停止。”

国大代表发难,李宗仁没有理睬;中央执监委们发难,李宗仁也没有理睬。现在蒋介石出来发难了,他不敢不理睬,于是致电张治中,申明要坚持先签订停战协定,再谈和平条件的立场。这使谈判还没正式开始便陷入僵局。

当晚,周恩来接见国民党代表团代表黄启汉,气愤地指出:“李宗仁不是公开宣布承认以毛主席提出的八项条件为谈判基础吗?现在,代表团来了,却又变了卦,你们代表团究竟是代表南京,还是代表溪口?这些问题不解决,和谈怎么进行呢?”黄启汉提议即返南京,向李宗仁问个明白,周恩来同意了。这使原定于4月5日开始的正式谈判推迟了。

在4月3日上午黄启汉离开之前,周恩来明确告诉他:经过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的较量,国民党军队的主力部队已经被歼灭殆尽。可以说,内战基本结束,剩下的不过是打扫战场而已。“我们欢迎在八项条件基础上进行和谈,但南京政府却想对这八项条件讨价还价,这是我们不能容许的。”周恩来要黄启汉转告李宗仁、白崇禧:“解放军完全有足够的力量在全国范围内扫除和平的一切障碍。李、白不应该再对帝国主义存幻想,不应该再对蒋介石留恋或恐惧,应该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坚决向人民靠拢,也只有这样,才是他们唯一的、光明的出路。”周恩来还建议:考虑到李宗仁的安全,他可以调桂系的一个师进驻南京保护,万一受到蒋军攻击,只要守住一天,解放军就可以赶来支援。

当天下午6时,黄启汉一到南京就直接去了李宗仁官邸,向他报告了和谈代表团到达北平后的情况和周恩来要他转达的意思。李宗仁听罢就叫秘书黄雪起草一封致毛泽东的电报,再次表示“诚恳求和”的态度。当晚,何应钦也见了黄启汉。第二天,黄启汉又被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请到美国驻南京大使馆见面。可以看出,涉及国共命运的各路要人都想通过黄启汉打探共产党的底牌。

是时候打破一些人的幻想了,也是必须要打破和谈僵局的时候了。4月4日,毛泽东亲自为新华社撰写了社论《南京政府向何处去?》,他写道:“两条路摆在南京国民党政府及其军政要员的面前:一条是向蒋介石战犯集团及其主人美国帝国主义靠拢,这就是继续与人民为敌,而在人民解放战争中和蒋介石战犯集团同归于尽;一条是向人民靠拢,这就是与蒋介石战犯集团和美国帝国主义决裂,而在人民解放战争中立功赎罪,以求得人民的宽恕和谅解。第三条路是没有的。”

毛泽东宣布:“人民解放军就要向江南进军了。这不是拿空话吓你们,无论你们签订接受八项条件的协定也好,不签这个协定也好,人民解放军总是要前进的……南京政府及其代表团是否下这个决心,有你们自己的自由……但是选择的时间没有很多了,人民解放军就要进军了,一点游移的余地也没有了。”

4月5日,新华社又发表社论《要求南京政府向人民投降》,文章最后呼吁:“愿意向人民和祖国立功自赎的国民党党政军人员们!最后的时机到了,赶快与那些反对向人民投降的反革命阴谋家分清界限吧!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跳出反革命立场,投降到人民方面来吧!这是实现真和平的道路,这是立功自赎的道路。”

这两篇社论明确告诉国民党内各派:惩办战犯和渡江是不可商量的,解放全中国已经是1949年的必然。

“毛主席今晚不睡觉,坐在总部等我们的捷报”

此时,解放军百萬大军早已陈兵长江北岸,毛泽东清楚,时间拖得越久,士气、给养等都是问题,况且随着时间的拖延,长江水文情况会越来越不利于渡江作战。所以,他决定自己亲自出面,约谈南京政府的谈判代表,给他们划出底线。

4月8日,毛泽东在香山双清别墅接见了张治中。1945年重庆谈判时,毛泽东就是住在张治中家里,张治中对他关照得无微不至。所以,这次是老朋友见面。寒暄之后,毛泽东说:“蒋介石让南京政府‘和谈必先签订停战协定’,我看可以磋商;战犯在条约中不举其名,但要有追究责任的字样;改编军队可以缓议;人民解放军必须过江,时机在签字后实行;联合政府成立,须有相当时间,在此期间,南京政府可维持现状,免使社会秩序紊乱。总之,凡是有利于推进和平事业的意见,中共都会尽量采纳。”毛泽东还谈到对蒋介石的安排:他可以到北平居住,联合政府成立后,他可以出任国家副主席。

中共方面忽然做出如此大的让步,使国民党代表们深受感动。然而4月9日,何应钦从广州发给张治中一封电报,传达国民党中常会的决议,继续高唱老调,为和谈设置障碍。

一方面是共产党释放诚意,一方面是国民党妄自尊大。张治中非常愤怒,当天给蒋介石写了一封长信,指出:“凡欲重振旗鼓为作最后之挣扎者,皆为缺乏自知、不合现实之一种幻想!”他规劝蒋介石“唯有断然暂时出国”,才可能使和谈有一线转机。

此时的张治中,作为南京政府首席和谈代表,内心是想促成和谈的,以达到拯救国民党和军队的目的。但是,他对蒋介石退位、求和的一切动机还是略知一二,对李宗仁想“划江而治”、保住桂系力量和自己既得权力的幻想也是了解的,他曾说:“实在说,李的主和,虽然目的在倒蒋,要是不问动机如何,他到底是想和的;可惜溺于一派一系的私利和个人的权位,无定见,无担当,到了紧要关头,不能作出勇敢、果断的行动。”

这样的首席和谈代表,忠于职守,代表南京政府谈判,但对于大势的判断,早已清晰。

在8日见了张治中,9日见了邵力子和章士钊后,10日,毛泽东接见了刘斐、黄绍竑,这两位是李宗仁的亲信,毛泽东谈得很深入。就在见面前,中共方面刚刚接到白崇禧发来的电报,称桂军撤离安庆暂有困难,请中共允许“暂留该地勿攻,敝方亦不出去,以待和平解决”。毛泽东答复刘斐、黄绍竑:同意白崇禧军队暂不撤离。

毛泽东借题发挥,尖锐地指出李宗仁现在的处境,劝桂系不要抱有幻想。他说:“李宗仁现在是六亲无靠哩!第一就是蒋介石靠不住;第二美帝国主义靠不住;第三蒋介石那些被打得残破不全的军队靠不住;第四桂系军队虽然还没有残破,但那点儿力量也靠不住;第五现在南京一些人士支持他是为了和谈,他不搞和谈,这些人士也靠不住;第六他不诚信和谈,共产党也靠不住。”毛泽东进而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看六亲中靠得住的还是共产党,只要你们真正和谈,我们共产党是说话算数的,是守信用的。”

然而,李宗仁仍抱着一己之利执迷不悟,没有抓住转瞬即逝的历史机遇。10日当天,他召集国民党“和谈指导委员会”密会,仍然决定:一、就地停战;二、国共划江而治,对中共和平渡江占领南京、上海的要求坚决拒绝。12日,何应钦给南京代表团发电,转达国民党“和谈指导委员会”的决定,特别要求对中共“渡江问题应严加拒绝”。

经过十多天的私下沟通交谈,4月13日,决定中国命运的北平和谈正式举行第一次全体会议,和谈进入正式谈判阶段。据张治中回忆:

十三日早,中共首席代表周恩来交来《国内和平协定草案》一份,并通知当晚九时开始正式会议。我马上召集各代表、顾问和秘书长加以研究。坦白地说,当时我一口气把它看完之后,第一个感觉是全篇充满了降书和罪状的语气,第二个感觉是:“完了!和是不可能的!”实在说,这个草案在国民党顽固分子看来,不啻是“招降书”“判决状”,和他们那种“划江而治”“平等的和平”的主观幻想固然相差十万八千里,即就我想象中的条款来说,也实在觉得“苛刻”些。固然,和谈是以毛先生元月十四日所提的八项做基础,而且我事前也明知这次和谈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但是由于自己主观上对和平的痴心梦想所驱使,仍然期望“奇迹”会出现。现在是完了,在我当时尚且认为“苛刻”的条款,国民党反动派又岂有接受的可能?不过,我仍然耐心地和大家逐条研究下去,并且考虑在今晚会议上应该采取的态度。

心情是沉重的,时间却如箭般飞逝,晚上九点我们就到了会场。这是一栋宽敞、华贵而又幽静的封建遗物——中南海勤政殿。大厅中间横放着一张长条桌,两端分坐双方代表。条桌两端的后侧还各有三张小条桌,是双方列席和记录人员的座位。布置简朴,但空气则显得异常严肃。

会议没有固定程序,首先是周恩来对《草案》作了一个说明。张治中也讲了很长的话,作了很多解释和说明,明明知道中共的谈判底线,也还是尽可能地提出了40余条修改意见。当然,他确信,这是败军求和,不可能达到国民党的目标,这些意见也只是尽到自己的责任而已。

4月15日晚7时,中共代表团送来最后决定的《国内和平协定》,并定于晚上9时举行第二次正式会议。这份文件吸收了张治中等人提出的一大半意见,是定稿,已经没有“草案”二字。会议中,周恩来又做了发言,但是,他已经不谈条文的修改了,只谈国民党如何落实。

张治中问周恩来:“所谓最后的文件,是不是可以解释为最后的通牒?是不是只许我们说一个对或者不对?”周恩来表示这是最后的态度。张治中说:“也好,干脆!”

和平谈判已经事实上结束了。张治中感慨万千,他说:“这次到北平来见到毛泽东先生,我曾不经意地问:‘今后是你们执政了,你们怎样做?’他马上说:‘不是的,我们大家来做的,大家合作做的!’恩来先生和在座的各位中共代表也曾说过,今后不是一党专政的政权,而是民主联合的政权,各党各派都可以参加。像这些地方,我们可以看出来,在毛先生的领导下,中国共产党是看到国民党过去的错误的,尤其对于友党胸襟狭隘方面,所以才有今天放开胸襟、汇纳众流的表示。对于这一点,我们不能不表示很大的敬意。”

周恩来明确地告诉张治中:“我们今天正式地告诉文白(张治中字)先生,请南京代表团回去南京的先生转告李德邻(李宗仁字)先生和何敬之(何应钦字)先生,我们只能约束到本月20日为止,到那时还不能获得协议签字,那我们就只有渡江,不能再拖延到20日以后了。”

4月16日上午,南京和谈代表团黄绍竑、屈武携带《国内和平协定》飞回南京,周恩来赶到机场送行,当面请他们明白转告李宗仁、何应钦,希望他们在协定签字问题上,自拿主张,不要请示蒋介石。周恩来还特意安排被释放的桂系师长海竞强随回南京,意在对桂系做最后的争取。

下午2时,何应钦、白崇禧、张群等一大批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都来机场欢迎,黄绍竑、屈武一下飞机便被接到总统府。李宗仁命人把《国内和平协定》紧急送往溪口,请蒋介石过目。

蒋介石看到《国内和平协定》后,拍案大骂:“文白无能,丧权辱国!”并拟定对付原则如下:“(甲)提出具体相对条件复之;(乙)不提出对案,仅以不能接受其所提条件而愿先订停战协定,以表示和谈之诚意。如在此和谈期间,进攻渡江,则其战争责任,应由共匪负之;(丙)用党部名义驳斥其条件之前文与消灭行宪政府而实行共产党专制政府。”

北平的国民党和谈代表还在焦急地等待着南京方面的消息,而接到蒋介石意见的南京方面,既不敢签字,更不敢拒绝。18日和19日,李宗仁组织了两次讨论,最后想出一个“拖”的办法。19日,南京政府发电,商请中共延长签字期限,使双方仍可就若干基本问题继续进行商谈。其实李宗仁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20日,在广州的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发表声明,拒绝接受《国内和平协定》,并指示李宗仁、何应钦照办。中午,李宗仁、黄绍竑、程思远三人在李宗仁家里吃饭,皆心情沉重,终席无一言。饭后,黄绍竑同张治中通了电话,随后说:“张文白要我通知德公,中共中央拒绝延长签字的要求,决定今夜发出进军江南的命令。我将于下午3时飞广州转去香港。”从此,李宗仁、黄绍竑各奔前途,直到1965年7月20日李宗仁从海外回到祖国,他们才在首都机场重新见面。

当天深夜,中共方面接到了李宗仁、何应钦代表南京政府发来的电报,拒绝签署《国内和平协定》。至此,国共北平和谈正式宣告破裂。

几个小时前,国民党政府拒绝接受《国内和平协定》的消息就已传到长江前线,同时,部队也收到了总部发出的渡江命令。傍晚时分,人民解放军江中突击集团接到上级首长电话,电话中说:“毛主席今晚不睡觉,坐在总部等我们的捷报。”这一消息立刻传遍整个前线。突击部队的回答是:“请转告毛主席,我们一定能打过长江去!”

百万雄师过大江

1949年4月20日,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上的一个重要日子:国民党拒绝接受《国内和平协定》,几乎与此同时,中国人民解放军中集团军打响了渡江战役第一枪。

渡江战役波澜壮阔,气势非凡,有许多文章记载了这一恢弘场面,但都无法复原那惊心动魄的三个晚上。毛泽东为整个战役写了三篇新闻消息和一首诗,文字不多,但把渡江战役的轮廓和意义都表现了出来。

21日,毛泽东为新华社写消息《大军卅万昨日渡过长江》,发表在第二天的《人民日报》头版上。他写道:“英勇的人民解放军二十一日已有大约三十万人渡过长江。渡江战斗于二十日午夜开始,地点在芜湖、安庆之间,国民党反动派经营了三个半月的长江防线,遇着人民解放军好似摧枯拉朽,军无斗志,纷纷溃退。长江风平浪静,我军万船齐发,直取对岸,不到二十四小时,三十万人民解放军即已突破敌阵,占领南岸广大地区,现正向繁昌、铜陵、青阳、荻港、鲁港诸城进击中,人民解放军正以自己的英雄式的战斗,坚决地执行毛主席、朱总司令的命令。”

新华社的两则消息力图描绘渡江作战的全貌:

【新华社长江前线二十二日二十二时电】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从一千余华里的战线上,冲破敌阵,横渡长江。西起九江(不含),东至江阴,均是人民解放军的渡江区域。二十日夜起,长江北岸人民解放军中路军首先突破安庆、芜湖线,渡至繁昌、铜陵、青阳、荻港、鲁港地区。二十四小时内即已渡过三十万人。二十一日下午五时起,我西路军开始渡江,地点在九江、安庆段。至发电时止,该路三十五万人民解放军已渡过三分之二,余部二十三日可渡完。这一路现已占领贵池、殷家汇、东流、至德、彭泽之线的广大南岸阵地,正向南扩展中。和中路军所遇敌情一样,我西路军当面之敌亦纷纷溃退,毫无斗志,我军所遇之抵抗,甚为微弱,此种情况,一方面由于人民解放军英勇善战,锐不可当;另一方面,这和国民党反动派拒绝签订和平协定,有很大关系。国民党的广大官兵一致希望和平,不想再打了,听见南京拒绝和平,都很泄气。战犯汤恩伯二十一日到芜湖督战,不起丝毫作用。汤恩伯认为南京、江陰段防线是很巩固的,弱点只存在于南京、九江一线。不料正是汤恩伯到芜湖的那一天,东面防线又被我军突破了。我东路三十五万大军与西路同日同时发起渡江作战。所有预定计划,都已实现。

【新华社北平廿三日电】在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胜利渡江后,南京国民党整个反动统治机构迅速土崩瓦解,其全部首要分子已慌张地四散逃命。伪政府各院、部、会已于廿二日逃向广州。伪总统府亦于同日逃往上海。伪代总统李宗仁和伪行政院长何应钦均已逃离南京。载运伪官逃命的伪中央、中国两航空公司的几十架飞机自三个飞机场不断起飞,机场上挤满了几日前踏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现在则狼狈异常的达官显贵和他们从人民身上刮来的大堆行李细软。伪行政院长何应钦于二十二日派大队飞机将一部行李运往台湾。纷纷作鸟兽散的国民党匪帮,大量劫走国库财产,并破坏、烧毁物资、档案。伪财政部已将重要档案卷逃上海,并拟与伪中央银行一同逃向广州。何应钦官邸的炉子整日熊熊燃烧,他的秘书们把不能带走的公文卷宗都烧掉了。

24日,得知南京解放的消息,毛泽东十分兴奋,立即为新华社写了两则消息,第一个是《千里长江防线全部崩溃,南京完全解放,我大军入城市民夹道欢迎,国民党反动派统治宣告灭亡!》,第二个是《在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攻击之下,千余里国民党长江防线全部崩溃,南京国民党反动卖国政府已于昨日宣告灭亡》。接着又诗兴大发,在双清别墅写下了大气磅礴的《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国民党南京政府灭亡了,在毛泽东的诗意中,新的共和国正在从东方蓬勃升起。

100年来给中国人民带来巨大屈辱的“炮舰外交”终结了

4月最大的两件事(北平和谈、渡江战役)结束了。这个月还有两件和外交有关的事情,初步展现了新中国的外交取向和外交领导能力。

第一件事是4月初,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出于意识形态的对立,出于对二战后蓬勃兴起的革命民主运动的防备,筹划建立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拉开了“冷战”的序幕。4月3日,中国共产党联合各民主党派发表声明,反对北大西洋公约。这不仅是一次外交发声,关键是第一次公开表示:在外交上向苏联“一边倒”。

第二件事是4月20日,解放军准备渡江时,遭到英国军舰炮击,解放军坚决反击,击伤了英舰“紫云英”号。

当天8时30分,“紫石英”号驶近扬州以南三江营江面,这里是解放军第8兵团主要渡江作战地段之一,部署在这里的是特种兵纵队炮兵第3团,接到通报的解放军炮兵立即开炮警告,但“紫石英”号并未返航或停航,反而继续加速行驶,炮兵3团负责封锁江面任务的两个炮兵连的六门火炮随即开火,“紫石英”号也开炮还击。

在历时数分钟的炮战中,“紫石英”号舰桥被直接命中,正、副舰长均负重伤,前主炮被击毁,舰体被洞穿,船舵被卡死,失去方向控制,“紫石英”号转向南岸,随后驶入一处浅滩搁浅。最后英舰挂起白旗,解放军随即停止炮击。“紫石英”号17人阵亡,20人重伤,由于解放军炮兵的榴弹炮缺乏穿甲弹,“紫石英”号虽多处中弹,但没有致命损伤。虽然当晚“紫石英”号就脱离浅滩,但一直停航未再移动。

“紫石英”号遭到炮击并搁浅后,英军“伴侣”号驱逐舰立即从南京出发支援。13时30分,“伴侣”号到达三江营江面并企图拖带“紫石英”号,亦遭到解放军炮兵炮击。“伴侣”号虽然摧毁了解放军的两门野炮,但自身也被多发炮弹命中,舰桥中弹,舰长负伤,两座前主炮被击毁。“伴侣”号向下游驶去,企图脱离解放军炮兵的射程,但又进入解放军特种兵纵队第1团的火力范围,遭到猛烈炮击,“伴侣”号向下游疾驶,逃往江阴。“伴侣”号10人阵亡,12人受伤。

解放军发起渡江战役当晚,英国海军由香港驶来的“伦敦”号重巡洋舰与驻上海的“黑天鹅”号护卫舰,以及受伤的“伴侣”号会合。英国海军远东舰队副司令亚历山大·梅登中将决定率领“伦敦”号与“黑天鹅”号接应“紫石英”号冲出解放军控制区。在解放军开始渡江战役的同时,引发军事冲突双方尚未展开交涉予以平息的敏感时刻,这一行动显然是一种挑衅行为。

4月21日晨,“伦敦”号与“黑天鹅”号由江阴向上游行驶,8时到达七圩港江面抛锚停泊。这里是解放军第三野战军10兵团23军渡江作战区域,部署了炮兵第6团,两个炮兵连执行封锁长江水面的任务,共有8门榴弹炮。

解放军发现两艘英国军舰后逐级上报请示,英国军舰也用广播表明无意与解放军为敌。由于英国军舰邻近23军渡江的航道,在等待上级命令的同时,第10兵团司令员叶飞与23军军长陶勇决定,发射三发黄色信号弹表示最后警告,英舰开始起锚起航。在未接到上级命令的情况下,炮兵6团1营3连的2炮长梁學成眼看英舰驶离,便下令开火,英舰随即开火还击。解放军部署在江堤上的火炮阵地很隐蔽,对江面上的军舰可以进行直瞄射击,而英舰认为解放军炮兵阵地在江堤后面,所有炮弹都打到那里,在江堤后准备渡江的步兵遭受重大伤亡,第23军202团团长邓若波牺牲。

“伦敦”号与“黑天鹅”号冲过炮兵第6团阵地,进入炮兵第1团负责封锁江面的4门榴弹炮的火力范围,“伦敦”号在炮战中多处中弹,舰桥被击中,舰长负伤。英舰放弃援救“紫石英”号的企图,掉头返航。14时,英舰返回经过炮第6团阵地,双方再次发生激烈的炮战。“伦敦”号与“黑天鹅”号脱离解放军炮兵火力范围后会合“伴侣”号返回上海。“伦敦”号15人阵亡,13人受伤;“黑天鹅”号7人受伤。解放军方面伤亡252人。在“紫石英”号事件中,这是规模、影响最大的一次炮战。

“紫石英”号事件很快酿成重大外交事件,第二天就上了西方各大报纸的头条。

23日,毛泽东以中央军委的名义给总前委和粟裕等人发电,就“紫石英”号事件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加强江阴方面的炮火封锁,一则使国民党军舰不能东逃,二则使可能再来之英舰不能西犯,如敢来犯,则打击之。对于“紫石英”号,要求解除其武装,逮捕其人员,但须给予适当的待遇,不要侮辱他们。对其伤员,予以治疗,但不要释放。必须由英方派出正式代表和我方代表举行谈判,有英方承认错误的证明文件之后,方予释放。

交涉谈判期间,各民主党派也纷纷发表声明抗议,解放区的大城市中的工人、学生等纷纷集会,抗议英军暴行。4月30日,毛泽东又起草了谴责英国军舰暴行的声明,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新闻发言人的名义发表。声明指出:“英国的军舰和国民党的军舰一道,闯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防区,并向人民解放军开炮,致使人民解放军的忠勇战士伤亡二百五十二人之多。英国人跑进中国境内做出这么大的犯罪行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有理由要求英国政府承认错误,并执行道歉和赔偿。”

当时美国《纽约先驱论坛报》的一篇评论很有见地,说出了这一事件的本质:“这个日子很有可能永垂史册,因为在这一天,刚刚学会使用缴获的美式装备的中共炮手轻蔑地把英国皇家海军撂到了一边。这一天标志着已经破产的中国旧政权终于被迫承认自己的无能。而那些把全部希望寄托于这个政权的西方各国政府,不得不承认他们无法挽救这个政权,也不得不承认一支崭新的、性质完全不同的力量已经取得了统治亿万中国人民的权力。这无疑证明旧秩序已经完蛋。无论是中国的有产阶级也好,大英帝国也好,或是美国的‘门户开放政策’也好,都不足以为中国人民开辟一条解决当代各种错综复杂问题的行得通的途径。”

三个月后,“紫石英”号灰溜溜地逃走了,100年来给中国人民带来巨大屈辱的列强们的“炮舰外交”也终结了。

“上海革命胜利解决了,中国革命也就解决了”

1949年4月的最后一天,毛泽东已经在考虑中国的经济金融中心上海了。这一天,他为中央军委起草致粟裕、张震并告总前委电:“请迅速抓紧完成占领上海的准备工作,以便在一星期后假如汤恩伯从海上逃跑时,你们能够主动地、有序地接收上海。”

5月12日,上海战役拉开序幕。这一天,第9、第10兵团各军统一发起外围战斗。上海战役初期的设想是吸引敌人在郊区作战,尽量保持城市不被破坏。

外围战斗比较顺利,但打到主阵地时,变得十分艰苦。5月15日,国民党中央社发布了一条引人注目的消息,谓据某军事观察家称:“国军在上海附近布成无数之袋形阵地,周围均置步、炮、战、辎重兵种,对匪军之楔形攻击、渗透战术,均能发挥极大效力。以十三日战果论,一日之间匪军伤亡六七千人。此尚为一个小袋形之战斗。每日有五个袋形阵地进行战斗,则匪军可每日损失三万人。陈毅全力不过二十个纵队,上海或可成为一次大战中的凡尔登,二次大战中之斯大林格勒。”这从侧面反映出主阵地战斗的惨烈。

同一天,上海国际饭店内披红挂绿,国民党军在四楼大厅内举行“热烈庆祝国军月浦大捷”的庆功会。汤恩伯在“祝捷”大会上说:“月浦大捷证明,国军在上海修筑的阵地是铜墙铁壁,坚守阵地的部队是国军中最精锐的部队,而共军并非是战无不胜的。前方大捷说明,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就有信心确保上海安全!”同时,汤恩伯还安排有功人员到复兴岛接受蒋介石接见,并给第52军军长刘玉章颁发了青天白日勋章。

5月16日,总前委指示各兵团,要求改变战术,“撕破敌之防御体系”,“发挥爆破威力,以炸药开辟冲锋道路”,战斗局势开始扭转。攻打月浦一带的战斗持续了十多天,为了保住浦东,给自己留一条最后逃跑的通道,汤恩伯将指挥部从国际饭店搬到了高桥,而且陆续从市区调了3个军增援吴淞和高桥,城内的防御布面开始空虚了。

5月22日,总前委接到情报:汤恩伯又将指挥部移至吴淞口外军舰上,苏州河以南敌人正渡河北區,向吴淞收缩,南部只剩下5个交警总队。总前委断定敌人将撤出上海,于是决定当晚发起总攻。他们再次提醒部队:为了不打烂城市,进入市区作战时,尽可能不使用重炮轰击。

攻入市区的第三野战军部队有4个军,最后解决上海战斗的是聂凤智的第27军。因为不能使用重武器,扫清最后的那点残兵还挺艰难。有的官兵甚至激动地质问:“是我们战士的鲜血和生命重要,还是官僚资本家的楼房重要?”聂凤智从大局角度劝说他们:“眼前的这些高楼大厦、仓库是资本家的,帝国主义的,但再过几个小时,它们就要回到人民手中。上海将来要在新中国工业化建设中发挥很大的作用,我们一定要保全它!”

聂凤智后来回忆说:

25日拂晓,我军被阻于横穿市区的那条30米宽苏州河的南岸,一直与敌隔岸相持到中午,也没打过河去。是敌人强大吗?不!对岸的这些敌人,早就是我们手下的残兵败将。我们的攻坚力量不强吗?不!我们攻克过城高池深的济南,打开过壕宽垒坚的碾庄,涌现出许多像“昌潍连”“济南第一团”等等的英雄战斗单位,就是突破长江天堑,也仅仅用了两三个小时。像这样一条苏州河,在通常的战斗情况下,突破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在这里,我们不仅要消灭敌人,而且要保全城市。

为了更确切了解我军前沿部队的作战情况,我和军里的一些同志来到煤气公司附近一个团的指挥阵地上,站在距苏州河不到百十来米的十字路口,对着我们正在攻击的两个桥头,观察了一个多小时。透过弥漫的硝烟可以看到对岸一片高大建筑和工厂厂房的窗洞里,都隐藏着敌人的枪口,不时地闪过敌人活动的影子,向外射出一排排给他们壮胆的子弹,而苏州河南岸我军抢夺桥头所必须穿过的那条柏油马路,正横在敌人的鼻子下面……显然,这一切说明,不用炮火摧毁敌人的火力点,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夺取桥头是很困难的。但对岸的人民和那些密集的工厂、楼房住宅,又好像在告诉我们:千万不能用炮火轰击啊!

27日凌晨,按照汤恩伯的命令,“大公号”轮船弃置留在码头的官兵,驶往定海,这是国民党军撤退时离开上海的最后一艘船只。27日上午,27军攻至上海市区东北角杨树浦,国民党军第21军第230师约8000人还据守在杨树浦发电厂和自来水厂,企图顽抗。这是最后一支国民党部队了,为了不破坏工厂,保证市民的供水供电,聂凤智下令停止攻击,争取政治解决。最后,解放军找到了该师副师长许照在陆军大学上学时的老师蒋子英,通过他的劝说,当天下午,据守杨树浦的国民党军投降。至此,上海全部解放,整座城市完整地回到人民手中。

粟裕后来评论说:“这次战役,在上海外围,特别是吴淞地区,打得十分激烈,用的时间也较长,但在市区打得并不激烈,用的时间也较短。这样,既歼灭了大量的敌人,而市区也没有遭受大的破坏。这正是战前我们期望的最佳结局。”

由于准备充分,再加上有接收石家庄、沈阳甚至南京等城市的经验,上海接收得非常顺利。

5月28日,上海市人民政府宣告成立。陈毅任市长,曾山、潘汉年、韦悫为副市长。在上海还没有完全解放时,经共产党地下工作者的联系和帮助,5月25日凌晨,代市长赵祖康率领原市府人员悬挂白旗以示投诚,并为维持治安、保护档案、财产安全做了有益的工作。赵祖康是著名的道路和市政工程专家,原任上海工务局局长。国民党上海市长陈良逃跑前,把大印交给了他,他这个市长只当了4天。26、27日两天,军管会即派员去国民党市政府开始接管工作。28日下午,陈毅亲自主持接管仪式,共产党对上海的治理由此正式开始。

上海的接管和复工都是很快的。据《人民日报》报道,上海解放当天,“国民党官僚资本企业——中国纺织建设公司沪西各厂已有十二厂全部复工,并静候接收。只有梵王渡路第五棉纺厂因受战争的激烈震动,稍受损坏,尚待修理。已复工各厂中,有棉纺、毛纺、制麻机械等数种。沪市其他棉织厂已有十分之六开工。”解放上海的第二天,荣毅仁家族的企业和上海最大的百货商店——永安百货就都复工开业了。

上海是亞洲金融中心,金融领域的斗争格外激烈,这是共产党面临的最大挑战,也锤炼了共产党管理世界级大城市的能力。6月7日,华东局会议决定采取政治手段,查封银元投机大本营——上海证券交易所。陈毅打电话向中共中央报告了这个决定,12个小时后,毛泽东亲自回话表示赞同。“银元之战”正式打响。

“银元之战”之后,上海市政府又与旧经济势力打了“棉花之战”“粮食之战”和“煤炭之战”,后被称为“两白一黑”的战争。原来有些投机商嘲笑新政权,说“共产党军事是一百分,政治是八十分,经济是零分”,经过这几个回合的斗争,他们不得不服输。一个大资本家说:“6月银元风潮,中共是用政治力量压下去的,这次则用经济力量就能压住,是上海工商界所料想不到的。”

成功管理上海,中共才算真正进入城市。陈毅说过一段话:“进南京、上海是我们胜利的标志,在南京、上海搞一件坏事,全世界都知道。毛主席说,我们进上海是中国革命过一难关,它带全党全世界性质。我们进入京、沪后,全世界工人阶级、兄弟党都在注意,我们在上海、南京搞得好,发出每一条消息他们都要欢呼,向我们祝贺。因为,这证明中国共产党有能力,世界革命有希望……上海革命胜利解决了,中国革命也就解决了。”

有了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管理现代经济的任务更迫切了。5月,刘少奇在一次会议上说:“建立中央财政经济的统帅部,其紧急不亚于军事及其他问题。我们在军事上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接收了很多东西,外国人要来做生意,交通要统一,因此财政经济上需要高度的集中。”

基于这样的认识,刘少奇开始起草《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关于国家财政经济机构的组织大纲(草案)》(下文简称《大纲(草案)》),提出:“由于人民革命战争在全国范围的胜利,迅速恢复与发展国民经济,以供给目前人民革命战争的需要及改善人民生活之目的,即须建立从上至下的国家的财政与经济机构。”他先把这个《大纲(草案)》送给一部分领导人征求意见。

5月11日,他又对这个《大纲(草案)》作了修改。5月30日,把它报送毛泽东,并附言说:“毛主席:此件很简单,请阅,看是否即如此写法。”第二天,毛泽东批示:“此件很好。”

5月31日,毛泽东批示同意当天,中央发出了《大纲(草案)》,这个大纲确定,中财委是党统一领导全国经济工作的机构,同时确定了中财委的机构设置、人员配备、工作职责。很快,中财委就建立起来了。中财委的设立,使中共中央有了一个同资本家进行经济斗争的指挥机关,陈云担任主任,成为这个领导经济工作的新机关的主帅。

“向人民的领袖致敬”

接管北平,使即将诞生的共和国有了政治心脏;接管上海,等于又有了经济心脏。进入1949年6月,新的共和国开启了建国模式——6月15至19日,准备已久的新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第一次全体会议在中南海勤政殿举行,开国大典开始倒计时了。

1949年6月20日的《人民日报》这样描述大会的盛况和细节:

全中国的人民都在盼望这一天、一九四九年六月十五日——这一个富有历史意义的日子终于来到了。新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成立会在这天揭幕。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无党派民主人士及工人、农民、青年、妇女、产业界、文人、少数民族、华侨的代表人物,将要在这个会上商定召开正式新政协,以建立中华人民民主共和国政府的重大事情。

会场设在中南海勤政殿。简单、朴素而严肃。主席台上装饰着六面解放军的军旗,六十面红旗分别排列在十二个方柱上。议席成弧形,饰以紫色幕布。一百三十多位代表,从内地到边疆,从本国到海外,从青年到老者,有工人、农民、军人、妇女与学术、产业各界人士……他们代表着中国各个革命的阶层。解放军代表一律着草绿军服,其余代表分着西装、制服或长袍马褂,农民代表石振明、朱富胜穿着白色土布裤褂,他们来自田间,依然是农民本色。他们在人民革命的过程中翻起身来,由遥远的西北和华东来到北平,和其他方面的代表一起商讨建国的大计。

下午七时四十分,毛主席、朱总司令偕同李济深、沈钧儒等先生进入会场。毛主席着深灰色制服,精神异常健旺。他静悄悄地进来,显然不愿意引起人们特别的注意。人们到底发现了,一片热烈欢迎的掌声。毛主席含笑答礼,坐在主席台右前排第一位,那是“一〇一”号。周恩来同志坐在他的右边。主席台最前排是人民解放军代表,朱总司令为首席——“一〇二”号。

周恩来同志宣布“新的政治协商会议筹备会开幕”,人们狂热地鼓掌,开麦拉(即照相机)把这庄严的仪式一一摄入镜头。代表中国历史新的一页的大会正式揭幕了。毛主席代表中国共产党首先讲话。他平静地总结了中国革命的进程,指出了中国将往哪里走。人们紧张地听他讲话,同时看着他那事先印就的讲演稿。刘玉厚伸着脖子、睁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在胡宗南匪帮向陕甘宁边区疯狂进攻,延安暂告撤守的艰苦日子,毛主席在延安周围领导打仗,刘玉厚在陇东领着担架队支援前线。那时候他热切地关心着自己的领袖,从队伍方面设法打听一点消息。现在,战争胜利了,他亲眼看到自己的领袖在作历史性的演说,这种兴奋是无可比拟的,他听到毛主席最后说到“中华人民民主共和国万岁”,立刻会心地笑了——胜利的微笑。

朱总司令代表人民解放军,申明“人民解放军是中国民主运动的最忠实的支持者,而在现在它就是新政治协商会议及即将成立的民主联合政府的最忠实的支持者”,人们狂热地鼓掌,谁都知道,没有解放军的英勇奋战,在北平召开这种会是不可想象的。解放军推进了中国的历史。李济深、沈钧儒、郭沫若、陈叔通、陈嘉庚等五先生讲话时,一致道出这个真理:人民的努力、中共的领导、解放军的作战,使中国有了今天的胜利,也保证了建国的成功。因而对于自己能在这样的会议上讲话,感到无上的光荣。因而一致表示:愿在中共和毛主席的领导下,从事神圣的建设新中国的伟大工程。产业界民主人士陈叔通先生飘着半尺银髯,愉快地登台讲话。他说到中国的胜利,中国人民的光荣,诚恳地向毛主席致敬。坐在他面前的毛主席立刻站起身来,谦逊地折腰致谢。郭沫若先生讲话时,着重地说:“在毛主席领导下,永远走着上升的路。”多少人满意地点着头;石振明摸着自己的短须,微微笑着。记者在会后曾经问他:“你对于会上的讲话有什么感想?”他说:“每一位说得都很好。郭先生说跟着毛主席,永远走上升的路,这句话我实在爱听。”真的,他完全懂得这句话,因为他的切身经历,已经最雄辩地说明了这句话的不朽真理。

会中休息十分钟,毛主席离开座位,和代表们握手问好。毛主席走到哪里,哪里成了会场的中心。见到黄炎培先生,毛主席握着他的手说:“你好,身体怎么样?”看见周新民先生,毛主席连声地说:“久闻,久闻。”看见谭平山先生,二人亲切地握手,亲热地谈话。看见身着长袍马褂的符定一老先生,毛主席关心地问长问短:“身体好吗?眼睛好了没有?”符先生笑着,用手摸着毛主席的肩头,连说:“很好,很好,”

周恩来同志宣布继续开会,毛主席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他细心地听别人讲话,认真地为别人鼓掌。讲话的代表路过他坐的地方,都向他点头致意,毛主席时时诚挚地欠身答礼。散会了,毛主席和大家一起离开会场,他走到的地方,人们迅速围拢来。代表、来宾和会中的工作人员,都向他招呼问候。毛主席看到上海小教联主席葛志成,立刻拉住他的手,耐心地谈起来:“你是从上海经山东到北平的吗?”“是,从上海来的。”毛主席笑着说:“你的工作做得很好。”葛志成说:“这是因为您领导的正确。”沉吟片刻,他又说:“上海的小学教员,都非常爱戴毛主席。”毛主席慈祥地注视着这位青年人,谦逊地点点头,最后紧紧地握了手,缓缓地走出门去。

毛泽东的讲话已经有了国家元首的气魄,对未来的新中国充满信心。他说:

我们向全世界声明:我们所反对的只是帝国主义制度及其反对中国人民的阴谋计划。任何外国政府,只要它愿意断绝对于中国反动派的关系,不再勾结或援助中国反动派,并向人民的中国采取真正的而不是虚伪的友好态度,我们就愿意同它在平等、互利和互相尊重领土主权的原则的基础之上,谈判建立外交关系的问题。中国人民愿意同世界各国人民实行友好合作,恢复和发展国际间的通商事业,以利发展生产和繁荣经济。

中国民主联合政府一经成立,它的工作重点将是(一)肃清反动派的残余,镇压反动派的捣乱;(二)尽一切可能用极大力量从事人民经济事业的恢复和发展,同时恢复和发展人民的文化教育事业。

中国人民将会看见,中国的命运一经操在人民自己的手里,中国就将如太阳升起在东方那样,以自己的辉煌的光焰普照大地,迅速地荡涤反动政府留下来的污泥浊水,治好战争的创伤,建设起一个崭新的、强盛的、名副其实的人民共和国。

6月20日和21日,《人民日报》用两天的主要版面报道了新政协筹备会的会议情况,还集中报道了代表发言和全国各地群众对会议的反响,从中可以看出人们对中国共产党的爱戴,对新中国的期待。

最后一天的会议还有一个小插曲,也被《人民日报》著名记者柏生记录了下来,标题是《“全体起立,向人民的领袖致敬!”——新政协筹备会休会前二十分钟的速写》。文章写道:

这是十九日下午六时二十分,在主席周恩来同志宣布大会要休会的时候,从代表席站起了民主教授代表邓初民先生,抢着说:“我这里有个临时动议:新政协筹备会的召开,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情,所以能召开这个大会,首先应归功于中国共产党领袖毛主席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朱德总司令,因此我们提议,应向毛主席和朱总司令通电致敬,请主席把这列入议程中去表决。”随着他的话音,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表示一致拥护这个动议。

周恩来同志含笑回问道:“这是否可留在将来正式会议时再谈?”

邓初民先生又站起来坚持自己的提议:“筹备会也是会议,还请主席提交表决!”(会场上洋溢着一阵笑声)

这时毛主席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他稳重地说:“代表们!我提议:我们在筹备会期中,正逢着七七纪念,请各党派共同发表纪念文件,庆祝抗日战争胜利!解放战争胜利!”这时全体代表立即以雷动的掌声来欢迎毛主席的这个提议。

周恩来同志接着说:“这样连邓初民先生的意见也都包括在内了,大家既然都表示同意,我们是否就交常委会决定以筹委会名义发出电文?”

邓初民、许德珩教授又先后站起来发言:“大会已经进行了五天,但我们对国内国外还没有什么表示,我们提议向毛主席和朱总司令致敬,不仅在会场上是表现了我们大家的精诚团结,同时在国际上也表现了我们的大团结。”

七十余岁的沈钧儒先生也兴奋地站起来说:“各位代表都知道,由于中国共产党领袖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领导,我们才能在这里开会,所以我提议在散会前,我们全体代表起立向毛主席、朱总司令致敬。”全体代表认为这个提议是立即可以做到的,立即以热烈的掌声表示赞成。

农民代表杨耕田站起来激動地补充道:“今天毛主席、朱总司令都在这里。如果没有毛主席、朱总司令的领导,我们不能有今天,我们应该向领袖致敬!”

这时沈钧儒老先生就领头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喊着:“全体起立,向毛主席、朱总司令致敬!”

代表们整齐地站起来了,随即响起了更热烈的掌声,并且愈来愈响愈紧,竟达三分钟之久。坐在一〇一代表席上的毛主席和一〇二代表席上的朱总司令忙即谦虚地转回身来向全体代表连连答礼致谢。

新政协筹备会第一次全体会议以这样热烈而又亲切的方式闭幕了,这是代表们发自内心的崇敬:感谢共产党、毛主席带给中华民族的统一、独立、自由!期待一个欣欣向荣的新中国的诞生。

下期预告:诞生:共和国孕育的十个月(3)——龙腾东方

(责编/闻立 责校/林佳 来源/《诞生——共和国孕育的十个月》,董伟著,东方出版社2019年6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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