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银施稼晨：外资配置人民币资产是“刚需”

2019年，多个全球指数对中国股市、债市敞开大门，明晟公司建议将中国大盘A股的纳入因子由目前的5%提高至20%，富时罗素宣布将A股纳入其全球指数体系，标普道琼斯指数也将A股纳入了其指数范围，中国债券也被纳入多个全球指数，海外投资者进入中国资本市场的渠道不断扩展。

在金融市场开放深化的背景下，意志银行环球市场部中国区总经理施稼晨近期接受《陆家嘴》杂志采访，分享外资眼中的中国金融市场。

人民币资产需求提升

《陆家嘴》：随着中国金融市场开放的深化，中国资本市场持续迎来利好，根据您的观察，海外投资者对中国投资的热度是否将持续上涨？

施稼晨：“投资热度上涨”这个表述或许是个伪命题，在我看来，这部分其实是刚需。首先，以前市场开放程度有限，外资无法配置，现在市场逐步开放，外资一定是需要配置的。这是刚需，不存在一个热和冷的概念。

第二，配置人民币自然的方式就是人民币资产。十到十五年前，人民币尚未国际化，在境外的流通和储备几乎是不存在的。随人民币国际化以及“一带一路”的发展，境外人民币流通和存量不断扩大，也极大便利了国际资本对人民币资产的配置。

所以近年来，包括债券通、沪港通等互联互通诸多开放通道，其实主要是服务国际投资者的刚需。此类需求未来几年必将不断增加。

在刚需之外，我们再来谈热度。首先，中国市场本身有着毋庸置疑的基本面价值，比如相较于欧美市场而言更高的利率、平稳有序的外汇市场。此外，随着中国与国际市场在各个方面接轨更加紧密，市场参与者会觉得中国的不确定性越来越小，因此在未来更加关注中国市场，提升热度。总体而言，这个趋势很明显。

在绝对价值层面，人民币的利率高于美债约150个基点，与欧元相比利率差异更加明显。在操作层面，市场透明度和可操作性都在提升，相关的法律法规配置也越来越健全，规则的明确性也加强了，因此价值的确定性就增强了。在全球不确定性的宏观环境下，这一点尤为重要。

在风险管理机制健全方面，随着国内风险对冲的机制越来越健全，也将令外资可以根据其风险管理需求，灵活把控头寸。

人民币相对稳定

《陆家嘴》：债券通机制、QFII取消额度限制等开放政策纷纷落地，这些政策对金融市场有哪些影响？未来还期待哪些举措实施？

施稼晨：首先让我们退一步来讲，在过去一年左右的时间，新政出台频率非常高。对市场参与者而言，政策密集出台的背后所透露出来的意义，其实比政策本身更重要——这充分显示了我国金融行业改革开放的决心。

中国金融市场的改革开放是没有办法照搬历史经验的，用俗话说，需要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市场不会因为一个政策的出台就立刻完善，因此需要时间来摸索发展。在此前提下，决心二字对市场参与者而言非常重要。只要有决心，哪怕政策和市场的配合还需要一个过程，但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在技术层面，如今中国金融市场的基本交易条件和工具都已经就位，而且外资进来的通道已经打开，这是很重要的基础条件。

下一步，伴随市场本身发展、规模增加、流动性更好，投资者会比较关注这几个方面：

第一个方向，市场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复合型投资产品，例如债券ETF、跨资产类别的量化基金，将来也或许会出现一些境内境外联动产品，给投资者增加很多便利。

第二个方向，投资组合背后的利率风险、汇率风险、信用风险等风险管理机制。在风险管理机制尚未完善的情况下，部分希望保留一定风险敞口的投资者管理方式有限，这类投资者需要更有针对性的避险工具，或是一个短周期内的调整。更多风险管理衍生工具的推出和完善是值得期待的。

第三个方向是投资者本身的融资渠道安排。国际投资者未来可以期待的是更进一步开放对资产组合本身的融资安排，比如说债券通下回购、交易所下回购等回购市场或其它方式的开放。

《陆家嘴》：2019年人民币汇率波动加大，在外汇避险方面有哪些建议？

施稼晨：第一，从汇改以来，人民币的汇兑稳定是针对一揽子货币的，而市场尚未调整针对美元的汇率比较。实际相对一篮子货币来讲，人民币汇率相对稳定，甚至于放到两年的周期中看，汇率都是相对稳定的。同时，中美贸易摩擦的一个间接结果是，美元在中国整个贸易体系的比重下降，所以一篮子货币中美元成分更低。此外，在全球各类不稳定因素的背景下，与很多主要货币比较，人民币也是相对稳定的。

第二，我们也建议客户去思考，美元在全球供应链中使用比例的问题。其实在整条供应链里，只有在链条起始阶段，美元常被习惯性地用做结算货币。比如说在消费市场里，只有在购买大豆或其他原材料时是使用美元的，但在整条有附加值的产业链中，美元参与程度正逐渐减少。

第三，谈及汇率风险的时候，除了利率涨跌表现，还要考虑波动性。有声音认为人民币今年波動得很厉害，但其实它的波动性只有4%-5%的水平，跟主要国际货币相比要低不少，如果是对一揽子的话就更低了，所以说人民币是一个相对稳定的货币。

环球市场联动

《陆家嘴》：在金融开放的大背景下，德银有哪些新的业务可以开拓？

施稼晨：德意志银行在全球经营，深度参与各地市场。德意志银行是最早进入中国市场的外资银行之一，而且我们一进来第一就是会建立团队。第二是就是积极参与市场，提高市场的流动性。第三是跟监管展开深度沟通，助力市场机制的健全发展，这其实是德意志银行环球市场部在各个国家都一致的基本经营理念。

通过在几十个国家或者市场建立这样的根基，我们形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环球市场。让各个国家的不同的风险评估更一致，创造一个环球市场的联动，这样反馈到单一市场，比如中国，就可以更好地发挥全球平台能力，服务本地客户。对德意志银行而言，新业务的核心其实还是两个字：跨境。

这个跨境不仅是区域内跨境联动，我们说的跨境是几十个国家直接联动，避免业务内层层操作，简化客户服务的内部流程，直接联动全球的实体。此外，我们在力求在新产品新服务中，不断把境外投资人引入到境内市场，这也是跨境的一部分。

总之，我们的工作理念基本上遵循这样的双向思路：怎样帮助境内客户优化境外资金安排和风险管理；以及怎样帮助境外投资者更了解、更成熟地参与中国资本市场。

《陆家嘴》：你在清华读完工科后，又去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念了MBA，毕业后进入华尔街工作，当初的职业生涯规划是怎样的？在德银工作的十几年中又有哪些值得记忆的时刻？

施稼晨：我去读MBA的时候，原来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本没有打算进银行工作。那时的想法很简单，互联网刚刚兴起，因为计算机是一个应用科学，互联网模式出来以后，其实背后主要是商业模式上的创新。所以当时我想学习一个复合型的专业，又恰巧选了纽约大学这所正好在华尔街中心的学校，后来就被金融“洗脑”了。

我学习互联网的时候，有一个困惑，觉得行业发展和结果反馈的周期很长，而且当时各类新兴网站和互联网模式很多，很难判别其经营状况。在了解投资银行后，我发现了一个很吸引人的特点，在这个行业里你的工作能够得到很快的反馈。

具体而言，当你观察市场、分析市场、作出决定后，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印证自己决策的准确性。相较互联网行业，其工作周期涉及研究模式、编写程序、推出网站，然后思考客户怎么还不来？银行业快速的决策反馈周期促成了我转行的决定。

我在华尔街工作了一年左右就去了德意志银行伦敦办公室，随后在2007年被调到新加坡，一直从事相对复杂的衍生品交易。从业生涯中，很多重大事件令我印象深刻，比如刚刚入行就经历了911事件，后来也经历了2007-2009年的金融危机。这些事件不仅是影响全球市场的重大事件，也是我无法忘却的成长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