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多痴情，谈古说今道武侠

杨召坤

武侠小说，顾名思义，就是写武、写侠的小说。武是外在表现，侠是内在精神。何之谓侠？金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所以，能表现侠义精神的小说基本上都可划归到武侠小说的行列。

广义的武侠小说包括传统武侠、浪子异侠、历史武侠、谐趣武侠、奇幻修真、现代修真等，而狭义的武侠小说仅包括前四类。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心中对于武侠小说的定义可能仅局限在刀光剑影、江湖恩怨里，但细究起来，武侠小说渊源已久，最早可追溯到汉朝司马迁的《史记》。

明清之前：文言文中的武侠

司马迁的《史记》可以说是中国武侠小说的起源，其中《游侠列传》《刺客列传》等篇章都可看作是优秀的武侠人物小传。比如出自《刺客列传》的著名故事“荆轲剌秦王”，其中的主角荆轲就是一个典型的侠士，侠肝义胆，有勇有谋。荆轲身处的战国时代，天下混战，各国贵族都在门下养了众多的食客，这些食客受主人恩惠，必要时可用性命作为回报，这就是侠义精神的体现。

魏晋时期的浪漫主义文学家们为武侠小说镀上一层魔幻色彩。这一时期的文人洒脱自然，极富浪漫主义精神，所以魏晋时期出现了很多志怪、神异小说。比如千宝的《搜神记》、陶渊明的《搜神后记》、葛洪的《神仙传》等。《搜神记》中最广为流传的故事就是《干将莫邪》，短短的篇童里融合了忠贞爱情、杀父之仇、宝剑利器等多种武侠元素，而这些元素在后来的武侠小说中同样屡见不鲜。

到了唐代中晚期，涌现出了一批描写豪侠之士及其侠义行为的传奇作品，内容涉及扶危济困、除暴安良、安邦定国等方面，这与当时动荡的社会息息相关，百姓十分渴望能人义士能够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袁郊所撰《甘泽谣》中的《红线》、裴铡所撰《传奇》中的《聂隐娘》等，都反映了这段历史时期的社会背景，而杜光庭所作的《虬髯客传》，更是晚唐豪侠小说中最著名的一篇。

宋元时期话本流行，延续了唐传奇的故事风格，但是形式上已经逐渐抛弃文言文，向白话文过渡。宋代程朱理学盛行，强烈压抑了人性，所以这一时期的武侠小说往往会突出女性对自由爱情的美好向往，比如《碾玉观音》中的璩秀秀、《闹樊楼多情周胜仙》中的周胜仙，这些奇女子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即使放到现代来看，依旧有着迷人的魅力。

明末清初：白话小说中的武侠

明代诞生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长篇白话小说《水浒传》，有不少专家学者将《水浒传》看作武侠小说的萌芽。《水浒传》生动地描绘了一百零八个好汉，个个侠肝义胆、武艺超群，后世的武侠小说多有模仿其人物设定。之所以把《水浒传》归入武侠小说，就是因为其全篇都在围绕侠义二字展开，而侠义精神正是武侠小说的内涵。

明末清初，资本主义萌芽开始出现，经济的繁荣必然推动文学艺术的发展，尤其是市民阶层的壮大，极大地刺激了通俗文学的昌盛。作为通俗小说中最受欢迎的武侠小说在这一时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清代中期，石玉昆创作的《三侠五义》是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长篇武侠小说，称得上武侠小说的开山鼻祖。《三侠五义》讲述了包拯在侠义之士的帮助下判决冤案、伸张正义的故事，表达了新兴市民阶层对社会正义的渴望。这本小说几乎聚集了后世所有的武侠元素，有武功技击（如点穴、暗器、剑诀、刀法、輕功），有江湖勾当（如闷香、夜行衣、用毒、皮脸面具），还有机关埋伏等等，此后的武侠小说再怎么千变万化，似乎都没有脱离它的影响。

总体而言，这一时期的武侠小说已经初具规模，而且摒弃了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这标志着武侠小说真正走向了普通大众。

二十世纪初：近代武侠小说的巅峰

辛亥革命后，报刊业繁荣起来，由此催生了一大批武侠小说写手。这一时期也是近代武侠小说的巅峰。

民国初期的武侠小说界素有“南向北赵”之说。“南向”是指向恺然，他是现代著名武侠小说家，领导南方武侠潮流，代表作有《江湖奇侠传》《江湖怪异传》，其作品受湖南民俗影响，充斥着神怪传说。“北赵”是指赵焕亭，河北人，早年宦游各地，小说中多有地方奇闻逸事，让人读来欲罢不能，代表作是《奇侠精忠全传》，此书一出便被广为传阅。

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武侠小说呈现出“北派五大家”并立的局面，他们是还珠楼主、宫白羽、郑证因、朱贞木和王度庐。还珠楼主的文化造诣最为深厚，其小说集儒释道于一身。记者出身的宫白羽注重小说与社会现实的结合，具有批判性。郑证因注重武术技巧描写，以惊险刺激的情节设计吸引读者。朱贞木的小说惊险离奇、环环相扣。王度庐注重儿女情长，笔下多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李安导演的电影《卧虎藏龙》便是改编自他的同名小说。

这一时期的武侠小说主要分为四个流派，即神怪武侠小说、社会武侠小说、技击武侠小说和言情武侠小说。

1949年至今：“新武侠”繁荣昌盛

新中国成立后，武侠小说在港台地区刮起了一股“新武侠”的风潮。

“新武侠”在香港的代表作家有粱羽生和金庸，虽然如今金庸的名气远远超过粱羽生，但是在武侠小说领域，金庸是粱羽生的后辈。梁羽生的武侠小说盛行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具有浓厚的古典文学素养，作品中往往会出现大量的诗词歌赋。他笔下的人物性格真实、感情细腻，故事荡气回肠。梁羽生的代表作有《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等。金庸的武侠写作之路开始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后期，由于其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知识，故事往往设定在宏大的历史背景下，颇具厚重感，笔下的人物性格复杂、有血有肉，可读性很高。

这一时期，能够和香港武侠小说相抗衡的，只有台湾武侠小说。“台湾三剑客”——司马翎、卧龙生和诸葛青云都是这一时期的大家，但这三位“剑客”在创作后期明显后劲不足，真正能够与金庸、梁羽生相提并论的，只有古龙一人。古龙笔下多游侠，他们风流倜傥、玩世不恭，楚留香、陆小凤便是经典代表人物。古龙文笔诡异，多用短句，其小说很有镜头感，结局往往又出人意料，文字挥洒肆意。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金庸、粱羽生相继封笔，接着古龙去世，此后港台武侠小说逐渐凋零。而台湾的温瑞安和香港的黄易，则被视为港台地区第三代新武侠小说的代表。温瑞安的早期作品颇受古龙影响，如《四大名捕》系列、《神州奇侠》系列均可见古龙的痕迹。黄易的《寻秦记》《大唐双龙传》因被改编为电视剧而广为人知。

如今，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出现了大批写作武侠小说的网络作家，武侠小说还衍生出了仙侠系列。但是，由于作者的文化底蕴良莠不齐，加上网络文学的“注水”、过于追求阅读快感等弊端，已经很难再出现具有全民性影响力的精品武侠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