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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苗

2019-09-09陈国君

骏马 2019年8期
关键词:老李母亲

陈国君

临近午时,褚春来走出家门,开始在村庄里挨户登门借钱。他依然穿着平日那身干农活时的深绿色迷彩服,脚上也还是那双已褪了色、沾满油污的黄胶鞋。一头时下年轻人流行的发型,却显得有些蓬乱。也许是没休息好的缘故,眼圈略显黑晕,神情有些忧郁。临出门,褚春来把他那个记账的本子,默默地揣在了衣兜里。

来到院前当街,褚春来驻足默默地向座落在山沟里的村庄望了一刻,神情凝重。这是一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落,一条街,两趟房,顺着山势,依次排列在山沟里。褚春来就出生在这里,在村庄里的小学念完后,去了镇里的初中,后来又读了市里的高中和自治区里的大学。可是,大学毕业后,褚春来却没有像其他的农村青年那样,留在城里发展,而是回到了家乡搞农业。他在村里流转了三四百亩的农田,又贷款购买了成套的大型农业机械设备,采用最优良的籽种和最新的种植技术,搞起了一个农业科技示范园。褚春来的目标是,用三至五年的时间,把村庄周围的两千多亩土地全部流转,纳入到他的园区;之后,以此再辐射周边,带动周围村屯一起發展……

当然,褚春来这一宏伟目标无疑很好,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非他想象的那样美好和顺利。如今,回乡已三载,可是,他所规划的现代农业示范园区的事业,不但没有起色,而且,连连遭遇挫折,几乎要走上绝境。头一年,因种植经验不足,在种子选择上出了问题,致使三四百亩地庄稼,直至老秋也没能成熟,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瞅着全部喂了牛;第二年,褚春来着重在籽种上花了心思,选择了最适合本地气候的优良籽种,加上采用了最新的耕种技术和最精心的田间管理,他的三四百亩庄稼,果然长势优良,获得了大丰收。金灿灿的玉米堆积得如同一座座小山丘,阳光下熠熠生辉!然而,出乎褚春来意料的是,这丰收的玉米却又不幸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大跌价风潮,结果,几十万斤的粮食,竟然只卖了往年的半价儿;今春,褚春来总结了经验教训,重新调整了种植结构,他想着重利用黑土地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重点做好新品种高蛋白有机大豆这篇新文章。播种入土,恰逢喜雨,种子迅速发芽、拱土。可是,谁料想,前天夜晚这一场意外袭来的寒潮,竟又将这刚刚拱土后不久的小苗,几乎全部摧毁……

流转土地,购买农机、籽种、化肥以及农药、柴油等等,处处花钱,褚春来为此已经背负了沉重的债务。两年的歉收,更使得他雪上加霜。银行的贷款,至今没有还清;亲戚朋友被他借个遍,如今都不敢轻易接他的电话。今春耕地的这茬籽种钱,褚春来还是拿老屋的房本抵押来的。如今,他还到哪儿去筹集这亟需毁种重播土地的籽种钱?昨天,褚春来整整跑了一天,直至天漆黑才回来,但是,也没能搞回一粒籽种。夜里,躺在炕上,思来想去,褚春来觉得,眼下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在村庄里挨家挨户,登门借钱。褚春来清楚,就他眼下的处境,人们已经不可能再多借给他。靠着乡亲情谊,用他的坦诚,哪怕是一家只借他一百元,只要他一家不落,挨家挨户地求,他想,那也兴许能让他迈过眼下的这道坎儿,把冻毁的地再重新播种上啊……

然而,也许让褚春来没有料到的是,这看似每户只有一百元不多的借款,如今对于他来说,却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办得到的。

褚春来家住村头,出了院门最先来到了相邻的老李叔家。两家是相处多年的老邻居,关系也比较融洽。回乡之初,褚春来曾于困难之时,在老李叔家借过两次钱,都很爽快。此次,褚春来第一个就登临老李叔家门,其实也是希望有个好的开头,给他接下来的行程增强点信心。可是,不想这头一户就让他意外碰壁。老李叔一边用粗短的手指默默地卷着旱烟,一边垂头沉声说:“春来啊,这次叔真的没钱借你了。你是知道的,俺家你大兄弟不是在城里买了楼吗,家里的几个钱,都被他前些日子划拉去交首付了。”

“老李叔,您手头如今也紧,这我知道的。只是……如今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没多您少借我一些也行。哪怕是百、八十元也行。大伙儿帮帮我吧,让我迈过眼前的这道坎,帮我把这冻毁的地再重新种上吧!”褚春来说得恳切,几乎近于祈求的语气。

老李叔面无表情,默默地将卷好的旱烟点燃,又用力地吸几口后,这才将脸对着褚春来,说:“春来啊,不是叔今天说你,你有文化、有知识,又念了大学,在城里干点什么不好,干什么一定要回来种这个田地?你以为这田是那么好种的吗?大叔我和你爹,我们都种了大半辈子田,可如今又能怎样?种田就相当于赌,那是最担风险的行当。住手吧,别再往里填了。如今,借你越多,是让你陷得越深啊!”

言罢,老李叔垂头只顾默默地吸着旱烟,不再言语,也不再理会褚春来。

褚春来固执地立于老李叔的面前,想再继续争取争取,可是,却被老李叔吐出的旱烟雾的辛辣味,呛得连连咳嗽,脸涨得通红,最后只得慌忙转身,悻悻离去。

出了老李叔家院门,褚春来便走进了与之毗邻的王大爷家。两个女儿都在外地,家里只有王大爷和王大娘老两口儿,身体又不好,常年打针吃药。伸手去拉王大爷家屋门时,褚春来略显犹豫,但想想还是走了进去。王大爷没在家,只有王大娘一人独自坐在炕上。褚春来的到来,显然让王大娘感到意外,她对褚春来说:“你大爷老毛病又犯了,这不是又去村卫生室打吊针了。春来啊,有啥事你就和大娘说。”

褚春来进到屋里后就有些后悔,他满面惭愧之色,支支吾吾总算说明了来意。王大娘听后,连连感叹,说:“这天气也是怪,都什么节气了还有霜冻!这么多地苗都冻毁了,搁谁身上能受的了!”

说着,王大娘便回身炕里,打开被柜,把手伸进被垛底下,摸了许久,最后,攥出了一张绿色五十元的钞票,对褚春来说:“春来啊,大娘也知道,若不是被逼在这节骨眼儿上,你这孩子也不会来大娘这儿开这个口。可是,哎,我和你大爷也都是老了,不中用了!按说应该多帮帮这个忙才是。可是,唉,家里就这些了,你也别嫌少啊。”

王大娘说着就将钱往褚春来手里塞。褚春来看着老人一双干瘪、粗糙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就慌忙拒绝,起身匆忙离去了……

褚春来就这样在村庄里挨家挨户登门借钱,一连走了足有三十几家,但是,记录在他账本上的借款户数,却只有八九户,款额更是寥寥无几。算来只有一张百元的,三张五十,其余都是三十、四十的。褚春来心情愈加沉郁,卧蚕眉蹙成了一个黑疙瘩。

来到王开富家院门前时,褚春來略显犹豫,稍踌躇,还是坚定地走了进去。十余年前,褚春来父亲曾因相邻的半垄地边界,与王开富发生争执,褚春来父亲的胳膊被王开富打伤,住进医院,两家也因此结怨,数年不相往来。对于褚春来的突然到来,王开富显然意外。知道了褚春来的来意后,王开富略显得意,他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几口,然后徐徐地吐着烟圈,不无讥讽地说:“这怎么着,你家种地受了点灾,这全村人都得有义务帮你把这地再种上呗?”

“不是的,王叔,这……实……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褚春来显得特别局促,言语也竟有点结巴,“到了秋……秋后,下……下来钱,我就先……都还上。”

“那若是再遭点别的灾啥的,你也就不用还了呗?”王开富言语揶揄,目光睥睨。

褚春来尴尬地搓着双手,可仍然还站着不动。

在旁的王开富老婆向丈夫使着眼色,制止他再言语,王开富这才住了口。他伸手衣袋内,抓出了一把钱来,数也没数就递给褚春来。都是些零钱,有两张五元的,其余都是一元和五角的,总共不到二十元。褚春来愣了一刻,但回过神儿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与王开富家只隔几户,就是村主任伍德后家。伍主任好酒,喝了酒脸色就紫红,话也多。一次酒后,拉着褚春来的手,说:“小褚啊,咱们这偏远农村,相比之下,还是很落后啊,难得有像你这样的有志青年愿意回到家乡来,搞规模经营,发展现代农业。咱们这里的振兴大业,就靠你们啦!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村委支持你,我支持你!”

昨天,褚春来从田里查看灾情回来之后,直接就去了村委会大院。主任伍德后边给褚春来斟茶边说:“小褚啊,别太上火啊!其实,你的情况我都知道,我会着重把你遭受的灾情报上去,让救灾款多倾斜倾斜,让保险赔付也早点下来!”

褚春来搓着手,说:“可是,伍叔,我现在是真的种不上地了,这也不能等啊!”

“是啊是啊,地还是需要抓紧种上,不要误了农时,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只是……咱村现在着实拿不出钱来支持你。不瞒你说,就连咱们几个村干部的工资,到现在还没开呢。”村主任伍德后摊着双手,显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褚春来此刻挨家挨户借钱,走到村主任伍德后家门前,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村主任伍德后手捏酒杯,脸色紫红。见褚春来进来,便连忙让老婆添杯添筷。褚春来慌忙拒绝,接着就把来意说了。村主任伍德后听着听着,脸色竟愈来愈紫,他眯缝着血红的眼睛,把杯里的酒一口干了,然后将杯用力往桌上一墩,说:“小褚啊,不是我说你,你还是太年轻啊,想法也太幼稚啦!你以为靠你的实干,就能搞出一番事业吗?就能闯出一片新天地?你以为把地种好,多打粮,就能挣到大钱吗?别做梦啦!你没见人家种植大户都指望的是什么?——是多拿国家的补贴!是有灾没灾都多拿保险赔付和救助款!可你这叫干啥,这家一百、那家五十的挨家挨户地求,跟讨饭的花子有什么区别?!竟然还不知深浅地走到我的门里来,你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在羞辱我吗!我跟你说,年轻人,有这个能耐你回家乡来;没这个能耐,你就不要回来丢人现眼!”

村主任伍德后借着酒劲儿,这连珠炮般的一番话,早已将褚春来轰蒙,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唇部也在剧烈地颤动。当他猛然醒悟,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处境时,便慌忙转身,逃也似的向屋外奔去。接连路过四五户人家之后,便沿着两户人家间的一条胡同,向村后两山间的一个小沟塘里走去。沟塘里种的是玉米,不足两寸高的玉米苗也皆已被霜打得萎蔫枯死,倒伏在地垄上。褚春来驻足田中,默默注视良久,也倒身躺在地垄里,紧紧地闭上眼睛,那神情也仿佛是一株遭了霜冻的禾苗……

其实,褚春来也的确就像是一株生长在田土里的禾苗,他就是在田地里出生的。他曾经听母亲说过,母亲是在锄地的时候,突然就临盆的。那时的孩子不像现在,从幼儿园到中学,父母全程陪读。那时大人哪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孩子?为能趁着孩子睡着时,多铲几垄地、多薅几把草,褚春来刚满周岁时,就被母亲抱到了田地里;三四岁时,就在田地里跟随在母亲的身后,学着母亲的样子胡乱地拽着草和庄稼苗;褚春来从小就懂事,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下学后跑到田地里帮母亲接垄头儿、锄地脑儿……中学是在镇中住读,每逢周五,褚春来便坐车赶回家帮母亲做农活,周一早晨再坐上汽车匆匆行驶四十多里的山路,回到学校……直至高考前一天,褚春来还在田地里干着农活呢。

那时候,褚春来家境原本就不好,可是,父亲的一场重病,使得他们家的日子就更加困难了。家里所有重担几乎都落在了母亲一人的肩上。褚春来心疼母亲,高中时几次想辍学,却都被母亲坚决制止。母亲看重知识,看重文化,母亲说:“就是要饭吃,我也要供你读书!”母亲说到,做到。其实,褚春来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母亲那时就像他现在这样的,挨家挨户登门恳求,你家三十、他家五十的,才为他筹齐了学费的啊!(其实,褚春来如今身处困境,能够想到这样的一种办法,不也正是缘于母亲当年做法所予以他的一种启发吗!)母亲曾经的那张记载着借款数额的单子,至今还深深地烙印在褚春来心里,时常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也正是缘于此,褚春来对家乡、对家乡人,一直怀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上了大学,走出了家乡,褚春来的眼界也变得更宽、更广了。这时褚春来才发现,相比于外面的农村,他的家乡的确还很落后,家乡人的生活的确还很贫困。家乡有丰富的土地资源,可是作物的产量一直上不去,效益也差。年轻人耐不住乡村生活的寂寞和农田劳作的艰辛,不愿花费更多的精力,纷纷往外走。只有父辈们,依然在农田里坚守着。然而,他们毕竟是观念陈旧,没有多少文化,对新生事物接受能力差,就连使用化学农药都时常出差错。村里的老许叔就曾经将除玉米地杂草的农药,打在了大豆田里;而又将除大豆田杂草的农药,喷洒在了玉米田……每逢假期回到家里,听到这些传闻,看到家乡的人们仍然还手执古老的农具,头顶烈日汗流浃背地在农田里劳作的情景时,褚春来心里便感觉像坠了铅一般沉重,眼里也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在大学里,褚春来其实学的是与金融管理相关的专业。有一次,学校组织学生进行校外实践,去一家企业做社会调研。那是一家现代农业的高新技术示范园区,同学们更多关注的是各项产业的投入产出比,以及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纷纷找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进行摸底咨询。可是,褚春来却流连于各种农作物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最新的管理模式等方面,还被最新型无人驾驶的大型农业耕作机械和喷洒农药的小型无人机所吸引,竟然忘记了事先拟好的所有调研课题。事后,同学们笑着说他:“干脆,毕业后你也回家乡搞一个这样的农业科技园区算了!”然而,这看似一句不经意的玩笑,可谁知却真的在褚春来心里生了根。那之后,褚春来每有时间就往那家高新技术的农业园区跑,甚至趁假日里去那儿勤工俭学。褚春来后来还真就和同学们说过:“真想毕业后回家乡去搞农业。”他还不无深情地说:“家乡的农业真的还很落后,作为家乡出来的年轻人,我们不回去发展它,还能让谁去?”看那神情,还真有点舍我其谁的气魄与情怀呢。

但事实上,褚春来毕业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家乡去搞农业,他还是先在城里找了份工作。那是一家做金融投资的公司,很不错的工作,环境好,待遇也高,很有发展前景,同学们都很羡慕。可是,褚春来却在与同学网上聊天时说:“太枯燥、太乏味了!就像整天被困在集装箱里一样。”结果,工作不到一年,褚春来真的就辞职回了故乡……

后来,褚春来每每在身处困境的时候,总是在心里不住地追问过自己:当初,他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想法,而又为什么最终会做出那样的抉择?难道真的像同学们所说的那样,他太感情化了、太理想化了吗?他觉得是有这样的因素在,但也不全是。他曾在一篇博文中说,自己就像一株生长在农田里的禾苗,那种子其实在他童年的时候,就已经深播心田,只是待春天到来的时候,经雨水的滋润、阳光的照耀,于是便自然而然地萌发生长……

然而,他这株生长在农田里的禾苗,真的就如同村主任伍德后说的那样,过于羸弱娇嫩、天真幼稚了吗?竟然真的就如此不堪一场霜冻的袭击么?躺倒在地垄里的褚春来,在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他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惭愧,可想想心中又很是不甘。他双手在身边的地垄上用力地抓挠着,抓了整整两大把枯死的玉米苗。他坐起身来,定定地凝视着手里的枯苗。稍后,当褚春来转睛地下,想再看看田里的其他禾苗时,却突然一怔!他发现方才被自己抓挠掉的玉米枯苗的根节上,竟然裸露着一个小小的黄胞。他俯身仔细辨别后,发现果真是新生发出的小芽胞。褚春来不禁一惊,原来,这场霜冻并没有将它们彻底地摧毁,冻死的只是豆苗,而顽强的玉米苗已经开始重新生发!褚春来不禁也想到自己,难道他这株禾苗还不如这小小的玉米苗更顽强,更能经得住风霜吗?他想,只要他的根,也还深深地扎在这肥沃的土壤里,他就也同样能发出新芽,长成壮棵,收获金灿灿的果实!褚春来想,当初母亲为了能让他继续读书,而不惜屈尊挨门挨户地求助;而今,他为什么就不能为所追求的理想、事业和埋藏心底的那份儿沉甸甸的责任,也这样去做呢?想到这,褚春来心渐渐变得平静了,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他于是毅然起身,疾步向小沟塘外走去。

小沟塘里很静,沟塘外的村庄也很宁静。

褚春来重又回到村庄里,开始继续他挨门挨户借钱的进程。他把刚刚撇下的几户人家又重新补上,也不再着意去统计账本上的户数与金额了。褚春来想,不论他今天能否筹齐这笔资金,他都要诚心诚意,一户不落地走到最后一家。

天色渐晚,褚春来也几乎就要走完村庄里所有人家,只剩沟里最后的四五户了。但是,由于这两天来极度的焦急和忧虑,使得他一直無心进食,也没能很好休息的缘故,这会儿,他体力明显不支,精神也似乎有些萎靡,走路竟有点东摇西晃,像缺失了脚后跟一样。在打开了老邹婶家院门后,准备往里进身时,褚春来竟晕倒在地。

老邹婶正在院里喂鸡鸭,见此,慌忙喊来周边邻居,四五个人围着褚春来,又是喊,又是叫,又是掐人中,好一会儿,才见褚春来喉咙里发出“咯喽”一声,终于舒缓过一口气,也渐渐地睁开了眼睛。

老邹婶和邻居几人,也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褚春来只是刚刚来到老邹婶家院门前,还没来得及提及借钱的事,但是,老邹婶其实也已经都知道了。村人们议论纷纷的,事情早已传开。这会儿,老邹婶不无感慨地对几个邻居说:“唉,难得春来这孩子对家乡这片土地的这番情谊,更难得这孩子对咱乡里乡亲的这片赤诚啊!”老邹婶又转脸看着褚春来说:“别再走了,缺多少钱,大婶给你填补上吧。”

“我也给你出一些吧。”老白大爷也说。

“也算我一个吧。”张大婶也说。

“咱们大伙儿一起来吧。帮他渡过眼前的这道难关就好了。”老杨大嫂这样说。

几天后,褚春来重新播种下的籽种,已经开始发芽、拱土。不久,那被霜冻毁得黑漆漆的土地,又重新披上了绿衣。明媚的阳光下,株株新苗青绿油亮,似刚刚被淋了一场麻油细雨一般,焕发着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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