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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与经济趋同增长的差异化分析

2019-09-06郭劲光万家瑞

财经问题研究 2019年7期
关键词:辽宁省维度政府

郭劲光,万家瑞

(东北财经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5)

一、问题的提出

一个完整的经济趋同增长周期至少存在着外因驱动和内因驱动两个重要决定因素,而且这两部分之间存在着潜在的关联。根据Burnside和Dollar[1]研究显示,许多国际发展机构通过日益累积的经验多次证明,基于外部援助的经济结构调整常常会因遭受政治干预而以经济失败告终,奉行破坏性政策的政府也无法实现经济增长,另外,仅通过维持宏观经济稳定也不意味着经济增长的实现。Easterly[2]提出治理才是政府成果检验的切入点。因此,在经济增长类文献中,学者一般将治理应用于超越政府政策设计之外的政府行为上,并定义“治理”为管理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资源和社会发展资源时执行权力的方式[3]。随后在治理的作用与成因探究中,分歧逐渐显现,以Tarschys[4]为代表的一派强调治理的功能定位,认为良好的治理有助于促进经济繁荣与加强政府公共管理信心;而以Paldam和Gundlach[5]为代表的另一派则通过实证分析发现收入增长会导致治理质量提高。这场有关治理质量提高与经济增长谁为因果的关系辩论,为本文探索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与经济趋同增长之间因果关系的子命题提供了理论借鉴。

在多数情况下,由于地方政府治理质量研究和经济趋同增长研究分属微观管理和宏观经济范畴,对二者的数据收集方式、实证测度方法和处理手段不尽相同,故而能够将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与经济增长综合研究的现有文本并不多见。有鉴于此,在此提出本文总议题:在深入探讨二者之间关系的前提下,地方政府治理的质量水平与地方政府间经济趋同增长是否存在差异化表现?用什么方法进行刻画?分议题包括:经济趋同增长条件下,地方政府的治理得分是趋同还是存异?经济趋同增长条件下,地方政府治理质量是趋同还是存异?是否存在经济趋同增长推动地方政府治理质量提高的情况?

二、文献梳理

(一)经济趋同增长的形成

经济趋同增长,既指不同经济体的增长率有一致性倾向,也指不同经济体的人均收入有一致性趋势。自Baumol[6]与Abramovitz[7]发表有关经济趋同的开创性论文伊始,后续文献不断涌现,经济趋同的类型也得以更新。它描述了两种不同的类型:一种是经济趋同增长,即区域经济体之间具有相似初始条件和独立增长路径,并最终形成一致性稳态的过程及结果,经历“趋同→增长→趋同”周期;另一种是经济增长趋同,即对于不同经济单元而言,尽管初期条件不同,但其经济发展水平与增长速度指标之间存在负相关性,落后地区相较发达地区具有更高的增长率,从而导致静态差异指标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缩小以至消失的过程,经历“趋异→增长→趋同”周期。本文将围绕“经济趋同增长”展开研究,对经济体样本的选取也将遵从此类型的描述。

有关经济趋同的实证讨论是建立在不断发展的经济趋同理论基础之上的推演。其中,国外学者系统的探索历程很有启示性。研究初期,西方学者致力于发掘国家间经济趋同存在的问题和快慢问题。Baumol[6]在得到经济趋同存在的结论后,又提出了存在落后国家向相对先进国家的经济趋同现象,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研究中期,西方经济学家将研究重心由国家转向国家内部不同地区。1991—2000年间,巴罗和萨拉-伊-马丁[8]认为,欧洲、日本、美国等这些国家内部区域之间存在显著的经济绝对趋同和增长趋同现象,且每年趋同速率都维持在2%左右;研究近期,西方学者又转向了对区域经济趋同机制的探究。

(二)经济趋同增长的深层决定因素

经济趋同包含经济趋同增长和经济增长趋同两种类型。因此,无论研究经济增长趋同的影响因子,还是研究经济趋同增长的影响因子,都能为经济趋同增长的决定因素提供相关佐证。此次经济趋同增长深层决定因素的探寻,最早可以追溯至20世纪80年代,当时的研究者对Swan[9]提出的具有卓越贡献的新古典主义增长模型提出质疑,他们为了证明投资或资本积累是人均收入存在差异的决定因素而做了不懈努力,但论证结果却总是模棱两可。这促使研究者开始重新考虑包括人力资本在内的生产要素、创新以及技术水平融合的新增长模型。

令人遗憾的是,剖析深层原因,以上两种增长模式都没能很好地回答上述因果提问。于是,North和Thomas[10]又发现,创新、资本积累、教育以及经济规模等因素并非经济增长的决定因素,因为它们自身就是经济增长。但是,尽管此观点被提出并在后续有所发展,迄今为止,我们查阅近期研究资料仍能找到很多以上述两种经济增长模式作为成因研究经济趋同的案例,例如,在国外的近期文献中也指出,经济增长趋同的影响机制除了资本积累,还应关注经济结构、技术进步与技术扩散。在国内的近期研究中,沈坤荣和马俊[11]发现,工业化进程、对外开放水平和人力资本是省际经济增长条件趋同的重要影响因素。可见,基于North和Thomas[10]的概念内涵,现有的经济趋同增长模式只是将经济增长的关联或者机制说出来,尚未触及经济趋同增长的深层决定因素。

值得一提的是,在决定因素争辩中,新的经济研究方向也随之破茧而出,其中尤以North和Thomas提出的新制度经济学最为出彩,提出后迅速成为后续探索经济趋同增长深层决定因素的重要组成部分。新制度经济学在延伸了新古典经济学的基础上,强调制度对长期经济绩效的作用。制度是一种游戏规则,既包括明确法律、法令、政府规章在内的正式制度,又包括不成文规定和基于个人关系才能实施的社会机制在内的非正式制度。基于西方历史,只要具备能够使经济合同或制度回报率提高的复杂劳动分工和较高的专业化程度,就存在从非正式制度向正式制度过渡的可能。随后,基于新制度经济学重点强调保护合同或产权引申出来的公正制度的原因,有必要采取制裁方式惩治违反制度的行为:一方面,是因为只有政府组织在定义制度时才会将规模经济体内化,并用强制权力来执行这些制度,制度才会有效并促进经济增长;另一方面,是为了降低国家过度的权力赋予滋生机会主义和腐败的概率。这种一体两面的说辞也就为问责制、部门抗衡、其他组织的参与监督以及维护社会控制与秩序提供了理论基础,新制度框架初见端倪。进而,根据这个框架,可作如下假设:如果没有有效正式制度的建立,就不能支持经济增长。当然,前述推理也并不排除经济增长能够推动正式制度建立甚至完善的反向因果的可能性,Paldam和Gundlach[5]的研究也支持了这个观点。

(三)治理的形成与地方政府治理质量的测量

与上述理论发展同步,许多社会机构通过累计经验证明,在政策决策、实施和成果方面,基于外部援助与经济宏观稳定计划的政策常常无疾而终,保持经济宏观稳定也并不意味着就能实现经济增长。于是,Easterly提出,“治理”是扩大政府政策决策、实施和成果范围的切入点[12]。

已有的实证文献已经力求证实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与经济趋同增长的因果关系,做法一般是在保持影响经济增长或收入增长的其他变量不变的情况下,将经济增长或收入增长与地方政府治理质量进行测量并做回归处理。然而,此种研究在方法论上却屡遭批评。主要原因有两点:地方政府治理质量的测量以及地方政府治理与经济增长的因果方向。

与此同时,对地方政府治理的重视激励了许多研究人员和机构对地方政府治理展开测量,进而催生出许多的地方政府治理指标。在这些指标中,不同于国家治理指标已经存在使用最广泛、最流行的体系,反而呈现多样化态势。有关地方政府治理的评价标准研究,中央与地方政府治理具有测量差异,前者是顶层设计主体,后者是具体治理主体,后者的职能标准应具备执行性、相对独立性、区域性和衔接性特点。政府治理(也包括地方政府治理)能力评价需要含有社会价值建构、政府战略、组织管理、系统领导和政府绩效治理五大体系标准;有关地方政府治理质量构成要素研究,将评估分为四个环节:输入(能力、成本、竞争)、过程(公平、透明)、输出(质量、效率、时限)和结果(创新、责任、满意度、效果、环保)。

(四)因果关系问题与实证证据

如前文对经济趋同增长的研究一样,经济趋同增长是经济增长的一种表现形式,地方政府治理是治理的分层次类型。中国式分权形式的制度安排足以为中央政府提供约束和激励,为地方政府发展经济催生竞争,从而实现经济持续增长。

除上述制度发展促进经济增长的举例论证,由制度进化而来的治理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含地方经济增长)的例子也屡见不鲜。Kaufmann和Kraay[13]在早期研究中早有断言,“善治”能促进经济增长。我国学者李涛和周业安[14]得出增加生产性支出可以提高地方经济增长率,增加消费性支出会降低地方经济增长率的结论。李明[15]证明了,强化政府行政效率、减少不合理政府支出,都有利于当地经济增长,但是,改善地方政府的反腐败工作,未能有效促进地方经济增长。钱爱民和张晨宇[16]发现,良性治理环境会加快经济增长,但前提条件是在政局稳定、金融水平高、政府干预弱的地区。

就治理质量与经济增长关系而言,发达国家提升政府治理质量的运动并不适合发展中国家应用。随后,我国学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们又发现,我国现在处于经济转型期,即经济拐点附近,治理质量在此阶段的作用很有可能会改变。这些结论与政府治理质量有积极作用的论证出现了相悖,治理质量对于我国经济增长作用程度如何至今仍存争议。

上述观点解释了治理质量会导致经济增长,无论影响大或小,时间周期长或短。而另一种观点的出现令二者关系更为复杂:经济增长促进了治理的发展,并且这个方向的因果关系比治理质量促进经济增长更有意义。Paldam和Gundlach[5]证明了这个观点,他们将民主和腐败视作治理指标进而检验双向因果关系,发现收入水平提高导致治理质量提高要优于反向关系,基于此,“治理质量提高会导致经济增长”的结论期望值就大打折扣。这一系列研究,为地方政府治理与经济趋同增长的关系蒙上了多层迷雾,本文将通过层次分解,逐一解开。

三、辽宁省与河北省的比较研究

基于近些年来区域性经济增长实际表现的判断,本文选择辽宁省和河北省进行比较研究。由于先前提到已经存在的、为数不多的我国地方政府治理指标的某些指标特性尚待改善[17],因而此处使用了经过修正认知偏差,用客观量化指标替代主观描述性指标,同时关注行政过程质量的地方政府治理指标体系,从三个维度、十个标准、三十八个指标上对地方政府进行测量。三个维度分别为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社会和谐与平等,行政互动管理。(1)公共部门制度和影响力维度包括有效性(A1—A5)、责任性(A6—A8)和前瞻性(A9—A12)三个标准,12个指标。这12个指标通过原始指标转化为量化指标。A1为政府预算财政(收入、支出、负债)管理质量状况,量化为财政预算支出(亿元);A2为政府公共物品(供水、排水、煤气、用电等)提供情况,量化为城市居民生活用水供水量(亿吨);A3为政府在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情况,帮助农民提供技术、信息等方面的举措,量化为农村机械总动力(万千瓦);A4为政府对市场监管的适应性和促进性是否明显,量化为省政府全年自行取消、下放行政审批事项(项);A5为政府应对突发危机事件的管理能力,量化为公共安全支出(亿元);A6为公民对公务员行政行为的满意程度,量化为主动公开政府信息情况(条);A7为政府提供社会保障服务的有效性程度,量化为公共管理、社会保障和社会组织全社会投资总额(万元);A8为政府反腐倡廉工作在社会中的反响程度,量化为“三公”经费支出决算下降幅度(%);A9为政府对企业的景气指数、信心指数,量化为本年全社会新增固定资产投资(万元);A10为政府制定的当地发展前景规划的可行程度,量化为城镇固定资产交付使用率(%);A11为群众对政府政策的认知感,量化为全省各级行政机关收到依申请公开政府信息(件);A12为政府是否存在加强公民对政治的认知与参与能力的制度,实施效果如何,量化为全省各级行政机关办理答复依申请公开政府信息(件)。(2)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包括平等性(B1—B3)、安全性(B4—B7)、稳定性(B8—B11)和生态性(B12—B15)四个标准,15个指标。这15个指标通过原始指标转化为量化指标。B1为居民是否了解政府出台的有关对低收入阶层与劳工保护方面的制度,实施效果如何,量化为农村低保人数(人);B2为地方政府中妇女、少数民族官员的比例,量化为省政治协商会议少数民族委员人数所占比例(%);B3为居民是否享受公共资源平等使用的权利,量化为普通中、小学数(个);B4为政府统治能力在居民心中的认可程度,量化为国防财政支出(亿元);B5为居民对社会警力的信任度、满意度,量化为健康险和意外伤害险业务原保险保费收入(亿元);B6为居民认为其生活所在地安全感程度,量化为公共安全财政支出(万元);B7为是否存在针对特定人群(妇女、儿童等)的地方性保护法规,量化为妇幼保健院(所、站)数量(个);B8为就业人员占社会劳动人员的比重是否增加,量化为年末城镇登记就业率(%);B9为国有、城镇集体单位从业人员与其他单位从业人员劳动报酬差异,量化为其他单位从业人员减去国有单位从业人员年劳动报酬差(人、元);B10为居民购买力情况,量化为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元);B11为居民家庭住房拥有率(以500户为计量单位),量化为城镇人均住房建筑面积(平方米);B12为政府推动环境可持续发展的政策执行情况,量化为环境保护财政支出(亿元);B13为地方园林绿化、环境卫生情况,量化为市政园林绿地面积(公顷);B14为政府维护、建设城市资金(财政性资金)支出情况,量化为城镇新建、扩建、改建固定资产投资(万元);B15为工业废水、废气等主要污染物防治、排放情况,量化为市政排水管道长度(公里)。(3)行政互动管理维度包括参与性(C1—C4)、回应性(C5—C7)和开放性(C8—C11)三个标准,11个指标。C1为居民是否了解听证会制度,其在满足公众利益要求方面实施效果如何,量化为省民政厅收到依申请公开政府信息(件);C2为第三部门与政府的合作程度与效果,量化为省本级社会组织年度审查合格、基本合格数量(家);C3为居民是否了解表达权、问责权;居民与政治团体能否真正享有表达权、问责权,量化为因政府信息公开申请发生行政复议、行政诉讼数量(件);C4为选举的公正性与透明程度,量化为市人大常委会全年选举任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人/次);C5为政府对居民诉求回馈和反应的迅速与充分程度,量化为省政府为公开政府信息召开新闻发布会数量(场);C6为公民对政府处理其诉求的满意程度,量化为省政府全年完成应急管理工作事项(件);C7为政府与公民的即时信息沟通程度,量化为省政府公报数量(条);C8为政府的政策对外企的吸引程度,量化为外商直接投资合同项目单位(个);C9为政府利用外资情况(沿海地区用口岸进出口总值衡量),量化为对外贸易进出口总值(万美元);C10为具有竞争优势出口企业的数量,量化为全年对外经济合作新签合同完成营业额(亿美元);C11为当地旅游收入和接待游客情况,量化为旅游业总收入(亿元)。就辽宁和河北两省的指标数据而言,每个维度、标准、指标上的地方政府治理盈余或赤字,都是用其某一指标的得分情况和对应的参考线加以比较之后进行评估的。最后,探讨了一种情况:辽宁省和河北省在某一维度上,处于地方政府治理盈余状态是否比处于地方政府治理赤字状态拥有更快的经济趋同增长。

(一)地方政府治理得分情况

之所以选取我国的辽宁省与河北省作为样本,是因为辽宁与河北两省自2011—2016年全国GDP总量排名中分列第七位和第六位,符合经济趋同的状态要求。除这个时间段外,2010年辽宁和河北两省分列第八位和第六位,2017年辽宁和河北两省分列第十位和第七位,都不存在经济趋同状态,因此,选取辽宁河北两省作为统计样本,符合本文选择具有经济趋同增长特征的地方单位要求。

表1展示了2011—2016年辽宁河北两省根据地方政府治理指标体系,将38个原始指标按照维度标准和具体含义对应转换为能够用客观数据测量的量化指标,经过标准化分析后计算得出的各指标治理得分情况、各维度治理得分情况以及综合得分情况。每一个指标的标准化都是为了产生一个符合标准正态分布,围绕均值0正负波动的得分。负值越大,表明地方政府的治理得分情况越差,正值越大,表明地方政府的治理得分情况越好。另外,各维度治理得分和综合得分,都是通过SPSS17.0进行主成分分析,以方差占累计方差的比重作为权数求得。

就同年两省各指标治理得分而言,相较河北省,辽宁省的指标领先治理得分数量在2011—2016年分别为:22、23、21、26、22、19;相较辽宁省,河北省的指标领先治理得分数量在2011—2016年分别为:16、14、15、12、15、19。可见,除了2016年两省领先状况打平,前五年辽宁省的指标治理得分一直处于领先状态。然而,从另一个角度,通过6年来两省指标领先治理得分数量差值比较却发现,辽宁省内部在2011—2016年间的相对领先优势呈倒U型发展(差值分别为6、9、6、14、7、0),特别是2014年以后,相较河北省,领先优势急速下滑直至为零。

除上述截面关系差异外,由表1还可以分析出辽宁和河北两省在地方政府治理方面呈现出的时序关系差异。就两省前后两年指标治理得分比对出现降低情况的数量而言:(1)辽宁省:2012年较2011年有9个,2013年较2012年有12个,2014年较2013年有8个,2015年较2014年有8个,2016年较2015年有13个。(2)河北省:2012年较2011年有13个,2013年较2012年有6个,2014年较2013年有11个,2015年较2014年有9个,2016年较2015年有10个。除2013年河北省同比治理得分下降趋势显著小于辽宁省,其他4年辽宁省的同比治理得分下降趋势都小于河北省,即这4年辽宁省的治理得分同比趋势更好。然而,从另一个侧面,通过两省内部下降数据比对却看出,辽宁省的同比下降数量呈现出了前期平稳最后骤然达到洼值的趋势,而河北省的同比下降数量呈现出一直高低波动最后略有下降的趋势。

就2011年与2016年两年指标治理得分比对出现降低情况的数量而言:辽宁省有6个,河北省有6个。可以判断,首尾两年辽宁、河北两省下降趋势相同与它们在这6年中总体处于经济趋同增长状态高度相关。

最后,将表1中 2011—2016年辽宁、河北两省的维度得分与综合得分进行比对,其结果显示出分维度与综合得分情况在过去6年是如何变化的。该比对相当有趣,在三个维度得分中,就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维度而言,辽宁省在6组数据中得分全部优于河北省;就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而言,河北省在6组数据中得分全部优于辽宁省;就行政互动管理维度而言,辽宁省在6组数据中得分全部优于河北省,且辽宁省6年得分全部为正值,并超出年均水平。然而,反观综合得分情况,辽宁省在2011—2016年6年中,每年的综合得分都低于河北省。此项对比数据足以证明,相较其他两个维度,辽宁省在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上的得分贡献确实差强人意,引人深思。

表1(a)辽宁省和河北省的地方政府治理指标得分(2011—2016年)

表1(b)辽宁省和河北省的地方政府治理指标得分(2011—2016年)

表1(c)辽宁省和河北省的地方政府治理指标得分(2011—2016年)

续表

注:“三公经费支出决算下降幅度”指标中辽宁省2012—2014年及河北省2012—2013年原始数据缺失,“省本级社会组织年度审查合格、基本合格数量”指标中河北省2012年原始数据缺失,均用上下两年度原始数据均值替代。

资料来源:原始数据均来自两省每年度《统计年鉴》《政府工作报告》《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政府信息公开报告》和省人民政府及有关部门官网,对原始数据标准化并计算得分。

(二)地方政府治理盈余与赤字

为了验证具有经济趋同增长特征的地方政府其治理质量与经济趋同状态之间的关系,本文对辽宁和河北两省在2011—2016年的地方政府治理盈余或者赤字情况进行了评估。通过将综合得分与一项根据回归线进行评估的参考测量进行比较,此参考线是通过使用辽宁和河北两个省的面板数据,基于各自的国内生产总值(以下简称GDP)与综合治理指标进行回归而得出的地方政府治理指标线(本文选取辽宁和河北作为样本时,选择样本依据遵从了经济趋同概念的第一种类型——不同经济体的增长率有一致性倾向,强调的是经济增长的趋同;另外,对于经济增长的度量可以使用GDP的概念,在对比中,考虑到统计分布和货币边界效应的因素,根据惯例比较时GDP一般使用其对数[18])。该参考线表明,与经济趋同的每一个水平相对应的地方政府治理质量的预期水平。所以,如果经济趋同测量单位的综合得分位于参考线之上,则该测量单位被视为处于地方政府治理盈余状态,如果经济趋同测量单位的综合得分位于参考线之下,那么该测量单位被视为处于地方政府治理赤字状态。

在此基础上,我们对综合地方政府治理得分与GDP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拟合,验证了之间呈现出正相关关系。并且,辽宁省的地方政府治理状态为:2011年治理平衡,2012年治理盈余,2013—2016年全部是治理赤字;河北省的地方政府治理状态为:除2013年治理赤字外,2011年、2012年、2014年、2015年、2016年全部是治理盈余。

笔者认为,如果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与经济趋同之间确实存在且是占主导地位的关系,那么有理由期待,治理盈余省份的经济趋同增长比治理赤字省份的经济趋同增长得更快。然而,笔者发现,地方政府综合治理盈余省份的经济趋同增长比综合治理赤字省份的经济趋同增长要慢得多。在控制GDP的情况下,根据综合治理得分指标对两省2011—2016年的GDP实际增速(1)本文用“GDP实际增速”而不用“GDP名义增速”的原因是,按照我国现行的统计制度,国家及各地统计局公布的GDP是未扣除价格因素的GDP,就是经济学里的名义GDP; 公布的GDP增长率是扣除价格因素的GDP增速,就是经济学里的GDP实际增速。使用“GDP实际增速”,更能反映我国省份的实际经济增长状况。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辽宁和河北两省在2011—2016年的GDP实际增速,辽宁省按照先后顺序分别是:13.1%、14.2%、12.2%、9.5%、8.7%、5.8%;河北省分别是:10%、12.2%、11.3%、9.6%、8.2%、6.5%。进行简单回归,等式为:GDP实际增速=a+b(lnGDP)+c(综合治理得分),得出一个回归方程式:Y=0.751-0.065X1-0.012X2,R2=0.650,显然,综合治理得分与GDP实际增速显著负相关。为此,国外学者对这种矛盾结果的产生提出了可能的解释:可能不是综合治理得分,而是某些重要的个别得分对经济趋同增长起决定作用。这种解释听起来合乎情理,尤其是对重点得分的强调,确切来说,这些地方政府治理指标不应该被综合成一个单一指标测量。

为了验证这个假设在我国地方单位经济趋同增长条件下是否合理,本文按照国外学者的方法,先根据地方政府治理指标的每一个三个维度,对辽宁和河北两省在2011—2016年的情况分别进行了评估。随后,还调查了这些地方政府治理盈余和赤字与两省在2012—2017年间的GDP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将调查的重点集中于每年地方政府治理盈余或赤字的测量与随后一年的GDP之间的关系,能够避免前文提到的同时性问题。再根据现有数据,对三条参考线分别进行评估,每一条参考线与每一个地方政府治理维度相对应。之后,笔者分别验证了“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社会和谐与平等、行政互动管理”这三个维度的地方政府治理得分与经济趋同状态之间的相关关系。根据与参考回归线的吻合范围和R2,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与GDP之间的关系最为密切,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其系数为3.351且R2为0.543;其次是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维度,呈弱正相关关系,其系数为2.412且R2为0.323;而行政互动管理维度与GDP之间的关系最弱,其系数为-0.997且R2为0.060。由此可见,仅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得分存在与经济趋同的主导关系,而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维度和行政互动管理维度得分与经济趋同之间的弱相关关系,表明辽宁、河北两省在经济趋同的状态下,地方政府的分维度治理得分却没有提高。具体来讲,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维度可能是在经济趋同状态下治理得分仅是没有提高,表现为趋于分散的状态,表明其内部各指标的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优劣相伴;行政互动管理维度则是在经济趋同状态下不仅治理得分近乎分散,而且还有得分下降趋势的显现,说明其内部各指标的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亟待改进。

把研究目光转回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的地方政府治理盈余或者赤字测量,就如何将其与辽宁河北两省的经济趋同增长相联系的问题提出时,首先应该了解过去6年中发生了什么变化。辽宁省在此维度的地方政府治理状态为:除2011年治理盈余外,2012—2016年是治理赤字;河北省在此维度的地方政府治理状态为:2011—2016年全部是治理盈余。

(三)在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与经济趋同增长之间建立关系

在2011—2016年处于经济趋同状态的辽宁河北两省中,地方政府治理盈余的省份与地方政府治理赤字的省份相比,前者经济增长得更快吗?

就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维度而言,有6个测量单位为地方政府治理盈余,而另外6个测量单位为地方政府治理赤字,在2011—2016年的6年间,通过简单的算术平均数计算,地方政府治理盈余测量单位的GDP实际增长率为8.9%,地方政府治理赤字测量单位的GDP实际增长率为9.1%;就行政互动管理维度而言,同样有6个测量单位为地方政府治理盈余,而另外6个测量单位为地方政府治理赤字,在2011—2016年的6年间,通过简单的算术平均数计算,地方政府治理盈余测量单位的GDP实际增长率为8.9%,地方政府治理赤字测量单位的GDP实际增长率为9.1%。对比后发现,两个维度都出现了地方政府治理盈余单位比赤字单位经济增长更慢的结论。此结论表明,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维度与行政互动管理维度在地方政府治理范围内,并非经济趋同增长的关键动因。

就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而言,较好的初始地方政府治理质量确实随后导致较好的经济趋同增长。本文仍然是在控制GDP的情况下,根据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的地方政府治理得分指标对两省2012—2017年的GDP实际增速(避免“同时性”问题)进行简单回归,得出一个回归方程式:Y=2.139-0.202X1-0.006X2,R2=0.790,显然,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的地方政府治理得分与GDP实际增速显著正相关。就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而言,有7个测量单位为地方政府治理盈余,而另外5个测量单位为地方政府治理赤字,在2011—2016年的6年间,通过简单的算术平均数计算,地方政府治理盈余测量单位的GDP实际增长率为9.8%,地方政府治理赤字测量单位的GDP实际增长率为7.8%,此结果表明,在我国地方政府治理下,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是经济趋同增长的关键动因。因此,假设成立,国外学者的理论在具有中国特色地方政府治理体系中仍然适用,即如果地方政府考虑治理质量的多维度性质,其带来的作用会超过总体性作用,我们应该对具体维度进行深度审视。

(四)对结果的解释

基于以上研究结果,可以发现,社会和谐与平等是能够大力推动我国经济趋同省份中经济增长趋同化的关键维度,而未发现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与行政互动管理这两个维度与经济趋同增长在此方面存在因果关系。那么,如何解释这个结果呢?

解释之一是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与经济趋同增长之间的反向因果关系。与新制度经济学研究中所作的假设方向不同[19],有的学者认为,在经济趋同增长与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之间的因果关系比地方政府质量与经济趋同增长之间的因果关系要强大得多[20],初始地方政府治理与随后的经济趋同增长之间很可能不存在相关关系。例如,Paldam和Gundlach[5]观察到,政府治理对经济增长的因果关系出现了一种分歧,经济增长对政府治理的因果关系预测了制度整合达到了与经济增长水平相一致的程度。这种观点也为经济增长与地方政府治理趋同之间的反向因果关系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

解释之二是地方政府治理向地方治理的过渡。地方政府治理与地方治理在国外早有严格区分,而在我国,学者尚未明确区分二者不同,两个概念常混淆使用,而本文是建立在地方政府治理基础上进行研究的,因此,以群众作为地方政府治理主体的指标(只有“公民对公务员行政行为的满意程度”和“群众对政府政策的认知感”两个指标)在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维度中所占比例仅为16.7%可以看出,即使本文考虑到除政府内部组织部门或决策人员之外的政治受众方——公民对各指标的期望值与对现状的认可程度——的需求,所占比例也不大,并没有辐射到地方治理指标的绝大多数用户——地方政治辐射带内的一切外部利益相关者,主要包括外部观测家和决策人员,特别是企业投资者、官方发展援助机构和非官方的第三部门的治理诉求。可以预见,地方政府治理向地方治理的过渡并非单纯的文字游戏,而是地方治理主体基本价值取向与地方治理体系结构导向的内核质变。如果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维度能更多地关注地方治理,其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效果可能大不相同。

除了与向地方治理过渡有关的解释外,地方政府治理与经济趋同增长之间的关系可能还由具体情况决定。这意味着,即使二者之间存在差异性因果关系取决于不同治理时间跨度或者某些治理有限作用的影响。如在2015年我国新一代领导班子大力开展反腐治理以来,国家和地方政府反腐倡廉工作在社会中的反响程度出现跨越式升高,因此,如表1所示,能够被量化的“三公经费支出决算下降幅度”指标相较2011—2014年逐年上升趋势和较难提取程度,在2015—2016年间出现了很大的下降趋势,并且数据也更易提取到。另一方面,恰如Acemoglu[21]认为的那样,尽管由经济、法律、政治构成的制度集群带来经济增长的说法已经存在相对充足的证据,但学者们要勇于承认有关制度的某些方面对经济增长产生了什么样的具体影响,他们只是管中窥豹。对行政互动管理维度来说,其数据点的分布比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维度的还要广泛,尤其是在治理得分下降趋势显现的情况下。

四、结 论

无论是基于概念层面还是实证层面,地方政府治理质量与经济趋同增长之间的关系都是确实存在且毫无争议的。已有文献也相当认可二者之间的双向因果关系。当地方政府治理的各种成果推动经济趋同增长时,这些地方政府治理也成为经济趋同增长的产物,因为经济的不断增长为这些地方政府治理提供了物质和精神需要。本文的另一个重要研究成果是,地方政府治理的质量是多维度的。因而,需要受到学者或机构进一步关注的是,地方政府治理质量的某一方面可能比地方政府治理的综合质量更能决定国家地方行政单位在特定时期的经济增长。

将这个因果关系结论继续应用于辽宁和河北两省,目前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后续论据支撑。根据笔者设计的地方政府治理指标体系,可以发现,就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来说,辽宁省地方政府治理盈余的测量单位相较河北省少之又少:辽宁省除2011年为治理盈余外,2012—2016年均是治理赤字,反观河北省2011—2016年6年间全部为治理盈余。并且,地方政府治理盈余测量单位的GDP实际增长率为9.8%,地方政府治理赤字测量单位的GDP实际增长率为7.8%。也就是说,辽宁省与河北省尽管在这6年间一直是以经济趋同的状态前进,但由于良好的地方政府治理与较好的经济趋同增长之间的因果关系论证,致使两省在达到2011—2016年间GDP总量排名一直分列全国第六位和第七位的排名后,于2017年出现经济趋异增长,由统计年鉴数据获悉,河北省和辽宁省在2017年的GDP排名分列全国第七位和第十位,GDP实际增速分别为6.8%、3.0%。此数据有力地支撑了本文的正向因果结论,并再次验证了避免同时性对于研究二者之间关系的重要意义。但是,从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与行政互动管理维度上,却很难发现此种因果关系的存在。对此的可能有反向因果关系的存在、地方政府治理向地方治理的过渡、具体情况的不同等不同的解释。

两省相比,2016年,辽宁省就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与行政互动管理维度而言,得分较高,但就社会和谐与平等维度来说,得分较低。然而,在2011—2016年的6年间,两省的得分在各维度上都有所提高。就公共部门制度和领导力和社会和谐与平等两个维度而言,辽宁和河北两省的测量单位和治理得分同比全部获得得分进步,同时,在行政互动管理维度上,即使辽宁在2013—2015年出现得分下降趋势,河北在2013—2015年出现得分下降或无变化趋势,但从这6年的首尾时间比较而言,两省在整个经济趋同增长周期内还是获得了得分进步。此结果表明,地方治理确实能够取得进步,而且能够在短时间内就取得显著进步。

因此,后续研究应该正视发展地方政府治理的观点,努力扩大地方政府治理的工具性作用,从不同维度上将“善治”作为发展目标。当然,我们也需要防止某些揠苗助长的期望:任何地方政府治理的进步短时期内都无法实现良好的经济增长,即便是在已经存在经济趋同的状态也不可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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