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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流动视角下的社区营造实践解读
——以顺德黄连为例

2019-09-04刘书安杨俭波

关键词:黄连村落营造

刘书安,李 凡,杨俭波,黄 维

(佛山科学技术学院旅游系,广东佛山528000)

一、引言

人的流动与聚集趋势,正在深刻地影响和重构中国的经济版图。随着城镇化的推进,农村人口快速向城镇聚集。同时,由于区域发展水平和资源禀赋等方面的差异,人口的跨区域梯度流动仍在持续。这两种人口流动趋势的同时并存,导致传统村落振兴呈现出“人口空心化”和“人口倒挂型”两种类型。相形之下,在乡村振兴和保护与发展传统村落的命题下,“人口空心化”型的传统村落更为各界所关注。而同时存在这两种人口流向的“人口倒挂型”传统村落,由于区域分布主要集中在国内的经济发达区域,容易被城市化进程所掩盖,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双向人口流之下的传统村落,混合了本地人口空心化和外来人口持续流入的双重人口流动趋势。由此在探讨乡村振兴和社区营造时,需要面对不同空间和文化认同、不同经济利益驱动的人的流动过程中的冲突和融合,呈现出更加错综复杂的格局。因而,研究和分析双向人口流之下“人口倒挂型”传统村落的振兴和社区营造,可以为更广泛意义上的传统村落振兴提供借鉴价值。

二、研究进展和研究思路

(一)传统村落社区营造相关研究综述

费孝通在引进“社区”一词时,强调了“社群性”和“地域性”两层基础含义,解释为一定地域之内的社会群体生活[1]。社区营造最早出现在20世纪20年代的英国,工业化进程的推进引发当时对城市规划与建设的思考,地方福祉与自主意识间带来的矛盾日益剧增,Robson由此提出“社会规划”的理念[2]。尽管社区营造的概念尚处于动态完善的过程之中,但普遍的共识是强调凝聚社区共识、在导入外部多方资源的基础上发挥社区居民的主体作用,使社区进入“自组织、自治理、自发展”[3]的良性轨道。

在国内,社区营造一开始是被视为城市建设的重要发展方向而受到关注的。将社区营造的理念导入到传统村落振兴的研究中,则主要沿着两条相对独立的路径传导。其一是由于乡村旅游发展过程中旅游开发与当地居民之间的冲突,促使国内学者从旅游开发的角度探讨传统村落的社区营造。如余向洋借鉴我国台湾的成功案例,提出社区营造是发展乡村旅游的另一种思路[4];应天煜通过对社区内部的开发模式和权利关系的梳理,提出旅游收益分配和开发决策应纳入“社区参与”式理念中考虑[5];马巧慧借鉴日本和我国台湾经验,认为社区营造理念的良性循环是村落发展与旅游业发展相互配合过程中值得借鉴的可持续发展之路[6]。其二则是在中国区域梯度发展和城市化进程的背景下,传统村落社会结构发生巨大变化,促使相关学者从社会治理和文化存续的角度关注传统村落的社区营造。如王茹以政治视角分析台湾的社区营造,提出社区营造是致力于让社区成为“共同体意识”的培养根据地[7];张明珍通过走访中国西南乡村的村民与非政府组织的交流合作,探讨非政府模式管理下社区营造的发展情况[8];刘晓春借鉴日本和我国台湾社区营造的成功案例,认为社区营造是村落延续传统脉络,跟随社会发展步伐配合居民的自主参与并且不断自行调整和修改的一个良性发展过程[9]。两条路径的交汇融合,使得社区营造的理念成为传统村落活化、提升传统村落宜居性和活力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

(二)人口流成为新流动性范式的关注核心

时间和空间是界定人类文明与社会发展的两个基本维度。20世纪70年代,卡斯特、哈维、福柯等学者提出“空间转向”的观点,将人们对社会的批判引向空间维度[10]。到世纪之交,曼纽尔·卡斯特完成“信息时代三部曲”,结合网络社会的特征,将网络引入空间研究,提出“流动空间”的概念。曼纽尔·卡斯特的“流动空间”理论认为,空间是由享有不同利益的社会行动者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所构建的。在信息社会下,新的生产与管理模式将改变人们的生活与生产方式,空间在全球尺度流动,时间正在替代空间,并重构企业关系和地区经济。由此,流动空间与地方空间、精英空间与草根空间将构成二元对立的空间逻辑,“流动”将成为今后各种要素功能的集中再扩散的主导因素[11]。其他学者则在这一理论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析了流动空间的要素,如沈丽珍等,就着重强调了人流、物流、资金流、技术流和信息流等要素的流动[12]。“新流动性范式”正在成为社会学、人类学、地理学、旅游学等学科的重要研究方向。孙九霞等学者指出,“新流动性范式”修正了以往研究中的静态性与边界性,更关注流动的过程中所产生的经验、实践、差异性和多重社会关系,赋予流动现象更加丰富的社会文化意义[13]。

人作为流动的主体,在新流动性范式下被突出强调。人的流动是流动空间的核心所在,伴随着人的流动,往往会引发资金流、技术流、信息流等各要素的流动[14],牵动着多重社会关系的重构。

(三)研究思路

本研究认为,传统村落振兴的命题,正是在全球化、信息化、城市化的背景下,流动空间对地方空间资源争夺和挤压的产物。村落是空间聚合体,而传统村落则是“文明传承过程中逐步形成的,凝结着历史的记忆,反映着文明的进步”[15]的综合性空间,正是时间流变所固化下来的集体记忆和文化认同,赋予了传统村落作为承载“乡愁”载体的文化基因。所以,传统村落要与现代化进程融合实现振兴,其空间观需要切换到现代社会与时空日的“流动”构建这一轨道上来。

传统村落的人口流失尤其是青壮年人口流失所造成的“空心化”问题,是造成传统村落活力衰退的关键因素。这种人的流动趋势的背后,是传统村落所依托的以农耕为主的生产方式及地方空间与新型流动空间的冲突。传统村落的社区营造,需要从流动空间与地方空间的冲突与共存中,围绕吸引人的流动并提升其流动体验这个核心展开。

因而,基于新流动性范式,本研究以流动主体——人的流动作为考察对象,理论分析逻辑框架如图1所示。该框架将流动空间和地方空间的冲突作为一个维度,将人的流动作为另一个维度,构建整个分析坐标系。横轴为传统村落的社区营造提供了一个流动空间与地方空间冲突与共存的大背景,纵轴则为本研究提供了一个具体的分析切口。

图1 本研究理论分析的逻辑框架

三、案例概况与研究方法

(一)黄连的人口概况及变迁

广东顺德黄连,开村于南宋时期,是勒流工业化的发源地,也曾经是整个勒流片区经济社会发展中心和核心街镇。清光绪年间开始出现以当地桑基鱼塘为基础的机器缫丝厂,到民国时期,黄连的茧绸和晒茛业发展达到顶峰,工商业的繁荣,吸引了大量人口。据黄连居委会提供的地方志材料统计,1930年前后,仅黄连协昌丝厂,就拥有工人540人。后来,随着化纤等布料取代茛纱和茧绸,黄连的工商业渐渐式微,中心地位被勒流取代,人口吸引力逐渐丧失。随后,黄连长期处于勒流辖下,并先后经历由镇改为街道办再改为社区的变迁,逐渐由市镇回归村居,由此造成包括黄连中学迁出等本地常住人口的进一步流失的状况。

当前,黄连位于国内经济较为发达的珠三角地区,本地的工商业处于较高的发展水平。黄连现辖区面积3.65平方公里,建成区达3.3平方公里,属高密度建成区。这种梯度发展优势,又吸引着来自全国范围的大量外来人口流入和聚集。其人口现状见表1。黄连当前的人口结构中,外来流动人口为户籍人口的两倍左右,呈现明显的“倒挂式”结构。而且,在黄连常住的户籍人口中,老年人占比较高,青壮年流失较为严重,双向人口流特征显著。

表1 黄连人口现状

(二)研究方法与过程

本文主要以2016-2018年长达两年的时间跨度里多次到黄连实地调查、走访社区主要负责人及工作人员、当地户籍人口、旅游者等多个群体所收集的资料为基础,基于时间——事件分析法,从人的流动这一视角对黄连的社区营造实践进行解读。

四、人的流动形态及流动产物

(一)人的流动形态细分

将黄连视为一个人的流动的“动态池”,可以细分出3种典型人口类型,在这个动态的人口池内,他们又分别存在流入、流出与驻留3种形态,从而又可以细分出9种流动形态,详见图2。

图2 黄连3种典型人口类型的流动形态

1.本地户籍人口的流动

黄连现有户籍人口8 349人,据居委会工作人员介绍,黄连户籍人口峰值达近万人,部分户籍人口流向了更核心的城镇。此外,现有户籍人口中也有一部分不在本地常住,尤其是青壮年外流较多,驻留的户籍人口结构偏老龄化,老年人占比在25%左右。在这方面,黄连同样存在较严重的“人口空心化”问题。近年来的社区营造改善了居住和工作、创业环境,也有部分在外的户籍人口回流。

2.产业流动人口的流动

黄连拥有制造企业160多家,商铺480多间,吸引着大量的产业流动人口流入黄连,从而产生了“人口倒挂”。同时,由于产业流动人口的流动性和企业发展的动态性,产业流动人口的流出在黄连也是常态。在流入和流出的动态过程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产业人口长期驻留,成为“新黄连人”。

3.旅游者的流动

黄连作为有上千年历史的传统村落,在近现代还发展出繁荣的工商业,较为丰富的聚落景观资源和水乡形态风貌、美食、传统民俗文化活动的复苏、以打造文旅小镇为目标的澳心街画家村的进驻,使慕名而至的旅游者开始流入黄连。

(二)流动性产物

从“推-拉”动机上考察,黄连的本地人口尤其是青壮年在流动空间的吸引下向更核心的城镇集中,而产业流动人口则出于更大范围的梯度发展位势差流入,这种双向人口流,不仅在流动过程中负载了价值,也在改变和重构黄连的社会关系,进而引发黄连社区治理结构的博弈。

1.信息流、技术流、资金流的改变

人的流动让黄连的发展突破了地理边界,从而在更大的范围内获取信息流、技术流和资金流等发展资源。本地人口的流出,为产业流动人口的流入腾出了更多的居住、生活空间和工作机会,而大量的产业流动人口的流入,带来劳动力、技术和生活消费,又在很大程度上推动着黄连的经济和工商业发展。旅游者在黄连的流动,不仅通过消费直接支持当地的文化特质,同时,还通过流动性媒介向更大范围进一步传播和推广当地的文化特质。同时,流出的本地人口也会通过留存在本地的关系网络进行资金流、信息流等多方面的反哺。在黄连,外出乡贤捐资建校助学、扶贫济困、修复古建的例子不在少数,为此,黄连还专门成立了天知堂慈善基金会和乡里联谊会等公益组织,并成立乡村振兴促进会,将与本地有关联和认同感的企业家及乡贤一起纳入推动社区营造的主导力量。

此外,黄连的社区营造理念和实践也直接受益于人的流动。社区营造这一理念即是黄连基层政府负责人与外聘的现任社区大学校长在一次偶然交流中接触到的。此后,黄连在社区治理的实践中,从外部导入了各种企业和智囊,这些人的流动及与之相伴随的信息流、知识流、技术流等直接推动着黄连社区营造的深入。

2.社会关系重构

黄连各种类型的人口呈现交错杂居的空间格局,驻留的流动人口很多租住在本地人的出租屋内。黄连现有出租屋1 729间,一些本地人的房子,自住一两层,其余用来出租;还有一些干脆将本地房产全部用于出租,在其他地方购房自住。大量流动人口与本地人口杂居,改变了黄连原本通过地缘关系、宗族关系和共同经济关联连接在一起的社会关系,带来社区居民陌生化的问题。

3.治理结构博弈

黄连建成区面积超过90%,社区收入主要依靠土地租赁,分红只在由本地人构成的经济股份社之间进行,这种利益分配的差序关系,以及局限于户籍人口或以户籍人口优先的公共资源利用与分配原则之下建构起来的“本地人”与“外地人”的“身份差异”,以及民俗等文化认同上的差异,使得以“租客”身份入住的流动人口难以对地方建构起“归属感”。另一方面,因外地人口的进驻造成的社会治安问题、环境卫生问题以及对本地教育、娱乐等公共资源的部分挤占、村落人际社会关系的复杂化引起本地人居住空间的物理迁移和对村落情感的“疏远”。

面对这种差异化冲突,本地人口在数量方面处于劣势,而流动人口则在社区资源的掌控和社区治理话语权等方面处于劣势。由此造成众多本地人在空间和情感上渐渐疏离社区公共事务;外地人作为社区公共事务的被动参与者,一方面缺乏参与的内在动力,另一方面也缺乏参与渠道。

这种冲突和权力格局的博弈,使黄连社区治理的主导力量不断扩充,最开始完全由基层政府(社区党委和居委会)主导,后来陆续加入外部智囊、企业家和乡贤等多种主体,建立外来产业人口融入社区的渠道,通过社区与企业之间的交流互动,吸纳对社区有认同感的外来人口参与社区公共事务。

五、流动性治理与社区营造

(一)黄连社区营造实践概述

黄连的社区营造实践,大致可以分为4个阶段。第一阶段以鼓励村民参与公共事务为开端,以开放式征求改善村居环境成为重要的切入点,在物理空间上改善宜居环境;第二阶段以搭建社区公共服务平台为主要着力点,重点在于改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凝聚文化认同,提升宜居软环境;第三阶段则以建构社区自治平台和营造社区创业环境等为路径,从改善“安居”环境提升到建立自治平台以及创造“乐业”环境;第四阶段则注重团结与本地有关联的精英力量,完善自治机制,以打造多功能综合游憩区为目标,将宜居宜业与文化特质展示、文化认同构建进行系统性的有机整合。黄连的社区营造实践各阶段的具体情况见表2。

表2 黄连社区营造实践的4个阶段

资料来源:根据调查访谈资料整理

(二)空间规划与设计

在黄连的社区营造的起始阶段,开放式社区规划成了鼓励居民积极参与社区公共事物的一个重要抓手,空间规划与设计关乎村居环境,跟社区居民密切相关。在此后的空间规划与设计中,分为两条主线:一是围绕安居乐业进行环境提升,以“宜居环境——宜业环境——文旅小镇”3大空间规划和设计贯穿整个社区营造实践始终;二是围绕文化特质与文化认同,整理发掘、修复和活化聚落内的古建,并以此作为展示文化特质、凝聚文化认同的载体及活动场所。

(三)社区治理设计与实践

在社区营造的过程中,黄连的社区治理坚持以凝聚认同为核心,吸引社区居民共同参与社区治理。一方面通过搭建公共服务平台、成立社区大学和创业工作坊等,改善社区的宜居宜业软环境,凝聚物质空间认同;另一方面则通过“发现·黄连”、黄连新十景评选、复活传统等激活共同记忆、展示文化特质,凝聚文化认同。

(四)提升人的流动体验与黄连社区营造

黄连的社区营造实践,始于鼓励居民参与社区公共事务。在此后的过程中,黄连通过社区营造搭建起了硬件、软件和文化3大平台,大力提升人的流动体验,作为吸引人流动的基础,并通过不断扩大社区营造的主导力量,建立起与人的流动更加多元的密切关联。同时,通过人的流动所带动的资金流、信息流、技术流等,一方面促进社区发展、完善社区治理结构;另一方面带动文化旅游业的发展,彰显文化特质,并在长期驻留人口中凝聚文化认同。其结构模型,如图3所示。

1.核心:提升人的流动体验

从人的流动这一视角观察,黄连的社区营造实践的核心就是通过提升人的流动体验来增强对人的流动的吸引力。社区空间规划和建设提升的是硬环境;社区公共服务平台的搭建提升的是软环境;完善社区治理结构和凝聚文化认同,一方面提升向心力,另一方面消减融入障碍;构建文化特质则是在提升流动差异化吸引力和传播力。

2.主导力量的构成与提升人的流动体验

在黄连社区营造的主导力量中,基层政府起统领作用,导入指导义工和志愿者搭建社区公共服务平台,导入外部智囊推进社区服务产业化。这些主体,重在提升基础的软环境,无差别面向所有人群。企业家和乡贤被纳入社区营造的主导力量,分别重点对接产业人口和本地人口两大人群,意味着黄连对人口流的吸引开始进入专业化、多元化的新阶段。

图3 以提升人的流动体验为核心的黄连社区营造

3.基础平台的搭建与提升人的流动体验

以社区空间规划和建设为主的硬件平台,重在改善社区宜居宜业的硬环境;以社区治理和公共服务为主的软件平台,重在改善社区宜居宜业的软环境。这两大基础平台,也是无差别面向所有人群的。以构建文化特质和文化认同为主的文化平台,对旅游者来说,是特质的差异化吸引和传播;对本地人说,是共同记忆和文脉的延续;对产业流动人口来说,则是二者兼而有之,短时停留者可以从旅游者的视角看待,长期驻留者则可以通过这一平台逐渐培养文化认同,进而更加契合地融入整个社区。

六、结论与讨论

随着信息网络的即时流动逻辑渗入社会的方方面面,流动空间正在对地方空间形成深入快速的冲击和挤压。反映在城市化进程上,就是城市作为各种流的中心节点正在产生强大的集聚效应。黄连地处发达的珠三角城市群网络之中,却经历了一个由片区中心城镇向村居回归的逆向历程,研究和分析黄连,对理解城市化进程中的城——乡关系、拓展乡村振兴思路有特殊价值。

黄连不仅呈现出明显的人口倒挂特征,而且存在着较大规模的双向人口流,其本质是集流动空间与地方空间于一体的对立统一。基于新流动性范式,从流动的主体——人的流动上考察,黄连的社区营造实践能够取得阶段性成果并持续向前推进,关键原因在于:黄连一方面适应流动空间的要求,以提升人的流动体验为核心吸引各要素的流动;另一方面着力构建文化特质提升流动的差异化吸引力和传播力,同时借此凝聚文化认同、消减融入障碍,保持和提升地方空间的向心力。

黄连的社区营造和乡村振兴实践,也为传统村落的振兴提供了一个更具普遍性价值的思考方向:我们是否可以跳出“城——乡”二元化单向度的语境,以流动空间的核心——人的流动来连接城与乡,形成“城-人-乡”多维度互动的新语境[16],进而为困扰传统村落振兴乃至乡村振兴的“人口空心化”问题打开全新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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