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际（组诗）

张小瑜

动听的声音

如果没有花开，欢笑

和甜蜜的情话

别忘了还有一种悦耳的声音

比沉默更为动听

更被期待

如一件需战战兢兢捧着的瓷器

哗然碎裂的声音

一棵两人合锯了多时的大树

扑向地面的声音

明月夜

这样的夜晚

怎舍得睡

要睡，也应睡在光明里

嘘——

别作声，只仰望

望到夜阑人静

世界只剩月光

沉默是金

如果你要的是一场

和平的，秩序井然的爱

那么，我努力

不动声色

把春天的枝叶缚上铁丝

把午夜的黑猫拴上绳索

把鹿绑进笼子

把云雀关进柜子

把江水封住

把火山加固

把雷，闪电，和暴雨

锁在乌云里

冬日随想

冬天

赞美归于那些安眠的事物

和那些散慢的

无为的人

冬天

有福的人会看见虚空

触到她安宁的裙裾

会欢喜

我是她玩泥巴的孩子

冬天

可飘雪，可不飘雪

可说话

可不说话

城 堡

夜里去看

望见我的城堡亮着一扇小窗

我知道谁在里面

这昏黄的温暖的光晕

如远山的灯塔

隔着漆黑的海面

如一尾闪亮的游鱼

就要游进幽深的街道

如温柔的手臂

无声地揽住我的肩膀

无 际

星空无际

虫鸣无际

沉默的树木无际

夜，无际

墙壁和篱笆混沌无际

偷情人和拾荒人的脸模糊无际

婴儿和老人安睡无际

流浪狗和独行者步履无际

在这无际的夜里

炙热的心可隔着微凉的空气观看

可看至浮云虚淡

两相安息

只是

一颗流星瞬间消失的光芒

忽然就

落在眼里

爱情狂想

我是清晰的

我爱的人应该在高山之巅吻我

而不是暧昧的犄角

我是响亮的

我爱的人应该赞美我飞扬的眉眼

而不是萎黄的隐忍

我是独一无二的

我爱的人应该给我至尊的王冠

而不是尘埃里競艳的花朵

我是自由的

我爱的人应该携我比翼

而不是以我为马，或者仅仅是

策马的鞭子

我是和平安宁的

我爱的人应该是田园、牧歌

而不是刀光剑影的江湖和硝烟弥漫的战场

我是具体的

我爱的人应该看见我，触见我

如同看，和触碰真实的自己

而不是鬼，神，或者

一个叫作小玉的单薄符号

我是活着的

我爱的人应该呈我以胸膛和热血

而不是牌坊和墓志

我更是天真的

我爱的人应该与我同在混沌之初

而不是天地两极，万物有名

童 话

在冬天想一个人

就会看到一片洁白的世界

阳光照着

星星亮着

雪地上只有一串脚印

孩子没有长大

老婆婆一直在小木屋里住着

狐狸戴了漂亮的蝴蝶结

狗熊一直简单着

壁炉里蹿出火苗

王子还在公主的城堡下站着

鹊 桥

蝉声嘶鸣

太阳睡着了

在白色的树林里

我看见一座石桥

拱如满月

这是鹊桥，一定是

七夕已过，它还在这里

我奔跑而至

等一个人和我重新相遇

和我凭栏依立

说话或者沉默

风都会吹动我们的衣衫

美好的早晨

鸟鸣，安静的楼道

抬起手指可慢慢触摸的阳光

阳光里的灰尘

和鹅黄嫩绿

陌上风熏，山上花开

人们在生活

这美好的早晨

应该有一扇虚掩的门

没有也好吧

这样的早晨

我应该是欢乐而感激的

感激有这鸟鸣

这透过阳光的安静的楼道

这一扇闭着的

亲切的门

感激慈爱的神

示我以满世界明亮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