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文化在滨海旅游度假区的后现代运用
——以南澳岛为例
2019-08-31庄莉红
庄莉红
(集美大学文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综观世界各地的滨海旅游度假区,地理不同,风光也各异,观光多以呈现优美的海景,然而静态的景色呈现因为缺乏互动性容易让游客产生审美疲劳,例如因“外婆的澎湖湾”而得名的澎湖,在冬季没办法让游客参与海上运动时,尽管海天一色,一眼而惊艳,然而再看、细看,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游客走马观花、匆匆而过,能够挽留游客的时间相对有限;休闲则以海上垂钓、冲浪、游艇、滑翔等为主,很多游乐项目在甲地可以,乙地复制拷贝也没有违和感,在海南三亚可以冲浪、滑翔,泰国、印度尼西亚、越南也同样可以,缺乏独特性的结果是千篇一律、千岛一面,笔者甚至分不清泰国和越南的岛屿有什么不一样,回忆起来也时常将其混淆。因此旅游度假区的互动性如何体现和凸显其独特性,又如何装载其在地文化,是一个值得思考的议题。
南澳岛是广东省唯一的海岛县,现归属汕头市管辖,陆地面积约120 平方公里,海域面积4,600 平方公里,历史上属闽粤台交界海面,有“海、山、史、庙”相互交叉的旅游特色,岛上遗迹众多,其中的总兵府是全国唯一的海岛总兵府。目前该岛已发展成为4A 级旅游景区,在十二五规划期间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旅游资源的开发还是不够充分。据汕头市“十三五”旅游业发展规划研究(2016)总结,景区“仍然以观光型为主,特色不明显,参与性、互动性、体验性不够”。汕头市力图在十三五期间,“发展华侨文化休闲观光、海岛旅游度假、海上运动体验等高端旅游业态以及海洋养生、疗养康复康体等高端服务业态,打造成为享誉全球华侨华人的滨海生态休闲养生度假胜地。”[1]
南澳岛的十三五规划已注意到了其自身的部分特色,对其定位也正在超越其他的滨海地区。不过,笔者经过实地走寻和文献调查,发现南澳岛除了上述优质的旅游资源之外,还有着其他地方所没有的地方文化元素——海盗,而这一点长期以来都处于被忽略的状态。
历史上的南澳岛,三省交汇,是厦门、高雄、香港三大港口的中心点,也是海上贸易的重要通道,曾经多次作为海盗聚集地甚至一度成为海盗的巢穴。现在深澳镇还保留着以海盗吴平的名字命名的吴平寨村(当地的一块石碑就记录有明朝剿匪战斗的经过),金银岛又是央视《南澳岛寻宝》的专题拍摄地,关于吴平藏宝的地点谜语一样“水涨淹不着,水涸淹三尺”,至今无人能解。太子楼也留有南宋君臣南逃时在此藏金的传说,再加上“南海一号”沉船的发现,具有明显的在地特色和价值,这些都是海盗文化可资利用的故事基础。如果能够尝试对其遗存文化进行挖掘和后现代的改造和利用,另外开辟一条独具特色的旅游线路也是颇让人期待的。
一、海盗原型后现代利用的可能性
所谓“文化”,郑自隆认为是“族群生活方式的展现,也是族群聚集演化过程所呈现的集体记忆,简单地说,文化所呈现的是斯土斯民的生活,可以透过历史、地理、人文、产业的特色来展现”。[2]海盗文化是海洋文化的一部分,指的是与海盗有关的文化,即因海盗这一海上劫掠行业所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文化形态,包括精神、行为、物质等有形与无形的文化生活内涵,如海盗精神、海盗信仰、海盗工具与海盗服饰等。
荣格的“原型”概念是“集体无意识概念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关联物,它表示似乎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种种确定形式在精神中的存在。神话研究称它们为‘主题’;在原始派心理学中,它们相当于列维-布维尔的‘集体表像’概念”。[3]海盗这个融合了“英雄”与“恶魔”原型的形象,其开拓进取、顽强抗争、追求自由和渴望荣誉等集合了人们对英雄的幻想,但其抢劫杀戮、暴力血腥的另一面又让人看到了“恶魔”的影子,二者集合于一体,着实让人又羡又恨。另外,海盗身上又融合了“探险家”“亡命之徒”“死亡”等原型特质,而原型越多,越令人着迷,这也是海盗容易聚焦人们视线的原因。
文化是一种生活方式,海盗文化体现的是海盗这一族群的生活方式,与文明不是同一个概念。海盗文化不符合社会文明的价值观念,但其反映出来的生活形态却能够满足人们脑海中对诸多集体无意识的原型渴望,以娱乐的方式呈现的话,可以让现代人抒解生活及工作压力,又不至于违背社会的道德及法律要求。
后现代主义源自现代主义,但又以反现代的面目出现,反叛和解构现代的同一、整体、理性、中心等元素。后现代主义认为即使是同一文本、现象、物体、表征和符号,也因作者意图和受众的接受差异可以存在无限多种和多层次的解读方式。该思潮除了作用于艺术领域外,还认为受众的个性、感知、体验、视角的差异,对现代旅游消费行为尤其是休闲、娱乐和体验的影响是巨大的。
因此运用后现代的观点所营造出来的海盗世界,是一个纯属娱乐的世界,其目的是运用商业手段满足人们娱乐的要求,帮助人们获得情感的宣泄,从而自身也获得经济利益。“全面商品化是无可抵挡的:后现代‘艺术’要接近大众就必须要被商品化,而后现代商品当然也藉由艺术来提高身价、招徕顾客。”[4]后现代主义需要资本的介入,资本的运作也越来越需要创意的加持。例如《加勒比海盗》系列电影,根据全球年度电影票房排行榜的统计数据,前5 部作品票房长期稳居全球年度电影排名前十,从中可以窥见全球观众对这系列作品的喜爱程度。该影片的成功也是反主流、反传统、反权威的后现代主义在影视创意产业的成功,可以看作是对后工业社会技术导致人类精神压力的治疗性宣泄。又如万圣节,作为一个西方的节日,越来越被商家所重视,在节日到来之际商家会极力营造相关氛围。有的人会打扮成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或者以戴眼罩、束腰带、身着沾满沥青的帆布衣裤、手拿兰姆酒瓶的海盗形象出现,变装游行也让年轻人求新求异的心理得到满足,得以释放出平时没有机会缓解的压力,也体现出时下张扬个性、崇尚自我的社会风气。
需要特别注明的是,这里所利用的海盗文化资源并不是指当代,而是指20 世纪前的海上劫掠活动所衍生出来的文化及其文化价值。根据竹田勇对海盗一词的定义,认为该名称是《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于1982 年决议的,1994 年才生效。因此,在16-19 世纪初,国际法并不适用,也没有“公海”和“领海”的概念[5],因此被西方如英国称之为“探险家”“航海家”“冒险商人”“私掠船员”的人物,就具备了被后现代创作的可能,也由于时间的关系给了我们无限的遐想空间。近年来,对“海盗”的概念出现了更细致的区分,如王涛在《明清海盗(海商)的兴衰》一书中,把以贸易为目的,但为了对抗外国武装商船攻击和明清政府追剿,而不得不武装自己的中国海商贸易群体称为“海商武装贸易集团”,如郑芝龙集团等。[6]南澳岛上的吴平初为海商,后沦为海盗,其性质的转变跟当时的社会风气、“海禁”制度有关。[7]
二、南澳岛的海盗文化后现代运用的框架设计
(一)中西方在海盗文化认知及应用的差异
西方尤其是北欧如挪威、丹麦等国家,对其祖先的海盗行为不仅不忌讳,而且还大肆讴歌,西欧如英国也以此为荣,多抒以赞美、崇敬甚至热爱之情,甚至将其视为海洋勇士和民族英雄,这同西方文化几乎与海盗同时诞生有关。海洋文化中崇尚力量、自由,具有强烈的个体自觉意识、竞争意识和开拓意识,体现出了冒险、开拓、开放、包容和外向的特性,几乎构成了整个西方文化的基石。希腊神话、荷马史诗中都留下了海盗的痕迹,最早的甚至可以追溯到伊阿宋的《金羊毛》事迹,《奥德赛》中也多次提到海盗。[8]而今北欧各国的“海盗节”,还有“像海盗一样交谈日”,有的国家足球队名称就是昔日的海盗团队,又如“维京”游轮行驶在不少国家和地区的海面上,其名称也源于恐怖的挪威“维京”海盗。
由于长期受到农耕文化,尤其是儒家思想的影响,中国对海盗这一行为和这一行业大多是愤恨和畏惧,正史中几乎从未提及,更不存在对此文化现象加以利用和改造创新了。黑格尔在《历史的地理基础》中提到:“中国、印度、巴比伦都已经进展到了这种耕地的地位。但是占有这些耕地的人民既然闭关自守,并未有享受海洋所赋予的文明(无论如何,在他们的文明刚在成长变化的时期内),既然他们的航海——无论这种航海发展到如何的程度——并未有影响于他们的文化。”[9]在黑格尔看来,中国人的海洋文化、海洋意识很淡漠,殊难发挥积极作用,他所指的应该是近代中国的主流文化。中西方对海盗文化的不同认识,体现了文化起源和价值观念的差异。
中西方对待海盗的态度截然不同,长期以来在文化创意产业上的运用也迥异。例如英国的老刀牌香烟即以海盗为商标,有关海盗的设计元素在国际大牌中常有体现,如DIOR 的“海盗爷”的设计产品,MCQUEEN 的经典骷髅头图像等都与海盗有着密切的联系。而在中国,海盗文化在文创产业的运用还是微乎其微的。
(二)南澳岛海盗文化后现代应用举隅
由于经过多层次的加码和译码,以及受众个体认知经验差异等导致的不同解码,后现代的叙述和再现,体现和关联的是我们的社会状况、意识型态和个人背景,因此与“真实”的被文字虚拟建构起来的原生世界已经产生了距离,而这种距离则可以提供给我们审美和创造的艺术空间。
1.文创指标的构建(见表1)。所谓创意,郑自隆认为就是“创新思维或作法,可提升附加价值,并能透过营销方式扩散,包含——创新(innovation)、价值提升(value-added)、可传播性(campaignable)三个元素”。[2]
2.互动项目的设计。如果把南澳岛度假区以“海盗文化”为主题来运营的话,除了把当地所保留的跟海盗相关的遗址适当整修并还原,开辟相关的旅游线路外,还可以结合当地传说设计互动性游戏。
设计一:寻宝游戏。金银岛现在还有海盗藏宝的传说,主办方就可以顺势而为,定期开展“寻宝游戏”,以“宝藏”为“噱头”,把奖品事先藏在某地,通过新闻造势引发游客参与的热情,吸引游客入内探寻。
设计二:海盗场景的营造。可以参考和借鉴《加勒比海盗》或《金银岛》《割喉岛》等电影,营造类似于新加坡圣淘沙的《加勒比海盗》场景,让人们坐上小船、顺着水流进入山洞,通过一系列声光电的氛围渲染,让人们通过与海盗场景近距离的接触,可以获得紧张刺激后的情绪释放。也可以借鉴美国拉斯维加斯的“金银岛”酒店,每天定点开展与海盗船、海盗相关的艺术表演。
表1 文创评价指标
设计三:海盗CS 打斗。CS 原来是一款叫《反恐精英》的网络游戏,为了帮助孩子树立正确的价值观,这里的CS 不适合用“反恐部队”与“海盗”名称,只是借用了其游戏方式而已,即参与者可以选择cosplay(角色扮演)成海盗,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以团队形式出现并在布置好的海盗活动场景中互相射击玩乐。
设计四:海盗餐厅等。海盗的生活其实是很辛苦的,海盗船通常发臭、潮湿、老旧、拥挤、危险又令人作呕,海上厕所也十分危险。海盗还有很多坏习惯,例如随地吐痰、酗酒等。因此我们将有关文化运用到创意产业上,必须进行合理化改造,其原则就是“旧+新=新”。我们可以借鉴上海徐汇区2014 年开辟的全国第一家海盗主题餐厅的做法,环境可以布置成海盗船模样,但灯光、餐具等采用现代化的设备,食材和做法可以选择现代人能够接受的品类和方式等。
其他设计。游乐场所中类似于云霄飞车的海盗船想必大家都不陌生,这里不再赘述。此外,可以根据在地所流传的海盗故事,进行相关影视作品的开发,或者发展其衍生产品,如与寻宝游戏类似的《超级大富翁》、玩具如海盗造型的玩偶、枪械,其他的还有拼图、船模、服饰、食品等。根据虚拟技术的发展,也可以设计VR(Virtual Reality,即虚拟现实技术,多源信息融合的虚拟现实)或AR(Augmented Reality,即增强现实,也叫混合现实,将虚拟信息与现实世界、现实技术迭加在一起)的互动游戏等。当前微信小程序里出现的“海盗来了”可以作为此类参考游戏之一。
3.滨海旅游度假区海盗文化后现代运用后的指标评估。通过上述运用及合理化改造之后,根据郑自隆教授提出的文创评估指标,对照的结果见表2。
由评估可知,经过后现代的改造之后,海盗文化理论上在滨海旅游度假区的建设上可以得到很好的利用,不仅有创新性与故事的传播性,还可以通过营销带来价值提升,是摆脱旅游度假区千人一面、千篇一律的有效途径。
4.有关海盗文化娱乐项目的调查结果。为了证实该理论的现实可能性,根据上述互动项目,笔者设计了一份调查问卷,有效回收78 份,其中年龄层分布如下:20 岁及以下,占比12.82%;21-30 岁,占比21.79%;31-40 岁,占比28.21%;41-50 岁,占比29.49%;51-60 岁,占比5.13%;60 岁及以上占比2.56%。男女性别分别为:35.9%和64.1%。由于大部分被试对象已成年,因此该问卷的理性程度比较高。
表2 改良后的滨海旅游度假区文创评估指标
调查结果显示见表3。分析可知,以海盗文化为主题的滨海旅游度假区的建设相对可行,公众的参与程度也比较高。考虑到此次问卷女性占比较大,因此如果性别平衡的话,根据男性心理,估计接受者会更多。
三、南澳岛海盗文化应用的注意事项
上述调查问卷中,认为会“对青少年有不良示范”,因而“坚决抵制”滨海旅游度假区以海盗文化为主题的有5.13%,笔者认为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为此,提出如下的解决思路。
表3 与海盗文化相关的娱乐项目的问卷调查结果
(一)区分真实与拟态
为了将存在两面性的海盗文化合理化利用,笔者提出了后现代的观点,原因是经过后现代改造之后的海盗世界,已经不是“真实”的世界了,而是一个各种媒介综合“拟态”出来的世界。就好像现实中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迪斯尼创造出来的卡通动漫《猫和老鼠》却成为其经典形象是一个道理,很多女生喜欢迪斯尼的老鼠,但却又对现实中的老鼠唯恐避之不及,也是在其意识形态中对理想与现实作了清楚的界限划分。本文认为这样的理性判断同样适用于后现代运用之后的海盗文化。
(二)时空的界定
当然,有些价值观念还是需要清楚的说明,将海盗文化娱乐化,也要预见到可能的弊端。这种颠覆和跨越所产生的矛盾冲突可以帮助我们辩证地加以思考,从而产生新的社会意义,建构多元的判断体系。海盗文化运用于创意产业,服务于经济生活,是资本驱动的新型尝试,但也不可否认对青少年可能产生的价值观念的混淆,因此时间和空间的界定很有必要,娱乐与现实的距离感也需要把握,诚如笔者之前所说的,将可资利用的海盗文化资源界定为20 世纪前东南亚海域海盗猖獗时期,是很有必要的。
以海盗文化为主题构建滨海旅游度假区,是一个大胆的另类尝试,南澳岛由于其具有这方面的在地价值,因此二者的文化是契合的,也符合人们的想象。根据笔者设计的一些互动项目,能够得到被调查对象较大比例的参与及响应,说明方案可行性较大。只是在具体操作过程中,需要运用后现代的原则、方法明确清晰地告知虚拟与现实的边界,以免青少年受到不良的影响。
与南澳岛相类似的滨海岛屿还有许多,例如香港大屿山、台湾澎湖等。这些地方在历史上都曾经有海盗或海商活跃出没过,因此本文旨在抛砖引玉,作为人们开辟新的旅游线路的参考。只是在实际操作中,需要密切结合当地旅游资源,方能产生独具特色的旅游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