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扶贫视角下凉山彝族自发移民探析
2019-08-30崔玲黎鹏
崔玲 黎鹏
摘 要:凉山彝族自发移民呈现“乡-乡”链式迁移的特征,在城乡融合背景下,其迁移具有必然性。相比于精准扶贫中的易地扶贫搬迁,彝族自发移民具有内在自主性和自谋生路的优势。与第一书记稀释基层治理自主权不同,经过迁移中不断调试,建立移民社区共同体,具备更多自主权和治理能力。文章认为彝族自发移民行为对移民性扶贫具有借鉴意义,既有利于补足迁出地空心化、开拓市场和刺激产业发展,也有利于彝民的社会融入,建议迁入地政府做好公共服务,积极接纳彝民。
关键词:精准扶贫;彝族;自发移民
一、引言
习近平“我一直牵挂大凉山,牵挂彝族群众”。四川凉山州是深度贫困区,仅凉山州有11个国家级贫困县。根据四川省扶贫和移民工作局,2014~2017年大小凉山彝区已完成8.5万户36.2万人的减贫,但截止2017年底仍有11.2万户50.2万人未脱贫,贫困发生率高达18.1%。有学者从凉山自然地理环境出发,提出移民扶贫的必然性,区别于“救济式”扶贫与“开发式”扶贫。
马戎在《人口迁移与族群交往:内蒙古赤峰调查》中,阐述“乡-乡”作为人口迁移的四种类型之一,是从农村向其他农村的迁移;不同于政策性移民,自发移民大多具有“链式迁移”(chain migration)的特征。凉山彝区自发移民呈现规模搬迁、集聚居住、自成村落的特点,与“浙江村人”相比,彝族自发移民较为关注在迁入地能否落户。自历朝以来,凉山彝区形同化外之邦,称为“独立倮倮”。受其影响,族际身份的差异在彝族迁移过程中彼此互动而得到再生产,如东莞彝族工头及其社会功能以及家支的社会影响力。彝族自发移民与汉族农民工“乡-城”迁移都属于自发移民范畴,但也有不同:迁移方向不同,彝民主要是乡-乡迁移为主;迁移类型不同,彝民多以户为单位、家支为纽带的迁移;生计方式不同,彝民在迁入地以种植业与外出务工两种生计方式交叉进行。本文将彝族自发移民的社会与精准扶貧的政策相结合,希望能探讨自发移民对扶贫的积极意义,以期为民族地区的精准扶贫提供参考和借鉴。
二、文献回顾
精准扶贫作为一项社会政策,事关国计民生而备受关注。学者们从政策研究上,分析我国贫困治理政策的历史演进,总结扶贫实践过程中存在的帮扶资源供给与需求的最优匹配问题,希望探讨当前扶贫的创新路径,如建构复合型扶贫治理体系、创新可持续发展支撑机制和实施“六个精准”。从精准扶贫对职业教育改革和农村贫困家庭人口结构的影响,与基层治理的理性关系、大数据的耦合性和公益组织的生态网络构建。从主观测量维度来看扶贫效果,李涛基于广西民族地区的实证分析,提出政府承诺与政府信任对精准扶贫的人民获得感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沈建勇等从实证检验海南精准扶贫提出生态保护和教育扶贫成效显著;但黄强等认为生活水平对总体精准扶贫绩效的贡献最大。从扶贫方式出发,如产业精准扶贫作用机制、创新考评机制和旅游扶贫效益;从精准扶贫场域的现实困境中,提出政策瞄准偏差,出现精英捕获现象,希望通过购买第三方服务来协助监督贫困识别中的恶意排斥和过失排斥。以往学者均从精准扶贫的不同视角进行研究,但都忽略了扶贫政策以外的移民性贫困。本文从精准扶贫背景下,深入分析凉山彝区自发移民对自主脱贫路径的选择及对策建议。
三、精准扶贫背景下彝族自发移民脱贫路径
从长期性来看,精装扶贫作为国家政策,代表国家力量的驻村第一书记深入到基层,短期内高规格高效率的调动基层资源,使扶贫能够在2020年消灭绝对贫困,相反精准扶贫在基层的权力运作以第一书记为核心,从而也削弱了乡村原来的基层治理能力,使基层治理的自主性进一步被稀释,一旦第一书记完成精准扶贫任务离开乡村之后,乡村基层治理将面临着更大的困难,其扶贫成效从长远看也难以得到巩固。与“易地扶贫搬迁”不同,彝民不是行政力量的推动,具备自发性、自主性和自谋生路的特点,以脱离贫困为初衷,自愿选择远离家乡寻求“小康”,带有内在的积极性和开创性,值得鼓励和推广的。
彝民成规模却不成体系的迁移,多向低坝河谷的小城镇和大城市迁移,在迁入地原本存在人口密度过高、人均资源少、交通拥堵等“大城市病”的情况下,会不会加剧这样的问题呢?孙立平分析了20世纪 90年代以后的中国社会,经历了从资源扩散性到重新积聚的趋势。随着城乡户口制度的壁垒逐渐消失,人口的迁移多以自愿流动为主,资源在市场调节中逐渐趋利避害,彝民有选择流动的权利,政府应做好公共服务,妥善接纳彝民融入迁入地生活,使其逐步“文化化”,也利于民族融合。其次,城乡差距逐步扩大和城市对乡村资源的吸附效应,使边远地区进一步衰败,迫使同胞们在农村经济停滞中受害,为寻求出路而不得不搬迁,其行为不需要扶贫而是“自主脱贫”。再者,中国城市现代化较西方相比还远远不够,彝民在迁移中超生现象普遍,以及“彝族老人抱怨自己长寿,最大的心愿是在不连累家庭的尊严中死去”,使人口结构年轻化和强大的家庭支持,对迁入地出现错位替补的优势。最后,一个国度的文明程度体现在人文关怀上,马戎认为“在这个政治、经济、文化全面良性发展的社会中,所有族群将分享经济发展和国家强大所带来的成果,尽管在各种利益的分配上不可能达到绝对均等,但在一定意义上,所有族群都将是这个博弈过程中的‘赢家”。
四、对策建议
彝族青年劳动力补足“空心化”的农村。大量彝族青年人在外出务工中接触了新事物、体会了高品质的生活,产生了对相对发达地区生活的强烈向往,且比50-60岁的人群更有能力实现时空转换,人口迁移对年龄的选择规律依然会发挥作用,可见未来凉山彝族自发迁移仍以青壮年为主,很可能更加年轻化。随着凉山彝族自发移民的主要迁入地(安宁河谷)越来越拥挤,同时,随着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空心化”问题突出的汉族农村地区也急需劳动力和利用闲置资源;并且农村土地“三权分置”等政策的创新,也为自发移民进入更大范围的汉族地区提供便利。
刺激迁入地经济发展。彝族自发移民在定居前期,因生活不稳定和收入不高,对二手产品的需求会维持一段时间,促进迁入地二手物品市场的扩大和规范也使资源循环利用,如桌椅板凳、旧电瓶车等。随着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普及,彝族自发移民通过网购,以避免面对面的汉语交流障碍,获得生活必需品。自发移民的生活方式逐渐受迁入地居民的影响,刺激了对更多生活用品的需求,如受过教育的小孩带动彝族家庭讲卫生,购买厨具、餐具、洗漱用品等;自发移民邀请汉族工人修建、装修房屋,配备厕所和安装太阳能热水器等。彝族自发移民通过购买生活用品和外出务工等方式刺激了迁入地经济发展。
吸纳彝民梯度发展生态养殖产业。自发移民具有高山环境的适应能力,加之拥有高山畜牧业的经验,若能与本地汉族居民达成协议,承包山林,在低坝河谷地带饲养家禽,半山或高山地带畜牧牛羊等,可形成梯度发展生态养殖业。此外,还可发展生态养殖,将果业与养殖业结合,一方面牲畜粪便可以作为肥料养护桃林等,另一方面充分利用山区山林资源,提高土地利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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