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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物

2019-08-30吉洺萩

食品与生活 2019年7期
关键词:名士泉水读音

吉洺萩

写下这几个字,必然会想起一本叫《长物志》 的书。此书作者是文征明的曾孙文震亨,他在这 本书中以闲散的笔调讲述了一种美学生活的经营 和操作法则,其类目分成了室庐、花木、水石、禽鱼、 书画、几榻、器具、位置、衣饰、舟车、蔬果、 香茗十二类。这些东西并非生活必需品,器物不 作为生产之用,食物也不是果腹必需。而这些, 都被其称为“长物”。

于是就有了长物的定义 :本乃身外之物,饥 不可食,寒不可衣,然则非闲适好玩之事,自古 就有雅俗之分,长物者,文公谓之“入品”,实乃 雅人之志。

这个“长”究竟该怎么读? 在《汉语大辞典》 中有三个读音,“cháng”“zhǎng” “zhàng”。 关于“长物”也有两个读音,一个读作“cháng wù”,意思是“好的東西”;另一个读作“zhàng wù”,意为“多余的东西”。对于“身无长物” 这个成语,《汉语大词典》明确标明是两个读音 : 一个读作“cháng wù”,另一个在括号里特别 注明“长”又读作“zhàng”,由此可见,《汉语 大词典》已经认可这两种读音的存在了。

《现代汉语词典》在解释“长”(cháng) “多余”“剩余”之意时,特地又标明该字旧读 “zhàng”。在解释“长物”时先标音为“cháng wù”,括号内即注明“旧读 zhàng wù”。既然 如此强调“zhàng”音是“旧读”,就说明今天 习惯上已经不读“长”为“zhàng”,而是读作 “cháng”了。

文震亨用这些长物经营起来的这个世界,看 来不是汲汲于利益增值的,也不像为现实生计的 经营,而是超越于一种现实蝇营狗苟之上的一种 美学生活的经营。

这些多余之物其实是美物,更多人会理解为 无用之物。

在所谓“文盲不可怕,美盲才可怕”主题散布全民的时候,有关“什么是美”的讨论也成了 温饱解决后中产阶层探寻追求和所谓实践的主题, 如何学习美、感受美的商业模式也应运而生,有 课程、有空间、有器具、有概念,五花八门。遇 见者各自对应,层次感也开始凸显,像平行世界 一样存在着,用现在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这是 一种生活方式”。不管是放在第一类的“室庐”(指 的是各种香料,比如沉香)还是最后一类的“香茗” (他认为的好茶,比如岕茶),更多是可以一个人 欣赏感受和把玩的东西。

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生活形态,归根到底是 人和物的一种关系,该如何攫取、使用和支配。 文震亨当时构建的是一种审美的文人生活,在当 时的文人看来,这些长物将他们的感官——眼、耳、 口、鼻、身以及与之相对应的视觉、听觉、味觉、 嗅觉、触觉充分调动起来并参与到这种生活的营 造中去,这种参与并融合的感觉会让当时的文人 不管逃避也好,归隐也好,乃至颓废也好,都会 感觉有了这些小小的乐趣,生命里总算有个寄寓 的所在。而这些沉淀在骨子里对于美的理解也必 然是建立在深厚的底蕴里的。

这种古代文人生活的形式感让很多现代人向 往,当然,现在冠以的名头为“美学生活”,插花、 焚香、品茗、赏器,在一个空间,形式上必然要 有腔调,搭建起来的场、人和物之间至少在外在 形式和表达上都要有使用和支配感。或许所见到 的更多,是在搭建一个以“长物”为媒介的社交 平台,莺歌燕舞、觥筹交错之间,也就开启了一 种别样的“生活方式”了。

忽然想到一个挺有趣的故事,讲的是麻城名 士丘长孺去无锡玩,带回了 30 坛著名的惠山泉 水。他自己先回家,让仆人给他挑回去,没想到, 仆人们嫌水重,半路都给倒进了江里,快到家便 找了个附近的泉水接满了水。丘一等到这金贵的 水,第二天就邀请各路名士来家里品尝惠泉水。 名士们围坐书房,个个脸上欣喜,斟满瓷碗,盛 上泉水,争先恐后评论一番,一边隆重地喝水, 喉咙发出汩汩之声,一边大夸“美哉水也”。主 人非常高兴,“吾辈此生何缘得饮此水?”临走 之时都表现依依不舍之态。每每想起,我眼前就 会出现一幅他们这样拿腔拿调、煞有介事的 模样。本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巧的 是,仆人们在一次争吵中相互揭短, 竟然把换水的事给抖露了出来, 愤怒的丘主人一气之下把这些仆 人都赶走了。只是不知道那天参 加活动的名士们听到这消息又会 是怎样的表情。

品香、品泉、品茗的雅会,现 在也有很多,终究会遇到一些需要社 会认同的动作、虚张声势的一些仪式以 及参与者之间的相互吹捧。只是,我觉得自己有 时候肯定是拼命地忍住了笑的——留给自己一个 藏在黑暗中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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